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慧劍斷情

“識貨!”封絕奇眼睛亮晶晶的,目光迷戀地看着匣中劍:“這麽好的劍,你說送人就送人,心疼死我啦。”

宋無黯看着匣中寒氣四溢的寶劍道:“看着不錯,不過,還是要試一下。”

封絕奇自信滿滿地匣子塞給他:“随便你試。”

宋無黯有些無措地接過劍匣,半晌将劍匣遞向越鳳策:“越兄是愛劍之人,不若由越兄試劍,可好?”

越鳳策淡然一笑:“在下卻之不恭了。”他從匣中取出此劍,劍似有靈,劍脊之上藍光閃動兩下,歸于沉寂。他細細觀之,又自懷中取出一方浣花緞的手帕置于劍上,不待動作,以柔韌著稱于世的浣花緞已經斷成兩截,飄落在地。

“此劍長三尺七寸,寬四寸,吹可斷發,鋒銳難當。”越鳳策指尖掠過劍身:“名鋒總是戾氣難斂,越某觀此劍中正平和,雖有殺氣,卻無戾氣,實屬難得。”

宋無黯亦對此劍頗為滿意,得此劍,想必小七的劍術修為能夠更上一層樓。

封絕奇聞言,恨不得一把抱住越鳳策,與他結為異姓兄弟:“知音啊,你是懂劍之人。”他拍拍胸脯:“你以後要鑄劍可以來找我。”

試劍之後,越鳳策将劍放回匣中,交回宋無黯手中:“完璧歸趙,多謝。”他轉向封絕奇:“多謝先生好意,不過越某已有佩劍。而且如今不良于行,即便鑄劍,也是辱沒好劍了。”

“不可惜。”封絕奇道:“若是懂劍之人,名鋒得之一眼便毀損都不可惜。先生有佩劍沒關系,總歸有些親友吧?鑄給他們用,也可以來找我,你這麽懂劍,我又看你很順眼,你過來鑄劍,我不收你工費的。”

即便自備材料還幫忙鑄劍,仍然被收了一筆工費的宋無黯頓生不滿:“喂喂喂,你也太厚此薄彼了些。”

封絕奇對着宋無黯露出一個鄙夷的神情:“呸,老子為人最公平不過。不懂劍的人,我肯給你鑄劍,已經是看在你還算順眼的份上了,還敢挑三揀四?”

宋無黯:“……你這個只懂鑄劍的莽夫,我來找你,才是給你面子。”

“你才莽夫!”封絕奇當即不忿:“會機關術了不起嗎?有本事不要來找老子幫忙鑄劍!”

“有本事我拿了材料來,你不要鑄劍!”

“卑鄙小人!”封絕奇平生癡迷鑄劍,拿了材料擺在他面前卻不讓他鑄劍,簡直是要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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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鳳策打斷了兩人争吵,他朝封絕奇揖了一禮,:“還請二位息怒。封先生好意,越某心領,若有機會,定來相邀,越某先行謝過。”頓了一下,又道:“說起來,還不知此劍何名?”

封絕奇愣了一下:“噫,差點給忘了。”

宋無黯也呆住了,他光顧着和封絕奇琢磨鑄劍的事了,取名一事竟然給忘記了。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見封絕奇立刻狗腿道:“越先生乃是懂劍之人,不若越先生為此劍賜名。”

話已至此,宋無黯總不好意思反對,打兩人的臉,幹脆一攤手将事情推給兩人:“某沒意見,某不懂劍。”

既然宋無黯不反對,封絕奇又一臉期待地看着自己,越鳳策也就順水推舟道:“以智慧劍,破煩惱賊。此劍劍氣清正端肅,用劍之人當不為私情煩惱所困,不若名之‘慧劍’如何?”

宋無黯仔細思索了一會兒,這個名字,小七肯定會喜歡,不禁由衷稱贊:“好名字,多謝越先生賜名。”

越鳳策莞爾:“此乃越某之幸。”

封絕奇也高興道:“妙極妙極,現在諸事已了,你莫忘了把餘款付清哦。”

遭到催款的宋無黯丢了個盒子給他:“……不會少你半個子。”

封絕奇接過盒子,打開了一道小縫,順着縫隙瞥了一眼,當即笑逐顏開:“好啦,銀貨兩訖,多謝惠顧。”

“自越某不良于行,劍藝荒廢多時,佩劍并未随身,呂先生可願移步一觀?”

封絕奇詫異:“呂先……”

宋無黯立刻打斷了封絕奇的質疑,他抛給封絕奇一個眼神,封絕奇會意,立刻喃喃住口。

越鳳策溫文一笑:“封先生可願同往?”

封絕奇素來愛劍,一口應下:“當然願意,當然願意,越先生清雅高邁、光風霁月、風采絕倫,佩劍一定亦非凡品。”

“封先生過譽了。”越鳳策輕撚念珠:“不知劍廬可有其他出路,某不欲驚動太多人,以免麻煩纏身。”

“有的、有的。”封絕奇立刻道:“就在後面。”

“封先生、呂先生,請。”

封絕奇故意擠開宋無黯,搶了替越鳳策推輪椅的工作:“我來我來,你知道位置,前面帶路。”

三人出了劍廬,跟着越鳳策指示的方向到了長鹹東郊的一處小莊園。莊園四周白磚圍砌,石瓦青檐,門上漆着幹淨剔透的淺藍清漆,色若晴空,門上挂着止觀居的雕花匾額,端的是“綠蔭如染淨無塵,日長庭院掩重門”。

宋無黯背着劍匣,看見門上牌匾,又想到他所取劍名:“如此看來,越先生可是信佛?”

越鳳策目光潋滟:“然也。讓呂先生見笑了。二位請。”

踩着鵝卵石路進了院落,園中水石清華,雅致非常。偶有侍從路過并不多言,只一見禮便從容離去,氣度風韻非常人能比。宋無黯看在眼中,暗忖越鳳策恐怕身份不凡。

越鳳策在靈機閣前停下:“便是此處了。”

宋無黯擡頭觀之,門兩邊挂着一幅對聯:郁郁黃花無非般若,翠翠綠竹盡是法身。梁上寶相花紋巧奪天工,以金筆細細描摹,更顯華美精致。他怔愣地看着梁上雕花:“這、這可是疏石相師的手藝?”

“呂先生慧眼。”越鳳策擡手道:“請。”

靈機閣似是書房,兩側擺着四個高大的書架,遮擋了外面的光線,屋內有些昏暗。越鳳策搖着輪椅轉動案幾旁擺着的青玉花尊,牆上露出一處暗格,裏面擺着四尺見方的蓮紋琉璃劍匣,流光溢彩、華光炫目。單是這一方劍匣,已然是千金難求之物了。

宋無黯暗暗咋舌,如此豪奢,慧劍雖然難得,恐怕也難入他法眼,自己大抵是多此疑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越鳳策輕撫劍匣,目光深沉,忍不住輕嘆一聲:“寶劍深斂,明珠蒙塵,越某之過也。”

他輕啓劍匣,方露一道縫隙,寒光劍氣霎時盈滿于室,劍匣震顫不止,無形威壓驟降,使人莫名戰栗。宋無黯、封絕奇兩人屏息以待,越鳳策開啓劍匣,劍光氣沖雲霄,恍如白虹貫日,九州天下為之一寒。匣中劍比尋常之劍長,劍身青蒼,劍脊玄色,式樣古樸,渾然無飾。

越鳳策輕拭劍身,指尖劃過劍鋒:“此劍長四尺,寬三寸,不知鑄者何人,名之,無生。”

封絕奇一見此劍,簡直是呆若木雞、雙目圓睜,眼睛幾乎脫出眼眶黏在劍身上了。宋無黯同樣內心震動不已,細細觀劍,不由詫異道:“此劍并未開刃。”

封絕奇聞言立刻收攝心神,驚聲道:“尚未開刃便有霜寒九州之光華,真乃神兵。封某今日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先前封某班門弄斧,真是坐井觀天,給越先生徒增笑料了。”

越鳳策手執長劍,聞言微微擡眼,輕聲一笑:“封先生何出此言吶?”

宋無黯剛要開口,便聽見身後封絕奇應聲倒地,他詫異回眸,一瞬之間,長劍已殺至眼前。宋無黯身形飄搖,當即疾退數尺,他不可思議地看着端坐在輪椅之上以氣馭劍之人。單是以氣馭劍這一手,足以見他功力深厚,自己難以望其項背。

無生之劍雖并未開刃,劍氣仍可傷人。宋無黯左支右绌,身上已添了不少傷痕:“越先生!不知此舉何意?”

昏暗的室內,逆光的角度,使人看不清越鳳策的神色,只看他依舊一副豐神雅淡的模樣,便知他非是臨時起意。宋無黯不禁苦笑,也不知是江湖從來如此,無風自生波瀾;還是自己太倒黴一些。

只一瞬破綻,一道真氣破空而來,直擊他肋間要穴,宋無黯頹然倒下,半跪在地,嘔出一口血來,沾濕了衣襟。長劍滴血不染,眨眼殺意頓斂,遁入琉璃匣中。

“無生出匣,喋血方歸。”越鳳策輕輕撚着腕上的念珠:“有趣。你叫什麽名字?”

宋無黯咳血不止,他擡眼冷冷地看着越鳳策:“是我失策,你提出觀劍之時,便已經布下此局,故而并非絕奇失言之故。你認識呂玄都。不過,你邀絕奇同來又是何意?”

越鳳策笑容清淺,語氣溫和:“思考只會顯得你愚蠢不已,你之智謀,還不配向吾發問。回答問題。”

宋無黯苦笑,擡手擦幹唇邊血跡:“宋拂,宋無黯。還請越先生高擡貴手,放絕奇一馬,無黯甘願引頸就戮。”

“你似乎很夠義氣。”越鳳策拄着額角,神色沾染了一絲無聊:“既然來了,何必不進來呢,呂隐?”

宋無黯詫異擡頭,眼前一道白色身影,眨眼間已是景物變換,自是身後一道使人背後發涼的劍意窮追不舍。宋無黯被人扛在肩上,震得肺腑大痛,再次嘔出一口血來,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之時,已經身處岩洞之中,宋無黯聽見耳畔傳來陣陣的水滴聲,他勉強坐了起來,看見倚坐在旁的呂玄都,恨意陡然升起,出手便是九支暗枚。呂玄都動也不動一下,九支暗枚擊入他身上九大要穴。

呂玄都猛地吐出一口血來,他垂首看着紮在身上的九支暗枚,一只一只拔出來丢在地上,輕聲嗤笑道:“幾日不見,阿拂長進不少,可惜還是不夠狠辣。”

宋無黯看着他地上那一攤血跡:“你受傷了?”

那九支暗枚經他改造,重新鑲嵌了蓮花鈎,一旦碰到人就會緊緊鈎住皮肉,最多只是皮外傷,根本不可能打得呂玄都吐血不止。

呂玄都苦笑一下:“我才幾日不在,阿拂怎麽招惹上了這般麻煩人物?”

“……我師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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