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局面陷入了膠着。

23:22,都快破了澳網的單局記錄。賽場上的兩個人均不放松,一步步咬的很緊。這樣的結局十分出人意料。這兩年葉洵的狀态雖已提升,但對上巅峰狀态的柯達還有一些差距。

比賽進行到這種時候,一個小小的失誤都能決定勝負。最後一球葉洵差一點接到。球落地,在界內,柯達獲得最終勝利。

一場很精彩的比賽,保發,破發,反攻,防守,每一種出現的情況都足以記錄到教科書中。

雙方握手時,葉洵已經累得脫力。柯達也好不到哪裏去,氣喘籲籲。

“法網見。”相比于三年前的葉洵,柯達更認可現在的。如果不是這次運氣好率先拿到了發球局,說實話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葉洵笑了笑,算作回應。

今年的澳網就此落幕。

因為隊裏還有事,葉洵沒辦法留下來看盛瑤光的比賽。臨走那天盛瑤光将他送到機場。因為害怕送機的粉絲太多造成麻煩,葉洵是要比隊裏其他人早回去一天的。

走之前站在安檢口,葉洵問盛瑤光:“你說的還算不算數?”

盛瑤光知道他說的是領證那件事,卻故意裝傻:“我說什麽了?”

葉洵很不配合,扯了扯她的臉:“回來見。”說完壓低了帽檐,單肩挎着包進了安檢口。

盛瑤光站在外面,眼見着葉洵離開。個子高再加上常年的鍛煉,他走在人群中總是最特殊顯眼的那個。盛瑤光目送着,直至看不到了才轉身離去。

接下來的日子回歸了正常的訓練。訓練的間隙盛瑤光便在網上查各種關于創傷後遺症的資料。她第一次聽葉洵提起他得過PTSD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後來葉洵說起那些事,她才發現那句話背後的意義有多沉重。

盛瑤光聽得出葉洵其實根本沒有放下過當年的事,否則不會有意掩蓋起來。那對他來說是永遠的傷口,不會結疤不會愈合,以這樣的痛苦提醒他一直存在着。

“高度警覺、注意障礙、易暴怒,難以入睡,自殺及攻擊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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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是部分症狀。

盛瑤光想起葉洵的一些小毛病。比如過分的領域意識。就那江一睿練習賽贏了葉洵那次說,江一睿沒經過他同意私自在他家開了派對,結果之後的一個月,江一睿每天都會被迫與葉洵對打,下場慘得盛瑤光都有些憐憫他。那時盛瑤光其實就隐隐發現葉洵對自己的領域在意程度有些不同常人。還有就是他的潔癖、輕微的感情障礙等等。當時看來她只覺得是個人差異,現在想一想才知道或許是那些以前的經歷帶來的影響。

盛瑤光将這些資料打印下來,放在網球包裏供休息時間翻閱。中文的資料看的七七八八,她只能去外網下載一些外文的資料。憑借着四級水準的蹩腳英語,她查着字典以極低的效率閱讀着。

墨爾本的職業賽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盛瑤光接到了簡一的電話。電話那頭的簡一很反常,支支吾吾欲言又止。最後都快盛瑤光的好耐性磨沒了:“到底怎麽了?”

簡一停頓了幾秒,嘆了口氣,說了句沒什麽就挂斷了電話。

盛瑤光以為他是又不想上學了,沒過多理會。比賽結束後,盛瑤光跟着隊友回國。葉洵來機場接機。

一個月不見,葉洵倒是沒什麽變化,盛瑤光卻輕減一些。沒辦法,在國外也不是每天都有吃中餐的待遇。

B市下着雪,葉洵取了外套來給盛瑤光裹上,又把自己的圍巾取下給她圍好了。盛瑤光被着一層層捂得都要看不見自己的腳。

葉洵開着車來接她的,到了車上,盛瑤光菜發現葉洵的異樣。

“你怎麽了?”

葉洵正調着頭,沒說話。等他調好了,才看了一眼盛瑤光。

車裏開了空調,盛瑤光将自己身上的一件件卸除掉。見葉洵看她,她也回望過去:“到底怎麽了?我怎麽覺得你怪怪的?”

葉洵沉默了片刻,終于說道:“現在簡一和阿姨都在北京。”

盛瑤光一愣:“他們住哪?”

“住我那兒。我那裏房間大一點。”

盛瑤光“哦”了一聲,未多在意。

葉洵從後視鏡看了盛瑤光一眼,想了想,還是沒說出口。

車子一路開到了體育局家屬院。他這輛卡宴常年進出這裏,門衛遠遠看見就打開了杆子,未加阻攔。

車子停在了樓下。

盛瑤光套上外套正要推開車門出去,葉洵叫住了她:“瑤光。”

盛瑤光回頭:“嗯?”

“……你爸爸病危,現在在市醫院。”

盛瑤光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只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誰?”

葉洵不說話了,安靜地看着盛瑤光。

盛瑤光見葉洵這個樣,終于明白過來。

“……簡一他們也是因為這個才來的B市?”

葉洵點頭。

原來上次盛瑤光受傷住院,出院時盛曉佳來接她,就恍惚着看見一個人特別像陳海明。這事擱心裏一直沒放下。後來她們同一個地方有個人來市醫院看病,聽人叫到了陳海明的名字,過去一看就是盛曉佳的前夫,便把這件事告訴了她。

盛曉佳來時,陳海明已經病得很重了,身邊并沒有其他人陪着,一個人孤零零住在醫院裏。

盛瑤光說不上來自己的感受,只覺得腦子很亂。她跟着葉洵上了樓,盛曉佳一看見她這副樣子就知道發生了什麽。

“葉洵都和你……說了吧?”

盛瑤光點點頭,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你們怎麽想的?”

盛曉佳略有些躊躇。簡一走過來接話:“……媽已經帶我去過醫院了。她想把……他接回來。”

盛瑤光一下子炸了:“接回來?”

“小光……”盛曉佳有些手足無措,正要解釋,就被盛瑤光粗暴地打斷。

“接回來?怎麽看他一個人躺在醫院裏很可憐?他有沒有覺得把懷着一個帶着一個的你一個人抛下很可憐?”

“……他已經是癌症晚期了。”盛曉佳試着辯解。

盛瑤光是真的生氣了:“癌症晚期又怎麽了?是你害他得的嗎?你怎麽不想想你這些年是怎麽過的?我這些年又是怎麽活過來的?他走的時候沒留下一分錢,別說是錢,連一句話都沒有和你說過。怎麽了,現在病了沒人管了又回來找你?你有本事就去,去把他接回來,你上趕着當了他半輩子保姆了,也不差這——”

“姐!”害怕她說出更難聽的話,簡一趕忙叫住她。

“你給我閉嘴。”盛瑤光冷冷看了他一眼,“他在你還沒出生的時候就抛棄了你,你連見都沒見過他。盛曉佳去醫院,你跟着湊什麽熱鬧?盛曉佳腦子有問題你也有嗎?”

“你夠了。你罵我就算了,你好意思罵她罵得這麽狠嗎?好歹這些年是她把你和我養大的,你打網球那麽大開銷的時候有想過她一個人不容易嗎?你和林墨遠談戀愛的時候有想過他父母對她什麽态度嗎?現在她怎麽做你管得着嗎?”

“簡一!”聽着盛簡一越說越不象話,盛曉佳連忙喊了他。

簡一也氣狠了,一沒留神說了不該說的話。說完他就反應了過來,趕緊道歉:“姐,我不是……”

“你說得對。”

有那麽一瞬間,盛瑤光像是心灰意冷到了極致。這麽些年她始終撐着,就是不想輸給那個男人,想着有朝一日能夠親口告訴他,這個家沒有你也能過得好。這麽多年過去了,這個男人回來了,她還沒有享受到大仇得報的快感,卻發現時間已經改變了一切。他不再是當年意氣風發為了藝術抛妻棄子的混蛋,反而病了老了,成了弱勢的,可憐的。她永遠也不能當着他的面和他說那句話了,甚至還要為了他和她最親的家人們決裂。

她真的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

“你說得對。你們做什麽我有什麽權力去幹涉?林墨遠那件事是我自私沒有顧慮到她。但你有一件事說錯了,打網球的全部開銷來源我自己的獎金。這麽多年我沒用過她的一分錢。從前是,以後也是。”說完一開門,連外套都沒來得及穿,盛瑤光就跑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些事情真的是說不清楚對錯的

所以才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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