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一次提及—— (2)

果穆揚說的都是真的,宋儒儒也确實不信會有那麽巧的事,世上還有另一個女孩與溫惜同齡,還有一模一樣的胎記。

穆揚倒是想出一個可靠的辦法,“要不這樣吧,溫惜對我們來說都是很重要的人,這事我們不能坐視不理,但也不能捕風捉影,咱們倆各自分工,我呢去弄幾根溫惜的頭發,你呢去弄幾根阮教授的頭發,然後我們送去做個DNA鑒定……”

“哎喲,你可真聰明啊!”宋儒儒咂嘴誇獎他。

“哪裏哪裏……”穆揚謙虛地說。

“啊呸!”宋儒儒狠狠啐道,“這叫分工?你去弄溫惜的頭發?你在枕頭上都能撿出一把來!我怎麽弄阮教授的頭發,你當是薅羊毛吶?”

“那你不是好歹還見過一次,我見都沒見過……”穆揚小聲嘀咕,“再說了,你不是神婆麽,你掐指算算哪裏有頭發呗!”

宋儒儒心煩意亂卻也無計可施,“好吧好吧,我想想辦法。”她記得穆揚說阮教授尋女的新聞是邊堯安排播出的,那邊堯應該和阮教授關系不錯,恐怕只能通過他想辦法了,但還得編個合理理由,總不能随便就把尚未落實的事說出去。

====

廟裏睡覺早,宋儒儒在山裏住了兩個月,剛剛習慣健康作息,又因為溫惜的事輾轉反側,思來想去,還是等不到第二天天亮,連夜就打電話給邊堯了。

手機響起時,邊堯恰好在洗澡,而修颉颃正在查閱資料,擡頭叫了他一聲,“邊堯,你手機響了。”

浴室的水聲停止,邊堯回應道,“我洗好了,你幫我拿進來吧。”

修颉颃起身去拿手機,目光落在手機屏幕來電名稱上,他的心倏然一緊,像是被狠狠捏住了似的,感覺心痛卻又無法說出任何不對的地方。

畢竟兩個月前他們就相親了,不是嗎?

邊堯在浴室等不到修颉颃進來,纏着條浴巾就蹬蹬跑出來,一出來就瞧見修颉颃握着他的手機發呆,手機的鈴聲還在響着。

“怎麽了?是詐騙電話?”

修颉颃把手機遞過去,淡漠地說:“恩,是個騙子。”

Advertisement

邊堯接過來一看,笑了,“這可不是普通騙子。”

修颉颃沒說話,繼續坐回書桌前查資料,動作淡定得仿佛真的是一通詐騙電話似的,邊堯确定他神色無恙才接通了電話。

宋儒儒開門見山,從不和邊堯客套,“你有沒有阮教授的聯系方式?”

“阮教授?”邊堯笑起來,“當然有啊,今天新聞播出,全市人民都有了啊。”

“……”宋儒儒也發現自己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但神婆的顏面是一刻都不能丢的,“我能來問你,那當然是要私人聯系方式,要不然我還用問?你邊堯難道是普通市民嗎?我是看在新聞是你安排的份上,我才來問你的!”

“哦。”這下邊堯覺得是自己蠢了,“私人的我應該可以打聽到,那我要到了給你?”

“這……”宋儒儒遲疑了,要到阮教授的聯系方式,自己又要怎麽和阮教授說呢?這事溫惜是當事人,她現在過得開心快樂,若是能夠告訴她,穆揚也不會來求助自己了,那便只能是瞞着雙方進行的。“倒也不用給我,就……就……你最近會去找阮教授嗎?”

“最近?”邊堯歪頭想了一下,“我被派來出外景,新聞的事也有人和她對接,連邊舜都去日本了,我應該沒什麽事找她吧?怎麽你有事啊?”

“我也沒事。”宋儒儒頓了一下,“我就是想你要是有事的話,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看看她。”

“……”邊堯愣了好久才理清邏輯,撓撓頭,“我怎麽覺得你就是要我去找阮教授?”

“嗯,可以這麽說。”宋儒儒覺得邊堯還是挺聰明的,“然後你去的時候,我不經意到場而已。”只要能接觸阮教授,頭發啊,指甲屑啊,弄點都可以嘛!

邊堯想了想,雖然不知道她要做什麽,但女生求助自己哪有不幫忙的道理,何況還是自己有好感的女生呢?“這樣吧,等錄制結束,我們下山一起去找她,我就說和她談談邊舜回來後的規劃。”

可宋儒儒今晚都徹夜難眠,再等幾天豈不是百爪撓心,“那你拍快點啊,就一個二十米大的墓室,你要拍多久啊!”

邊堯扁扁嘴,“你求我辦事還限定時間啊?”

宋儒儒毫不客氣地說:“都是你豬叫欠下的!這次完了才算還清。”然後利索地挂了電話,不再給邊堯讨價還價的機會。

邊堯想,自己那聲豬叫可真是天價豬叫了,他要是當時一個沒忍住多叫了幾聲,豈不是這輩子都要還債?

他放下手機時,修颉颃合上手裏的書起身向浴室走去,澄澈的眼眸沒有絲毫的波瀾,口中還念念有詞,仿佛還在推敲青銅厚片究竟是何物,并未在意他們通話的內容。

邊堯拍拍他的肩膀催促,“快洗澡吧,爺已經等着你了!”

=====

修颉颃剛來邊家的頭一年,他們兄弟倆住在一個房間,是上下鋪。原本上下鋪是邊堯和邊舜小時候睡的,後來倆孩子長大,邊舜就有了自己的卧房,邊堯就睡在下鋪,上鋪空着擺放東西。所以修颉颃來的時候,孟秋就收拾了上鋪給他睡。

第一天晚上,邊堯和修颉颃還有幾分別扭,準确地說,是邊堯一個人有些扭捏,畢竟是再婚家庭,突然從陌生人變為兄弟,即便他平日有些自來熟,尴尬陌生還是在所難免。但那時候的修颉颃沒有這種凡人的細微情感,也對身邊的一切事物不聞不問,邊堯當然也屬于一切事物之一。

所以邊堯扭捏了一會,故作爽朗随意地向修颉颃示好,“你平時玩什麽游戲啊?”

上鋪靜默了好一會,然後才有冰冷的聲音傳回,“數獨。”

“……”邊堯想了一下,又重複了一遍,“我問你平時玩什麽游戲?”

上鋪也跟着想了一下,然後繼續冰冷回答,“數獨游戲。”

邊堯當時心裏就冷笑了一聲,科科,小樣啊,剛認識所以在小爺面前裝逼是吧,裝逼誰還不會了!“這樣啊,我也很喜歡數學,改天較量一下啊?”

“恩。”上鋪回答。

第二天一早,邊堯和邊舜吃到了久違的早餐,正感激涕零的時候,一本《數獨大全》伴随皮蛋粥和雞蛋餅遞到了邊堯面前。

修颉颃翻開一頁指給邊堯,“你說要較量的,那就各自選一個吧,做不出來不要吃飯。”

“……”

到了第二天晚上的夜話時間,邊堯學乖了,不和他談數學了,改談文學。“哎,你平時看不看小說啊?”

“看一些。”上鋪繼續冷漠。

“嘿嘿……”邊堯笑了笑,“那你在床鋪下翻一翻,床板中間夾了一本好書!”

上鋪一陣窸窸窣窣,确實掏出了邊堯珍藏的“好書”,接着小夜燈亮起,紙張翻動的沙沙聲傳來。

邊堯雙手交疊枕在腦後得意地笑起來,自己都這麽大方了,怎麽着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這兄弟也應明白他一心交好的誠意了吧!

第三天早上,早餐是小馄饨加酥皮燒餅,人生還有比這更幸福的事了嗎?但邊堯忘了,也許在那一刻,任何事都不能超過馄饨和燒餅的幸福上限,但是下限還是開放的啊,而且是無限開放。

因為修颉颃不加掩飾地在餐桌上拿出昨晚那本“好書”遞給邊堯,“我看完了,這本書寫得不怎麽樣,太多不必要的情色畫面,故事結構松散,人物形象單薄,情節也不切實際。”

“……”

邊堯伸手去搶書時,坐在修颉颃身旁的邊舜近水樓臺先得月,已經搶先一步把書拿了過去,然後脆生生地念出書名,“《都市采花錄》!”她把書遞給邊教授,“爸爸,什麽叫采花啊?”

邊教授勉強笑了一下,把書接過來,然後默默走進衛生間,邊堯一口燒餅還含在嘴裏,不上不下的。邊教授再出來的時候,手裏已經沒有書了,只多了一個拖把。

“看我不打死你這個混球,你自己不學好還教壞別人!”

到了第三天晚上,邊堯不敢再輕舉妄動了,這位新兄弟不吃任何套路,看起來相當棘手。所以這天晚上,他什麽也不說了,直接蒙頭就睡。

哪知修颉颃卻主動和邊堯說話了,他清冷的聲音裏沒有任何的情感和溫度,“你爸爸揍你,你生氣嗎?”

“廢話,他揍我我能不生氣嗎?”邊堯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暗想你還好意思問,要不是你我會挨揍?

“那你說夢話的時候,為什麽說‘媽媽你放心,爸爸對我很好……’?”修颉颃奇怪地問,昨晚他看書到深夜,下鋪的邊堯突然說起夢話,他聽力甚好,所以即便聲音不高也聽得一清二楚。

“……”邊堯靜默了幾秒,堅定地說,“我沒有說夢話。”

“你說了。”

“我沒有。”

“你真的說了。”

“我絕對沒有。”

“我從不說謊話。”

“我還從不說夢話。”

“你……”

“不要說了,我困了!”

雖然邊堯嘴上說着困了,可暗地裏卻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他今晚絕對要睡得比修颉颃晚,免得又被他聽到秘密。

這天晚上,邊堯兩手扒拉着自己的眼皮堅持不睡,确實沒有秘密被修颉颃發現了,但他卻發現了修颉颃的秘密,原來沒有任何表情、不在乎任何人、也不關心任何事的修颉颃,會在睡夢裏不自知地哭泣。

========

你們說修老師今天有沒有豎着耳朵聽電話?

一定有,修老師肯定急死了,恨不得把堯堯手機砸了。選1

不會的,修老師根本不在乎任何事物,他只關心學術。選2

不知道,修老師這個人不按套路出牌,幹啥都是随機。選3

☆、35,我們不跑火車了,跑高鐵了。

PART 35

發現修颉颃睡覺時會哭,被連坑了兩次的邊堯覺得自己有了翻身的機會。

又到了早飯時間,今天孟秋做了蒸飯包油條加豆漿,邊堯心情甚好,給自己盛了一大碗豆漿再加兩勺糖。待到修颉颃坐下,他不急不慢地問,“最近有個電影,《電鋸驚魂4》上映了,敢不敢一起看啊?”

“可以啊。”修颉颃平靜地說。

邊堯挑起眉頭,痞笑了一下,卡看吧,這小子又開始裝逼了,明明睡覺做噩夢都會吓哭,還敢看恐怖片?“你确定?”

“颉颃不怕這些的。”孟秋又煎了荷包蛋端上桌來。

“那他晚上睡覺還哭?說什麽死不死的……”邊堯說完沖修颉颃勝利地一笑,讓你坑我兩把,今天小爺讓你也體驗一把什麽叫丢臉。

熱鬧的早餐一下陷入寂靜。

然後是邊教授的招牌動作,放下筷子,走向衛生間……

這次邊堯飯也不敢吃了,拎起書包撒腿就跑,他就納悶了,修颉颃半夜偷偷哭是有些丢臉,但為什麽被揍的又是他?!

這天之後,邊教授才将修颉颃小時候發生的事告訴邊堯,并囑咐以後在家絕不能提此事。其實邊堯挺喜歡修颉颃的,雖然這兄弟性格有點古怪,但真的了解後與他相處倒也是一件簡單利落的事,更何況因為有他,這個家才更圓滿不是嗎?

後來修颉颃和邊堯都上了大學,家裏也換了大房子,每個孩子都有自己獨立的房間。再後來他們又各自工作、各自買房,那樣同住一間夜聊的時光也就很少有了。

====

等修颉颃洗完澡出來,邊堯早已睡在自己的床鋪上等候了。寺廟的禪房是雙人地鋪,邊堯不僅給自己鋪好床,還替修颉颃把床也鋪好了。

修颉颃擦着頭發走過來,掀開被子坐了進去。

“眼睛還疼嗎?”邊堯問他。

“好多了。”修颉颃回道,還總結了一句,“可能她下手還有保留。”

“那你還想毫無保留的試一次?”

修颉颃搖搖頭,然後放下毛巾,躺了下去,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可以飄散到雲霧迷茫的遠方,“我還是要避開她的。”

邊堯擡手關上燈,屋內立刻暗了下來,只有月光透着明紙糊的木窗落進來,外面大約是起了風,樹影在窗紙上輕輕搖曳。

“你真的……不再和她有關系了嗎?”邊堯的聲音低沉又認真,他好像從未和修颉颃有過這樣嚴肅的對話,又或者說過去的十年裏,他做很多事都像是默認的,可唯獨這一件,他既不能默認放棄,也不能毫無顧忌地争取。

修颉颃翻了個身,幽黑的眼眸在昏暗裏依舊明亮透徹,“其實邊堯,你不需要那麽在意我……”

“我一直都知道你的用意,你故意欺負邊舜,就是希望她能多和我親近,這樣我在家裏就會有歸屬感,你時常惹爸生氣,也是希望他偏愛我,這樣家裏就不會出現父母只關心自己孩子的情況,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我們家更幸福。我是一個不懂人情世故的人,但她……有一個人教過我要去考慮別人的心情。所以,我們要尊重別人,更要尊重自己。無論你心裏是怎麽想的,無論那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麽,你首先應該成全你自己。”

“而我也會遵從我的內心,能不想我便不想,但若是不能不想我就會想。”

邊堯揚起嘴角笑了起來,他說的沒錯吧,他确實很喜歡修颉颃這個兄弟啊!

“那我要是真的搶走了她,你會恨我嗎?”

“會啊。”修颉颃回道,“我尊重你,你也要尊重我啊。”

“那你不是說你要避開她嗎?你都要避開了,你還和我生氣?”邊堯擡腳踹了身邊的修颉一下。

“我是說我要避開她。”修颉颃一字一頓地說,“又不代表我真的能避開。”

“啊?”

修颉颃轉過身用後腦勺對着邊堯,“我要是不小心又遇到她,總不能瞬間蒸發吧。”

“巧合不算!”邊堯說道。

“無巧不成書。”修颉颃輕哼了一聲,不再說話。他是要避開她啊,可他心裏裝了一萬個馬達想往她身邊沖去,想要的事那麽多,又有幾件能真的實現?

就像他那麽想要喜歡她都做不到,那想要避開她,也一定做不到啊。

====

邊堯倒也不負宋儒儒所托,第二天起床就催着攝制組加快速度,好在之前跟着修颉颃進了墓葬內部,拍到不少珍貴畫面。攝制組核算了一下影像時長,做節目已然夠用,邊堯立刻拍板馬上下山。

恰好今天邊教授也從帝都趕了過來,宋儒儒忙不疊交接工作,将已知信息全盤托出,然後拎着行李箱就要蹭邊堯的車回城。

臨行前,月真師傅為了感謝邊堯帶宋儒儒回去,送了他一口袋紅薯,還不忘又叮囑宋儒儒一次,“記得啊,離那個人遠點……”

“知道啦。”宋儒儒怕師傅擔憂,沒敢說修颉颃就住她對門,想遠離真的還挺難,大不了再打一頓便是了。

趁着邊堯開後備箱放紅薯的時候,宋儒儒拉着師傅戀戀不舍地告別,“師傅,我走啦,你好好照顧自己,要是山上住的累了,就下山來找我。”

“師傅這輩子都要住在山上啦。”月真師傅抱了抱她,“倒是你,有不開心的事就來找師傅。不要一生氣就動手打人!”

宋儒儒垂下目光,她是有很多不開心的事啊,可是……

“師傅,人的命都是注定的對吧,對的人就會在一起,不對的人怎麽樣也不可能在一起,哪怕你特別想留住一個人,不對就是不對,總是要失去的。所以開心也好,不開心也好,也都是注定的。”

“這……”月真師傅覺得她這麽想是有些消極的,可話到嘴邊卻也無法反駁。二十年前,如果不是儒儒年紀小,又一緊張就左右不分,跑錯了去打電話的路,也許、也許有那樣微小的機會,宋佳寧或許不會死。

明明死亡是每個人都注定走向的終點,可若是一個人提前結束生命,便會留給身邊人無數的自責與愧疚,而“如果”就是這份愧疚的全部根源。其實月真師傅也想過,火災那天已經那麽晚了,就算宋儒儒真的跑對了路,打電話的報亭也早已關閉了;就算宋儒儒叫到人幫忙,就在起火點旁的倉庫也早已陷入火海,一切還是會發生。

可就是因為宋儒儒親歷過,她才會痛苦。她本可以接受意外,如果她不曾奔跑過,不曾看到過希望。所以她的痛苦遠遠超過了喪母之痛,她一遍遍地自責、一次次地追問。

“是不是我害的媽媽?是不是我走錯了路?是不是都怪我?”

一個六歲的孩子不應當承受這種程度的自責,尤其是在喪母之後。所以宋佳寧出殡後,月真師傅就帶着她離開了B市,告訴她人的命運都是天注定的,不是她的錯,只是她媽媽注定要在那一天離開。

也許六歲的宋儒儒還未必明白什麽是天注定,也未必真的就相信這番理論,但或許她實在太難熬了,那份苦楚與悲痛超越了她能夠承受的極限,所以她不得不相信,不得不以此療傷,不得不告訴自己失去母親也要繼續生活下去。

她只有篤信命運才能緩解噬心的自責,只有回避未知才能讓自己得以安寧,只有不去喜歡才能不再因為失去而難過。

她這樣一信,便是二十年。

月真師傅輕輕抱住宋儒儒,就像抱住六歲時的那個孩子一樣,她慈祥的嗓音帶着安撫人心的力量,“恩,一切都是注定的。所以,遠離會讓你不開心的人吧。”

宋儒儒堅定不移地點點頭,“好!”

====

等她上車坐下,關上車門後,邊堯好奇地問,“月真師傅讓你離遠點的那人是誰啊?”

“你啊。”宋儒儒随口就答,一邊給自己系好安全帶,人生在世,安全第一。

“怎麽可能!”邊堯神秘地笑了一下,“月真師傅可是和我說,讓我和你靠近點,說你八字旺我。”

宋儒儒透過後視鏡看見車後熱情揮手的月真師傅,瞧她那一臉的笑意,十之八九是真的和邊堯說了什麽。她調整了座椅靠背,讓自己舒服地躺下,“我師傅和誰都這樣說……”

“為什麽啊?”邊堯突然喪失某種特權,降級為普羅大衆,瞬間感到失落。

“幹我這行的最需要的就是朋友,所以我師傅和誰都這麽說,大家就都會幫我呗。”宋儒儒雙手環胸,一副老江湖的口吻。

“那幹你這行的是不是說話滿嘴跑火車?”

宋儒儒已經閉目休息了,她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慵懶地說,“時代變了,我們不跑火車了,跑高鐵了。”

========

修老師你很有種哦,竟然主動讓邀請堯堯來競争,我堯如果使全力,你可能會天天被揍。

PS,今天心疼神婆三秒。

☆、36,她喜歡他,好像更糟糕呢

PART 36

邊教授是有點郁悶的,他大老遠從帝都趕過來,不僅宋儒儒走了,邊堯也走了,把他獨自一人丢給修颉颃。和修颉颃在一起,除了學術就是學術,不會有一丁點樂子了。

知子莫若父,修颉颃果真從早上起床就和專項小組一起查資料了。邊教授研究完《大乘起信論》已經是下午了,他有些問題要和修颉颃讨論,便去他們開會的辦公室等候。

經過修颉颃的鑒定,墓葬裏出土的青銅器都是從商朝晚期一直保留到唐代,再作為老婦人的陪葬品跟着她一同下葬入土。這也是修颉颃之前所說的一個關鍵,倘若青銅器是唐代鑄造的,必然得是皇室貴族才有資格鑄造此等重器,那麽老妪雖是庶人卻應該與皇室有關聯。而若是從商朝代代相傳,直到傳入老妪手中,那麽老妪的身份應該與青銅器有密切相關。

衆所周知,唐代素來偏好華貴豔麗的器物與裝飾,寡淡笨重的青銅器并不符合唐代審美,老妪不但保存了商朝的青銅器還将它們帶入墓葬之中,可見對其十分珍視。

“編鐘和铙上都有一定程度的敲擊磨損,并非氧化所致,所以老妪生前應當經常使用,這些青銅器是她生活的組成部分,也有重要的意義。”修颉颃将他研究出的結論娓娓道來,“青銅厚片上的飛鳥紋很像商未滅夏前,原始部族所使用的玄鳥圖騰,所以我認為青銅厚片雖然是商晚期鑄造,但實際上寄托的精神來源則是曾經的原始部族。而在原始部族時期,音樂屬于巫文明的一種。到了商朝,更是占蔔成風,巫樂占了很大的比例,在祭祀等重要場合都需要巫師和巫女主持表演部族的樂舞,編鐘和铙都是樂器,那麽青銅厚片應當也是某種樂器,或者說是某種巫樂器。”

“巫樂器?”專項小組提問,“那這個老妪……”

“她應該是唐代的一位女巫師,社會地位不高,只是庶人,這些從商朝流傳到唐代的青銅器是她謀生的工具,所以她才會将它們帶入墓室陪葬。可能本該繼續代代相傳,但到她手中卻後繼無人了。”修颉颃嘆息了一聲,“至于青銅厚片究竟是巫樂中的哪一種,我确實不擅于此,建議可以咨詢研究古樂器的專家。”

“那修老師你可有認識的專家?”

修颉颃清冷的眼眸微微亮了一下,像是夜空中的星星眨了下眼,他抿着嘴微微一笑,“我倒是知道音樂學院有一位阮教授是研究古樂器的,我可以幫你們去咨詢。”

站在門口的邊教授傻了,這節奏是……連颉颃都要走?把他一個人丢在這裏?

等修颉颃一走出辦公室,邊教授立刻把他攔下,“颉颃,怎麽你也要走啊?”

“實地考察結束了啊。”修颉颃認真地說,“我現在要去做資料收集工作。”

“你之前跟着考古隊的時候,不都實地考察十天半個月的嗎?”邊教授戳穿他的借口,“你是不是和他們一樣嫌棄我?”

修颉颃搖搖頭,“我沒有嫌棄你。”

“那你為什麽要走?”邊教授把問題又繞開了一開始。

修颉颃感覺若是不回答這個問題,實在是繞不過去,他細細想了一下,給出了一個精準的理由,既真實又不帶有嫌棄。他說:“只是相比你,我更想見其他人吧。”

這話很受用,邊教授點了點頭,直到修颉颃走了,他才回神。“那還不是嫌棄我?!”

=====

唯一可以安慰邊教授的是,這個世界還有另一個人與他一樣被嫌棄,那就是一直伺機薅溫惜頭發的穆揚。

本來弄一根溫惜的頭發是很容易的事,她是長卷發,枕頭上、衛生間都是他撿頭發的好去處,哪知當天趕上清潔阿姨一周一次大清掃,別說溫惜的頭發了,連甜瓜的狗毛都沒有。

穆揚并不擔心,畢竟只要溫惜的頭發還在,掉頭發是遲早的事。等溫惜結束工作後回家已是深夜,穆揚期待不已地牽着甜瓜在門口守候,大門一開,他就傻了。

“你……你的頭發呢?!”

溫惜穿着帥氣的朋克皮衣、皮短褲加長靴,堪堪一寸長的短發染成了奶奶灰,臉上是搖滾煙熏妝加姨媽色口紅,帥得簡直能掰彎無數女生。

“哦,今天發型師給我做頭發的時候有一縷燙壞了,我一生氣就全剪了,是不是很帥!”溫惜對自己的新造型特別滿意,撸下長靴就去抱甜瓜。

穆揚震驚得無法言語,“你那麽長的頭發,說剪就剪了?”現在頭發比他還短,他怎麽撿頭發啊!

溫惜翻了他一個白眼,“你什麽意思啊,我剪頭發還要經過你同意不成?頭發是我自己的,我剃光了我樂意!”

“可是……”穆揚從牙縫裏艱難地擠出字來,“我……喜歡你的長發……”

“那還不容易!”溫惜從大挎包裏掏出一頂長假發往他手裏一丢,“吶,給你長發,剪了頭發我才知道世界有多美好,以後我想要什麽發型就戴什麽假發!”

拿着假發的穆揚生氣了,很生氣,他膽戰心驚一晚上,一直都在等她回家,然後弄一根頭發,眼下這叫什麽事啊?!小狼狗怒氣上頭,基本智商就需要充值了,他丢了假發就去薅溫惜的頭發,可寸長的短發連抓都抓不住,只把溫惜的頭皮給扯了一把。

“啊!!!”論單位武力值,溫惜可能略輸宋儒儒,可她畢竟人高腿長,打穆揚更是輕車熟路,她一手捂住被抓疼的頭發,一手就把穆揚揪了起來,“你瘋了嗎?你敢抓我頭發?”

“我、我……”和溫惜對視的剎那,穆揚感到自己正與死亡擦肩而過,他連忙哆嗦着說,“我是想看看你頭發是真還是假……”

“假的!都是假的!”溫惜憤怒地大吼,“不就剪個頭發嘛,看你大驚小怪的,你是喜歡我這個人還是喜歡我頭發啊!”她說完一把推開穆揚,進了房間就摔門上鎖,“今晚你就和甜瓜睡沙發吧!”

甜瓜擡頭看了穆揚爸爸一眼,特別高興,“汪!”

到了第二天早上,穆揚還不死心,趁着溫惜沒起床,他拿着鑰匙蹑手蹑腳把房門打開。清晨素來是溫惜睡得最沉的時候,這次穆揚學聰明了,說是薅頭發怎麽能真的薅呢,得用剪刀啊!

他小心地爬上床,用拇指和食指小心地捏起前面的一撮頭發,正要下刀的時候,穆揚猶豫了一下,他家溫惜這麽美,萬一把劉海剪壞了多難看啊,還是剪旁邊吧。

于是他放下劉海,轉而選擇了鬓角,可是一想也不對,鬓角都是左右對稱了,這剪了左邊,右邊不是長了嗎?不行不行,還是剪後面吧!

他又把鬓角放下,在後腦勺上找尋了一個中間位置剪下一小撮,滿意地放進塑料密封袋裏,安全地全身而退。

出了卧房,他立刻打電話給宋儒儒宣布大捷,卻被宋儒儒十分鄙夷地噴了回來。

“你沒幹過這事我不怪你,但你不能先百度一下親子鑒定對頭發的要求嗎?直男不是連老婆難産都會百度求助嗎?頭發必須帶毛囊,要麽是當天剛掉的新鮮頭發,要麽就得薅,不薅不行!”

“那你薅到了嗎?”穆揚問道。

“我正在去薅的路上,而且我已經想好了薅羊毛的完美計策!”宋儒儒揚起嘴角,自信滿滿,“倒是你,連這麽容易的事都做不好?要你有什麽用!”

穆揚知恥而後勇,挂上電話決定幹一番大事。昨晚沒薅住,那是因為他動作不夠狠,對象也太多,這次要有針對性,行動要快、準、狠。

于是他重新殺回房裏,卻不想之前那番動靜後,溫惜已經睡得不那麽沉了。再聽到他進來的腳步聲就已經醒了,溫惜還以為他是來道歉哄自己的,故意沒吭聲,閉着眼等他。

哪知穆揚在床邊停下,她正納悶的時候,只覺得後腦勺一陣劇痛,接着是火辣辣的灼熱感,她立刻從床上蹦起來,捂着後腦勺怒罵,“你竟然賊心不死!”

穆揚行動前就定好了方案——快、準、狠!那就是薅得準,下手狠,外加跑得快!所以溫惜開口的同時,他就已經捏着頭發狂奔出了房間,等溫惜的話罵完,穆揚連家門都出了。

=====

邊堯約了阮教授上午十點見,所以宋儒儒九點就出發去坐地鐵了。兩個多月的與世隔絕,她都快忘了城市早高峰的恐怖。人流推推搡搡地湧向進站口,一張張交通卡刷向門欄,開門聲此起彼伏,“滴滴、滴滴、滴滴……”

恍惚間,宋儒儒想起那個拿着交通卡刷她心口的人,幼稚又無聊的行為,卻在當時給了她那麽多快樂。

可匆匆的人流卻不給她片刻的回憶時間,後面的人見她傻愣着不動,魚貫而上将她擠到一邊,很殘酷卻也很現實。這本就是一個人人都在前行的時代,回憶是注定要被抛棄的,就連緬懷都顯得多餘。

宋儒儒自嘲了一下,重新擠進人流中。

他說,她不喜歡他,真是太糟糕了。

可是她喜歡他,好像更糟糕呢。

=======

我覺得穆揚膽子很大,這很勇敢,可能會被溫女申打斷腿。

PS,修老師,虧你一臉冷漠,你還是偷聽電話了啊!不要臉!╭(╯^╰)╮

☆、37,你為什麽還是我喜歡的模樣?

PART 37

宋儒儒到音樂學院的時候是九點四十五,她本以為肯定是她先到,卻沒料到她走到教學樓門口時,邊堯正靠着牆打盹,看來靠牆睡是他的一項獨門絕技。

她踮起腳走上前想要吓唬他一下,可走了兩步卻停下了。她突然發現一件事,那就是邊堯這個人可能比她想象中更在乎別人,盡管他嘴上說的那麽無所謂,就像她的嘴裏也從不會吐露感情一樣。

無論是獲得愛,還是付出愛,都格外小心翼翼,說得天不怕地不怕,其實比誰都害怕失去。可能他們都曾在小時候失去過母親,即便成長的過程中有其他女性悉心照顧,卻始終無法替代母親。因為他們失去母親的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已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