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己的第一個計劃。

顧餘瀝不是一個拘泥的人,再加上女兒也還小,沒那麽多忌諱,很痛快地就答應了。

跟着顧餘瀝來到村裏的學堂,其實就是一處勉強遮風避雨的土房子,裏面的一張木桌倒是挺講究,是顧餘瀝從已經一窮二白的家裏搬過來的,剩下的學生坐的桌椅都是破破爛爛的,缺胳膊少腿。

時間還早,然而剛進教室,顧宛就看到了一個人,臉蛋髒兮兮的,正在用作黑板的簡易木板上拿着土塊寫寫畫畫,扭頭看到顧餘瀝,眼裏閃出光芒,興奮地跑過來,“先生,你來了!”

顧宛先笑盈盈喊道,“雲輕哥哥好。”

這就是顧宛要找的人,齊雲輕,也是顧宛的原身除了父親之外最喜歡和依賴的人。

做生意的事她不好出面,家人也會疑心,不能托付。只有這個父親的學生,之前一直就拿顧宛當小公主一般寵着供着,什麽都聽,兩人關系好的不行。

齊雲輕看着顧宛的眼睛亮亮的,也笑道,“顧宛妹妹倒是有點吃胖了!”

顧宛從顧餘瀝身上掙下來,小鼻子“哼”出一聲。

顧餘瀝看着齊雲輕的臉直皺眉頭:“讀書人怎麽能不修邊幅,快去把臉洗幹淨了再來!”

齊雲輕臉紅了,垂下頭嗫嚅道,“我剛剛幫二嫂送完木炭,還沒來得及……”

顧餘瀝嘆了口氣:“你的學費還沒交吧?”

齊雲輕頭垂得更低了。

顧餘瀝無奈道:“再緩緩吧!我會跟堂長說的。”

齊雲輕忙不疊地彎着腰:“謝謝顧先生!”聲音裏已經帶上了酸澀的哭音。

“雲輕哥哥,給你!擦擦臉吧!”顧宛伸手将一條小手帕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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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雲輕手忙腳亂地接過,連聲道:“謝謝宛宛妹妹。”将手帕捏在手裏,在臉上抹了兩下,不好意思地看着手帕上的“黑印兒”,“我洗幹淨了再還給你……”

顧宛笑道:“不用了!”

齊雲輕臉紅紅地笑起來,将手帕捏在了手裏,沒再舍得拿出來擦。

好容易熬到中午散學,顧宛拉着齊雲輕就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對顧餘瀝喊道:“爹爹,宛宛去幫你取午飯!”

顧餘瀝擺擺手,自顧自地整理起學堂來。

顧宛拉着齊雲輕在路上跑了一段,确定跑遠了才停下來,松開手,卻發現齊雲輕的臉紅的像個大蘋果,還滿頭大汗,不由得擔心道:“雲輕哥哥,你沒事吧?都怪我,跑太快了,讓你出這麽汗。”

齊雲輕臉紅紅的,忙搖手道:“宛宛妹妹,我沒事。”

兩人接着慢慢地往前走,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着話。

“雲輕哥哥,你想不想賺學費?”顧宛突然問道。

齊雲輕父母都去世了,現在住在他二哥家裏,家裏有一個兇悍的二嫂,要不是齊雲輕的二哥堅持,齊雲輕的書根本就讀不下來。

齊雲輕眼睛一亮,又很快黯然下來,“哪裏有那麽容易,沒有地方願意收我們這麽小的,官府也不允許。”

顧宛道:“只要你聽我的,我可以幫你賺到學費,吃的喝的也不用愁!”

齊雲輕眼睛又亮了:“真的嗎?”

顧宛笑道:“當然是真的,不過你必須要聽我的,而且一定要保密!”

齊雲輕有些猶豫:“你不會讓我做什麽不好的事情吧?先生知道了我們都要受罰的,我倒是沒事,連累了你就不好了。”

顧宛搖頭道:“雲輕哥哥,你還不了解我嗎?我保證,絕對是個既能賺錢又保險的活,只要你聽我的,就一定行。”

齊雲輕想了想,自己已經欠了快一年的學費了,一咬牙,“好,我聽你的。”

6,第一桶金(二)

回到家的時候,蘇氏正在忙着将顧餘瀝的午飯裝進屜子裏,面帶愁色,看見顧宛跟齊雲輕跑進來,有些為難地笑道:“雲輕來了啊!家中的飯怕是不太夠。你等着,我再去給你煮點面條!”

齊雲輕來不及說話,就被顧宛拉進了裏間。

顧宛從自己睡的褥子夾層裏翻出那顆“小白龍”玻璃球,遞給齊雲輕道:“下午你下了學之後就拿着這顆珠子到自由集市上去,想辦法把這個賣出去。”

齊雲輕好奇地摸着手裏輕巧的東西,不由贊嘆,“這是什麽?真漂亮!玉珠子嗎?裏面的白龍是怎麽雕上去的?真神奇!宛宛,你從哪裏來的?”

顧宛道:“你不要管我這東西是哪裏來的,你只管按我說的做就好。”

齊雲輕點點頭,寶貝似的捧着手裏的東西,“宛宛你接着說。”

顧宛繼續道:“你千萬記住,不要主動去向別人出售這個,你只挂個牌子,把這顆珠子擺上,等着別人來問你。別人問你這顆珠子賣多少錢的時候,你也不要喊價,讓他出價,但是不管對方出多少錢說些什麽,你都不要賣,也不要出言辯解,只要拒絕就行了。晚上過來找我我再告訴你該怎麽做。”

齊雲輕有點疑惑道:“我們不是去賣東西的嗎?為什麽有人願意買,我們又不賣了?”

顧宛笑道:“這就是生意之道,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放心,一定能賣出去,還能賣個好價錢。”

齊雲輕不理解,但看着顧宛志在必得的表情,他又下意識地覺得聽宛宛的一定沒錯。而且,宛宛似乎有點跟以前不一樣了,像是突然長大了好多,比自己還要成熟懂得多,齊雲輕暗暗發誓道:自己一定要快快長大,好好學本領,好以後保護宛宛。

蘇氏在外面喊兩人吃飯,顧宛眨眨眼睛對齊雲輕道:“要保守秘密哦!”

齊雲輕堅定的點頭:“我知道了!我會的。”

兩人飛快地吃了飯,又一起跑着去給顧餘瀝送了午飯。

下午顧餘瀝和齊雲輕又開始上課,顧宛悶得無聊,實在聽不進去拽文拽詞的課,一個人沿着小路慢慢地往家的方向溜達着走回去。

村裏別的不說,就是風景好,空氣也清新,顧宛慢慢在樹蔭下走着,覺得身心都平靜了,忍不住閉上眼睛,竟覺得就算一直這麽悠閑地活下去,也不失為一種享受。

腳下絆了個趔趄,顧宛看着腳下已經露出腳趾頭的棉鞋,不禁滿頭黑線,仿佛被現實迎頭打了一棒,看來還是有錢的悠閑生活更好一些。

想起兒時的一個順口溜,顧宛看着眼前景象不由得自嘲地唱起來:“這麽好的天,下雪花;這麽好的棉鞋,露腳丫……”

“噗嗤!”顧宛不由得朝後望去,這一望,就愣住了,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匹馬,一個紅衣似火的小姑娘坐在上面,正笑的明豔恣意。

見顧宛望過去,斂了笑,只嘴角的梨渦還在,抿嘴道:“你這丫頭,穿了一雙爛棉鞋還這麽高興,還唱起歌來!這邊境,當真是有趣的地方,人也有趣得緊!”

顧宛看她的裝扮氣度,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貴。

正要接話,又傳來一陣馬蹄的聲音,紅衣小姑娘急了,催馬往樹林裏面走,一邊走一邊急急叮囑顧宛:“你幫幫忙,可別把我供出去!”

轉眼間幾匹馬已經到了眼前,顧宛冷眼望瞧着,馬上的人都是練家子,訓練有素的樣子,其中一個嚴肅冷淡的漢子勒住馬,硬邦邦地問道:“小姑娘有沒有看到一匹馬共一個人過去?”

顧宛做出癡癡傻傻的模樣,迷茫地指指前面的路道:“馬,人,那邊……”

幾人道過謝,疾馳而去。

一陣灰塵随風揚起,紅衣小姑娘牽着馬從林子裏走了出來,笑着對顧宛說道:“看不出你還挺機靈,謝謝你啦!”

顧宛不可置否地笑笑:“不用謝。”

“我叫蕭琅琳,你叫什麽?”

“我叫顧宛。”

“你對撫遠鎮熟悉嗎?我缺一個向導。”

顧宛笑開了眉眼:“還算熟悉,如果你願意,只需五兩銀子。”

蕭琅琳瞪大了眉眼,看着挺可愛的小丫頭,怎麽?

難道自己看走眼了?

顧宛見對方沒回應,轉身就走:“沿着這條路一直走就到鎮上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哎~你等等!”蕭琅琳喊住顧宛,“五兩就五兩!不過說好了要帶我玩好吃好!”

顧宛笑眯眯地應了:“沒問題!”

蕭琅琳看看顧宛的小身板,猶疑道:“你能騎馬嗎?”

“當然!”

蕭琅琳只看見顧宛左腿往馬镫上一使力,身子已經輕盈地落在自己身後,矯健靈活,心裏對顧宛産生了濃濃的興趣。

在京城裏都是些嬌生慣養的大家閨秀,蕭琅琳看不慣她們,她們也看不慣蕭琅琳,今日蕭琅琳見識了馬術跟自己可能有一拼的顧宛,心裏熱起來:自己一定要跟她成為朋友!

蕭琅琳身後的顧宛手心卻微微出了汗,沒辦法,這個身體太小了,也太虛了。雖然馬匹本身是按照紅衣小姑娘的身形挑的,但蕭琅琳比顧宛要高挑也要有力氣一些,所以顧宛上的頗為費力。

顧宛喜歡蕭琅琳,第一眼就喜歡,因為看着她她就覺得像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活得恣意明麗,逍遙自在。

萬物惺惺相惜就是這個道理,每分每秒,都有可能會有氣場相契的兩個人走到一起,當然也會有氣場相悖的兩個人成為永遠的宿敵。

所幸,她們是前者。

7,第一桶金(三)

顧宛帶着蕭琅琳在撫遠鎮裏逛了一整個下午,在這個下午裏她仿佛變回了自己,談笑風生,張揚任性。

蕭琅琳嘴裏嚼着一串路邊攤買的糖葫蘆,滿手滿嘴的糖絲,含糊不清道:“跟你在一起就是比跟那群木頭在一起強,她們不願吃這種東西,更不願在大街上吃這個!我們才是同道中人啊!”

顧宛也笑:“天色不早了,你家人找你肯定也找急了,你快回家吧!我也要回家了。”

蕭琅琳有點失望,又突然眼睛一亮,“還要去最後一個地方!”

蕭琅琳拉着顧宛回到了她們之前路過的一家鞋店,指着一雙紅底金絲邊雪地靴子讓掌櫃的包起來然後遞給了顧宛。

顧宛很驚訝剛剛走過的路蕭琅琳似乎走過一次就熟了,更驚訝她會給自己買鞋子,也不忸怩,笑道:“謝謝!”

蕭琅琳更滿意了:“你果然與衆不同,這雙鞋子,配你!你天生就适合更好的東西。”又挑剔地看了看顧宛的棉衣,直皺眉,“下次送你套衣服,今天太晚了。”

顧宛忙推辭道:“衣服就不必了。”

蕭琅琳不樂意起來,“剛說你與衆不同,你怎麽又跟那些俗人一個模樣了?”

顧宛笑道:“我接受你的鞋子,是因為鞋子的價格是五兩多銀子,與我的引路費差不多,我自然願意接受。更何況,我本就是俗人一個,你若是執意要再送我東西,就在我又幫了你什麽忙之後,不然,我的俗套一定會讓你失望的。”

蕭琅琳瞪着顧宛,顧宛不說話地瞪回去,瞪了半晌,兩人都笑了。

蕭琅琳騎上馬,朝顧宛揮揮手:“我暫時住在永安巷顧府,有時間來找我玩!”

顧宛點着頭,看着一馬一人揚長而去,微微皺了皺眉,顧府的人?

反正又不一定會有交集,現在多想也沒用,顧宛轉了方向往鎮南邊的自由市場走去,今天她還有件真正重要的事情,既然來了,就順便去看看齊雲輕的事情做的怎麽樣了。

在這麽一個似乎是對過去生活的重現的一個下午,顧宛對自己要追求的生活有了更深刻的認識:不該得過且過,再活一世不意味着自己就該默默而終。

既然窮,那就發家致富!

集市的狀況比顧宛想象得要熱鬧的多,老遠就看到集市的入口堆滿了人,圍着一個地方不肯離去。

顧宛個子小,挑了集市旁邊的一處臺階站上去,踮起腳尖才看到被圍到中間的正是齊雲輕。

不過齊雲輕的形象卻不是一個半大小子,不知是他自己弄的,還是別人幫他弄的,貼了兩撇不倫不類的小胡子,圍了面巾,身形佝偻着,還真像一個小老頭。如果不是身形,顧宛還不一定認得出來。

這小子,還有幾分智慧!顧宛心裏不由道。

坐在臺階上等了一會兒,人群開始散開,齊雲輕收好東西從裏面擠出來,不顧身後人的追問,徑自出城去了。

顧宛跟在齊雲輕後面,直到人少的地方才追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齊雲輕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識緊了緊手裏的包裹,扭過頭看到是顧宛才松了口氣,随即興奮地眼睛放光:“宛宛,你知道嗎?今天居然有人願意出一百兩買這麽一個小東西!我差點就将它賣了。”

顧宛板起臉來:“你忘了我跟你說的什麽了?”

齊雲輕連忙搖頭:“我記着呢!什麽也不多說,也堅決不賣。”

顧宛點頭:“這才像話。”

“不過,”齊雲輕似是有點為難般開口,“今天我看到鄰村的那幾個小混混也在人群裏,不知叽叽咕咕商量些什麽,我心裏擔心……”

顧宛擰了擰眉毛,她倒忘了這一茬,如果被混混無賴搶了去占為己有,以她們兩個孩子的力量來說根本有如螳臂當車,更何況她無法解釋玻璃球的由來,也無法報官。

“你剛才出城可有人跟着?”

“我為了甩開他們故意從南邊經中城過來的,應該沒有。”

顧宛恍然大悟,她原本還以為齊雲輕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原來是為了甩人,自己一路上也沒看到什麽可疑的人,暫時應該是安全的。

不過這确實是個問題,亟需解決。

顧宛沉思片刻道:“你明日下午同一時間繼續在那裏坐着,要小心行事。市集人多,即使有歹人也不敢貿然行事。不過這次不要待到這麽晚,要早早地回。”

“我知道了。”

“這次如果有人願意出一百兩以上的價錢你就仔細問清楚他的身份,如果是生意人你就跟他說是代為出售需要咨詢物主意見讓他等等,然後回來告訴我。”

齊雲輕奇道:“宛宛是說這珠子要賣給那些生意人?”

顧宛點頭:“對!而且如果是珠寶商珍寶軒之類的就更好了。”

這類的鋪子一般財大勢大,背後也有人罩着,輕易不敢有人招惹,就像是名牌;而自己出售就不免要親自面對別人的刁難甚至是官府的麻煩,就像是被城管追的滿世界跑的小攤販。

顧宛當然選擇前者。

齊雲輕點頭應了。

顧宛看着他那滑稽的小胡子,忍不住一把扯下來,笑道:“你這個是怎麽想出來的?還挺像的,差點把我騙過去!”

齊雲輕不好意思道:“我見過同村的小孩幫他們自己家賣木炭,如果是孩子,那些買東西的總會占占便宜騙騙人,一般大人就不會,所以……”

“這些都是你自己畫的?”

“嗯,那胡子是我用毛筆的尖扯下來粘的,不知道像不像……”

“像!像極了!你要是身形再高一點就完美了。雲輕哥哥,你以後說不定會成為小人書裏的易容術高手!”

齊雲輕臉紅了:“哪有你說的那麽厲害!”

顧宛俏皮道:“當然了!你永遠也畫不出像我這般漂亮可愛的臉來!”

齊雲輕的臉更紅了,在夜色裏看不清晰。

他沒想到,在很久很久之後,顧宛一語成谶,他一雙舉世聞名的生花妙手可以畫出任何人的容貌,唯獨對顧宛,一筆難成。

8,第一桶金(四)

一大早顧宛剛剛爬起來,卻沒有看到準備好的飯,走到廚房就看到蘇氏正對着米缸犯難。

俗話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顧宛湊過去,果然,米缸裏連一顆米都沒有了。

看到顧宛來,蘇氏掩飾般地把缸子蓋上道:“今天為娘起晚了,還沒有做飯,宛宛先去玩一會兒等等吧!”

顧宛無奈,等就能把米從天上把米等來了?

溜回炕上,顧宛找到了自己之前特意留下來的碎銀子,回到廚房交給了蘇氏。

蘇氏一臉驚喜:“宛宛這錢是從哪裏來的?”

顧宛伸出一根指頭放到嘴邊“噓”了一聲,才說道:“這是上次去顧府借的,你可不要告訴爹爹。”

蘇氏是個傳統的溫柔軟弱的小門小戶的女子,當然也什麽都聽丈夫的,為難道:“為什麽不告訴他?你爹爹問起來怎麽辦?”

顧宛深深覺得要馬上改變他們是件相當困難的事情,只能小意規勸道:“爹爹花錢一向大手大腳的,要是錢全部放在他手裏,又會很快就花完了,這錢放你這裏,只用作平日裏的開銷,估計還能支撐一陣子。爹爹一向不是很注意這些家長裏短,不會有事的。若是真被發現了,娘就說是我故意藏起來的就好了。爹爹疼我,不會怎麽樣的。”

蘇氏還是有點不贊同,顧宛催促道:“一會爹爹起來就要吃飯了,你先去隔壁張嬸那裏借一點,等一會爹爹走了再去買米就是了。”

蘇氏一聽,忙慌裏慌張地去了。

吃過早飯,顧宛一個人在家裏描着顧餘瀝安排下來的毛筆字,筆墨珍貴,顧宛下筆很仔細,生怕浪費了一點半點,直到筆上的墨幹了才蘸一下墨。

顧清被打發去祖母、也就是顧餘瀝的母親那裏去了,但顧宛知道顧清心裏是不願意去的。

在顧宛的印象裏,這個祖母秦氏從來沒有給過他們一個笑臉,總是嚴肅冷漠的,顧餘瀝之前每次帶着顧宛去,都會被攆出來。

原因也很簡單,這一支裏顧宛的祖父是顧家唯一一個娶了一個農婦做妻子的,這個農婦不僅能幹,也嚴厲,當年逼着顧餘瀝也娶一個會過日子的農婦。

顧餘瀝是什麽人?那是寧願餓死在金缽缽裏也不願在泥土地裏溫飽無憂的人,于是瞞着顧家人娶了勉強算書香門第的蘇氏。

秦氏一怒之下就将顧餘瀝一家趕了出來,自己搬到了大兒子顧餘年的家裏,大有不認顧餘瀝的氣勢。

顧宛倒是想會會這個傳聞中記憶中飛橫跋扈的祖母,來日方長,她也不急在一時,就先擱一擱。

“宛宛!宛宛!”齊雲輕的聲音傳來。

顧宛凝着氣将最後一筆寫完,才望向滿頭大汗沖進房子的齊雲輕,“老遠就聽到你的聲音了,激動成這樣,事情有結果了?”

齊雲輕眼睛亮亮的,“我就知道宛宛聰明!昨天學堂放假我又坐了一天,今天一大早我又去了城裏一趟,剛去就有一個人在那裏等着我,說是奇珍閣的老板,願意花五百兩把珠子買下來!”

顧宛也高興,“你可确定那是奇珍閣的老板?”

“我确定!為了以防萬一,我還去了僞裝偷偷跟着去看了看,确實是撫遠第一大藏寶閣奇珍閣的老板沒錯!”

顧宛心下一安,看着齊雲輕滿頭大汗的樣子,忙倒了一杯水拿給他,“先喝口水,一會兒你去幫我跟那人報個信兒,就說物主想要當面談談東西的價格,如果他有意的話應該中午就會有答案,你就快來告訴我。”

齊雲輕現在覺得自己的宛宛妹妹是料事如神的,當下也不休息,就又興沖沖地往外沖。

約莫中午的功夫,顧清垂頭喪氣地從大伯家回來了,多半又是被攆回來的,顧宛見怪不怪。

蘇氏也買好了柴米油鹽,剩了一點碎銀子交回給了顧宛,顧宛奇怪,蘇氏卻道:“我是個沒主意的,放在我手裏我心裏不安寧,就放在你那吧!等到需要的時候再問你要。”

顧宛有一種自己在管家的感覺,不過這種感覺不賴,有本錢握在手裏的感覺比事事依賴別人要安心的多。

蘇氏軟弱,顧餘瀝卻固執,而且有點大男子主義,真正不好打發。

顧宛知道這些事情急不得,只能慢慢來。

思索了一會兒,顧宛試探着開口,“娘,我聽說我們家的田地一直荒着的?”

蘇氏嘆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的性子,哪裏願意碰一點這些東西,我又什麽都做不了,幹不來那些事情。倒也不都是荒着的,大部分你大伯家一直種着的,還有一小部分被你爹爹給了村裏地少的人,也種着東西的吧!”

顧宛接着問道:“總共大概有多少地呢?”

蘇氏細想了想,道:“不多,好像也就百八十畝吧!”

顧宛差點一口血噴出來,是古代對土地都是這種概念,還是蘇氏自己對田地沒有概念?

百八十畝地,并不是顧宛以為的一畝三分地,若是真的打理得好,不說溫飽,就是成個小地主也沒問題,顧餘瀝把日子過成這樣,也是一種境界。

自己的東西當然應該要回來,蘇氏做不了主,顧宛決定從顧餘瀝那裏想辦法。

正想着,門口突然傳來齊雲輕的聲音:“宛宛!”

顧宛聽到聲音,心中一喜,一溜煙就跑了出去,八成是生意的事情有着落了。

蘇氏在身後急的大喊:“不要亂跑,早點回來吃飯!”。

9,第一桶金(五)

一品香——撫遠鎮上最大的酒樓。

陳廣順踏進去,裏面的店小二立馬迎了出來:“陳老板,您可算是來了!”

陳廣順“嗯”了一聲,道:“我請的客人可到了?”

店小二笑道:“到了到了!如今正在包間裏等着呢!我這就帶您過去。”

陳廣順制止道:“不用,我自己去,你去讓廚房備好最好的酒菜送到包間裏。”

店小二喜笑顏開地去了。

陳廣順上了二樓,徑直往東邊的雅間走去,一推開門,卻見一個半大小夥子在外間站着,包間裏置了一扇屏風,後面明顯坐着什麽人。

陳廣順心想:“這大概就是那位神秘的物主了!”

他冷眼觀察了兩天,才最終決定拿下那顆珠子,一是珠子确實稀奇,他從未見過;二是如今集市上的事情傳的人盡皆知,自己若是拿下了,以那些公子哥的手筆自己即使出500兩買下也穩賺不賠。

正想着,突然傳來一聲清泠的女聲:“這位就是陳老板吧?”

陳廣順奇道,女子?這就好解釋了,為什麽不親自出售,為什麽要設置屏風,一開始心裏彌漫起的不滿漸漸消逝。

“姑娘可是決定好了要賣珠子?”

屏風後的人正是顧宛,她不放心別人傳話,還是親自來一趟比較保險。

“陳老板不用客氣,我姓顧。不知陳老板願意出多少錢買這顆珠子?”

“之前我就跟那老者說過我的底線,五百兩,不能再多了!”

“陳老板可知道,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什麽?”

陳廣順狐疑,這算是什麽問題,自己做了這麽多年生意,怎麽會不知道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什麽!若不知道,奇珍閣如何在自己手上發展壯大的?

陳廣順多了幾分心氣,說道:“自然是信譽和貨源。顧姑娘放心,陳某做生意一向公道也守信用,若非如此,也做不到這麽大,顧姑娘若是不信,只管出去問。”

顧宛笑道:“陳老板的鋪子開那麽大,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陳老板方才也提到了,好的貨源也相當重要,若是鋪子裏的東西不好,顧客自然不會上門,同樣的,東西沒有特色,也吸引不到顧客。”

陳廣順心裏贊同,嘴裏不解道:“顧姑娘到底想說什麽?”

顧宛道:“五百兩成交這一顆珠子可以,但是我想問問陳老板是想要生意一直興隆,還是昙花一現?”

陳廣順更奇怪了:“顧姑娘的意思是?”

“那珠子我既然有能力有一顆,自然也有能力有更多。你是聰明人,我也不跟你兜圈子,這顆珠子在我眼裏算不得稀奇,在這撫遠鎮卻絕對找不到第二個人有,此珠一出,必然是要流行一陣的。陳老板是想賣完一顆珠子就不再出風頭,還是抓住機會大賺一筆?”

陳廣順眼睛一亮,“顧姑娘當真還有珠子?”

顧宛笑道:“絕無虛言,數量雖不多,也足夠你狠狠賺一筆。”

“可是,”陳廣順又道,“顧姑娘既通些生意之道,就該知道,物以稀為貴,東西多了,固然可能成為流行,也不過火上一陣,我怎麽保證自己的利益呢?”

顧宛的聲音不見絲毫慌亂,無端帶着令人信服的魔力:“因為,我可以保證,每顆珠子都不一樣,各有各的特色,它即使在流行過後也不會被人們遺忘,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還會成為上流社會人們争相炫耀的東西。”

“每顆珠子都不一樣?”

“對。”

“姑娘的條件是什麽?”

顧宛從容笑道:“跟聰明人說話就是容易。我的條件很簡單,每顆珠子您給我五百兩的定金,之後在您鋪子裏無論賣多少錢,我只取高出五百兩之上的三成,您看怎麽樣?”

陳廣順當即否決道:“不成,說句真話,我的鋪子雖然賺的不少,除去店面和裝潢,也剰不了多少,若是我每淨賺一百兩就要給你三十兩,未免太多了。”

顧宛也不惱:“陳老板說的在理,倒是我忽略了。陳老板看這樣怎麽樣,五百兩定金不變,無論珠子在您鋪子裏賣出多少錢,低于六百兩我分毫不取,只取高出六百兩的部分的三成。您看這樣成嗎?不管怎麽樣,您總會有一百兩的進賬。據我所知,這已經算您的鋪子裏賺的最多的了。”

陳廣順這才确定自己真的遇上了高手,她這一退步,自己若還繼續加條件,倒顯得自己咄咄逼人,更何況他的心裏已經被說服了。

嘆口氣,陳廣順笑道:“顧姑娘所說的一切都是在珠子賣到了五百兩的前提下,若是賣不到五百兩呢?”

顧宛也笑:“陳老板既然敢出五百兩買這顆珠子,就該知道,這顆珠子不止五百兩。更何況,我這邊是打算一顆顆珠子出手的,并不預備一次性給你,這樣的話我的利益能保障,陳老板也不用擔心買來的珠子積在手裏賣不出去。”

陳老板愣了一下,忍不住大笑出聲:“我該慶幸跟你不是對手,而是合作者。”

“那就成交了?”

“成交!我們什麽時候簽合約?”

“随時都可以。”

陳廣順爽朗笑道:“那我現在就回去拟合約,不過要怎麽找你呢?”

顧宛道:“不用找我,外間的人是我弟弟,他會去找你拿合約的,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陳廣順心裏從未感到這麽興奮過,做生意的人有的時候是要有點冒險精神的,陳廣順內心深處覺得這個險冒的值,他更相信憑借自己的本事在這邊生意上能大賺一筆,擴大店面。

“能最後問一個問題嗎?”陳廣順立起身來,“為什麽不直接聯系買主,而要賣給我?”

“做生意人脈最重要,陳老板的人脈我放心。而且更重要的是,比起應付亂七八糟的事情,我更喜歡背靠大樹好乘涼。不知這樣的答案,陳老板可滿意?”

這倒是實話。

陳廣順心滿意足地去了,臨別前囑咐店小二所有的菜按原樣送上去,自回了奇珍閣斟酌合約的事情。

顧宛和齊雲輕大吃了一頓,也滿心歡喜地回了家。

自此齊雲輕對顧宛更是言聽計從,唯她是瞻,自不必提。

10,第一桶金(六)

确定了合約的條款後,顧宛很快以齊雲輕為中間人與陳廣順簽了合約,一式雙份的合約,各自蓋了印鑒。

顧宛這個時候不由得感謝起了顧餘瀝時不時的驕矜自恃,從顧清顧宛一出生他就已經在官府為他們申請了印鑒,而一般只有大戶人家子女才會擁有代表自己身份的印鑒,窮苦百姓最多花錢在官府蓋個手印而已。

總之,印鑒為顧宛提供了不少便利。

顧宛總覺得她這個父親擁有着大智慧,在一些外人看來不甚重視的事情上總是出人意料的執着。

合約簽訂之後,顧宛就讓齊雲輕将第一顆珠子給了陳廣順,拿回了第一筆定金。

接過拿回定金之後顧宛卻又犯起了難,該怎麽解釋這筆銀子的來歷呢?

思來想去半天,顧宛決定先瞞着,誰會相信一個6歲的娃娃會做生意?得想點別的辦法。

這天夜裏,蓮花村顧家不大的房子裏,突然響起了驚天動地的笑聲,連街坊四鄰都被驚動了。

顧餘瀝本來被吵醒一腔火氣,誰知一醒來,竟看到自家女兒像瘋了一樣閉着眼睛顧自大笑着,頓時急得不行,一把把顧宛抱起急道:“這是怎麽了?大晚上的中邪了?宛宛!宛宛!醒醒。”

蘇氏已經吓哭了,旁邊的顧清看到妹妹在笑,娘親卻在哭,一時不知道該做出什麽表情才合适,茫然了,愣愣地站在一旁。

顧宛“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睛:“爹爹,怎麽了?白娘娘呢?”

顧餘瀝愣道:“什麽白娘娘,你是不是夢到什麽了?不用怕,爹爹在這裏呢!啊,不怕!”

顧宛頭搖的像個撥浪鼓:“宛宛不怕,白娘娘說要給宛宛糖吃,還要給宛宛錢住大房子呢!”

蘇氏在一旁插嘴道:“什麽白娘娘?長什麽樣子?”

顧餘瀝斥道:“孩子被吓到了你還在這裏添亂,肯定是夢到什麽不好的東西了!”

顧宛搖頭道:“才不是!白娘娘長得可好看了,就跟娘親壓底箱子裏的那個娘娘長得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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