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這次瑞鑫的股東會後,有兩人的情緒受到了不大不小的沖擊。

嚴格說來應該是一只妖與一個人。

倪小白與李宛。

倪小白的情緒沖擊算不得大。

李宛的情緒沖擊卻算不得小。

只都同樣擾人!

一妖一人都不得安生。

倪小白被勾起了前世被李曉潔母女,污蔑栽贓的氣憤。對前世那傻蛋倪睿睿很是抱不平。

李宛則愈來愈多的想着倪姨——倪睿睿。那個本來已被她遺忘到腦後的胖女人。

其實她已不太記得倪姨的面貌,只知道她很胖,有一雙很溫柔的眼睛。起碼,她每次望向她的時候,目光都無比的溫和柔軟。

她還記得倪姨是個過得很不開心的女人,非常的憂郁。幾乎足不出戶,她常常一個人關在房間裏,抱着那只讨厭的白貓,坐着發呆。

而繼父卻是獨自住在另一個房間裏。他基本沒有主動去看過倪姨。

那會,倪姨天天都要吃藥,有時候她也會悶聲發脾氣,關着門砸東西。但她從來沒有對她黑過臉,發過火。

倪姨很喜歡她。即便是年幼的李宛也能看得出,倪姨對自己的喜愛。她為她買了很多很多的好東西。那都是李宛之前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好東西。

數不清的漂亮衣服,漂亮鞋子,還有洋娃娃,小布偶。各種各樣好吃的吃食。她還會細心的給她剝蝦肉,耐心的給她去掉螃蟹殼。會跟她講笑話,說故事。常常抱着她午睡。甚至還會耐性十足的陪她玩幼稚的過家家。

這些都是母親從來沒有為她做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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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姨見到她時,總是笑着的。有時候,她也會定定的瞧着她出神,然後那雙溫柔的眼睛裏,便會掉下淚來。

她當時不明白,問母親:“倪姨這是怎麽了?”

母親聽罷,輕蔑的笑,繼而冷聲道:“那是因為你倪姨欠孩子,傷心呢!”

說完又撇着嘴,語氣不屑道:“怪誰呢?誰讓她命不好!成了一只不能下蛋的母雞。”

她聽得懵懂,不太明白,倪姨明明是個人,又不是母雞,為什麽要會下蛋?

可是她不敢多問,問多了害怕母親會沖她發火。母親的脾氣在對着她一個人的時候,一向不怎麽好。

雖然不清楚倪姨與母雞之間的關系。但她卻是知道倪姨很喜歡小孩子。但因為倪姨自己沒有小孩子,所以,她很傷心。所以,她才會在看到自己的時候,忍不住流眼淚。

後來,倪姨送她去上幼兒園。

再然後,某一天,繼父突然抱着她,格外高興的對她言道,她馬上就要有一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

母親懷孕了,她懷上了繼父的孩子。。

可是,繼父不願離婚,倪姨仍然與他們生活在一起。這令母親很不高興!

當那一天,母親狠狠的揍她,讓她對繼父說是倪姨揍的時候。她聽話的做了。彼時,她莫名的恨起了倪姨。如果不是倪姨,母親也不會揍她。母親下手狠,打得她很疼。

而當時,倪姨望着她,眼裏盛滿了失望。那當口,她心底有些後悔。可是,母親就在她身邊看着她,如果她不聽話,母親回頭一定會更加兇狠的打她。

終于倪姨與繼父離婚了。

繼父帶着母親和她一起搬進了新居。

那以後,她再沒有見過倪姨。起先,她會偷偷的想念她,甚至在受到母親的責罵,感到委屈時,她曾想到倪姨,狠哭過兩回。

但漸漸地,她忘了她。随着時光的流逝,在她的記憶裏,倪姨的面目逐日模糊,直至被她徹底淡忘。

兩年前,得知倪姨的死訊時,她也未有任何悲痛的感覺。已過去十幾年,兒時的那個胖女人,于她,已是太遙遠的人!面目模糊,是完完全全,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可是當股東會後,路恒鄙視的看着她,譴責她對倪姨忘恩負義,恩将仇報時,她卻無話可說,無言以對。

她感到了強烈的心虛!

他說的都是事實啊!

她确實誣陷了倪姨!

的确不是倪姨打傷的她!

她難過極了!

她受不了路恒那樣看她。好像她是有毒的病菌,有毒的瘟疫!

或者是一只劇毒的毒蠍子!

也許并不是繼父告訴的路恒,也許路恒一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所以,他才會那樣的讨厭她,那樣不喜歡她。看也不願意看她。

對的,一定是這樣!

望着床上形容不堪,醜陋得吓人的母親,聽着她不時疼痛的呻&吟,與含糊的咒罵,李宛心裏怨恨難平。

都是她!都是這個女人,她毀了她!

路恒永遠也不可能會愛上她,永遠也不可能會喜歡她!

她冷冷的看着床上因疼痛難忍,不停哼唧,翻動的人影,心裏有個想法,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強烈。

路恒自書房內,處理完畢手頭急待解決的事務後,旋即半秒也不耽擱進得卧房。

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只相當憂郁的貓。

倪小白四肢呈大字型,軟趴趴的趴伏在窗臺上。蔫頭耷腦。這是她感到疲累,或是不太開心時,會有的表現。

舉凡她累了,抑或感覺到不開心了,她就會很喜歡變身為貓。。

不是機體自發的變身,而是她自己刻意的變身。

好像變成貓以後,一切的煩惱都可以不必理會了一樣。

但現在他的寶貝不是累,是實打實的心情郁悶。路恒早就發現他的寶貝,這幾天似乎很有些郁郁不樂。仿若自那日參加瑞鑫股東會後,她便有些不對勁。

偏巧新成立的建築公司,事務繁多,很多事需要他親力親為,主持定奪。委實忙得有些兒分身乏術。

是以,這會,他忙得告一段落後,便急急得想要撫慰撫慰他的小寶貝兒。他得弄明白,他的寶貝兒這都為了什麽事而心煩?

難道是因為他這段時太過忙碌,她覺得受冷落了?應該也不至于吧。。

雖然,他忙,但與她卻是日日形影相随,形影不離。他去哪都會帶着她。只是不能專門的陪着她。通常都是一個空間裏,他忙他的,她玩她的。等他忙完了,再抱着她吃吃飯,睡睡覺,親親愛愛,洗澡澡。

路恒立在門前,看着小東西蔫噠噠的背影。他細細的想了想,還是認為他的寶貝應當不是對他有不滿的情緒。

若是與他生氣,她不會那麽乖順的任他予取予求。小東西野着呢!真要惹到她,她會又抓有咬,是一只不折不扣的小野貓。

當然,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現在他的寶貝兒乖得很!

路恒上前将倪小白抱了起來,随之坐到地毯上,撫着她的頭問:“怎麽了?嗯?這些天為什麽不開心?”

又揪了揪她鼓鼓的小貓嘴兒,柔聲道:“乖,變身,嗯,我想親你。”

倪小白懶懶的變身人形,懶懶的任他親吻。

她心情很低落啦。。

路恒停下動作,将她圈在懷裏。額頭抵着她的額,湊近了瞧她的眼睛。

“乖,告訴我,到底怎麽了?嗯?”路恒低低的問她,聲音輕柔極了。

她不可能是因為許鑫濤而難過。對這點,路恒很篤定。這是一種親密的愛人之間,自然而然會有的靈犀與默契。

他的寶貝煩惱的另有其事。

倪小白看着他溫柔的眸光,聽着他溫柔的聲音,無端便感到更加的委屈。就好像小孩子在外面受欺負了,回到家,被至親的家人關心的詢問時,心裏會泛起的委屈一般。

那是在見到自己最親近,最信賴的人時,情不自禁便想要撒嬌,想要發洩委屈的心情。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頭酸脹。今世裏,這個男人于她是愛人,更是親人。家人般的親人。

她孩氣的撅了撅嘴,告訴了路恒她的憤懑。

弄清楚她不開心的緣由後,路恒神色明顯放松。果然是個小孩子,呃,小貓妖兒~

他當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呢,能讓向來忘性大,記吃不記打的小東西這般介懷。

然轉念一想,看來李曉潔母女,對他的寶貝造成的陰影還真夠深的!

她平日裏,雖然口口聲聲說她是她,倪睿睿是倪睿睿!說倪睿睿是笨蛋,缺心眼。萬分不情願,自己有這麽個前世。認為倪睿睿太丢她的臉。

但其實,她心底還是疼惜倪睿睿,同情倪睿睿。所以當塵封着的那些久遠的傷口。突然的被揭開,她便難以釋懷。

念及此,路恒的眸光放冷。但轉瞬間,他的眼裏便只有柔光一片。唉,怪他!是他考慮不周。他不該當着她的面,對李宛說那樣的話。害得她又記起那些不堪來。

“笨喵!”他搓她的臉,緩緩言道:“對那樣一肚子壞水的惡人,咱客氣啥?不痛快了,咱出氣就得。落井下石又怎樣?咱們還就痛打落水狗了!明天我就帶你去‘看看’她,你好好兒出出氣。嗯?出完氣後,就不許再不開心,再浪費心力為那樣的爛人糾結了,知道嗎?嗯?聽到沒?”他捏着她的臉,輕輕的扯。

倪小白望着他,只想了一秒,便重重點頭。

說得是啊!

她幹嘛要難為自己?!

因為別人的錯,使得自己不痛快!她果真太笨了!

尤其還是李曉潔母女那樣的壞人。。

隔日清晨,倪小白站在了李曉潔的特護病房內。病房裏除了她和李曉潔,再沒有第三個人。

李宛與護工,都讓路恒稍使了些手段,給暫時“屏蔽”了。以保證她能順暢的出氣~不受閑雜人等的幹擾。

倪小白随意的環顧四周,非常高級的特護病房,舒适便捷的配置,精密的療養儀器,一應俱全。可以想見,每一日的房費定然會高得令人咂舌。

她慢吞吞踱步,行至李曉潔床前。

李曉潔正昏睡中,但睡得并不安穩。時不時會呻&吟,模糊的呼痛。

如果說李宛瘦脫相的臉,瞧着令人感到怪異。那眼前李曉潔的臉,就不是怪異足以形容的了。

她的臉,觀之,非一般的驚悚恐怖。她是徹底被毀了容。

不必化妝,不必特效。她只要往屏幕前一站,就是一部恐怖片。。

許鑫濤打瞎了她一只眼,打歪了她嘴,還有她的鼻子已然塌陷。不單是鼻子塌陷,她的額頭也明顯扁塌。

她整張臉已完全變形。

又因為之前頭部腫脹有嚴重淤血,做了手術,她的頭發被剃光,長長的猙獰的傷口袒露無遺。令人看一眼後,便不敢再多看。

倪小白沒想過,她的情況會是這麽的嚴重。

這張臉,即便是技術最高的整容專家見了,怕也是要犯愁的吧。根本沒法整。。

因為不單是表面皮肉的問題,她的頭骨分明都已變了形。

倪小白知道李曉潔這一輩子,也不可能整容了。對于一個脊椎嚴重受損,以致後半生都要癱瘓在床的人來說,美不美?已不是她能關注,能在意的問題。

聽說,她的左手臂與右腿也已骨折斷裂。肋骨亦斷了兩根。

說來,躺在這張床上的人,還真夠慘的!

真是人不可貌相!

倪小白萬萬沒想到,看着文質彬彬,斯文儒雅的許鑫濤,竟然會有這麽大的破壞力與殺傷力。。

她抿了抿唇,想着,算了吧。

已不用她出氣了。。

許鑫濤已把李曉潔打得人不人,鬼不鬼。。。

什麽氣都出了!

她轉身想離開,呆這病房裏看李曉潔那鬼樣兒,她感到很不舒服。

然李曉潔這會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你是誰?”她嘶啞的問。

倪小白轉過臉,看着她不出聲。

李曉潔眯着未失明的右眼,努力的看她。須臾,面色大變。

“是你!”她認出了倪小白。

“你來做什麽?!”她即刻激動起來,質問道。這着白裙的小賤人,她記得牢。

倪小白懶得回答,轉身就走。

李曉潔那臉。。

實在有礙觀瞻,看得瘆人,象有蠕蟲在心間爬動。。。

“你站住!”李曉潔吃力的大喊着。許是牽動了傷口,下一刻,她大聲的痛嚎起來。

都這樣了!還不消停……

倪小白想,她就當日行一善,不在這刺激她了。

剛拉開門,卻聽得李曉潔重重喘息着說道:“是你!是你害的我,是不是?是你撺掇江昊來設計我,你們串通一氣來害我!”她咬牙切齒。

這些天她身在地獄,每時每刻都是煎熬。在微乎其微,止痛劑生效的有限的平靜時間裏,她前思後想着江昊的圈套,江昊給她脖子套上的奪命索。

這其間一定有人在背後暗中操縱。她想啊想,可是想不通。會是誰呢?她不甘吶!太不甘!

直到此刻,看到這小賤人突兀的出現在她的病房內,眼神冷然的看着她,她才恍悟!她怎麽這麽蠢呢!居然到現在才弄明白。

自然是這賤人搞的鬼!

她想到路氏突然對瑞鑫窮追猛打,想到拍賣會那日,路恒親密的牽着這小賤人的手離開。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般害我?”她死死的瞪着倪小白。

倪小白頓了頓,回身,直直的對上李曉潔淬毒的視線。

她沒有否認。雖不是她直接害的李曉潔,但李曉潔之所以有今日的慘狀,有今日的下場,卻的确因路恒而起。

而路恒卻是為了她。

“為什麽?只因為我在會場上針對過你?”

倪小白冷眼看她,沒有回應。

“你好毒啊!你害得我好慘吶!”李曉潔喘着氣,恨極的盯着倪小白,那目光剜毒,恨不能将倪小白,剝皮剔骨,生生撕碎了,吃她的肉,喝她的血,生吞入腹。

聞言,倪小白唇角微扯,露出一個笑來。只笑意未至眼底。

“許夫人,一定很恨我吧?也一定很想不通,為什麽?為什麽而今你會有這般的下場?”她說的緩慢,語聲輕柔。

李曉潔死命瞪她,目眦欲裂。

“許夫人,”倪小白走近她,聲音依舊輕輕柔柔:“你不要怨我!要怨只怨你命不好!”旋即,她微俯身,在李曉潔驚愕的目光下,接道:“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她将李曉潔當日對倪睿睿說過的話,原封不動,盡數奉還給了李曉潔。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李曉潔駭然的望着她,如見鬼魅。

“你是誰?”她聲音顫抖,眼睛卻不能自控的緊緊盯住倪小白。

倪小白不答。臉色完全冷了下來。

她到底為倪睿睿出了口惡氣。

“你是誰?你是誰?你到底是誰?”李曉潔激動大叫。

倪小白不再看她,轉身幾步向前拉開門,頭也不回的離去。

走廊裏響徹着李曉潔聲嘶力竭的喊叫聲:“你是誰?你是誰?你回來!你回來!!你不許走!你給我說清楚!你這個賤人!你回來!賤人!賤人!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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