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夜色

食盒一一打開, 大大小小一套青花釉下彩的盤子亮得能透出人影,盤中裝着各樣美食, 可惜裏面盛着的份量太少了, 叫人都不忍落筷子。

唐宛宛餓了大半天,正猶豫着自己是不是該等陛下晚上過來的時候一起吃。卻見面前站着的丫鬟福了個禮, 溫聲笑說:“奴婢名紅素。”另三個也跟着介紹, 分別名為絮晚、花着、牽風。

“啊。”唐宛宛眨了眨眼,明顯沒搞明白狀況, 只好說:“都是好名字。”

她執起筷子要吃的當口,卻見面前的四個丫鬟都圍到了桌邊, 看模樣是要幫她布膳。入宮好幾回, 唐宛宛卻還是頭回見到四個丫鬟一齊布膳的陣仗, 忙說:“我自己來,你們退下吧。”

四個丫鬟面面相觑,頗有些摸不着頭腦:頭回見面不是該給她們立規矩嗎?或者軟硬兼施地敲打一通?娘娘怎麽一句沒提?

為首的紅素瞧了瞧唐宛宛身後站着的四個丫鬟, 心說這幾位是跟着娘娘進宮的,自然是親信無疑。難不成娘娘讓她們退下, 就是在告誡她們要清楚自己的身份?又或者是娘娘初來乍到,不信任她們,連吃食都不敢假以人手?

紅素幾人一時為難得要命:該怎麽表達“我們不是普通宮女, 我們是太後專門指給您的大丫鬟啊”?

主子的話不敢不從,只好這麽惴惴不安地退出去了。

禦書房裏。

晏回明顯心不在焉,案上的奏章還剩一小沓,要緊事都處理完了, 剩下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了。他提筆批了個龍飛鳳舞的“駁”字,便将這份折子合上了,出聲問:“什麽時辰了?”

一旁的道己聽得直笑:“陛下,您已經問了三回了,還得大半個時辰呢。”

宮妃頭回承寵要按規矩來,皇帝得到天黑之後才能過去,白日宣淫是大忌諱。他要是天沒黑就去了,再留宿那麽一整夜,指不定明早就得有禦史的折子擺在案頭上了。

如今正是秋末,戌時以後天兒才能黑下去。晏回徐徐吐出一口氣,又翻開下一本折子,心說還得耐着性子等等,讓宛宛初入宮便遭人诟病,卻是不美。

又堅持了兩刻鐘,日頭西沉,天色還沒大黑,卻已經昏暗了。晏回也不再為難自己,乘着禦辇去了長樂宮。

長樂宮離禦書房極近,禦辇只行了約莫兩刻鐘。晏回先前選定這處宮殿不光是圖它名字吉利,還有別的考量。

一來德妃的柔嘉宮跟長樂宮一東一西,離得遠遠的;二來,晏回琢磨着把自己的禦書房分一半出來,以後他在這邊批奏章,宛宛就在那邊寫課業,多好啊。如此一來,就挑了離禦書房極近的長樂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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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要行入內殿,卻被一個丫鬟攔了一攔。小芷跪在門廊下,聲音都有點顫:“陛下,娘娘在沐浴呢。要不,您且等等?”

晏回瞥她一眼,蹙着眉,揮揮手讓她退下去了。心中倒有些無奈,真是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奴才,這丫鬟看模樣也是個蠢的,自家主子這都已經入了宮,她卻還當小姐一樣護着呢。

明明心中敞亮,晏回進裏屋的時候還是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腳步聲,入目便是五尺見長的千喜屏風,上頭整整一千個喜字,其字體運筆結構都各有不同。原帖是晏回停停歇歇寫了十來天才成的一幅字,自己瞧着甚為滿意,可惜時間太趕,針工局繡得有些糙了。

裏頭正在沐浴的唐宛宛哼着一只歡快的小調,沒聽出是什麽調子,估計就是一時興起瞎哼哼的。

晏回聽得好笑,尋了張闊椅坐下了。隔着一扇薄透的屏風與微袅的水汽,就這麽大大方方地欣賞,自是別有滋味。他悶不吭聲坐了半刻鐘,才出聲說:“出來吧,水涼了。”

“陛下?”唐宛宛吓了一跳,也意識到當下是個什麽處境,忙抓過外衣披在身上,光着腳跳上床把自己嚴嚴實實裹在被子裏,只露出一個腦袋。

晏回眼角直抽:“你就這麽濕淋淋的上床了?”

“陛下都不說一聲就進來了……”唐宛宛小聲埋怨,又不好意思地摸了一把身下的錦綢,果然濕淋淋的。

好在先前換下的衣裳還在床上,唐宛宛伸出一只手四處摸了摸,摸到了小衣亵褲,中衣沒找着,大概是掉地上去了。

她麻利地在被窩裏摸索着穿上了小衣,又将外衣扣好,這才敢爬出被子,去床頭櫃裏翻了翻,也沒找到能換的床單,不知道丫鬟們放哪兒了。

緊跟着聽到了一陣窸窣聲,唐宛宛扭頭瞧了一眼,“啊”地驚叫了半聲。因為陛下脫了衣裳,全身只剩一條亵褲,就這麽裸着上身跨進浴桶去了,腰身窄緊,背肌分明。

“陛下你你你……”唐宛宛臉色漲紅,卻立馬想起了昨晚認真看過的春宮冊子,知道夫妻就得這麽赤誠相見,這才閉上嘴巴,心中卻跟一百面大鼓齊敲,砰砰砰砰地響。

這麽一來,她也不敢再找床單了,又飛快地縮回了被子裏。

晏回也沒叫人換水,就着她用過的水洗了洗,唐宛宛砰砰砰的心跳聲還沒恢複如常,陛下就已經洗完了,只着一條濕透的亵褲坐到了床邊,拿起一方幹布巾擦身。

瞧見唐宛宛縮成個粽子樣,還緊緊閉着眼睛,晏回唇角翹了翹,十分好脾氣地容她再縮一會兒,問她:“你上月生辰過了,如今是十七,我可有記錯?”

唐宛宛緊閉着眼睛點點頭。

晏回擦幹了身子,丢開了手裏的布巾,又莫名笑了一聲:“不小了。”他一邊說話,一邊不由分說地抓起了她被子一角,唐宛宛猝不及防,立馬瞠大了眼睛,忙把失守的那邊抓回來。

兩人跟拔河似的,一人抓着一頭,晏回一點一點把被子從她手裏抽出來。待沒了遮擋,唐宛宛開始慌了。

她的裏衣不知掉哪兒去了,而外衣那一整排金線編成的盤扣都系錯了,方才是在被窩裏穿的衣裳,裏頭的兜兒還沒穿正,縫隙之中露出一片大好風光,自己還渾然不覺。

晏回呼吸微滞,盯着她身上石榴紅色的海棠宮裙細細打量半晌,還不待她開口,手下稍稍用了些力,盤扣就盡數斷了,宮裙半遮半露地卡在手臂上。

唐宛宛徹底傻了。

“宛宛聽話。”晏回坐在床邊,好整以暇道:“該就寝了,脫了吧。”

唐宛宛咬着下唇,以窮苦長工看地主的眼神瞪着他,好半天脫出了一只胳膊。晏回看不過眼,把另一頭也輕輕松松剝了下來,随手丢到了地上。

“怎麽能扔地上!”唐宛宛驚叫:“那衣裳上頭繡的金線都有一斤重!”

晏回眼皮一跳,口中直說:“這石榴紅的色兒實在不襯你。且等兩年,給你換成正紅的。”

唐宛宛飛快地滾到床腳,只穿着小衣,露出的一截細腰在晏回眼前打了個漂亮的旋兒,白嫩嫩的跟豆腐似的,一邊還不忘說:“我覺得正紅也不好看,能換成鵝黃的不?或者水綠的?湖藍的?杏黃的?丁香色也好啊……”

話說半截,忽然卡了殼:“陛下!你壓我做什麽?”

晏回悶聲笑了笑,黑黝黝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摸了摸她的發梢,還帶着些潮潤的水汽。他也沒打個招呼,這便埋低了頭。

方将眼前那朵紅通通的耳珠卷入舌,臉上便呼上來一只巴掌,唐宛宛使勁把他的臉往一邊推,表情驚惶:“陛下你做什麽呢!”

晏回:“……”

想爆粗口怎麽辦……

他撐在唐宛宛身上,灼亮的眸子鎖着她看了半晌,還沒帶起興致,自己又笑了。這麽一笑,先前的兩分旖旎徹底散了個幹淨。

下不去口,也舍不得。

這麽笨,合該捧在手心裏寵的。壓在身下欺負,總覺得委屈了人家姑娘。

可晏回又深知萬事開頭難的道理,總不能因為太喜歡就不下手,就一直卡在這裏。費點兒勁多教上幾回,以後就是一片坦途了。

念及此處,晏回雙手固住她雙肩。唐宛宛還在發愣呢,眼前一黑,便見他俯身再度吻了下來,這回确實一點都掙不得了。

等到她的舌尖都被吮得發麻,晏回才挪開一點,燦亮的燭光再次入眼,唐宛宛已經軟了身子。她望着床帳頂上繡的胖娃娃喘了好一會兒,伸手在嘴唇上摸了一把,小聲嘟囔:“這跟書上畫得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了?”晏回笑着問,心知她說的書是指那兩冊春宮冊子。

“書上沒畫這一步!”唐宛宛扭頭瞪着他控訴:“陛下怎麽能不按書來!”

晏回額頭抵在她肩膀上笑得不行,平時不見她如此好讀書,這會兒倒将兩本春宮冊子奉為金科玉律了。

那書他也看過,裏頭只有各種各樣的姿勢,前頭該做什麽卻是沒有的。他低頭又在她唇角親了一口,這才慢悠悠反問:“誰說必須得按着書來了?”

唐宛宛啞口無言。

手下的兜兒是細綢做的,滑不溜手,将最美好的景致藏在其中。晏回收回視線,一只手撐在她頸側,親了親她的眼睛,低聲詢問:“怕不怕?”

唐宛宛神思一晃,不知想到了什麽,眨眨眼:“如果我說怕,陛下是不是要拿把匕首割破手指,然後在那塊白帕子上抹兩滴血?”

晏回的呼吸又綿長了些,眸中帶着兩分笑:“這又是你從哪兒聽來的?”

“是我從小話本裏看來的。”唐宛宛喜滋滋,爹娘哥姐還有身邊的丫鬟都說她看那小話本是不務正業,一點用都沒有。每每找到點用處的時候她就特別樂,此時也一樣。

——看吧?小話本也不是百無一用的是吧?

晏回含着笑“嗯”了一聲,手探至她背後去摸小衣的繩結,一邊分出心神問她:“還從話本中學了些什麽?與我說說。”

等唐宛宛講完自己多年從小話本中得來的經驗,身前已經沒了遮擋。他氣息所過之處,酥麻之意一陣陣地泛起。

唐宛宛忽然就回過味來了,雙手疊着護在身前,抿住嘴不吭聲了,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定定瞅着他。晏回莫名升起兩分心虛,死活下不去手了。

為了掩飾這種心虛,他低聲問:“你娘……岳母大人,就沒有教過你什麽?”

唐宛宛想了想,很坦誠地回答:“我娘說不用教。她說陛下天縱奇才,一定什麽都會,讓我乖乖躺着就行,要是舒服了就哼哼兩聲。不舒服也得哼哼兩聲。”

晏回笑得岔了氣,手肘勁兒一松,就沉甸甸壓她身上了。唐宛宛被他壓得差點別過氣去,一時連尊卑都忘了,攥着拳頭在他背上捶了兩下。

捶完自己傻了眼,先前學了一整月的宮規都竄到了腦子裏,比如“不得損傷龍體”“不得以下犯上”……

唐宛宛又聯想到後頭的懲罰,心裏一咯噔,立馬跟滑不溜手的泥鳅一樣從晏回身下鑽了出去,跪在床上低着頭小聲說:“陛下恕罪,我不是故意打人的。”

晏回慢騰騰“嗯”了一聲,掐住腰将人重新撈了回來,低低笑說:“今晚我怕是不止受這兩拳頭,提前恕了你的罪。”

見懷裏的姑娘眼神茫然,心知她沒聽明白,晏回還多叮囑了兩句:“今晚任你以下犯上。只有一條你記住了:可萬萬別半道兒跟我請罪,朕受不住這個。”

唐宛宛還沒聽明白,洞房之夜就真正開始了,他的吻落到哪兒,那處就随着他的唇舌發顫。從興致初起,到欲拒還迎,再到丢盔棄甲,也不過是半個時辰的事。

身下的錦緞皺得不像樣,唐宛宛忽然顫着嗓兒問:“陛下您不是有腰傷嗎?”

晏回動作一滞,聲音啞得厲害:“多年前的舊傷,早就養好了。”

“那那那陛下的隐疾呢?”唐宛宛又問。

晏回額角青筋歡快地跳了幾下,從她身下退出些許,又狠着勁兒撞了進去,滿是碎汗的細腰在他手中抖成一團。聽到懷中人貓兒一樣的細弱哭聲,晏回這才滿意,以真憑實據作出了最有力的反駁:“坊間傳聞,也能信?”

唐宛宛在喜床之上沉沉浮浮浮浮沉沉,得了有生以來最大的教訓:傳言害我!

……

那一夜,唐宛宛在大盛朝最最尊貴的陛下身上撓出了無數血道道,總算明白了為何先前陛下說“今晚任你以下犯上”。

而晏回在蝕骨銷魂的滋味中以驚人的意志力讓自己緩着動作,出神地想:明兒一定給這貓崽子剪了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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