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孩子

先前懷孩子的時候就夠悶的了, 這會兒坐月子更甚,唐宛宛只能坐在床上, 偶爾丫鬟會扶着她下地走兩圈, 這就算是最大的運動了。

唐宛宛捏着鼻子灌下一碗藥,忙抓了一小塊冰糖入口, 皺着臉哼哼:“陛下就是騙人的, 我剛懷的時候你說剛懷上不能跑跑跳跳的,等四五個月就随便我出宮去玩, 後來呢?我五六個月的時候你說每頓只能吃七分飽,大魚大肉都不能吃, 還說生完孩子随我怎麽吃。”

“可這會兒呢!”唐宛宛瞪他:“不光沒有大魚大肉, 每天只能喝粥, 還得喝兩大碗藥,苦得要命!”

“這……”晏回啞口無言。以前他一直自诩為一言九鼎,宛宛要是不說, 晏回自己都沒發現食言這麽多次了,這會兒看人不高興了, 只得絞盡腦汁地哄。

她白天睡大半天,晚上一點睡意都沒有。唐宛宛安安靜靜躺在他懷裏,剛對兩個沒見過面的小家夥升起兩分想念, 一眨眼陛下畫的兩張小像又從她腦袋裏跳出來。

啧,真醜,心裏剛升起的兩分想念立馬歇下去了。

她摸摸自己肚子上的贅肉愁眉苦臉:“我還以為生完了孩子,肚子就唰得一下變平了, 可怎麽生完了還是這樣啊?肚子上還長了好多皺紋,這得什麽時候才能減下去啊。”

晏回時不時就要摸摸她的額頭,看看有沒有發熱,聞言翹了翹唇角說:“不會很久的,趕明兒醫女就會來給你揉肚子了,幫助排惡露,收肚子。”

到了次日,果然有醫女來了,把寝殿裏所有門窗都關好,防止傷了風,然後掀起唐宛宛的衣裳,按着她的腹部朝一個方向揉。最開始幾下揉得特別用力,唐宛宛疼得眼前一黑,慘叫連連,那日生孩子的記憶全部回來了,忙要格開她的手。

“你做什麽呢!怎麽使這麽大的勁兒?”寝宮裏所有的丫鬟都怒視着那醫女,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扭住送到陛下面前去,歸到了“壞人”的行列裏。

醫女哭笑不得,有心想辯解說“排惡露就是得這樣揉”,可轉念想想長樂宮最近人心惶惶的,丫鬟總怕她家娘娘身邊有壞人。她盡職盡責反倒不讨好,于是辯解的話就沒出口,把手勁放輕了些,多揉一會兒也就是了。

等醫女走了,唐宛宛叫人拿線尺來量了量腰,三尺長的線尺只留出短短一個頭來,丫鬟給她報數:“娘娘,二尺八多一點。”

唐宛宛聽得咋舌不已,這得什麽時候才能變回原來的小蠻腰啊?

盡管長樂宮裏生了鼠疫,消息卻沒傳到外頭去,為讓衆臣安心,洗三禮照樣得辦。

唐老爺性子有點不着調,宮中生了鼠疫的事連他也被瞞着,只得了宮裏頭的口信兒,知道宛宛生下了一對龍鳳胎,什麽樣卻是見不着,每天在宮外頭抓心撓肺得想夫人想閨女想外孫,洗三禮上總算能見到了。

滿朝三品以上的大臣和诰命夫人都來了,統共卻只有六個人能抱了抱孩子。抱到小皇子的是何太傅,劉老将軍,還有唐老爺;抱到小公主的是太後外祖家的幾個表姐妹,這便是無比的尊榮了。

“哎喲,瞧這機靈勁!”唐老爺樂颠颠地接過了外孫,掂了掂重量心疼得要命。都說雙胞胎身量小,聽人說一個四斤二,一個三斤七,看模樣就比單胎小,連哭聲都不響亮,癟着嘴跟奶貓兒似的哼哼。

“大人不能掂啊!”奶嬷嬷看見唐老爺抱着小皇子掂了掂,直吓得心驚肉跳,兩手在下邊接着,生怕他把小皇子給摔了。

到底是五個孩子的爹,唐老爺抱孩子的姿勢比奶嬷嬷也差不到哪去,唯一可惜的是只抱到了外孫子,外孫女被女眷圍着,不讓他抱。

原本洗三禮該所有的大臣和诰命夫人都上前摸摸孩子,在澡盆裏添幾個金豆子,另外送上兩句吉祥話,這回卻全都省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晏回能信任的實在不多。

看在衆臣眼裏,卻是陛下緊張得過度了。換個角度想,陛下對小皇子和小公主如此厚愛,想來立太子的事該提上日程了。

唐宛宛還在坐月子,洗三禮沒能去成,近身照顧小殿下的絮晚腦子活泛,專門把洗三禮上的諸事都記了下來,回來給唐宛宛學嘴:“娘娘不知道,那些诰命夫人的嘴可巧了,把兩位小殿下誇出了花兒,說他倆像天上的仙童一樣伶俐可愛,從沒見過這麽聽話的孩子;還說陛下龍精虎猛,一胎抱倆,是大盛朝史上唯一一個生了龍鳳胎的皇帝。”

唐宛宛笑得肚子都疼了,坐直腰不敢再笑了,又問:“還做了什麽?”

“要由兩個全福姥姥把小殿下抱起來,拿一截青蔥段去點一下小殿下的腦門,蔥與‘聰’諧音,據說點這麽一下就能開了竅;還要拿布巾蘸着金鯉盆裏的水沐浴,說是能消災免厄,萬事順遂。”

絮晚想了想,“沐浴之後,還要把兩位小殿下的胎發都剪一小段下來,交給匠人做成胎毛筆,将來等小殿下們長大了,留給他們作紀念。”

唐宛宛聽着就有意思,可惜自己沒能看上,都三天了,她卻還沒瞧見自己肚子裏掉下來的心肝是什麽模樣。

等晌午時晏回回來了,宛宛酸溜溜地說:“都是誇陛下龍精虎猛的,要麽是誇倆孩子伶俐可愛的,怎麽就沒人誇誇我呢?明明我才是最大的功臣啊。”

“那是他們眼拙,沒瞧出宛宛的福氣來。”晏回在她唇上偷了個香,“屬你最厲害了。”

唐宛宛聽得滿意了,照樣好吃好睡的。

等到了第五天,長樂宮再沒一人發熱,她算是解了禁。晏回徹底等不了了,趁着傍晚人少,把倆孩子從慈寧宮帶了回來。

太後這幾天連她那寶貝鳥兒都沒心思逗,專門逗倆孩子,這會兒一聽要送回長樂宮去了,還嘆了兩聲氣:“我跟你父皇也不能天天往長樂宮跑,日後怕是得隔幾天才能見到一回了。”

晏回寬慰道:“母後且耐着性子等等,等到百日之後,天天把他倆送過來陪您玩。”

“行了行了,你趕緊抱回去給宛宛看看吧。”又叮囑荷赜:“外頭的風涼,叫禦辇直接擡進慈寧宮來,別給着了涼。”

禦辇上只有晏回一人,一手抱着個襁褓,全身僵得跟石頭似的,腰背挺得筆直,生怕禦辇行得不穩,把兩個孩子給颠醒了。這才出生五天,他倆卻已經是第二回 坐禦辇了,那日從長樂宮抱到慈寧宮去,這日又從慈寧宮抱了回來。

這幾日晏回生怕自己也染上了鼠疫,一直沒敢抱孩子,去慈寧宮看的時候也不過是隔着兩步距離匆匆看一眼。這會兒懷裏頭軟軟兩小團,也分不清是襁褓軟還是孩子軟。

他低着頭屏息看着,心說真是太小了,比他小臂也長不了多少。況且走了這麽一路居然一直沒醒,可見是好養活的。

剛下了車,晏回一路大步走去了寝宮,剛進屋就壓低聲喊:“宛宛快來看孩子,朕給你抱回來了。”

“陛下怎麽跟做賊似的……”話還沒說完,唐宛宛就怔住了,忙坐起了身,“哎喲你怎麽把孩子偷偷抱回來了?我娘說得七天以後才能見呢。”

話雖這麽說,她臉上卻笑成了一朵花,往床裏側挪了挪,“放床上我瞧瞧。”

等到兩個襁褓放到自己身邊了,唐宛宛不由屏住了呼吸,眼睛瞠得大大的:“怎麽短短幾天就變得這麽好看了,這是吃了什麽呀?那天剛生下的時候我瞥了一眼,全身紅通通皺巴巴的,短短幾天就變這麽白淨了。”

娘仨并排排躺在床上,晏回連着好幾天浸在冰水裏的心都被熨暖了。他前兩天面上雖鎮定,心中卻是驚惶,尤其最初那兩天宛宛嗜睡,一覺要睡六七個時辰,連三餐都不能按點兒吃,晏回心驚肉跳的,生怕她染上病。

好在總算是過去了,遭逢大難卻有驚無險,晏回這會兒心裏頭藏着的全是矯情話,總想要握住她的手掏心掏肺地說點什麽。他話還沒出口,便聽宛宛驚喜道:“哎喲,睜開眼睛啦!”

晏回低頭看去,只醒了一個,另一個還睡得瓷實。唐宛宛悄聲跟他咬耳朵:“陛下,這是我兒子還是閨女啊?”

“紫色衣裳的是兒子,粉色的是閨女。”

唐宛宛扭回頭看,那醒的這個是兒子了,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伸出一根指頭在他眼前晃悠。兒子睜着烏溜溜的眼睛看着她,還擡起手來碰了碰她的指頭,咿咿呀呀地叫了兩聲。

唐宛宛滿心歡喜:“果然是自己生下的孩子最親,感覺比我小侄女好玩多了。”

前幾天沒見着的時候也不怎麽想,這乍一看到了,頭回當娘的歡喜一下子就全湧了出來。她逗了一會兒,又小聲問晏回:“陛下,他怎麽不眨眼睛呀?”

晏回也不知道,尋思着趕明兒還得去問問醫女。晚膳還沒好,他也跟宛宛一齊齊趴在床上,拿手指去癢癢他的小腳丫。剛開始兒子還是咯咯笑着的,不知是弄得人癢癢了,還是怎麽的,一腳就朝他下巴踢上來了。

唐宛宛“哎喲”了一聲,忙問:“陛下你沒事吧?”

“沒事。”晏回捂着下巴嘶了口氣,擺擺手又笑出了聲:“小小年紀勁兒還挺大,将來跟着侍衛學武吧。”

念着她頭回見孩子,晏回舍不得讓奶嬷嬷抱走,喂完奶把孩子留下了。奶嬷嬷欲言又止,想了想低聲說:“陛下,奴婢們就在外屋睡着。夜裏要是床濕了,或者聞着臭味,您就喊我們進去收拾。”

這夜沒有熄燭,盡管龍床挺寬敞,可兩人中間躺着這麽兩個小家夥,晏回還是被擠到了床邊。唐宛宛睡得很香,晏回卻幾乎一夜沒合眼,生怕自己翻身時壓到他倆。

一會兒這個醒了,一會兒那個醒了,時不時睜着烏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倒是不哭也不鬧,偶爾哼哼兩聲,晏回就忙抱到外屋去給嬷嬷了。

次日晏回下了朝,連奏折也不批了,直接回了長樂宮。剛進屋就見自家閨女腦門上長了一顆美人痣,正正好長在眉心的位置。

晏回一時竟有點迷糊:昨天的時候有這顆痣嗎,怎麽不記得了?

唐宛宛見他目不轉睛的,笑盈盈說:“我娘說生了兒子家裏要蒸饅頭,生了女兒蒸花卷,今天小廚房端上來的饅頭和花卷上都點着個小紅點。我尋思着雙胞胎長得很像,不是不好認嘛,就拿朱砂在她腦門上點了個點兒。”

“你真是什麽主意都想的出來。”晏回哭笑不得,倆孩子一模一樣的眉眼,身上也沒一塊胎記,總不能每回都脫了褲子辨認誰是誰,點個紅點兒确實方便辨認了。

每人腳上還綁了一根搓得細細的五色彩線,宛宛坐月子每天無聊得很,天天鼓搗這些小事也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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