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回到宿舍,已經10點,屋裏空蕩蕩的。開了電腦,傳來經典的開機曲,首先做的總要浏覽一陣網頁,網上每天人來人往,永遠不會落下帷幕的舞臺,每天都上演着虛拟的悲喜劇。時常幻想着網上那些畫面,像是在地球的某個角落正在發生的故事。我只要靜靜的看着就好,分享着他們的幸福,而不必承擔悲傷。
可是一想到論文時間緊急,至今毫無頭緒,便憂心忡忡,我打開一片空白的文檔,思緒一邊亂飛。幾近7年的大學教育到底有何用處,這個問題一直在困擾着我,之前一直都未認真的想過,別人上大學,我也上,別人考研,我也考,因為即使我現在放棄學業,到社會上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如此而已。我永遠跟在別人的後面,被他們推着前進,在時代的浪潮中茫然不知所措。
想着想着,我的頭腦開始昏昏沉沉,垂下眼來,幾乎要一頭栽到鍵盤上。我緩緩的睜開眼睛,電腦畫面一轉,彈出好幾個浏覽窗口來。淘寶,網游,還有一個帖子是《原配當街毆打小三》。
我陸續關了幾個網頁,當要關掉帖子時,畫面中的人物卻和安安相似至極,起初并不在意,或許只是一個巧合。我抱着好奇的心态點開視頻,視頻不是太清楚,可是背景處我卻極易尤深,大片的格子透着黃光。一個胖大媽撸起袖子,不由分說将安安按到在地上,撕扯着安安身上的衣物,安安捂住被撕爛的“玫瑰紅”埋頭呆坐在原地,碩大的金耳環挂了一只,另一只已經不知去向。周圍有人指指點點,還有人拍着照。再看一遍,反複看了10幾遍之後,我才确定事情是真的發生了。
我呆坐在椅子上,五味雜陳。一面擔心安安,她現在是一種怎樣的心境,她在哪裏?她會痛苦嗎?還是絕望了,我不知道,可是我又太渴望知道了。
安安那天的眼神像是穿越天際遷移變幻,直入我的腦海。當我驚起,冷汗直冒,氣喘籲籲。細細想來,愈發覺得自己不可饒恕。若是當時我能晚點走,或者陪她度過那個白天和黑夜,或許結果也不至如此。
可是轉念之間,安安已經不再屬于我,就像一塊顏色光鮮的布,被做成衣服之後,穿在了別人的身上,于我關系不大。
夜裏我輾轉反側,獨自走到窗戶邊拉起窗簾,屋外已經夜深人靜,一輪明月孤零零的挂在半空中,昏黃的路燈靜的讓人可怕,連風也沒有,錐心的痛苦向我襲來。我拉緊窗簾,強烈地憎恨起這個夜晚來。我恨它喚醒了在我體內深處的痛苦。
第二天,這種矛盾一直侵擾着我,坐立不安,實在不知道如何是好,我決定給詩詩打電話。
“安安,可能出事了。”
“出什麽事?”
我剛要開口,卻不知道怎樣去描述,想了想說,“收郵件。”
詩詩看過郵件後,在電話另一端沉默不語。我試探着叫她的名字,詩詩回過神來,“你等一下,我給安安打個電話。”
過了一會,詩詩打電話過來,“她沒有接電話,大抵是真的,可是我也不知道怎麽辦。”
“我也不知道。”
我們在“不知道怎麽辦”之中度過了一個月,那些日子猶如一朵烏雲籠罩在我們上空,誰也提不起精神。我依舊經常去詩詩那裏蹭飯吃,陪她散步逛街,感覺像被石子隔着一樣開心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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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沿着灌木和草地中間的石子小路,慢慢踱步。透過一人高的鐵栅欄,能看到湖邊的垂柳,以及湖邊悠閑散步的幾對情侶。
詩詩揚起頭看着東南方向,我順着了一眼,發現東南方向的天邊烏雲翻滾,風雨欲來。
“安安回我電話了。”詩詩像是無意中提起。
我先是一愣,頓了五秒,“哦,她還好麽?”
“挺好的,只是。。。。”詩詩看了我一眼,然後嘆息。
我看着詩詩一副惋惜的表情,便不在問下去。
回到宿舍的時候,詩詩給我短信,“想了好久,我還是決定告訴你,沒有別的意思。安安去了福嚴寺,電話和地址在短信後面,望你好自為之。”
看完詩詩的短信,我望着窗外,樹葉已經凋落大半。
深秋一過,冬天悄無聲息的降臨,寒風驟起,萬物蕭索。
一入冬天,氣溫降到了許多,我把我所有的禦寒設備都穿上,可還是覺得冷,外出的次數也減少了許多,詩詩對我的态度仿佛也冷了起來。和詩詩見過兩次,總是不鹹不淡,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冬天下第一場雪的時候,我約詩詩去賞雪,詩詩若有心事的和我并排走着,雙手插在手套裏,偶爾會擡頭看看我,相視無言。遠處有人在滑雪,堆雪人,打雪仗。還有一對情侶在雪人邊上拍照,而我們始終提不起興趣。
第二次下雪的時候,我在被子裏蒙頭大睡。
終于熬過了那個寒冬,春天才姍姍遲來。
我知道必須認真的想一想,是時候想一想了,但又不知道應該從哪裏開始。說實在的,我什麽也不願意去想。因為一旦想起來,就會蹦出很多淩亂的碎片,我不得不又花很長一段時間去整理。
我站在窗前看着一棵光禿禿的老樹,渾身都是疤痕,靠看牆壁看了整整一天。樹上的某個枝末發出一兩顆嫩芽,仿佛從肉體中迸裂開來一般。關于安安記憶的碎片緩緩的集中到那棵嫩芽上,直到一個完整的身影,像是重新長出來了一般。那身影在寒風中微微顫抖,楚楚動人,而又虛弱無比。讓人心生憐意。終于夜幕降臨,黑色的夜完全包圍了她。我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去憐憫她。她現在會不會感到非常痛苦呢?在青燈古佛之下會不會異常孤獨?
我轉身沉沉的坐在椅子上,屋內冷冷清清。雖然春天的氣息漸濃,可是我依然感覺冰冷無比,在事情未想好之前,我的春天不會輕而易舉的到來。
詩詩還是和我保持若即若離。我想詩詩在等待着什麽。想到詩詩我便覺得無邊虧欠,之前和詩詩一起,到處是溫暖,那種溫暖存在着某種巨大的吸引力,可是現在這種溫暖嘎然而止。思前想後,我撥通了安安的電話。
電話沒有接通,嘟嘟幾下之後,是一連串的忙音。于是給她發了條長長短信。“這幾個月以來,一直很擔心你,不知你現在是否過得好,發生那件事情,我非常自責。造成現在的局面,本身我也有責任。我不能一味的逃避,袖手旁觀,這對你太不公平,于我來說,也是一種軟弱。不管怎麽說,我覺得我們必須有一次深刻的長談。”
最後我問她能不能過去看看她。
短信發過去之後,把手機放在離我最近的位置,只要發出類似任何聲響,我都會第一時間翻開來查閱。可是始終沒有等到安安的回音。宛如石沉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