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天,詩詩從香港回來,我去機場接機,她帶了一幅墨鏡,穿着一身紅色的衣服,臉色紅潤,精神飽滿。走到跟前時,我從頭到腳打量了她一番,詩詩疑惑的問我,“幹什麽啊?”

我說看有沒有被色狼占便宜,詩詩呼哧一笑,說我是不是神經錯亂。

回到詩詩家,她做了一桌香甜可口的飯菜,芹菜牛肉,紅燒排骨,西紅柿炒雞蛋,外加一個冬瓜湯。我吃的分外香甜。詩詩看我吃的狼吞虎咽,幹脆放下碗來,然後便一手撐着下巴支在桌子上盯着我。

我一邊夾菜,一邊由衷贊道“做的太好吃了,真是人間美味。”

“好吃也要慢點吧。”詩詩提醒我,“跟幾頓飯沒吃似的。”

我正要咽下口中的排骨,詩詩無心一句,把我噎的半死。說着無意,卻說到我心裏去了,讓我直冒冷氣。

“我說什麽來着,噎着了吧。”詩詩轉過身去,到了杯水放在我旁邊。我把水往肚子裏面夢灌,廢了好大力氣才咽下去。

吃過午飯,我幫詩詩收拾碗筷,詩詩說不用。等她從廚房回來,我們聊起了香港的事情,她搖頭嘆息,“唉,都是有錢人去的地,說旅游真是游了一圈就回來了。”

中途我們還聊起了安安,我告訴她,我去給安安過生日了,她在一家初中教書,住的房子特別陰冷。

“你還找人幫她修了空調對不對?”詩詩插話道。

我用一種驚異的表情看着她,“咦,你是怎麽知道的?”

“之前和安安聊天,她告訴我的呀。”詩詩說。

我越看着她越覺得神奇,不管什麽事情,似乎都在她心裏跟明鏡似的。

快要離開的時候,我瞄了一眼詩詩家的空調,電腦,電視,桌子,沙發,連板凳都沒漏下,看有沒有壞的需要修,然而,它們都好端端的散發着生命的活力,連一點鏽跡斑點都沒有。

那個月我在一家情趣用品店打工。之前在我眼裏如同地獄一般肮髒的地方。原本不想去,思前想後,白天要上課,只好晚上出來打工,這種工作實在不太好找。當時我只是覺得,上夜班又不需要太多的體力,待遇并不低,于是就這麽決定了。

我的老板是個四十幾歲的中年人,掌管着這一帶的情趣專家。他長得毫不起眼,個子不高,還突了頂,一到冬天就套上一件陳舊的羽絨服。6點來鐘,一輛黑色的寶馬停在店門口,走下來個烏黑的小矮人。左右四顧無人時,才悄悄的掀起簾子,進到店內。我掐指一算,我的老板到了,因為我實在想不出誰會在6點鐘用這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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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湊到我旁邊用方言夾着普通話跟我說,“年輕人,加油幹,将來會有前途的。”

可是生意一直不太好,基本上一個晚上都沒有幾個人影,偶爾有人來,像小偷似的交了錢拿着東西就往外跑,生怕別人發現。

我的老板不淡定了,“做生意一定要懂得營銷嘛。”

當時我很納悶,顧客都像做賊一般,我去哪裏找人來,難不成跑到大街上做着那種猥瑣的動作,來個活廣告?

“體驗,體驗,體驗啦,你要告訴他們怎麽用,什麽時候用,達到什麽效果,要跟他交流,打消他們的顧慮,懂嗎?。”老板咆哮着跟我說。

那天晚上我接待了兩名顧客,一位是個五十來歲的中年人,他付完帳之後準備走人的時候,我拉住了他,我跟他聊起那東西的使用方法,還告訴他何時使用效果最佳。

“那我用錯了,難怪之前一直沒效果!”他恍然大悟。

另一名是塗上淺紅色口紅,怎麽看都像學生的女孩。她渴求安慰,但是又不想傷害身體。考慮到她的感受,我慎重的推薦了一款,講了一些功能之類的,重要的是真的不傷身,她挑了粉紅色,然後滿意的離開了。

幾天之後,我對店裏的事情都娴熟起來,生意也漸漸有了起色。經常屋子裏圍着一圈人,交流着各種工具的用途和體驗,有一個中年婦女,她說等她将來掙了錢了要包養我,我對此置之一笑。我的老板很滿意我的表現,特地請我吃了一頓臭豆腐,他将臭豆腐打包擺在櫃臺上,我們邊吃邊聊。“年輕人,不得了,一學就會,将來有前途。”

我得意的把打工這件事告訴了詩詩。詩詩一臉惡心的表情。“你不覺得這種事不适合你?”

“起先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是後來又覺得從營銷的角度來說,這種生意的确大有可為。”我頓了頓說,“第一,其實很大一部分人是有這需要的,只要适當引導,需求不是問題。第二,情趣用品的成本很低,但價格很貴,所以利潤不是問題。第三,店面極小,鋪貨簡單,擴張也不是問題。”

“觀念有問題,對吧?”安安看着我說,“有沒有想過,人家會怎麽看你?”

話說到這裏,我竟無言以對。說服不了詩詩,連我自己也說服不了。即使我可以改變我自己,可我改變不了這個世界。在那個月末,結了工資,我便在老板的搖頭嘆息中辭職了,轉行到一家化妝品店做推銷。

詩詩對我的舉動基本滿意,做了一桌子菜說是要慶祝一番。我有些莫名其妙然而又坦然的接受了那頓晚餐。席間我問詩詩,“我是轉行成功了,你呢,還打算在哪做下去?”

詩詩不置可否,半天才答道,“看情況吧,現在的老板人挺好,目前還沒想好。”

我看着她的眼睛,總覺得她是想不好了。

到了周末,我偷偷的給詩詩做了份簡歷,然後投遞給了一家大公司,之前詩詩并不知曉,接到面試通知後,一臉蒙。幾輪面試下來,叫苦不疊。好在詩詩成熟穩重,專業功底深厚,應對自如,最終被那家公司錄取了。

我向詩詩表示慶賀,詩詩抱怨我說,為什麽不提前告訴她。我說,若是如此,只怕你早就放棄了。周末,我們去了烈士公園吃燒烤,詩詩忙着烤,我忙着吃,沒想到詩詩的燒烤也是一絕,味道極好。

“詩詩,一看你就是賢妻良母,以後誰要是誰娶了你,肯定有福氣。”

詩詩擡起頭,怔怔的看着我沒說什麽。

過了一個月,寒假到了,我回了趟家。詩詩比我晚一個月才回去。大年初一的晚上,屋外飄着鵝毛大雪,煙花照亮了整個夜空,一個充滿夢幻祥和的夜晚。一時興起,我跑了出去和一群小孩堆雪人,打雪仗,仿佛很多年沒有這種喜慶而熱鬧的氣氛了。我站在雪地裏接受瑞雪的洗禮,一邊我給詩詩打電話,祝福她新年快樂,早遇情郎,早生貴子。詩詩在那邊直跺腳,說,“別提了,被逼着相了好幾次親,煩透了。”

回屋的路上,我來回滑動着手機,安安的號碼在我眼前晃動了無數次,可總是游移不定,到了房間裏,關好門,我輕輕的按了下去,電話已經是空號,內心像空了一段似的。查閱安安的博客,日記通通删的一幹二淨,我失落的坐在椅子上,完全被掏空。

過了十二點,雪依舊安然的漂浮下來,外面沒有絲毫響聲,平靜的不像話。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整晚難眠,仿佛有什麽事情即将發生,然而什麽事也沒有。到了第二天依舊喜氣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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