第17章 (2)

更新時間:2016-10-04 11:00:03 字數:2983

“大君。”

慕容犷猛然回頭,額頭可笑地印着個浮雕印,黑子卻不敢笑。

自家大君都苦悶可憐成什麽樣兒了,他做奴下的人再取笑,豈不是天理難容——重點是,他不想找死啊啊啊!

“幹嘛?”慕容犷臉色黑如鍋底,顯是心情極糟。

“呃,”黑子吞了口口水,趕忙禀報導:“禀大君,都準備好了。”

慕容犷鳳眸一亮,嘴角興奮上揚,随即又死死憋住了,狀若不在意地挑了挑濃眉,“嗯,那你去宣旨吧。”

“唉?”

他一瞪眼。“你敢抗旨?”

“奴下不敢不敢。”黑子後頸涼恻測,忙拱手道:“這就宣,馬上宣,大君您可要在這兒親眼看着嗎?”

“當然——”他臉上燦爛笑容倏收,擡頭挺胸昂起了下巴,清清喉嚨道:“嗯,孤禦書房裏還有事,你這裏好了以後再去禀一聲就行了,孤很忙的。”

明明就再忙也不忘哄美人……

黑子暗暗腹诽嘀咕,卻還是恭敬地目送自家大君傲嬌擺駕回宮。

慕容犷大步走在前,深邃的眸底卻掠過了一絲深深的黯然……

黑子直起腰來,偷偷打量着花窗那頭的主子娘娘。

娘娘現在心情應該還行吧?

這帝妃嘔氣,可苦了他們這些夾在中間當烙餅餡兒的奴才,翻來覆去地裏外四下煎熬,一顆老心都要給操碎了喲!

黑子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拿出他內侍大監的做派來,雄糾糾氣昂昂地繞到了前門,然後——

“娘娘安。娘娘今兒可用過藥了?宮人奴才們可伺候得精心?”

孟弱臉色蒼白,神态卻還算平靜安然,見他殷勤讨好的笑臉,眉兒蹙了蹙。

“大監有事?”她頸間腫脹瘀青已消,可傷了的喉嚨卻沒那麽快痊愈,嗓音依然透着沙啞。

“回娘娘的話,是大君命奴下前來宣旨的。”黑子一看到孟弱眉眼間的疏離冷淡,心下一個咯噔不妙。

她淡淡地點了點頭,起身整衣就要下跪。“臣妾恭聆聖谕。”

“娘娘免禮,請起請起!”黑子差點吓得魂歸天外,急急扶道:“大君是口谕,請娘娘不用行禮了。”

“諾。”

黑子裏裏外外冷汗濕透衣,只覺這份活兒還真不好幹,一不小心不是得罪大的就是得罪小的。

“奉天承運,大君诏曰:命如意殿惜妃明日着輕衣帷帽,伴皇駕出宮,辰時出酉時歸,不得有誤,欽此。”黑子念完後,小聲細氣地道:“娘娘可聽仔細了?要不讓奴下再給您念一回?”

孟弱沉默不語。

黑子心越提越高、越提越高……

“臣妾領旨。”

黑子幾乎喜泣狂奔。“娘娘果然人美心善,是仙子降世來着,奴下這就馬上去覆旨,馬上馬上。”

孟弱愣愣地看着黑子眉開眼笑腳步輕快地跑開,神思不覺恍惚,前世那個勢利倨傲、凡事以慕容犷意志為尊的大監黑子,如今怎麽變成這模樣了?

今生許多的人與事,在她刻意左右下已經改變了生死軌跡,可是卻也有一些全然脫離了她的掌控,令她感到迷惘和嚴重不安起來。

到底什麽是真的?什麽是假的?

前世種種,到底只是她曾經做過的一個惡夢,還是今生經歷、擁有的這一切,才是她臨死前虛幻出來的美夢?

莊周夢蝶,是耶非耶?她已經分不清了

翌日,初秋陽光明媚。

慕容犷早早就換上了月白色低調卻透着奢華氣息的珠光緞袍子,烏黑長發以玉冠绾起,足蹬流雲靴,腰系紫玉帶,将壓袍的龍形珊換成了狻猊佩,真真好一派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的絕豔風采。

他難耐興奮忐忑之情,一大早便坐在馬車裏等了。

若按着他的想頭,是要親自到如意殿抱着小人兒上車的,免得她一路行來太累,可是他又怕自己到了如意殿後,小人兒給他臉色看,拒絕他的懷抱,讓他在衆多宮人面前下不來臺。

唉,想他慕容犷幾時曾如此患得患失過?

可這輩子就愣是栽在這個小阿弱手上了!

這一頭的如意殿,孟弱臨出門前才送走了風貴姬——

“主子,這風貴姬還真是無利不起早,平常也沒見她跟您多熟絡,也不知從哪兒打探出大君今兒要親自帶您出宮轉轉,她就來湊這個熱鬧了。”

儒女雖然守在殿門口,沒有聽見她們說了小半會兒話的內容為何,可想也知道定是自家主子的勢頭又見好,風貴姬這是坐不住了。

難不成還怕主子奪了她的掌宮之權嗎?哼,當主子稀罕啊!

現下大君巴不得把主子供起來,藏在手掌心裏,不叫她吹着一絲風、勞累上一星半點,又怎麽會讓主子去操心那事雜多如牛毛的宮務呢?

孟弱看着儒女嘟嘴的樣子,不禁笑了。“莫胡說,她也不過就是親自過來問問本宮,下個月本宮的生辰宴想怎麽過罷了。風貴姬如今暫掌宮務,這些大事小情若是有錯漏,丢的也是她的面子,她自然格外精心。”

“主子,您就是太善良太好性兒了。”儒女有些心疼,又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着她,“風貴姬這是想借着讨好您來博大君的歡喜呢!”

“她做她的,我過我的,”孟弱眼裏有一絲蒼茫與苦澀,隐約又像是嘲諷。

“若是能夠輕易就被勾走的,就不會是屬于我的。”

無論人或東西,道理都一樣。

孟弱也不知自己這幾日究竟是怎麽了,好似當前世夢境種種細節逐漸披露,她的心就越覺疲憊蒼老

尤其對着慕容犷無所不在的呵護寵溺眷戀,她越覺痛苦。

現在,她只想盡快結束這混亂迷茫不堪的一切!

她,真的累了……也真真不想活了……

一步出如意殿大門,就見黑子滿面堆歡,帶着龍禁軍和宮人擡來了雲辇候着,就是生怕她走幾步路累着了。

一輛寬敞馬車停在高高的金階下首廣場上,四周有十數名身穿布衣的高大男子團團護衛着。

孟弱心緒複雜地凝視着下方的那輛馬車,就那架式,她自然知道慕容犷已在其中。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款款彎腰進了以輕紗遮掩得密不透風的柔軟雲辇內。

龍禁軍輕巧仔細地擡起來,黑子在旁邊不錯眼地盯着,生怕稍有颠簸,颠壞了體弱多病的惜妃娘娘。

雲辇穩穩地下了金階,擡近馬車旁。

“娘娘,到了。”

“嗯。”她纖瘦白皙隐約透着青筋的小手撩起輕紗帳便要下來,卻被熟悉的臂彎一把抱了起來。

“啊!”她驚喘一聲。

“阿弱莫怕,是孤。”慕容犷柔聲安慰,眸底滿是忐忑讨好之色。

她仰望着他,不知怎地,忽然有種落淚的沖動。

慕容犷,我恨你,也恨你為什麽今生要待我這麽好?

“怎麽了怎麽了?”他心猛一揪,慌亂無措起來,想要騰出手來替她拭淚,卻鬧了個手忙腳亂。“是孤弄疼你了嗎?還是吓着你了?”

他下一瞬驀然呆住了——

因為小人兒忽地展臂緊環住他的頸項!

“大君……”她把臉埋在他頸窩間,熱淚迅速濡透了他的衣領肌膚,深深熨燙、烙印得他一個酥顫機伶,心霎時軟成了一汪春水。

他的小阿弱果然還是舍不得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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