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一次提及—— (19)

“十點半可是最佳談話時間!”邊立心很有經驗地說,“如果雙方談不攏,就可以順水推舟以午飯為理由退場,如果談得恰到好處,就正好一起吃個飯,也就水到渠成了。”他說着拍了拍女兒的肩膀鼓勵,“當然,有你爸爸在,那絕對是要水到渠成,不會順水推舟的!”

他們敲門的時候,阮鹹正站在書架前恍惚失神,被叩門聲驚醒,她手裏剛剛抽出一半的書掉落在地,她匆忙将書撿起,那是一本很舊的兒童唐詩讀本,掉落時扉頁翻開,上面有兩行鋼筆字——

贈女兒儒儒

母:佳寧

叩門聲再次響起,還有邊舜輕柔的聲音傳來,“阮教授,您在嗎?”

阮鹹将書緊緊攥在手裏,這本書是她第一遇到宋佳寧時,宋佳寧落在自己這裏的。那時候宋佳寧剛成為修翼的助理沒多久,她找東西時把包裏的書也翻了出來。那時候阮鹹也才懷孕不久,對孩子的東西都很感興趣,拿起這本書翻看,“你的孩子叫儒儒嗎?”

“對啊,她叫儒儒,是不是很可愛的名字。”宋佳寧笑着說。

“恩。”阮鹹點了點頭,“她幾歲了?會背唐詩了嗎?”

“她六歲了。”宋佳寧說着苦笑了一下,“她可不喜歡背唐詩了,所以我都把書随身背着,抓着她的時候就要她背一首。”

短暫的閑聊很快就被工作打斷了,宋佳寧笑着說,“我先去忙了,你要是喜歡你就拿着看吧,日後有機會再還我。”可是宋佳寧并不知道阮鹹這次回樂團只是為了收拾東西離開,她已經懷孕四個月了,打算回家安胎,日後……她并不知道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宋佳寧。

與宋佳寧第一次相遇時,阮鹹對未來充滿了美好的幻想,想着未來會有一個圓滿的家庭,她的孩子也會拿着書背唐詩給她聽……

等到她第二次見到宋佳寧的時候,一切就都變了,她被抛棄了,她的孩子也被抛棄了,她的人生從此走向無止境的黑暗,而宋佳寧的人生則在那一天走到了終點。

阮鹹想把書重新放回書架,但她擡起的手又緩緩落下,最後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她握着書走向門口,打開了門。

=====

恩,阮鹹又上線了,我記得剛出場的時候大家都說這個名字很奇怪,其實阮鹹是中國一種古樂器,加上她的身份就是古琴演奏家,所以就給起了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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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文中大部分名字都有些來源,應該也都陸續解釋過咔咔(*/ω\*)尤其是咱們修老師的“別瞎幾把飛”

PS,明天又是傳說中的“推拿DAY”咱們後天見~(づ ̄3 ̄)づ╭?~

☆、87,要是一方放棄了呢?

PART 87

宋儒儒去雜志社報個道,領走了半個月需要完成的任務就回家收拾東西了。可到了家她又不知道自己要收拾些什麽,拿回的快遞拆開也沒有任何喜悅之情,整個人喪得沒有一絲生機。

或許她就真的只是想回來看看而已,帶着一絲僥幸心理,萬一不小心、不湊巧地遇到了他,那便不是她因為想他而主動來的。她不能再主動靠近他了,只能這樣看似無意的偶遇擦肩,只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修颉颃匆匆往回趕,一路上他都在想見到宋儒儒時要如何從她口中問出答案,溫惜說的他本是不信,可他确實也沒有任何理由來否認宋儒儒對自己的回避,她确實是不想見他的。

但修颉颃覺得她只是不想見到他,而不是不想他,像是有看不見的牆堵在他們之間, 她拒絕他的話還是和曾經一樣狠厲,但她的眼神卻和當初不一樣了。因為他們都不再是曾經的他們了,如果連過去都可以擺脫,又有什麽樣的未來是不能面對的呢?

終于到了她家門前,修颉颃擡手按下門鈴,音樂響起時他低下頭,口中不自覺地默念着:她在家,她在家,她在家……

短短的十幾秒,他卻緊張得天旋地轉,像是連血液都逆行似的,連帶着手背上的淡青色的經脈都鼓了起來。似乎是有腳步聲漸漸靠近,那幾乎輕不可聞的聲音卻震得他耳膜嗡嗡,心跳都快紊亂了。

“咔嗒——”

開門聲清脆極了,他聽見自己的心一下彈到了萬丈高空然後驟然急降,墜落的聲音急促而猛烈,她在家!

看到她的一瞬間,修颉颃突然發現自己并不想從她口中問出答案了,那些緣由他一點都不在乎,哪怕是她無理取鬧,無端發脾氣嫌棄自己,他也都願意承受。相比見到她,那些“為什麽”就通通化作了“沒關系”。

現在他終于知道自己有多喜歡她了,那份喜歡不像磐石一樣堅硬無移,也不像海水一樣永不枯竭,它不是一個可以被形容、被修飾的名詞,而是随着時間不斷前行的矢量,它有方向亦有大小,有生命也有變化,它不斷地牽引他向她走近。世間所有最真切的東西都是肉眼無法看見的。

其實門鈴響起第一聲的時候,宋儒儒恰恰就在門口,雖然隔着門她仿佛可以嗅到他的氣息,感受到他的呼吸,但她卻不敢去開門。若不是為了見他一面,她也不會回來,可他真的就在門外時她又覺得自己是在飲鸩止渴。

好吧,反正已經喝了毒,那就再飲一杯也無妨。

開門的剎那她擡起頭來,直直對上他深邃的眼眸,那般清亮的目光只消一眼就能讓她全然崩潰。

她單手扶着門框,只露出半張臉,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她的手緊緊掐着自己,用一陣陣酸痛來鎮定內心持續不斷的、更劇烈的疼痛。

“你……找我有事?”

他看着她一下就失了神,喃喃地說,“沒關系……”

宋儒儒不明所以迷糊地問:“什麽沒關系?”

“你不想理我沒有關系,你不能現在做我的女朋友也沒有關系。”他認認真真地說,“我能看到你就好了。”以前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很貪心的,他耍心機,耍無賴,喜歡宋儒儒就想要一個人霸占她的全部,可到此刻他才發現如果那些都無法實現,只能看到她竟然也是足夠的。

宋儒儒早就知道,多見他一面,多聽他說一句話,都會讓自己多一道傷口,可她也沒有關系,那些傷口、那些疼痛,待到她一個人的時候慢慢流血便是,此時此刻一切都是無所謂的。

“你說你喜歡的東西很多,你喜歡天上的星星,可喜歡卻不一定就能擁有。”修颉颃看着她說,“我只想告訴你,你喜歡我卻不負責這是可以的,但是喜歡就一定可以擁有。”

他認真說話的時候真的很好看,宋儒儒難過地想,她也許會再遇到比他帥氣的人,也可能會遇到比他學識更淵博的人,但一定不會遇到比他更認真的人了。認真到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發自內心的,每一個眼神都映射出他真實的感受,與他在一起的時候永遠不必去猜想什麽,也必須去懷疑任何,只要看他、聽他,就能懂他、信他。

所以她問:“喜歡星星的話,那麽遙遠,要怎樣才擁有……”

他沒有立刻回答她,而是轉身從背包裏拿出一個粉紅色的紙袋,宋儒儒以為他又要送什麽貴重禮物來打動她,卻沒想到修颉颃自個将紙袋拆開,從裏面拿出一個去游樂園才會帶的亮燈發箍。

宋儒儒稍稍一愣的片刻,他已經拿起發箍帶到了他自己頭上,然後按下開關,發箍上黃色的小星星“啪”地一下就亮了起來,發出暖人的光芒。

“你說我就是那只小長頸鹿,擁有地球上最明亮的星星……”他一邊說一邊擡手戳了一下自己頭頂亮燈的小星星,幼稚得像個還沒上學的孩子,“那就是它啦!”

“謝謝你喜歡我,我要把小星星送給你。”他記得她給他講的故事,每一個細節都記得一清二楚。他将頭頂的發箍摘下,鄭重其事地戴在她頭上,然後捧起她的臉頰,笑了起來,“好啦,現在你就擁有最明亮的星星了!”

他溫潤的笑容恍如暖陽,就連澄如秋水的眼眸都透出暖人的光芒。她咬着牙一個人堅強地過了二十年,卻還是因為他的一個笑容淚流滿面,她很堅強,也比自己想象中要脆弱得多。

她的眼淚落在他的手背上,微微泛涼,他想要抽手替她去擦眼淚,她卻喑啞地說了一聲,“不要……”

他一愣便不敢再動,她擡起手摸了一下自己頭上的發箍,塑料小星星因為亮了燈泡微微發燙,她默默垂下眼眸,抿嘴淺淺一笑,“你從哪買來的?”

“我去游樂園買的。”他說着語氣有點嫉妒地補充了一句,“我一直以為游樂園只有小孩子才可以去,但我去了之後發現好多情侶都在裏面玩,我有點羨慕他們。不知道一百年後,還有沒有游樂園了……”

“應該沒有了吧。”她臉上的笑容像風一樣散去,“一百年以後還會有什麽能剩下呢?”

“還剩我啊!”修颉颃很篤定地說,“當然也有你!我們都得活那麽久才可以,否則你說的話就不作數了!”

“哪有什麽感情能堅持那麽久……”她突然說了這樣的話,好像對一切都看透了。就像她媽媽,喜歡過一個人才有了她,可是到最後卻是和另一個人共赴黃泉。

他的手掌微微收緊,掌心的熱度像是要把她的臉融化了似的,“會有的,只要彼此不放棄,就一定會有的。”

“要是一方放棄了呢?”她問他。

“那我希望她永遠都不要告訴我,只留下承諾就好,我就可以一直等着,等到一百年以後。即便是離開的時候也還可以帶着承諾,只會怪自己沒本事活那麽久,不會知道自己早早就被放棄了。”

小星星微弱的光籠着他們兩人,剎那間靜得只剩下呼吸聲,他的指尖輕輕顫動了一下,像是試探般地将手從她的臉頰移開,把她抱進自己的懷裏,她小小的身軀很軟,像是一團棉花似的,他不敢使勁。

“儒儒……”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她沒有說話,修颉颃便低頭去看她,她眼眸裏像是燃着一團小火苗似的,臉頰也燒紅着,他的喉嚨一陣發緊,忍不住低下頭吻上她的嘴唇。

這是他第三次親她,她的嘴唇沾了眼淚,有淡淡的鹹味。他想起小時候吃過的一種糖,晶亮的糖中間是一顆鹹酸的梅子,可奇怪的是梅子越鹹,糖的味道就更加甜,就像此刻她柔軟的雙唇甜味足以湧進的他心裏,他忍不住細細品嘗,不忍離開。

而這一次,宋儒儒沒有在他懷裏掙紮,也沒有給他一個耳光,她只是放縱自己享受片刻的安好。她的雙手繞過他的胸膛想要抱住他,卻遲遲未曾落下。她猶豫時他卻有感知似的,霸道地握住她的手腕按着她抱住自己,他的胸懷溫暖極了,宋儒儒覺得自己快要溺斃其中,如果她可以就此沉浸的話,如果她可以當做什麽都不知道的話,如果她還有資格喜歡他的話……

他的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驟然響起,打破了短暫的親密,他擡起頭來,白淨的臉龐像被火烤了似的紅,“不好意思……”他低聲道歉,然後掏出手機。

宋儒儒瞬間從溫暖跌入寒冷,也一下清醒了。她伸手拿下頭上的發箍,小星星還亮着燈不停閃爍着,仿佛從帶上的那一刻她就被下了魔咒,才會一時失控和他……

“媽,怎麽了?”修颉颃接通電話,打來電話的人是孟秋,她的聲音冰冷嚴肅卻又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颉颃,你過來一趟。”

她說着又補充了一句,“馬上,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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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終于啊,我終于要寫到最後一段虐了啊,開心(*^▽^*)然後我就可以自由了~~

☆、88,我比你想象中更讨厭你。

PART 88

修颉颃并不知道母親突然叫他回家是為了什麽,但孟秋少有語氣冰冷的時候,他記得她會這樣說話還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那時候她悲痛憤怒,對一切都格外敏感,現在回想起來都是很模糊的記憶。因此他很肯定,母親這樣說話家裏一定是出事了。

他只能将滿腹要說的話收進心裏,和宋儒儒暫時告別,“我要回家一趟,你還要走嗎?”

宋儒儒低着頭說:“我還要去醫院給月真師傅辦出院手續呢。”

“然後呢?”他追問。“還回來嗎?”

宋儒儒當即搖了搖頭,可忽地又停了下來,她擡起頭看着修颉颃問,“你還有事要找我嗎?”

“很多事。”他說着扶住她的雙肩重重地捏了一下,“等我回來,好嗎?”他怕她不同意,又補充了一句,“是朋友之間的事!”

他匆匆走進電梯,宋儒儒擡手摸上自己還發燙的雙唇,喃喃了一句,“哪有朋友談事會接吻的……”

===

其實早在邊舜一家進阮鹹辦公室的時候,溫惜就貓着步子跟了過去,可她在門上趴着好一會什麽也沒聽見,只好讪讪地回到教室,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守着,時時監控外面的動靜。

她蹲守的神色過分認真,加上今天一早來學校學習也太過反常,沒過多久一張她趴在窗前癡癡凝望的側顏美照就上了微博熱搜,配的文字是:超模溫惜疑似失戀,發奮學習,相思成疾。

好不容易盼到辦公室門開,溫惜計算時間他們談了有一個多小時,也到午飯時間了。若是談攏了肯定是要一起吃飯的,若是談不攏那就是各自散場,她雙手握成兩個空心圓圈,眼貼圈,圈貼窗,屏息凝視走出來的每個人。

走在第一個的是邊舜,她眉頭緊蹙很深沉的樣子,看不出是談成了還是談崩了。跟着邊舜後面的是邊堯,他的表情完全是震驚狀态,震驚是一個中性的表情,既可能是好,也可能是壞。再然後跟着的是一對中年夫婦,溫惜猜測應該是修颉颃的母親孟秋和邊舜邊堯的父親邊立心了。孟秋臉色慘白,緊咬着下唇,嘴唇都被她咬得毫無血色,她全身都在輕輕顫抖,邊立心在一旁攙扶着她,他一個勁在安撫孟秋,神色倒是很鎮定的。

這就讓溫惜有些納悶了,如果是談成了肯定是一家子歡歡喜喜,要是沒談成那也應該是邊舜哭哭唧唧,然後一家人圍着邊舜安慰才是。她瞅着怎麽一行四人裏孟秋是最崩潰的,仿佛被阮教授退教的人不是邊舜而是孟秋,再者就算孟秋是因為邊舜的緣故才這樣,那邊立心作為邊舜的父親也應該很焦急啊,怎麽反倒他是最鎮定的。

等他們一家陸續走下樓梯,溫惜确認阮教授不在隊伍裏,這才肯定他們是各自散場了。這就很尴尬了,竟然全家出動都沒能說服阮鹹?

溫惜有些崩潰,難道她要一輩子都背負愧疚感嗎?

不可能!

溫惜把桌上的東西一股腦倒進她的BV菜籃子裏,拎着包就跑去阮鹹的辦公室,她敲門的同時就已經一把推開了門。正在收拾茶幾的阮鹹明顯一驚,看到來的人是溫惜,她迅速将一樣東西藏到身後,不動聲色地說,“你怎麽來了?”

“邊舜他們來過了?”溫惜的關注點都是邊舜,絲毫沒有注意阮鹹的小動作。

阮鹹用另一只手将桌上一次性紙杯摞起,走到辦公桌旁的垃圾桶丢掉,順勢打開抽屜将藏在身後的那本書收了進去,然後很是自然地走過來。“是的,他們剛走。”

“你們談得怎麽樣?”

“我和他們道歉了,我沒有辦法繼續教邊舜。”阮鹹輕嘆了一聲,“很可惜,我很喜歡邊舜的。”

溫惜一直以來壓抑的愧疚和對阮鹹的怒氣,在阮鹹平靜的語調裏徹底爆發。她把挎包往地上重重一甩,走近阮鹹咄咄逼問,“你就是為了和我見面,做什麽都可以是嗎?”

“只要你能接受我,我做什麽都可以。”阮鹹絲毫沒有因為她淩厲的目光退縮,反而微微一笑,格外平和地反問她,“提出讓我不要教邊舜的人不是你嗎?你現在又是為了什麽這麽生氣?”

“我惡心你為我犧牲那副模樣!”溫惜勾起嘴角冷冷一笑,“你以為這樣就是為了女兒不顧一切的偉大母親了?你以為這樣就能顯示你對我的重視?你沒有能力、沒有辦法的時候抛棄了我,因為那時候我是累贅,現在你有能力了,為了讓自己良心安定就想來認我,那你有沒有想過你抛棄我的時候我連生存的能力都沒有?現在你有能力了,不好意思,我也有足夠的能力不再需要你了。”

阮鹹的笑容在臉上凝固,一點點褪去,最後連臉上的血色也一分不剩,她的聲音帶着輕輕的顫抖,“溫惜,你就這麽讨厭我?”

“我比你想象中更讨厭你。”溫惜咬牙切齒地說,“你為我所作的一切都讓我覺得是虛情假意。”

阮鹹沒有想到自己在溫惜眼中竟然如此不堪,她本以為溫惜只是一時不能接受,或是無法釋懷曾經的抛棄,那麽只要她努力彌補過去,或許就能得到原諒。溫惜的話讓她明白,原來她怎麽做都毫無意義,可即便如此,她還是不會放開手,或者說,她不可能放開手,因為溫惜是她的女兒,她在這個世上唯一剩下的人就只有女兒了。“那我還要怎麽做你才會相信我?”

“只要你不告訴我我父親是誰,我就永遠不可能相信你。”溫惜決絕地說,“儒儒就是因為她媽媽現在才會如此痛苦,如果你們做不到成為一個好人,那我希望你們這輩子都不要去做母親,不要讓你們的孩子跟着你們痛苦,否則你們口口聲聲的愛都像是笑話。”

阮鹹全身一陣陣發冷,徹骨的寒涼貫穿全身,溫惜的話在她耳畔如驚雷一般震動,震得她耳膜嗡嗡作響。是因為宋儒儒的事,溫惜才會這麽激動嗎?還好,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事煩擾到溫惜了……

溫惜拎起垮包轉身就走,開門的時候她稍稍放慢了步子,語調冷冷地說,“你最好還是把邊舜叫回來吧,否則你不但不會有女兒,連得意門生都要失去。”

===

修颉颃趕到家的時候已經過了午飯時間,家中沒有半點香氣,連空氣都像結了冰。

他剛一開門,一直守在門口的邊堯就伸手推他,想趁着孟秋還沒發現先把他推出去說幾句話,可孟秋卻先開了口,“來了就進來吧。”

邊堯沒轍只好松開手,修颉颃好奇地問邊堯,“你今天沒上班?”

“我們去了音樂學院……”邊堯小聲說,“然後……”

“是舜舜的事嗎?”修颉颃邊問邊走到客廳,卻發現沙發上只有孟秋和邊立心,邊舜不在,他有些好奇地問,“舜舜呢?”

“舜舜還小,就讓她出去了。”邊立心說着沖修颉颃使了個眼色,但邊立心的眼色太複雜,修颉颃一時沒弄明白。方才邊堯在門口也是欲言又止,現在邊立心也沖他使眼色,看起來這件事不是和邊舜有關,是和他有關啊!

“怎麽了?”他在沙發前坐下,看向孟秋。母親的臉色很不好看,在這樣的季節她的額頭竟然出了一層細細的汗,手也止不住輕顫。

“宋儒儒……那個叫宋儒儒的女孩……”孟秋因為情緒難以自控,連說話都不順暢了,“你還喜歡着她嗎?你和她在一起了嗎?”

修颉颃有些疑惑地眨了下眼,怎麽話題的中心也不是他,而是宋儒儒嗎?“怎麽了?”

“我問你你還喜歡她嗎!”孟秋忽地站起身來,嗓音尖銳地叫了起來,絲毫沒有往日的優雅鎮定。

修颉颃雖然對母親的反應有些驚愕,但還是保持平定地說,“她還沒有答應做我的女朋友,但我還喜歡着她。”

“好……”孟秋深吸一大口氣,努力克制自己說話的情緒,“我要你從此以後不再和她有任何聯系……”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孟秋的情緒顯然崩潰過一次,稍稍平定後現在又重新激動了起來,“就是以後都不許見她!”

“有話好好說,別激動,別激動……”邊立心伸手将她拽回沙發上,輕拍着她的後背,一邊繼續給修颉颃遞眼色,“哎呀,颉颃你先別管那麽多,你就先答應你媽媽……”

可修颉颃不是那種可以不明不白就點頭的人,他也清楚母親不是無緣無故就發作的人,所以他必須問個清楚。“我怎麽能不管呢?儒儒是我喜歡的女孩,我不可能不去見她的。”

邊堯之前守在門口就是擔心會出現這樣的場面,他暗暗靠近修颉颃,掐了他一把,“你先別說了……”

“你們好像都知道什麽,只有我不知道,卻還不許我問?!”修颉颃理清了眼下的局面,“如果是和我有關的事,就應該告訴我,而不是什麽都不說,卻要我違背心意遵從你們的意願。”

“違背心意?”孟秋一把甩開邊立心的手,這四個字在她聽來簡直諷刺極了,難道說二十年前修翼的心意,二十年後修颉颃的心意,都是她在違背?都是她在破壞?

讓她痛徹心扉的往事如滿天迷霧撲面而來,讓她無數次驚醒的噩夢重新出現在眼前,像一把把利刃插進她的胸口,這麽多年她好不容易才走出過去,卻沒想到早該徹底消失的一切卻還近在咫尺。

“你知不知道她是誰?她就是宋佳寧的女兒!宋佳寧就是那個死都要和你爸死在一起的女人!”

====

寫到這裏,我就有了強烈的預感,我終于寫最後一個環節了,我在收尾了o(╥﹏╥)o

☆、89,那我以後叫你什麽?

PART 89

宋佳寧……

這個名字修颉颃還是第一次聽到,他知道父親是和情婦死在一起的,但他卻不知道那個女人的名字,原來她叫宋佳寧,原來她是宋儒儒的母親……

她就是那個因為宋儒儒跑錯路而葬身火海的女人,自己還去過她的墓前為她念詩,原來是她,原來就是她!

二十年是很漫長的時光,足以改變世界,改變所有人,卻始終改變不了疼痛的感覺,他本以為自己不再恨修翼了,就不會再因此痛苦。

可他還能記得那晚的夜風,記得通天的紅色火光,記得停屍間裏蓋着的白布,也記得白布下焦黑的手,就連那天他們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清楚地刻在他的腦海裏。

“爸爸以後不會再騙你們了。颉颃會原諒爸爸嗎?”

“若是爸爸以後再也不騙媽媽,我也不想爸爸媽媽分開。”

“咱們拉鈎,爸爸以後再也不會騙你了。”

……

巨大的震驚沖擊後,他的思緒瞬間混亂,無數的片段在他腦海裏淩亂地閃過,有過去的,也有最近的,有開心的,也有難過的……

有宋儒儒冷冷的諷刺,“收起你可笑的主觀能動性吧,你當你是雞湯博主啊,每天鼓勵所有人積極向上,相信生活,相信明天?”

有她撲在他懷裏放聲大哭,“你知不知道我最害怕的就是有人在我眼前出事!修颉颃!你真是個混蛋!我恨死你了!”

也有方才甜蜜的吻,她唇瓣的溫度仿佛還停留在他的唇上,像是一場虛幻的夢境,夢境裏她微微一笑說,“我願意。”

那三個字閃過時,他驀然墜入冰淵,一下都醒了。

“是真的嗎?”他看向在場的每一個人,看着每一雙眼睛,想要從中看出些許的猶豫和回避,那麽他就可以去懷疑這一切的真實性。可每一雙眼裏雖然有不同的情愫,卻都有着一樣的肯定。

“颉颃,我們也是剛剛知道的。”邊立心為難地說,“本來是想緩一緩再告訴你,但是你和儒儒……”

修颉颃明白,是母親孟秋等不了了,她害怕自己的兒子像前夫一樣喜歡上那個女人,喜歡上那個女人的孩子,她害怕命運二十年一個輪回,她的兒子再度因為一個女人抛棄家庭,她承受不了那樣的打擊。

因為就連他自己一時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将自己對宋儒儒的感情視為一生最珍貴的寶藏,将宋儒儒視為一生最重要的人。因為喜歡她,他才能擺脫過去的噩夢,才有勇氣走進新的世界。她給他帶來了從未有過的美好,為他驅除了過去的陰霾,可是現在他卻發現原來那些噩夢、那些陰霾都與她有關。

再沒有比這更諷刺的事了。

他曾經研究過佛學,佛學中将“因果”分為兩種,一種是“異時依生”,即通常所說的“因果關系”;另一種則是“同時互依”。《雜阿含》中将此表述為“如兩束蘆,互倚不倒”,即兩束蘆葦,互倚而立,彼此都是對方得以“立”的“因”。就像他和宋儒儒一樣,二十年前的糾葛是導致痛苦的“因”,可他的喜歡卻又是痛苦的“因”,究竟讓他痛苦的是二十年前的往事,還是因為現在他喜歡着她呢?又或許是一個解不開的循環,相互作用,相互折磨。

窗外忽地就變了天陰沉下來,冷風瘋狂地往窗縫裏鑽,發出鬼哭狼嚎一樣的聲音。整個家都像被凍住了,可怕的沉寂中只有淺淺的呼吸聲。

修颉颃的眼眸像一片幹涸的湖,曾經那些明亮閃爍的光此刻都變成了離水的魚兒,在泥潭裏掙紮喘息,不,他甚至不能喘息,他的喉嚨裏像是紮進了最堅硬的刺,他的心像是掉進了最深的黑洞,疼痛一寸一寸地蔓延,最後将他吞噬。

邊立心很久沒有見過修颉颃這樣了,仿佛時光倒流他又變回曾經陰郁的少年,與世界格格不入,對一切視而不見。邊立心不忍氣氛繼續凝滞,站起來做和事佬,“其實,這事也沒那麽糟糕吧……那時候儒儒才多大,她哪能有什麽關系……”他說着遞給邊堯一個眼神,“再說,儒儒這姑娘是挺好的,邊堯也很喜歡她啊。”

然而邊堯正在想別的事,絲毫沒有注意到父親的暗示。今天的突發情況連邊堯都被吓到了,他一心想要隐瞞住秘密,卻萬萬沒有想到阮教授和宋佳寧竟然會認識,難怪那次她一眼就認出筆記本上潦草的名字,可既然她都認識為什麽那次還要追問自己調查修翼的事和誰有關……他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可一時也想不明白。

孟秋絲毫不吃邊立心軟磨硬泡那一套,“如果邊堯喜歡她,我不幹涉,那是邊堯的自由。但是颉颃不行,那個女人毀了我們全家,我不允許我的孩子和她的孩子有任何關系。”

“你看你這話說的……”邊立心啧啧嘴,“你的意思是邊堯和邊舜就不是你的孩子了?這多傷人啊!”

“你少給我耍嘴皮子!”孟秋厲色呵斥他,“我今天沒有心情和你開玩笑!”

邊立心見她是真的翻臉了,立刻噤若寒蟬,不敢再說一個字。

孟秋捏着眉心起身向卧室走,進門前她對修颉颃說,“颉颃,不是媽媽不讓你喜歡她,你自己也應該很清楚你是不可能接受她的。”

修颉颃沒有反駁,因為母親的話是對的,宋儒儒的身份足以覆滅他剛剛接受的新世界,也足以崩塌他所追求和信仰的美好,所有一切他認知的、他相信的、他追逐的,都不複存在。如果人生不可避免地走到這一步,那麽剩下人生的意義是什麽呢,繼續支撐他走完今後人生的終極目标又是什麽呢?

沉默了許久的修颉颃開口叫住孟秋,“媽,我不會再喜歡她了。 ”

孟秋的腳步停下,她看向兒子目光裏有欣慰也有心疼,“你明白就好。”

“但我好像不能離開她……”修颉颃又說,他幹涸的眼眸一點點明亮起來,“或許,我是愛上了她。”

是愛她吧,在知道一切的時候,他震驚、為難、痛苦,卻沒有一個念頭是要離開她。他知道他們的身份對彼此來說都會是傷害,甚至只要想起就會心如刀割,未來的路也會因此變得艱難甚至是絕望,但是離開她呢?

他從未想過未來的世界裏是沒有她的,哪怕是一百年的承諾,他只要信守她便始終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始終是他人生的終極目标。

“你……”孟秋一下愣住了,在她開口前邊立心搶先一步問修颉颃,“那過去的事呢?”

“它還是存在的。”修颉颃沒有絲毫的回避,“我不會忘記,它也會影響我,但是它不能改變我今後的人生方向。”

邊立心笑了,“你這孩子做人倒也簡單爽快。”其實從阮教授辦公室出來的時候,邊立心就是最鎮定的那個人,他知道這件事非同小可,但他也知道這件事無論多麽大它終究只是過去的事。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沒有辦法說服孟秋,一則是因為事出突然,二則是他們母子受到的傷害,他畢竟沒有切身體會過。早在修颉颃回家前,他其實就猜想過這孩子應該能快刀斬亂麻,可倒也沒想到這孩子的刀還真快!

一旁的邊堯也沒有料到修颉颃會說出這樣的話,他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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