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宿河
隐藏在無形之處的琉璃材質的蕭才不至于太招搖。
西南方向的華惜林若隐若現,一般人還真不知道有這麽一個地方。況且這裏還生活了一群被譽為仙山上的種族——引蛇星族。
還不到月圓之夜,整片的華惜林隐藏在一層濃濃的熱霧之中。熱霧變幻,時而稀疏,時而稠密。稀疏時整片華惜林也就出現在擁有幻術能力的人眼中,這些人幻力普通,與普通人無異。人們不知道,這些人就生活在他們之中,他可能是一個算命者,一個點當鋪的掌櫃,或者一名茶藝師。只是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而已。有書記載:(忽見山頭有孤塔聳起,高插青冥,見宮殿數十所,碧瓦飛甍,未幾,高垣睥睨,連亘六七裏。中有樓若者,堂若者,坊若者,歷歷在目,以億萬計。忽大風起,塵氣莽莽然,城市依稀而已。既而風定天清,一切烏有,惟危樓一座,直接霄漢。樓五架,窗扉皆洞開;一行有五點明處,樓外天也。)
(層層指數,樓愈高,則明漸少。數至八層,裁如星點。又其上,則黯然缥缈,不可計其層次矣。而樓上人往來屑屑,或憑或立,不一狀。逾時,樓漸低,可見其頂;又漸如常樓;又漸如高舍;倏忽如拳如豆,遂不可見。 )因此在世間,這片華惜林的有無,這個種族的有無,對于外界來說只不過是一個關于海市蜃樓的傳說。說書人還在招搖着自己的見聞,不信的還是不信。
哀埕看着來人異樣的眼光,在他們看來這濕熱之地穿着一身白衣,有着光滑白皙比當地富貴家的女人還好的皮膚,還有近乎天人的容貌。是多麽的不正常。男子們用敵意的眼光看着他,女子們露出桃花面,還有人試圖接近這個俊美的男子。全只為了眼前這個少年人。哀埕面無表情,繼續往前走,俊美的身形就這麽消失在衆目睽睽之下。
像是一團擁有生命的微生物一般,那片熱霧在感知到外人的到來時,迅速收縮起來。被關在外面的人個個像是見鬼了一般,四散開來。剛才還對着少年人含情脈脈的女人們此時已經尖叫着不知所蹤。
先前倒是從父親所藏的那本書裏看到些關于那些異族之事,此時置身在這陌生的地方到還真是讓他新奇不已。
哀埕來之前便聽說這裏到處都是蛇,卻不料眼前自己便被上千條毒蛇圍攻。這些蛇都是一副防備欲要攻擊的模樣,每一只都立起了半條身子,足有米半。哀埕雖然擁有幻術可以利用結界将自己與這些毒蛇隔開。卻發現這些蛇像是有人操縱一樣,有些蛇甚至可以穿過結界将毒液注入結界內。哀埕很是不解,又不得不打起精神,這裏肯定有人操縱這些蛇,會是誰呢?正當這些蛇欲要進入結界攻擊時,他忽然聽到有聲音在接近。同時這些蛇像是收到什麽命令一般停止了進攻。
笛聲,哪裏來的笛聲。
“誰?”他警覺的大喝。
“你又是何人,能進入華惜林看來也非等閑之輩。說吧,來此地什麽目的。”一個聲音像是浮在空中,拖着長長的回聲。
“是誰,為何不現身,躲躲藏藏算什麽?”對這個看不見的人,他還是有些懼怕的。
“是我,這裏也是我的管轄之地。”來人卻是個鶴發童顏的人。
“在下哀埕,是聽風者的王,失禮之處還請諒解。”雖是年少,但見此人面善不禁還是施以禮數。
“住口,聽風者的王原是朝澈,怎麽會是你,為何要冒充?”
他倒是不緊不慢,不慌不忙。
“想必閣下就是這華惜林的主人——宿河吧!不錯,之前是朝澈,可是你不知道的一件事便是,朝澈在不久之前無故失蹤。族中不可一日無主,身為他的胞弟,我便繼任了這風神之位。”
“失蹤?你說失蹤就失蹤,我便告訴你,朝澈與我是故交,他出了這般事,你讓我如何信你?!”宿河面無表情,語氣中卻含了怨忿。
“閣下看看這個吧。”他淡定的從手心化出那只蕭。
“『知尋蕭』,你怎麽會有這個”宿河眼中有些敵意,又有些猶豫。
“閣下即知這知尋蕭,也便知道這支蕭在哥哥心中的位置。如是這樣,你也便知道,聽風一族的規定就是只傳皇室成員作為風神,作為他的胞弟,此物我都可以擁有,王位為何不可以!”說這話明顯的帶有挑釁。
“你……”剛要發火,他卻沉默了一瞬。
“哈哈哈,聽風者的王當真就這麽令你滿意麽!”
“閣下說這話是什麽意思,還有什麽比這擁有更高的權利呢?”
“當然,王位給你了至高的權利,但也剝奪了你的自由,不是麽!”這個人仿佛什麽都知道似的。
“看來哥哥确實對你知無不言,确實,我并不如外人眼裏的自由。也正因如此,哥哥他才失蹤了,一切的一切是一個人造成的,他就是客都。潛藏在聽風一族的奸細。”
“奸細,你怎麽知道”
“你可知道鬼蔔?”
“那個巫醫師麽?”
“是,他曾是聽風者的巫醫師,曾戀着一個叫巫音的巫樂師,是巫音冒着生命危險發現了這一秘密,卻慘死在客都的魔爪下。她死後鬼蔔便一直找機會複仇,而客都的妖術卻越來越精進,于是不得不将這一消息告訴我。實不相瞞,我之所以幫助他,一是為了我失蹤的哥哥,二是為了我曾經的記憶。”
“曾經的記憶,那是什麽?”
“我已經不記得是什麽了,只知道從身體到靈魂有什麽特別重要的人或事被遺忘了。”哀埕說這話的時候,眼中再次布滿了憂傷。
“也許是你的愛人,也許是什麽重要的事。”面前的人看來開始相信他了,語氣中帶着安慰。
“或許吧,所以,我請求閣下可以協助我,為了知音,為了自由,為了一切美好的事。”
“知音!好,我相信你說的,不過我是為了朝澈,而不是你。”
“如此,便已足夠,多謝。”
“說吧,怎麽幫?”
“謠言。”
“謠言?怎麽說”宿河不解。
“一句話可以殺死一個人,可以毀滅一座城,我們只需要向外界說客都作為聽風者的占星師,自作主張,想要占領蟲族領地,重蹈傀儡王複轍。”
“怎麽可能,沒人會相信這些,外界都知道聽風者換了風神,但不知道是誰繼承了風神之位,。因此,倘若風神內部發生這樣的事,別人只會認為新任風神無能,此計不可。”
“不,閣下錯了,風神大陸早已經不是當年的風神大陸,即使這裏被稱為風神大陸,但真正的情況是各族支離破碎。各族也只是在乎自己的存亡,風神內部是否混亂,新任風神是否無能,只待明日之時衰弱,一同吞并即可。而只要我們将謠言散播出去,外族就會在意自己是否會成為下一個蟲族。因此,此計行的通。”哀埕冷漠的說。
“哈哈,據傳朝澈的胞弟失散多年,外界以為他在早些年便離世了。誰曾想此時他正與我侃侃而談這片大陸的興衰。當真是……”宿河不是不信面前的少年,便是真的,也果然是可笑至極。
“你其實不必這樣,早已經破裂的大陸,早已經離散了的人心,便不必在可惜。”
“你果然不同于朝澈,他縱是千萬人負了他,他也不會負千萬人。”宿河嘆息這說,畢竟是良善之人,心也柔軟。
“哥哥曾是那麽善良,可不就是因為這善良才失去了他最愛的人。這片大陸真的值得他這般麽?”
“……”宿河沉默了,許是無奈吧。
“不值啊,不值,我可憐的世間人,不久便要有個人拯救你們于水火。不過在跳出水火之前,你們需要承受水火。”似是自言自語。
“你就這麽當這片大陸的風神的麽?!”不解又憤怒的問。
“當然,我不願再重蹈哥哥的複轍,為自己争取自由,有錯麽!”
問世間,天要生我,為何要亡我。
問浮塵,若要将大任與我,為何要诓我。
問自己,将存于亂世紅塵,此去應知多奸險。汝等好自為之。
“無錯,未曾想,你便是這麽個率性之人。我便是應了你的請求。”
“哈哈,當真。”
“我曾遇知己朝澈,月下撫琴,山尖清酌,自知足以。今日已過多年,那月下之人已經遠去,我自當好好活着。與你商談之後,便知今後為蒼生,為自己也要掙他一掙。”
“知足者常樂,如今我倒是開始羨慕起當年的你來了。”少年人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可如今這世間恰如你說的混亂不堪,哪還由得我們吶。”宿河嘆氣。
“我為你撫琴一曲可好?”
“折辛笖,配美人
何欺無事話秋風
川河以縱佳期兮
旦暮霞出于高唐
娥皇兮高唱
東隅曉,合唱晚
女嬰闌幹,一戲一寒樓
……”
“這曲似曾相識,多謝你願獻我一曲,如今,昔人不在,你可願代他伴我。”知己難逢,宿河這邊算是乞願。
“……”哀埕沉默了。
“終究還是不願的,這世間到底還是只有一個朝澈。”憾啊。
“并非,我尚且有一事不明,在查清這件事之前,恕我不能答應。不過,你若把我當成友人,我們會見面的。”
“一言為定,哀埕,我在此等你與我把酒邀月。”宿河眼中帶着曾經的炙熱,對知己的炙熱。
聽這一聲‘哀埕’他心中閃過一絲不忍,到底還是要負更多人麽?
“宿河,知尋蕭還你,待到不日,我再來看你。”
“不必,知尋蕭本就屬于懂他的人,從今以後,他就是你的了。”宿河帶着無畏,帶着信任,到更讓他不忍了。
“如此……多謝了。”哀埕頭也不回的離去。
“待君歸期,共飲此月。”宿河對着他的背影歡唱。
心地再是如鋼鐵,也抵不過最真誠的付出。有何苦要這般互相煎熬着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