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一次提及—— (10)
活,不想要那些成功與輝煌。
這一生精彩也罷,平凡也罷,終究只有這一遭,能夠幸福就已經很艱難了,還想要功成名就?她可不想要,她只想要每年生日有人為她做蛋糕,只想放學的時候不再是母親一個人來接她,她只想時光倒流,那場大火可以熄滅,那條夜路她沒有跑錯……
地鐵到了終點站,宋儒儒還坐在位子上一動不動,站臺上的工作人員喊了她一聲,她才回過神來,匆匆拎着包走下地鐵。車門關上,地鐵緩緩啓動,繼而咻地一下朝着黑暗的隧道飛速駛去,消失在無盡的黑暗裏。
二十年的漫長歲月,仿佛也不過是彈指一瞬,那麽清晰,那麽遙遠,永遠都無法重來。
她渴望安定平穩的生活,可若是命運的安排,她也無法抵擋。一切都是注定的吧,母親注定會在那一天離開,而她注定了要一個人成長,無論那天她是否走錯了路,無論那天是否會發生意外,都是注定的吧。
地鐵飛馳而過的風帶亂了她的頭發,她将碎發別在耳後,邁步向出站口走去。
她可是神婆啊,對于命運她不該去懷疑,也不能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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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前宋儒儒按照慣例去了趟超市買菜,這次她控制了自己的思維和雙手,一盒排骨都沒拿,只買了她自己愛吃的蔬菜和雞腿。
她拎着一袋菜和一袋飲料,走到公寓樓下時已經很累了。她把兩袋重物放在腳邊,按了下電梯按鈕,下意識擡頭去看電梯的樓層數字。電梯正在緩緩上升中,數字一點點增加,然後在她家所在的樓層停下了!
公寓是一梯兩戶,宋儒儒尚在等電梯,現在去那層的人豈不就是……
她泛起連自己都不易察覺的喜悅,明明電梯按鈕還亮着,她卻忍不住又按了兩下,仿佛這樣就能快一秒下降似的。電梯門一開,宋儒儒拎起兩袋東西就走進去,依舊是狂按樓層和關門鍵,倘若此時還有誰在電梯裏按了其他樓層,宋儒儒可能會将他一腳踹出去也不一定。
電梯一路暢通地上升,門一打開,宋儒儒雄赳赳氣昂昂地挎着兩個大口袋蹦出電梯,“你還知道回來啊!”
那人正站在她家門口,被她從背後一聲大吼,吓得踉跄了一步才轉過身來,“我回來?”
邊堯詫異地撓了撓頭,又問,“回哪?”
宋儒儒沒想到站在門口的人竟然是邊堯,一時愣在那裏不知道該說什麽,隔了幾秒她才說,“你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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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下午不是又要錄節目,我怕你因為上次的事心情不好,所以想請你吃飯,結果你手機又打不通,我有些擔心就……”邊堯沒有繼續說完,總不能說他擔心宋儒儒又被修颉颃騙去洗澡吧!
宋儒儒掏出手機一看,确實有好幾個未接來電,那會兒她正在地鐵上,手機沒信號她也在發呆走神。“可我已經買了菜了……”
邊堯探頭看了一眼她袋子裏的菜,笑了起來,“我烤雞腿很好吃,你要不要試試?”
雞腿是宋儒儒最喜歡吃的菜,以前童小悠常給她做,後來她自己做的都不是很好吃。邊堯的話像是某種誘惑,又像是在釣魚。宋儒儒糾結了一下,相比修颉颃的豬皮包,邊堯的雞腿顯然更有誘惑力。
她點點頭,把手裏的菜遞給邊堯,“要是不好吃我就揍你一頓。”
邊堯接過購物袋,鄭重地回答,“只要不打臉,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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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堯年少時除了會哄邊舜睡覺,還有一個技能就是做飯。邊舜很喜歡吃烤雞翅,可她小時候又不會啃骨頭,邊堯便把雞翅拆了骨,然後再烤給她吃。
時間久了,邊堯也總結出了一套秘制腌料,雞翅和雞腿都是雞的四肢,只要腌料對,烤出來就不會難吃。
邊堯系上圍裙,俨然一副掌廚的架勢,宋儒儒落了個清閑,索性去看明天節目的資料了。約莫過了半小時,邊堯從廚房出來了。他第一次來宋儒儒家,免不了四處打量。他繞着客廳轉了一圈,有些好奇地問,“哎,你家裏怎麽都沒有照片啊……”
“有啊。”宋儒儒指向沙發後書架的最上層,邊堯走過去仰頭一看,是一張很有年代的合影。照片上是一位女人摟着一個五六歲大的女孩,女人的眉眼與宋儒儒極像,兩人笑得很幸福。“這是你媽媽和你?”
“嗯。”宋儒儒點了下頭,“你幹嘛突然問照片?”
“就是想看看你媽媽長什麽樣子嘛。”邊堯故作随意地說,“你媽媽叫什麽名字啊?”
宋儒儒放下手裏的資料,挑起了眉頭,“哎,我讓你去居委會工作,你還真開始練習了啊?你飯做好了沒?”
“雞腿放進烤箱了,半小時後開飯。”他自信滿滿地說,“希望你吃的時候不要太感動,以身相許的話我還沒準備好婚房。”
宋儒儒呵呵一笑,“吃兩雞腿我就以身相許,那雞腿是鑲了金子還鑽石啊?”
邊堯沒說話,只是昂着驕傲的下巴走回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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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颉颃買的是午後從帝都返程的機票,他原本特展只打算看三天的,結果湊巧遇到國博一位老師,硬是拉他去參加拍賣會幫忙長個眼,這才耽擱了行程。修颉颃算着宋儒儒應該已經收到他的信了。這麽多天他沒有見到她,也不敢打電話發信息吵她,希望她能安靜地休息,肝髒多排毒,臉色也就不會發黃了!
他進電梯時已将要送給她的禮物拿了出來,那是一枚明代的八卦鏡,他從拍賣會上拍下來的,親自鑒定過,獨家!保真!支驗!
電梯門一開,修颉颃兩手捧着八卦鏡往宋儒儒家走,才走到門口,就聽見門裏宋儒儒的驚叫聲——
“天吶!雞腿怎麽能這麽好吃!我要以身相許!”
哐當一聲,兩斤多重的五乳瑞獸八卦鏡應聲落地,雙圈鋸齒紋緣正砸在修颉颃的腳背中央,他扶着牆慢慢蹲下身子,疼得淚眼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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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修老師綠綠的,當然是選擇原諒她啦~
☆、59,你給我滾回自己家吃飯去!
PART 59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修颉颃還記得前不久是自己在門裏,而邊堯在門外。那時候他恃寵而驕,嚷嚷着要洗澡。現在邊堯入主東宮,有望立儲,他們倆都談到以身相許了?!
最讓修颉颃生氣的是,邊堯還是邊立心給安排的相親對象,完全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不過就算如此,他也要不遺餘力拆CP,畢竟……他是宋儒儒的老師,所謂一日為師,終生為……夫?
想到這裏,修颉颃拾起八卦鏡,咚咚咚地敲門了。
宋儒儒忙着吃雞腿挪都不願意挪一下,努嘴示意邊堯去開門,含糊不清地說,“可能是物業來查水表的。”
邊堯起身從餐廳走到客廳去開門,門一打開,邊堯就知道自己報仇的機會來了。他還記得那天宋儒儒前腳剛走,修颉颃後腳就把他趕出門去。邊堯不是小心眼,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十來天也不算早。
宋儒儒聽見了開門聲,卻沒聽見說話聲,她把嘴裏的雞肉咽下去問,“是誰啊?”
“不是查水表的。”邊堯笑眯眯地回答,“是來收垃圾清潔費的!我幫你付啦!”
還沒等修颉颃開口,邊堯就嘭地一聲把門關上,要不是修颉颃手裏抱着銅鏡增加了些許分量,差點就被撞飛。
邊堯幼稚地貼着門縫對外面說:“颉颃啊,這可是你教我的,對對手不能心軟。”
“我不是對手!”修颉颃身為副教授,學富五車、汗牛充棟,但論起翻什麽比翻書還快,那必然是翻臉了。“我們是兄弟啊!”
邊堯笑了,“你十年都沒都叫過我一聲哥,兄弟什麽呀?!”
門外的修颉颃深吸一口氣,一聲大吼如撞鐘般震耳欲聾,尤其是貼在門上的邊堯,差點沒失聰。
“哥——!!!”
餐廳吃雞腿的宋儒儒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來,“要死啦,叫什麽大聲!邊堯你交個垃圾費還交出個兄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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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邊堯趁自己不在時獻廚藝,修颉颃是很不滿的,邊堯難道不知道宋儒儒最近身體不好需要休息嗎?再說了,就算要獻廚藝,也應該查一查宋儒儒能吃什麽,不能吃什麽啊。
他氣呼呼地指着桌上的烤雞腿說:“燒烤類食物裏含有燒焦的物質,蛋白質和脂肪經過烤焦後産生有害成分,這些進入體內都會影響肝髒代謝,加重肝髒負擔!”
“噫……”邊堯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你是老年人嗎?我給你買個保溫杯吧。”
“我有保溫杯。”修颉颃拒絕邊堯的示好,都是對手不要那麽親密!“你不知道她肝髒不好啊?”
邊堯愣住了,緊張地問宋儒儒,“你肝髒不好啊,那是不是不能吃燒烤?”
宋儒儒一手一只雞腿,根本沒空管他們兄弟倆鬥嘴,“随便吧,人生在世要潇灑點,眼睛睜着譬如瞎了,活着譬如死了,那就無所畏懼了嘛!”她說完放下手裏的雞骨頭,去抓盤子裏剩下的雞腿。
“這怎麽行!”修颉颃一把将雞腿從她手裏奪走,啊嗚咬了一大口,“我幫你吃了!”
宋儒儒拍案而起,油乎乎地巴掌就朝修颉颃腦袋上招呼去了,“誰讓你吃我雞腿的!”
邊堯老好人似的拉偏架,“不要那麽激動嘛,要是不夠吃,我下次再來給你做啊!”
這句話吓得修颉颃趕忙把嘴裏咬着的雞腿松開,遞還給宋儒儒,“那我還你吧,你吃飽了以後就別吃了!”
宋儒儒這些天因為修颉颃積壓了不少怨氣,此刻一股腦都爆發了。她憤怒地指向大門,“修颉颃,你給我滾回自己家吃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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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揚在醫院從下午等到天黑,溫惜都沒來接他。他索性自己徒手拆了夾板,反正他的腿也不是真的摔傷,只是為求自保不得已而為之。師兄已經挨了一頓揍,大家都知道溫惜的技能冷卻時間需要一周,加上最近她又沒遇到過阮教授,要放大招也無的放矢啊。
所以穆揚得意地自個叫了車回家,還在半路的花店停下買了束花回家送給溫惜。他一路哼着歌走進小區,走進電梯,走進家門。
然後,穆揚只覺得眼前一黑,溫惜的拳頭就已經直接怼到了他臉上。
“氣死我啦!”
挨了第一拳是他防不勝防,要是還一動不動挨第二拳,那就是他腦子不正常了,穆揚花也不要了,抱頭就往外跑。好在他剛下電梯,電梯還停在這一層沒動,一按門就開了。穆揚一個立定跳遠就蹦了進去,他正要狂按關門鍵時,就聽見家裏溫惜的嚎哭聲。
“我才不用你告訴我生日!我愛哪天出生就哪天出生!”
穆揚想了想,算了,可能這就是他的命,他哪能想到自己今天出院,溫惜就又因為阮鹹炸了呢?
電梯門緩緩要關閉,穆揚伸手擋了一下,邁步走出電梯折回了家裏,是他的,躲不了啊!
溫惜一通發洩後,倒也沒那麽生氣了,只是坐在客廳的地毯上嚎啕大哭。甜瓜不知道家裏發生了什麽,瑟瑟發抖地躲在沙發下面,只露出一個鼻尖來。
穆揚遍體鱗傷地躺在她身旁,他拿過那本出生證明翻開看了一眼,“不就是告訴你生日了嘛,也沒什麽不好的啊,以後你每年都過兩個生日,我給你買兩份禮物,好不好?”
“有什麽好的啊!”溫惜恨恨地抓過出生證明往地上一丢,“我白白老了大半個月!生日不一樣,命也不一樣了啊!”
“不還是雙子座嘛……”穆揚忍着痛哄她,“一樣的一樣的。”
“你說她有什麽資格來騷擾我,你要是把甜瓜遺棄在馬路上,被人撿走了,你之後好意思問別人要回來嗎?”溫惜越想越委屈,哭得兩眼通紅,鼻子一抽一抽的。
“也不用拿狗比喻自己吧……”穆揚撇撇嘴,覺得這個比喻不太好。哪知這句話又戳到溫惜的痛點了,“嗚嗚……你說的對,我連狗都不如!你都不會丢甜瓜,她卻把我丢了!”
“……”穆揚有些崩潰,或許他應該去知乎發個帖:如何安慰崩潰的女人?答:什麽都別說。
可溫惜并不是普通女人,她崩潰起來也不是普通級別的,穆揚捂着頭不說話的片刻,她一把将他薅起來,“你為什麽不說話?你不是覺得我煩?你也想把我丢了是不是?”
穆揚想,可能之前的答案錯了,應該是:原地爆炸,不要活着。
“你要是真的氣不過她當初抛棄了你,你就報複回去啊。”穆揚一邊說一邊試圖掰開溫惜抓他的手。“宋儒儒不是說過,沒什麽是報複不能解決的!”
“我怎麽報複她?”溫惜猛地撒手,被薅到半空的穆揚轟然墜地,震得五髒俱裂,差點沒吐出一口血來。
“咳咳咳……她不是騷擾你麽,你也可以影響她的生活和工作啊。”穆揚揉着自己的胸口艱難地說。
溫惜歪頭想了一下,現在是月底了,邊舜沒幾天就該回來了吧……她眼珠一轉,就來了精神,笑得甚是狡詐。
穆揚艱難地爬起來,他覺得自己這次可能是真的要住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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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颉颃雖然被宋儒儒趕回了家,但身在曹營心在漢,一心琢磨着該如何殺回去。他打開冰箱,發現家裏只剩下一袋泡面,連個雞蛋都沒有,他只能孤獨地煮了一碗純泡面。
泡面差不多快吃完的時候,修颉颃聽見對面傳來了關門聲,應該是邊堯走了。他靜待了一分鐘,又拿起八卦銅鏡去對面敲門。
宋儒儒算着修颉颃這個心機BOY肯定在家聽牆根呢,所以他才敲了一下,她就把門打開了。
“你飯吃完了?”宋儒儒問他。
“嗯。”他點點頭,爾後期待地問她,“你收到我的信了嗎?”
“收到了啊。”宋儒儒随意地回答。
“那……”修颉颃有些緊張地說,“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她搖搖頭,“沒有。”
“……”修颉颃的表情瞬間凝滞,模樣有幾分好笑,宋儒儒憋着笑,指了指他手裏捧着的八卦鏡,“這是什麽?”
修颉颃趕緊從前一輪的挫敗裏重新站起,将手裏的八卦鏡遞給她。“送你的小禮物。”
宋儒儒接過時手腕陡然一墜,差點拿脫手。這麽重的一面銅鏡還是小禮物?那大禮物是不是一個青銅鼎啊。
“這是明代的五乳瑞獸八卦鏡,你看背面是五柿蒂紋座乳釘,正面除了八卦圖樣還有玄武、鹿、青龍、白虎和朱雀的浮雕,外圈是雙圈鋸齒紋,鏡面光氣上佳,保存得很好呢!”他滔滔不絕地向她介紹自己淘回來的寶貝。“你之前挂在門上那個不如這個好。”
“我那個可是月真師傅開過光的,你這個有嗎?”宋儒儒故意逗他。
修颉颃一下愣住了,爾後老實地搖頭,“沒有。”
宋儒儒把八卦鏡還他,“這個還不如我那個呢。”
修颉颃連續受挫,實在有點凄慘,“那你喜歡什麽啊……”他說請她吃飯、買口紅、買包包,她都不高興,現在他投其所好送八卦鏡,她還是不喜歡。“難道你就喜歡烤雞腿?”
宋儒儒噗嗤一聲笑了,“嗯,我是喜歡烤雞腿,你會嗎?”
修颉颃既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而是說,“我可以學。”過往的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後,是将來嘛。
“那你慢慢學吧。”她雙手抱胸,歪着頭看他,目光裏透着機靈又帶着一絲頑皮。“你還有什麽事嗎?”
他輕聲說:“還有就是明天早上有我的課,你別忘了。”
“我要看心情,起得來就去,起不來就不去了。”
“那你趕緊休息吧!”修颉颃立刻轉身往家走,連聲與她告別,“晚安晚安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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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叫心機BOY的屈辱史……
☆、60,愛沒有那麽簡單
PART 60
要說溫惜對修颉颃總有一種莫名的好感這話一點都不假,她不但平日裏沒少幫他說話,就連無形中都是修颉颃的助攻手。
比如宋儒儒說了明早的課要看心情,起得來就去,起不來就不去,誰讓修颉颃因為去帝都看展調課,結果階梯教室的課程都排滿了,他只能選擇明天上午七點上課。
七點上課?開什麽玩笑,她是小學生還是中學生啊?宋儒儒有80%的打算是不去的,七點上課等于她六點就得起床,這也太可怕了。
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五點半,鬧鐘還沒響,門鈴倒是響了。
宋儒儒猜想門外的人一定是修颉颃,叫她起床去上課,她偏偏不起來,蒙着被子繼續睡。但門鈴一聲接一聲,還伴随着劇烈的敲門聲,宋儒儒估計修颉颃沒那麽大膽子敢鬧這麽大動靜,她披了件外套走出卧室去開門。門一開,竟然是溫惜。
“你這麽早來我家幹嘛?”宋儒儒不敢相信自己大清早的被閨蜜給騷擾了!
“我因為出生證明睡不着嘛。”溫惜走進來往沙發上一躺,“就想來找你一起吃早飯。”
“五點半吃哪門子早飯啊,還是夜宵好不好!”宋儒儒才不信溫惜一大早會來找自己吃早飯這麽無聊!她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另有圖謀!
沙發上的溫惜打了個滾,扭捏了好一會,才掏出一張紙條來,“儒儒,這是我和穆揚的八字,你能幫我算算我們真的适合嗎?”
穆揚和溫惜都是彼此的初戀,平日裏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感情好得如膠似漆,溫惜是時尚圈號稱一步千金的超模,而穆揚則是時尚節目的當紅主持人,就連工作事業也都彼此互助,這世上還有誰比他們還适合彼此?“你們倆吵架了?”
“我不是生日變了嗎?”溫惜坐起來,雙手環抱着膝蓋,“我就想知道我現在的八字和穆揚适合嗎?”
“不适合你倆還能分手不成?”宋儒儒一早被吵醒,滿肚子起床氣像只漏氣的氣球似的噗噗噗往外噴。
“你還不是因為月真師傅說你和大可愛八字沖克,你才不喜歡他的嗎?”溫惜噘着嘴反駁她,“我都看了上周的節目,大可愛為了你什麽都敢說,要是我早就以身相許了!”
“我才不是因為八字沖克才不喜歡他的。”宋儒儒有些心虛地低吼了一聲。
“那你是因為什麽?”溫惜吐了吐舌頭,“就因為他說了一次不喜歡你啊,可你都說了一百次不喜歡他,他也沒生氣呀!”
“我是因為……”宋儒儒很想列舉一下修颉颃的缺點,可她腦子飛快地運轉,卻一時間無處下手。長相?沒有任何毛病。工作?也是很優秀。學歷?不能更高了。性格?其實耿直也挺好的。
溫惜得意洋洋地在沙發上跳起了狗腿舞,像小學生一樣起哄,“說不出來就是喜歡咯,宋儒儒喜歡修颉颃,啦啦啦,宋儒儒喜歡修颉颃,咔咔咔……”
“我是因為他再沒和我表白過啊!”宋儒儒一把将溫惜拽下來,“他回來之後,根本沒有說過喜歡我!”
“怎麽可能!”溫惜當即反駁,“他在節目裏都說了自己喜歡女博士。”
“女博士又不光是我!”宋儒儒有些小心眼地說,“他沒有正式對我說過,‘宋儒儒,我喜歡你,你可不可以做我女朋友’,就不算表白。”
“噫——”溫惜啧啧嘴,“你們博士真麻煩啊,表白還得有格式,需不需要腳注啊?”
“那穆揚追你的時候是怎麽追的?”宋儒儒才不信作天作地的溫惜會那麽輕易地答應穆揚。
一說起這個,溫惜兩眼放起了光,“那你就猜錯了,我們倆認識是在一次走秀節目,我在後臺候場休息,他就坐在我旁邊吃薯片,我問他,‘薯片能不能分我吃一點?’他說,‘我只給我女朋友吃。’我就說,‘哦,你好,男朋友。’”
“這樣也行?”宋儒儒目瞪口呆。
溫惜不以為然地聳聳肩,“要不你以為呢?喜歡哪有那麽多講究和格式。再說了大可愛不敢再表白肯定也是被你吓的,你那眼珠一瞪,他估計能跪下。”
“那我不管。”宋儒儒矯情地說,“誰讓他說過一次不喜歡我,我還偏要格式了。”
“你高興就好。”溫惜說着催促道,“那你倒是給我算一算啊。”
“不算。”宋儒儒把紙條往她臉上一丢,“你愛分手就分,我反正不給你算。”
溫惜從臉上拽過紙條,難以置信地說,“你是神婆哎,你有沒有點職業操守啊?”
“我就一神婆,我還要操什麽敬業人設麽?”宋儒儒說着走進衛生間洗漱了,反正已經被吵醒,那就去上課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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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儒儒到教室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當了一把好學生,相比那天下午的盛況,早上七點的課就凄慘多了,階梯教室只坐了一小半的人。可見那些女學生對修老師的愛就像塑料花一樣,都不用風吹雨打,一個早起就可以見證真情了。
這就讓宋儒儒很尴尬了,她竟然成了通過考驗的一份子。
修颉颃一進教室就看到了宋儒儒,心裏立刻就開出了千千萬萬朵花兒來。
因為修颉颃剛從帝都特展回來,這次的課就沒有按照教程上,而是圍繞兩個特展:歷代青綠山水畫特展和趙孟頫書畫特展,探讨了中國山水畫由設色山水到文人水墨畫的發展。
“中國山水畫是藝術史上的一個特例,先有南朝宗炳的《畫山水序》,爾後到了隋唐才開始出現設色山水畫。也就是說山水畫的起源,是先有畫論後有山水畫的,理論先于實踐将近一兩百年,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修颉颃上課除了傳播硬知識外,也會表達自己的感悟和理解,“所以我時常想,我們在剛認識一個新朋友時,或許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與之有了聯系。我們在當下并不知曉,待到時光流逝,用歷史的眼光去發現,才會看到其中有趣的一面。”
“《畫山水序》篇幅不長,但在繪畫理論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全文雖然是在品評山水畫及其意義,但更多的是通過對山水畫的描述來表達思想觀念。即南北朝玄學大興時,君子反儒家規範、崇尚無為,和親近佛學、寄情山水聊以修行的精神。全文充滿了佛學唯心主義色彩,以佛學觀點論證山水之美,提出君子應以游歷山水作為修行,倘若年紀大了,不能游山玩水了,那就在家畫山水畫,一樣是修行。”
為了幫助學生理解,修颉颃舉了個例子,“好比你喜歡一個人,若是接近不了她,那就把她的照片設為屏保,那每天看也一樣很滿足。”
坐在前排有個女生舉手提問,“那畫山水畫就和追愛豆一樣咯?”
修颉颃點點頭,“每個人都有追求自己人生終極目标的自由,君子以道德修行為追求,你把愛豆當追求,那麽君子畫山水畫陶冶情操,你支持愛豆也是完成終極目标。”
教室裏一下哄笑起來,有個男生舉手問,“修老師,那你的終極目标是什麽?”
修颉颃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我所認為的終極目标是,當我生活的世界全部崩塌,我所信仰的觀點全部覆滅,在那時依舊可以支撐我繼續生存的,才可以稱之為終極目标,它必須超越有限、追求無限,最終達到永恒。”
“那是青銅器了吧!”學生們都知道修老師最擅長鑒定的就是青銅器,“您最喜歡就是青銅器了!”
修颉颃搖了搖頭,“我最喜歡的不是青銅器哎。”
“那是什麽啊?青花瓷?山水畫?”
“是一個人。”修颉颃微微笑起來,此時此刻這個人就在他的眼前,看見她心中就有無限歡喜。他明亮的眼睛像星星一樣,而星星裏都是她明亮的臉。
飯愛豆的女生說:“修老師,最喜歡一個人的話,就不是喜歡了,而是愛了啊!”
“還不是愛。”修颉颃一絲不茍地說,“愛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愛是有生命,有韌性,也有力量的,是彼此在困境中都堅信希望,在絕望裏也不曾放棄,在世界崩塌之時也不願彼此分離,只有那樣才是愛。”
“那修老師您還不愛那個人嗎?”女生有些失望地說。
他很老實點頭,“但我期待将來我會愛她,她也會愛我。一定會有那一天的。”
宋儒儒坐在教室的後排,但修颉颃的目光卻離她那麽近,仿佛每一眼都深深地看到了她心底最深處,那裏曾是空無一人的荒原,如今卻開出了一朵小花,不像玫瑰妩媚動人,也不像百合高雅完美,只是一株平凡的小花,靜靜地在荒原上開着。
喜歡沒有那麽容易,愛也沒有那麽簡單,打開一個人的心需要時間,走進去摸索亦要花心思,最後即便留下也要小心翼翼不讓那顆心受到一絲傷害。
那麽艱難,那麽不易,卻還是讓人無限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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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老師說了,愛沒那麽簡單要經歷磨難,然後就有了磨難,嗯!求難得難呢!
☆、61,不是左邊……是右邊……
PART61
下課後,宋儒儒剛起身,修颉颃就叫住了她,“我們下午還要去電視臺,一起走吧。”
宋儒儒點了下頭,從後排挪到了第一排先坐着。修颉颃把電腦和教案收拾好,背好雙肩包走到她面前,“我好了,走吧。”
“我餓了。”宋儒儒坐着沒動,一早起來就上課早就餓了,可現在又沒到午飯時間。
“那我們去吃早飯吧。”修颉颃說“我認識一家店馄饨特別好吃。”
“有雜糧煎餅嗎?”宋儒儒擡頭問他。
他點點頭,“有的,煎餅也好吃。”
宋儒儒想吃煎餅很久了,拎着包就站起來,“那去吧!”
修颉颃帶她去的店在一處老小區的後門,店面不大,但幹淨整潔。修颉颃點了兩碗馄饨,又給宋儒儒買一個煎餅,雙份脆餅加火腿腸,多海帶多辣椒,他自己加了一個蒸飯包油條。
這家店的煎餅做得确實不錯,宋儒儒一口咬下去滿口留香,“哎,你怎麽找到這家店的啊?”
修颉颃擡手指向小區最後一棟三層的一戶窗戶,“我們原來住在這裏,上大學後我們才搬家走的。”
“哦,那難怪了……”宋儒儒咬了一大口脆餅,甚是滿足,“是邊堯帶你來的吧。”任她怎麽看,修颉颃都不是一個會找美食的人,加上他是跟着母親來的邊家,肯定是邊堯熟門熟路。
“不是的。”修颉颃說,“是我發現我媽每天做的早飯都是從這裏買的。”
“……”
“其實我媽不怎麽會做飯的,但她想讓邊堯和邊舜感受到母愛,就每天早起半小時下樓買好早飯,再用家裏的碗裝好,他們兄妹一直以為每天早上吃到的是愛心早餐。”修颉颃的耿直不分親疏遠近,對待自己的親媽也一視同仁。他的性格是不怎麽會撒嬌的,邊堯和邊舜就不一樣了,他們特別纏孟秋,于是雙方都得到了滿足。
“那他們吃不出來?”宋儒儒詫異地說。
“人有時候會被自我情感迷惑的。”修颉颃說着搖了搖手裏的蒸飯包油條,“就像蒸飯和油條一樣,如果将它們分開吃就不覺得好吃,合在一起就覺得特別香。即便是買來的早飯,只要有人提前為你準備好,多了一份自我情感那就不一樣了。”
自我情感宋儒儒也有,而且還挺嚴重的。如果說邊堯、邊舜兄妹的自我情感是添加型,那宋儒儒就是删減型,她會不自覺地對已有的感情淡化、回避甚至是否認。因為邊堯和邊舜是渴望得到,而宋儒儒更害怕失去,所以她很怕承認自己在乎一個人,依賴一個人,甚至是需要一個人。
因為被在乎的人才是主動方,可以把控要不要給予回應,而在乎的人卻是被動方,只能等待對方給予回應。他們倆的關系裏,宋儒儒曾經是毫無疑問的主動方,現在就……一言難盡了。
老板将兩碗馄饨端上桌,宋儒儒舀了一勺辣椒攪拌,紅油在清湯上星星點點地漂浮着,紅紅綠綠很是好看,她再次啓動回避技能,跳過關于自我情感的問題。“你們一家倒都挺有趣的,不過我還不認識你媽媽呢。”雖然孟秋在C大教書,但她到本科教英語時宋儒儒已經本科畢業了,所以并未碰面過。
“我媽啊……”修颉颃想了一下,“就是我在節目上說,要強,要事業,唔,特別想做個好媽媽,現在也實現了。”
宋儒儒喝了一口熱湯,覺得整個人都暖了起來,“你在節目上說的,你爸爸去世了……是什麽時候的事?”
修颉颃的馄饨沒有加辣油,他卻低着頭一直攪拌,隔了好一會他才說,“在我很小的時候他因為意外去世了,他留給我最後的話是一句騙我的謊言,所以我之前對于撒謊這件事很抗拒……”
他簡單卻又清晰地将往事說出,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