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過完春節,我提前去了學校,因為大多數人沒回來,宿舍裏冷冷清清。隔了一天我便去先前的地方打工,店主給我發了個小紅包圖吉利,旁晚還到附近的酒店聚餐,我喝了點酒,回來時,腦子裏昏昏沉沉的。一面想着安安現在在哪裏。

自從上次回來,我對安安始終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大部分的時候可以不去想她,可一旦想起,便不可抑制,腦子裏就全是她的身影,就像潮水湧來擋都擋不住。有時候會想,思念不如相見,相見不如不見。

快要開學時,我拎着兩瓶藥酒和一些家鄉特産,去看了一次導師,導師年近七旬,學術泰鬥。可能搞技術的人的通病吧,是個倔犟的老頭。即便在平常也不經常見面,偶爾來實驗室,聊一些技術方面的事情,比如發展前沿,技術難點,然後挨個過問生活上的事情。

他的家在學校後面一棟灰白色的建築裏,四周種滿了樹木和花草,再往裏連接着後山,靜谧清幽。我去時,他正躺在睡椅上,用一條毛毯蓋着,閉目養神,我輕輕的叫了聲,他才緩緩睜開眼睛,見到我,一邊從椅子上爬起,一邊熱情的招呼我坐下。

我在旁邊找了條凳子坐下來,環顧四周,有幾件木制家具,上面的油漆已經泛黃,并有裂縫,正對面的木櫃上放置着一臺老式的電視機,客廳裏挂着幾幅字畫,其中一幅望歸途技法純熟,生動活潑。落款是導師的名字。一直以為除了學術,他一概不管不顧不喜之人。

“老師喜歡國畫?”我指着牆壁上的字畫。

“老了,就消磨時光。”他擰了擰頭,出神的看着。“你覺得怎麽樣?”

“很精彩,動靜結合,栩栩如生。”

聽了我的贊許,老師盤起胳膊,微笑着。那是一種讓人陶醉的滿足。一種種純潔的憧憬。

“老師,論文的事是否該準備了?”我問他。

“先把學習和研究搞透了,達到标準了自然就畢業了,不要拘泥太多形式。”他這樣回複我。

“我還有一件事想請教你。”

“你說。”

“外面的世界那麽精彩,金錢大行其道,而你一心撲在學術上,不覺得和時代有些脫軌,或者孤獨嗎?”

“開玩笑,”老師笑着說,“我在創造和發現這個時代,技術成為世界最先進的,我才是時代的弄潮兒,你覺得我還會孤獨嗎?”

出門時,老師堅持不肯收我送的禮物,實在擰不過時,他從抽屜裏拿出一張裝好的字畫送給我,我堅持不肯要“如果你不收,那我也不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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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寥寥數語,意味深長。

離開時,他堅持要送我,看着他蹒跚的腳步,我內心很感動。傍晚時走出院子,雪又飄起來了,瞬間變成一個白皚皚的世界,仰頭凝望天空,那種碎片般的結晶顆粒,漫天都是,正舞動着純潔無垢身軀徐徐墜落,它們深深震撼着我。一旦落到地面,最初堆積在一起,随着外界的侵染,化作泥水遲早之事。

到了他這個人生階段,依然像一汪清泉,實在不是一位普普通通的老頭。

走出院子,我搭車去了詩詩那。詩詩剛下班回來,她騎着一輛小綿羊,帶着頭盔停在我旁邊。摘掉頭盔的一瞬,把長發往後一甩,妩媚極了。一個寒假不見,詩詩似乎瘦了一些,身材顯得婀娜起來。

“詩詩,你是不是瘦了?”我這樣問她。

“真的啊!”她心頭一喜。

“是不是相親給累的啊。”

“才不是,減肥成功而已。”

吃過晚飯,外面的雪依舊沒有停,我無所事事,又不急着走,希望找本書來打法時間,詩詩家裏盡是財務書,有時候,我覺得一個人真的會有那麽熱愛一門專業。詩詩說,因為不懂,所以才要看嘛。然後轉身去了房間。在書桌的轉角處發現一個還未拆封的請帖。

“你不會有同學這麽快就結婚了吧。”我對着房間裏問。

“是安安,你不知道麽?”詩詩在房間裏大聲的回答。

猶如觸到了一塊燒紅的鐵片,我像被燙着了似的,瞬間彈開了那個的請帖。連同一塊滑落的還有手中的水杯。接着又是一聲巨響,水杯裂成了碎片。慌亂之中,我像做錯了什麽事似的,着急的拾起水杯的碎片,僵硬的手生生被割烈,大量血湧了出來,巴噠巴噠地滴到腳邊,地板染紅一片。詩詩從房間裏探出頭來,“什麽事。”當她反應過來發出一聲尖利的叫聲,然後才踏着拖鞋拍打地板的聲音趕過來。

當時我并不怎麽覺得痛,只是鮮血流直不停而已。

詩詩拿了一條幹毛巾來,我将幹毛巾纏繞一圈,一會兒功夫,毛巾已經染紅了。詩詩趕緊拉着我去了樓下的醫院,醫生無動于衷地拿掉血淋淋的毛巾,替我緊緊綁住手腕,止血消毒縫合傷口之後,叫我明天再來。

由于受傷的緣故,晚上也沒有回宿舍,簡單的吃過晚餐之後宿便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的盯着茶幾轉角處的凸起透明玻璃,那種彎曲的形狀裏把周邊的物體拉的很長,仿佛只有盯着那裏,我才能稍微平靜。

我想起安安在那個冰冷的房子裏,披着長大衣,在房間裏走來走去的情景,她現在就要嫁人了,和一個從不相識的人生活在一起,從此我們只能是相逢陌路。我的腦子裏停留在她二十歲左右的年紀,怎麽可能這麽快就要嫁人了。我還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想到這裏,如同疼痛開始漸漸蘇醒一般,半夜裏我像丢了魂兒似的恐懼起來,撕裂一般的痛苦壓抑着我,呼吸異常困難,發出游絲狀的嗚嗚聲。

實在難受的時候,我到冰箱裏找酒喝。大半瓶白酒一口氣喝的滴酒不剩,這種喝法,讓我大呼過瘾,大約過了五分鐘,只覺得天花亂墜,四周搖晃的很厲害,有時候還發出清脆的響聲。

不知什麽時候,忽然白的耀眼,一圈黑白相間的重影朝我這邊飄了過來,等到跟前時,我迷糊之中看着那張臉,安安,真的是安安,她朝我伸出雙手。

我用盡最後的力氣不顧一切的的抱着她猛烈的親吻,跌跌撞撞的的旋轉着。關于那天夜裏記憶,僅僅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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