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一次提及—— (22)

“八卦八卦,最有文化!”

宋儒儒走過去圍觀了一會才叫了姬書記一聲,姬書記白天就聽姬師傅說修颉颃和宋儒儒來了,此刻見到她激動不已,“宋博士,咱們村可就全靠你了啊……”

溝渠邊人多眼雜,宋儒儒把姬書記和姬師傅往活動板房方向帶了十來步才開始說話,“我一來就發現,雖然東壩村挨着你們,但兩個村的經濟情況也差太多了吧。”

“他們哪能和我們村比!”姬師傅自豪地說,“東壩村是鎮裏最窮的。”

這下宋儒儒就能理解兩撥人馬風雨無阻的嚴防死守了,東壩村是為了一舉成名,脫貧致富,可八卦村呢?“八卦村都這麽富了,還非要搶這個頭名嗎?就算沒發現遺址,你們也赫赫有名了啊。”

姬書記嘆了口氣,“宋博士,若是別的什麽,咱們八卦村還真不在乎,可這是歷史遺址啊!我們村這些年為了增加文化氣息那真是拼了老命,文王廟孔廟不說了,電視節目也沒少參加,結果呢?還是被人叫暴發戶村,丢人吶!若是遺址從咱們村發現的,那可就揚眉吐氣,誰也不能再叫我們暴發戶了不是?”

“暴發戶村有什麽不好呢?”宋儒儒看了看溝渠兩邊天差地別的建築,笑了起來,“你看東壩村的基礎建設,再看看你們村的娛樂設備,如果被說暴發戶幸福指數可以這麽高,我也願意做暴發戶啊!”

“可是我們不差錢,就是不想做暴發戶。”姬師傅小聲嘟囔了一句,“我寧願沒有大殿,也想要文物遺址。”

“這叫飽思淫欲餓思暖,倉廪實而知禮節,如果連基本生活都談不上滿足,要名聲有什麽用?”宋儒儒擡手指向東壩村昏暗的一片,依稀只能見到灰頭土臉的幾棟小樓房,“換作八卦村什麽都沒有的時候,你們是想要別墅豪車還是文物遺址啊?”

姬書記搖搖頭,別的問題他不敢說,可這個問題他可以拍着胸脯保證的。“宋博士,就是咱們八卦村倒退二十年,我們也會選文物遺址,沒有歷史文化哪來的經濟發展啊!二十年前咱們村還沒經濟轉型的時候就開始建設圖書館和音樂廳了,雖然成效不怎麽樣,可我們一心就是想發展文化的。”

見姬書記這麽說,宋儒儒也知道勸不了他們。其實最後實在沒轍考古隊也是可以強行發掘的,只是兩邊僵持總歸不便,時間上也少不得要耽擱。“最近是旅游旺季,農家樂熱門得很,挨家挨戶輪流蹲守也影響你們的生意和經濟效益啊。東壩村反正啥也沒有,他們耗着沒損失,你們就虧大了啊。”

說到這裏,姬師傅一時有些心疼,“對呢,我們車隊都停工一周了。”

“其實我覺得從哪挖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挖出來之後。”宋儒儒站在田間左右看了看,沖姬書記和姬師傅神秘地招了招手。姬師傅和姬書記一起湊頭過來,她壓低聲音說,“你們八卦村之所以富裕都是因為你們占據了龍脈,龍脈講究的是西進東出。原本你們村西頭是江支流,支流就是龍喝水的地方,大龍從西面喝水,滋養東面,你們就富了,後來河床幹涸沒有水了怎麽辦呢?就只能繼續往西,這不慢慢就把東壩村給榨幹了嗎?”

“那、那河水被喝幹了,東壩村也榨幹了,咱們村是要不行了嗎?”姬師傅一聽臉色都變了。

“所以你們得趕緊找新的西進啊。”宋儒儒說着閉上眼掐指,“我感覺東壩村還是有水的,應該有水塘?”

“有的有的。”姬書記連連點頭,“他們村唯一的經濟來源就是養殖草魚。”

Advertisement

宋儒儒睜開眼啧啧嘴,頗為擔憂地說,“水不夠大啊。”

“那怎麽辦?”姬師傅簡單粗暴裏說,“要不我們給他們村弄個人工湖?”

“龍怎麽能喝人工湖的水?”宋儒儒厲聲喝道,“龍只喝江河之水,無根之水,還有向上之水。”

“俗話都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哪裏有向上之水呢?”

宋儒儒豎起食指搖了搖,“非也非也,這地上水向下,可地下水向上啊,你看泉水可不就是向上之水嗎?要想龍脈不斷,就得挖出地下水來。”她說着停頓了一下,異常詭秘地笑起來,“所以就得從東壩村那頭挖,挖得越深越好,挖出地下水來,你們八卦村可就要一飛沖天了。”

“可是……”雖然覺得宋儒儒說的十分有道理,但姬書記和姬師傅還是有些猶豫不決。宋儒儒只得使出殺手锏來,“你們想啊,以東壩村的經濟實力,就算挖出遺址來,建了遺址博物館,他們能承載那麽多客流量嗎?所以當務之急應該考慮遺址發掘後的文化産業發展,搶占先機,這樣即便游客去了東壩村,還是得來你們八卦村接受文化洗禮。”

姬書記和姬師傅相視一眼,如此說來這才是真正的雙贏啊!“好,宋博士,我們聽你的。”

宋儒儒苦口婆心地說:“這就對了,我們又不是第一次合作!要是連我這個神婆都信不過,你們還能信誰?就算這下面挖出周公旦的王陵來,我也能把他研究個底朝天!”

====

搞定了八卦村,宋儒儒腳步輕盈地往回走。小雨雖然不大但也細細密密落滿她全身,一陣打頭風吹來,她禁不住打了個激靈,接着就是兩個巨大的噴嚏,連鼻涕都噴出來了。

好在此時黑黢黢的,也沒有人看見她丢臉的樣子,宋儒儒趕緊捂着鼻子向活動板房跑去,手裏的電筒上下亂晃,冷調的光柱忽地掃出兩條又白又細的腿來,她猛地想到晚飯時修颉颃的話——“這麽厲害的話下次帶去墓葬吧,好讓下面也熱鬧些。”

她心頭一顫,差點沒摔倒在地,光柱向上一掃,就照出了修颉颃冷冰冰的臉。他和宋儒儒一樣只在睡衣外披了一件大衣,剛才白色的腿就是他淺灰色的睡褲。

宋儒儒一連拍了胸脯好幾下,“你大晚上不睡招魂啊?”

“把鼻涕擦了。”修颉颃沒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一包紙巾遞過去,宋儒儒心頭一暖,原來他表面上冷冰冰的,可心裏還是想着她。

宋儒儒把鼻涕撸了一把,偷笑一下問他,“你在等我?”

“恩。”修颉颃倒也不強行裝逼,承認得很爽快。他今晚按照宋儒儒的思路查資料,忽地就聽見她開門下樓的聲音,本以為她是去上廁所,可過了好一會都不見她回來,他便出門去找她,才下樓就聽見遠處三個人的說話聲。雖然有些距離,但對修颉颃來說已經足夠他辨認三人的音色以及說話的內容了。

她把剩下的紙巾封好口遞還給他,“你不是不想見我嗎?”

他接過紙巾握在手裏捏了捏,然後才說,“現在天黑,看不清你。”

“……”宋儒儒承認這個答案是無懈可擊的,她服氣地點點頭,“好,我回去了。”

她從他身邊擦肩而過時,修颉颃忍不住轉身叫住她,“你為什麽要放棄我?”

宋儒儒背對着他苦笑了一下,終于啊,他終于還是問她了。她轉過身來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在問題上又加了一問題,“你覺得我是為什麽要放棄你?”

“因為怕我知道,因為我們的身份會很麻煩……”

“是的。”宋儒儒肯定了他的兩個答案,繼續說道,“其實還有別的,比如我覺得自己不能再影響你們家,也覺得沒有顏面見你,我很愧疚也很難堪,不知道要怎麽和你開口,還覺得自己不配……”

她說着說着就哽咽了,“但最重要的一點是,我不想傷害你,不想因為我的身份讓你傷心難過。”

飄着細雨的秋夜,他像一株超然挺拔的青竹在風雨裏蕭瑟而立,風過時葉聲沙沙,“可是宋儒儒,世上不會有任何一件事比你放棄我更傷害我。”

====

據說明天修老師作MAX……

☆、97,你那是金口玉言 !

PART 97

這段日子宋儒儒本就心力交瘁,夜裏淋了雨,吹了風,再被修颉颃往心上戳了一刀,第二天醒來時就覺得頭重腳輕,于是她問高隊長要了感冒藥吃。

“你要是病了就休息吧。”高隊長看她抓起藥丸一口就吞了,有些不放心她的狀态。

“不是大毛病,就是着涼而已。”宋儒儒端着一杯熱水咕嘟咕嘟喝下去,燙得胃裏暖和極了,“再說,我昨天半夜才說服他們,萬一今天他們又變卦了怎麽辦?我還是去現場看着吧。”

高隊長沖她豎起大拇指,“我可真佩服你,咱們全隊談了一周他們都沒松口,你竟然随便幾句話就解決了。”

宋儒儒不喜歡搞自謙那一套,當即就糾正了高隊長的話,“話雖然不多,但字字玑珠,句句良言,怎麽能是随便的幾句話呢?”

高隊長連忙道歉,“是我說錯了,你那是金口玉言 !”

宋儒儒左右看看,故作随意地問高隊長,“那個……修颉颃呢?他不去現場嗎?”

“他在查資料,說過一會再去。”高隊長說完過來人似的一笑,一副“你就別在我面前裝模作樣”的表情。“我還真是不懂,你們倆表面互相攻擊,背後相互關心,這是什麽新情趣嗎?”要說口是心非高隊長也不是沒見識過,只是看他們倆的狀态是真刀真槍的互怼和互相無視,難道現在談戀愛套路這麽多?

“都是他先攻擊我的。”宋儒儒有些委屈地說。

高隊長回憶了一下,認同地點點頭,“這倒也是,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錯了,之前和我說你的時候簡直把你誇上天,所以我一開始都沒想到會是你……”

宋儒儒聽出話裏的深層含義,不爽地挑了下眉頭,“沒想到是我?”

高隊長說多錯多當即決定還是談工作好,工作使人進步,工作使人幸福!“我們還是去現場吧,已經開始好一會兒了。”

===

雖然發掘工作從東壩村開始,但八卦村的村民也一個沒少地聚在溝渠邊,宋儒儒遠遠看見姬師傅就先去了八卦村這一邊。姬師傅正在埋頭看手機,宋儒儒叫了他一聲他才擡起頭來。

“看什麽呢?”宋儒儒笑着問。

“看車呢。”姬師傅說着把手機拿給她看,“等文物挖出來,游客就多了,那些旅游大巴車可都要提前訂貨的。”

論經濟頭腦,宋儒儒是佩服八卦村的,今早雨停天氣晴好,八卦村早早地就熱鬧了起來,看樣子又是吸金撈錢的一天啊。“哎,昨晚姬書記說你們村很早就建了圖書館和音樂廳,我上次來的時候怎麽都沒去過啊。”

“圖書館還在,音樂廳沒了。”姬師傅放下手機擡手指向遠處,隐約可見一棟波浪形房頂的建築,“就是那裏,蓋了三年都沒人去,只好改成大劇院跳舞了。”

以八卦村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一般是不會出現投資失誤的,宋儒儒有些不解地問,“不應該啊,你們沒做宣傳?”

“其實這事有點邪乎。”姬師傅左右看看沒有人,低壓聲音說,“音樂廳剛落成書記就讓我去請樂團和指揮家,結果啊……”

他的聲音越說越低,宋儒儒禁不住屏息聆聽,哪知說到關鍵之處姬師傅卻突然大喊一聲,“哎呀,修專家你來了啊!”

宋儒儒扭頭一看,原來是姍姍來遲的修颉颃到了現場,正和高隊長在溝渠另一側指揮現場。姬師傅對修颉颃的專業能力是一百二十分的信任,發掘的先機讓給了東壩村,總得打聽打聽局勢,連忙順着堤壩下溝渠爬到另一側。“修專家,你讀懂龜甲上的字了嗎?”

修颉颃淡淡地點了下頭,“看懂了部分,是一些關于戰争和祭祀的內容。”

“戰争?祭祀?”姬師傅的大腦飛速運轉,“那我們發展相關文化産業要怎麽做啊?”

修颉颃可不是文化顧問,擡手就指向隔着溝渠的宋儒儒,“那你得問她。”

宋儒儒被他遙遙一指,有點心髒被擊中的意味,兩頰正微微發紅的時候,他繼續說完後半句,“因為她專門忽悠人不責任。”

“……”宋儒儒低下頭抿了抿嘴,兩手交疊捏骨節,有句老話怎麽說來着,得饒人處且饒人,哦不,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人欲挖其墳必先來找死。“修老師,老子說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你要是總這樣得理不饒人,就是有違天道啊。”

修颉颃隔着溝渠自覺安全,對宋儒儒的摩拳擦掌不以為然,悠哉地把後半句補完:“可是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奉有餘。孰能有餘以奉天下?”

宋儒儒冷冷一笑,“無以人滅天,無以故滅命,無以得殉名。不要以為天隔得遠遠的,就可以任意妄為。”

“莊子蔽于天而不知人。”修颉颃回擊她用的是荀子批判莊子的話,末了還補充一句,“制天命而用之你不知道嗎?”

“天道運而無所積,故萬物成;帝道運而無所積,故天下歸。”宋儒儒反駁道,“你牛逼你厲害你還能創造萬物不成?”

“你怎麽還信奉老莊思想啊。”修颉颃挑起平淡儒雅的眉梢,語氣帶着些許的驚訝,随即就自我開解了,“也是,你本來就是研究玄學的……你這麽信奉老莊玄學,應該起名叫宋玄玄,宋莊莊啊……”

“我叫宋儒儒又不是因為我研究儒學!”宋儒儒大吼一聲,“我的儒是誰念為儒逢世難的儒!”

她話音剛落,高隊長眉頭一動,小聲念出那句詩的後半句,“誰念為儒逢世難,獨将衰鬓客秦關……”

默默觀戰姬師傅戳了高隊長一下,疑惑地問他,“你們搞研究的人都這麽吵架嗎?吵架還得背書啊?”

高隊長趕緊搖手撇清幹系,“我是實踐類,他們倆才是理論類。”

“你那個儒也是儒生的儒啊。”修颉颃分毫不讓地說,“孔子說,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天都沒有說過自己做了什麽,你還要替天發言嗎?”

宋儒儒的步步忍讓只換來他的咄咄逼人,現在修颉颃卻蹬鼻子上臉,越來越起勁了!反正她已經虧欠他了,欠多欠少他都得理不饒人,還不如虧欠得多一些,這樣她劃算點。“好啊,我是不能替天發言,但我可以替天行道!”

她唰地把外套拉鏈一拉,撸起兩邊的袖子,學着姬師傅下坡的方法想抄近路過去揍他。修颉颃卻一個潇灑地轉身,無視她的憤怒。宋儒儒火大心急,明明還有一半的高度,就不老實地直接跳下去,哪知她今早人就暈乎乎的,往下跳時腳底一軟竟然崴了一下。

“唉喲——”

一米多高的堤壩不算高,可她是頭朝下的栽法,撲通一下整個人紮進渠底,摔了個狗啃泥。

修颉颃已經走了幾大步,聽到她的叫聲急忙轉身,高隊長已經先他一步跳下溝渠,拉起了倒栽蔥的宋儒儒。昨夜下了雨,溝渠裏零星積着些小水窪,被扶起的宋儒儒一身狼狽,摔得一臉泥巴。

“沒事吧?”高隊長問她。

宋儒儒摔懵了,也不知道哪裏疼,也不知道哪裏髒。

修颉颃大驚失色,一個躍身就跳下溝渠。無奈他腿太長,又一時用力過猛,不僅跳過了宋儒儒所在的位置,還正好蹦進一個水窪裏,剛剛抹幹淨臉的宋儒儒迎面又被濺了一臉的泥漿。

這下宋儒儒也不懵了,她再次擡手抹掉嘴上的泥巴瞪了修颉颃一眼,咬牙回答高隊長的問題,“我沒事,反正有人不想見我,要麽跑得遠遠的,要麽落井下石,我有事也只能自己扛。”

“我……”修颉颃想解釋卻也不知從何說起,除了學術辯論外他的思維向來會慢一些,尤其是在宋儒儒連珠炮的時候,他往往還沒理解上一句,她的下一句就已經蹦出來了。他懵了三秒,只說出一句話,“我不想見你你也不用往溝裏躲啊……”

“好,我以後躲得遠遠的,盡量不在您眼前出事。”宋儒儒咬牙切齒地說“修老師,修專家,您工作重要,還是快回去吧!”

姬師傅雖然知道他們之間鬧別扭了,但也沒想到問題如此嚴重,而且這次還不是宋博士嫌棄修專家,而是雙方嫌棄啊!他現在也不敢随便勸和了,選擇退後兩步自保為上。

姬師傅連連後退和一個跑來的考古隊隊員撞了個滿懷,他健壯的身軀差點沒把隊員撞飛,隊員也顧不上他,踉跄站穩後急匆匆走到溝渠邊對着下面的人喊話。

“高隊長,溝渠以西什麽都沒有發現!”

====

修老師,不作就會有老婆啊,你懂不懂???

☆、98,你在肺裏啊!

PART98

雖然東壩村在發掘範圍內一無所獲,但未免遺漏,高隊長還是讓隊員向下繼續挖掘,同時擴大範圍。可到了第二天還是毫無發現,這下八卦村全村都沸騰了,就差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了。

午飯後姬書記就來考古隊通知,晚上在八卦大酒店安排了宴席,請考古隊全隊參加,為八卦村即将發掘遺址而慶祝。

“修專家和宋博士呢?”姬書記派發完請帖,獨獨不見那兩人,好奇地問高隊長。

“在樓上開會呢。”高隊長說着扁扁嘴,似乎對上面的情況并不看好。

高隊長的預感不是沒有道理,昨天他們倆吵了一架,宋儒儒又栽進溝裏,眼下基本是你死我活的狀态。姬書記對昨天的事也略有耳聞,便沒去找他們,托高隊長帶話請他們務必出席。

宋儒儒摔的雖然沒有傷口,但膝蓋結結實實跪了下去,現在兩條腿上都是淤青,走路也有點不靈活。雖然她也不想見修颉颃,但一早邊教授就來了電話,詢問她工作進度,她沒辦法只能拖着殘軀去修颉颃的房間和他開會。

昨天宋儒儒摔了之後,修颉颃就慫了,人老實了幾分,也不敢繼續找事了,但臉上還是鬧別扭的表情,那表情很複雜,有點後悔又有點不甘心,有點矯情又有點猶豫。

宋儒儒一邊翻看他最近的成果一邊提問,“這行是什麽字啊?”

“是關于成湯、大甲這些殷商先王祭祀的內容。”修颉颃雖然嘴上在回答問題,但目光卻一直盯着她的臉左看右看。

“你看什麽呢?”宋儒儒不客氣地白了他一眼,“你不是不想看嗎?”

他擡起手輕輕在她額頭右邊點了一下,“你這裏腫了……”

“嘶——”宋儒儒倒抽一口涼氣拍掉他的手,“腫了你還戳!”

“疼嗎?”他很低很低地問了一句。

“你頭朝下摔一個試試?”宋儒儒對于這種明知故問的問題懶得回答。

修颉颃不吱聲,目光下移到她的腿上,“腿呢?”

宋儒儒不耐煩了,“還能不能好好工作了?”

“你不想和我說話?”修颉颃動動嘴,嘀咕了一句。

“你都不想見我,我幹嘛和你說話啊?”

“我想見你的……”他弱弱地說了一句,“我就是不能原諒你。”

宋儒儒見他這副模樣,到嘴的狠話也說不出口了,“對你來說,你都不關心我媽媽和你爸爸的事,只是關心我放棄你嗎?”這個問題她想問很久了,但因為修颉颃一直鬧別扭,所以她也沒有機會問他。她能夠理解他不原諒自己,卻不明白他為什麽不過問她媽媽的事。那是讓她覺得愧疚萬分,覺得自己卑微到不配和他在一起的理由,他卻一個字都沒有問,只是問她為什麽要放棄他。

修颉颃眨了一下眼睛,澄澈的眼眸像一汪不沾塵世的清泉,“世界上很多人對我來說只是一個符號或是幾個标簽,有的我不認識,有的我不熟悉,他們的人生我沒有參與過、更沒有了解過,我既不能對他們做出評價,更不能對他們的行為和人生做出評價,所以他們對我而言都是認知以外的存在。就像你媽媽,她對我來說就是宋佳寧,是和我父親一起出事的人,是讓我父母婚姻破裂的人,此外她還是你的母親,但我從沒有見過她,也對她一無所知。與我有關系的人,只有我父親,還有你,我父親欺騙了我,所以我曾經痛恨他,而你放棄了我,所以我無法原諒你。”

“我只在乎出現在我生命中的人,只關心占據我內心的人。”他說着伸出自己的拳頭比劃,“我的心只比你大一些,要裝我的家人,還有青銅器,還要替你裝不開心的事,還有……”

宋儒儒覺得眼前的他漸漸模糊,像一張洇開的水墨畫,煙雨朦胧,墨色缥缈,“還有什麽嗎?”她嗓子悶悶地問他。

他抿了抿嘴認真地看着她,她最近好像瘦了,也憔悴了,氣色不像之前紅潤有活力,她是因為他才這樣的嗎?可他什麽都不知道,也什麽都沒有說,她怎麽就難過成這樣了呢?

“還有你,但我最近不想把你放進去了,所以你被關在隔壁。”

“隔壁是哪?”宋儒儒揉揉眼睛,有些茫然。

“是肺啊。”他皺起眉頭看她,“你不知道心髒在左邊,右邊是肺嗎?”

“那我為什麽在肺裏?”她飛速地思考了一下,實在想不出有什麽典故和根源。

修颉颃擡手戳了戳自己的右胸,“因為最近想到你這裏就氣得疼,所以你肯定在這裏。”

他是真的很生氣,生氣自己傷心了、難過了,想着不要見她卻又忍不住關注她的一舉一動,沒出息得令自己羞憤,可把他氣壞了!

宋儒儒低下頭淺淺笑了一下,不在心裏就不在呗,反正她還住在肺裏,那裏空蕩蕩的就她一個人,多自由啊!

====

古樂器演奏會在周末的傍晚如期舉行,邊舜也重新獲得了參加的機會,她有一場古琴獨奏和一場與阮鹹的雙人合奏表演。

溫惜對古樂器演奏一向不感興趣,雖然邊舜沒有因為她真的失去參加資格,但她始終覺得自己有點對不起邊舜,索性買了兩張票拉着穆揚去現場支持。

“你要是想刷票房可以包個場啊。”穆揚對古樂器更沒興趣,而且大好的周末本來是要去舅舅家吃飯的,童小悠答應了要給他做烤雞腿,現在卻要來聽彈琵琶,看着臺上的琵琶他就想到又脆又香的琵琶腿,一個勁地咽口水。

“包場?”溫惜挑起眉頭很是不滿,“我又沒欠她那麽多,兩張票就是我全部的愧疚之情。”

“價值兩百塊的愧疚?”舞臺上的琵琶彈得铿锵有力,穆揚餓得忍不住換了姿勢。

“兩百塊還不夠?”溫惜哼了一聲,“當初要不是她嫌我麻煩我也不用搬出寝室,那時候剛開始走秀,被經紀公司扣完本來就沒多少錢,還要自己租房子住……”

穆揚湊過來笑眯眯地說:“你後來不就搬來和我住了嘛……”

“就是因為便宜了你,我才覺得自己虧大了。”溫惜氣得兩手骨節咔咔響,“所以我只能出兩百塊的愧疚費!”

演奏會進行到三分之一的時候,溫惜和穆揚就沒出息地睡着了,根本沒等到邊舜的表演,等他倆醒來已經是壓軸獨奏曲了,演奏家恰恰是阮鹹。

溫惜上學期差點挂科就是因為選修的古琴課一節沒去,後來她對阮鹹這個人讨厭,自然連帶着古琴也讨厭,所以這倒是她第一次聽阮鹹的演奏。

阮鹹彈奏的是十大古琴曲中最為出名的《流水》,清澈的泛音配上活潑的節奏,将流水的動态描繪得生動至極,音韻揚揚悠悠,猶如見到淙淙铮铮的寒流,清清冷冷。行雲流水的調子忽地進入跌岩起伏的旋律,大幅度的上下滑音讓人有坐危舟過巫峽,目眩神移,驚心動魄之感,仿佛身處萬壑争流之中。

穆揚忍不住倒抽一口氣,戳了身邊的溫惜一下,“不得不說,她彈得真的很好……”溫惜一動沒動,穆揚側目看去,她已經聽呆了。待到琴曲音勢大減,猶如輕舟已過,勢就徜徉,流水之聲複起,她才怔怔地回過神來。

“聽傻了?”

溫惜搖搖頭,伸出自己的兩只手正面看看、反面看看,然後擡頭問穆揚,“我應該不是她的孩子吧,我的手根本彈不出這樣的曲子。”

“你是不是覺得她是你媽媽也沒那麽糟糕?”穆揚看出她眼神中閃過的猶豫和後悔,“其實你之前那麽說她是有些過分的,不管如何她是将你帶到這個世界的人,為了生下你也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十月懷胎一朝分娩,那種痛苦她總是為了你才忍受的。”

溫惜還記得自己上次和阮鹹的對話——

“我惡心你為我犧牲那副模樣!你以為這樣就是為了女兒不顧一切的偉大母親了?”

“我比你想象中更讨厭你。你為我所作的一切都讓我覺得是虛情假意。”

唔,好像是有點過分。

“你也沒必要一開始就将她放在敵對面,這樣她做什麽都是錯的,你對她也只有恨意。”穆揚了解溫惜的性格,她是極度的愛憎分明,風風火火,可真的恨一個人時她自己也是痛苦的,“你不必去接受她、原諒她,但你總可以去了解她,了解她是怎樣的一個人,再去考慮她值不值得你接受。”

溫惜一言不發,只是默默看着臺上還在演奏尾聲的阮鹹,收尾的曲調快而有力,旋律由低向上,最後結束在宮音上,尾音清越,令人回味。

====

所以說,修老師你有本事作,那就有本事被慫啊喂!

PS,因為上周是周六按摩的,所以明天繼續更新啊

☆、99,是叫修翼!不是修跑道!

PART99

演奏會圓滿結束,所有參演者集體謝幕後觀衆開始陸續離場。阮鹹退到後臺就被幾十個個粉絲圍着送花要簽名,邊舜替她拿過禮物和捧花,心中暗暗有些羨慕,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才能像阮教授一樣琴藝高超,得到大家的喜愛。

“舜舜!”一聲熟悉的聲音傳來,邊舜擡起頭就看見爸媽和邊堯走到了後臺。邊堯看她手捧着鮮花故意逗她,“哎喲,咱們家舜舜這麽紅啊,都有粉絲了?”

“這都是阮教授的。”邊舜瞪了他一眼,“你是故意挖苦我吧。”

邊堯賤兮兮地點點頭,“恩,不錯,長大了,也有自知之明了。”

孟秋嗔怪地拍了邊堯一下,“就你整天沒個正經。”

邊堯嘆了口氣,從身後拿出一小束花來遞給邊舜,“吶,怕你太可憐,所以給你買了一束花。”

邊舜将阮教授的禮物放在一邊,接過屬于自己的花束低頭嗅了一下,她嘴角噙着笑卻嫌棄地看了邊堯一眼,“你工資那麽多才買這麽小的花?”

“我的工資用處可多了,哪能浪費啊。”邊堯啧啧嘴指着花說,“我本來就想買一朵,現在都咬牙給你買了十朵,你還不滿意!”

他們兄妹打鬧成團的時候,阮鹹走了過來,對着孟秋和邊立心禮貌地點了下頭,“舜舜今天表現得特別好。”

“那也是您教得好。”孟秋誇贊道,“她和您比差得遠了。”

“她還年輕,我像她這麽大的時候……”阮鹹話說到一半忽地停住,孟秋和邊立心不明所以還認真地等着她把話繼續說完,阮鹹尴尬地笑了一下繼續說,“我像她這麽大的時候,彈得不如她好……”

“那是您謙虛。”邊堯湊過來說,“您的琴技太厲害了。外面有個人也聽傻了呢!”

阮鹹疑惑地看向邊堯,邊堯努努嘴示意她出去看看。

阮鹹放下手中的花束,走出後臺。人流匆匆的後臺走廊上只有一個人倚着牆懶懶地靠着,一雙大長腿一會晃晃左邊一會晃晃右邊,還不耐煩地抓了幾下頭發。

阮鹹忽地眼眶一濕,疾步走上前,聲音帶着不敢相信的沙啞,“你、你也來了?”

溫惜有些不自然地直起身子,目光到處游走,然後梗着脖子丢出硬邦邦的一句話,“我就是來和你說一聲,你彈得還不錯,好好加油哈。”

她的話說得既不符合她們的身份關系,語調也是尴尬的生硬,但阮鹹卻因為這句話潸然落淚,“好,我會加油的……”

====

八卦大酒店就在村中心的八卦湖畔,姬書記在湖景VIP包廂訂了三桌,落地窗外湖光山色,霓虹斑斓,偌大的圓桌上是山珍海味,饕餮珍馐。姬師傅還要開酒,被高隊長攔住了,“明天一早大家都還要工作,飯菜我們好好吃,酒水就不必了。”

考慮到考古隊的工作事關八卦村的将來,姬師傅便不再勸酒了。修颉颃和宋儒儒依舊是別扭的狀态,各自吃飯不說話。

姬書記沖姬師傅使了個眼色,姬師傅心領神會,端着酒杯就來找他們倆敬酒。“宋博士,修專家,你們倆和我們八卦村有緣,我今天必須得敬你們一杯,你們以茶代酒就好了。”

宋儒儒端起面前的茶和姬師傅碰了個杯,姬師傅笑眯眯地說,“宋博士,我看你和修專家也沒個下文,小姑娘總不能把青春白白浪費啊!要不你考慮一下姬書記的兒子吧,也是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