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3)
身事外的口氣說這些話,從你上戰場開始,你就在這場棋中出不來了。皇子一個都不成事讓人愁的慌,要都是那塊料子也讓人愁得慌,你好自為之吧!”
蕭琅漸笑着點頭,“孫兒明白了。”
“現在天色已經不早了,你們若是沒別的事,就留下來吧!”
話雖這麽說,清塵大師一雙眼睛卻偷偷觑着蕭琅漸,畢竟許久沒見的骨肉親情,總歸是人,誰不想老的時候享受一下天倫之樂呢!
蕭琅漸面有難色,“我先把宛宛送回去,再回來陪您吧?”
清塵大師眼睛一瞪,“你是我孫子,她要當我孫媳,還不想這孝順孝順我,多陪陪我,那你們來做什麽?!幹脆不要來好了!”
蕭琅漸為難地看了顧宛一眼,顧宛不動聲色地喝着茶。
清塵大師看着自己孫子瞧顧宛的眼色就來氣,“你們要想走的話就一塊走,哼!就看走不走的出去就是!”
蕭琅漸不由得無奈,“祖父,你又使了什麽陣法不成?!”
清塵大師瞪他一眼道,“你這小子一身懶骨頭,不好好拾掇拾掇不行,你瞧瞧你,連我給你準備的小刀小槍都受不住,以後如何面對千軍萬馬?!今天你就留下來,我要好好跟你過過招。還有這小丫頭,身子骨這麽弱,嬌生慣養的,也得好好治治。”
“可是宛宛……”
“大師若是設了什麽陣法就請先撤了吧,不然我如何通知家裏面?”顧宛笑着開口道。
清塵大師微露喜色,随手又一甩袖子,約莫半盞茶的功夫,謝易灰頭土臉地出現在幾人面前,一臉尴尬地對顧宛道,“屬下無能,跟丢了。”
清塵大師多看了謝易兩眼,狐疑道,“這人怎麽跟謝容那老狐貍年輕的時候長得那麽像?!”
謝易微微訝異,“謝容是我祖父。您認識我祖父?”
清塵大師了然,又白了蕭琅漸一眼,“臭小子,你把我蕭家的暗衛都送給了這丫頭,是真的非她不可了?!”
蕭琅漸但笑不語。
“算了,你們愛咋咋地吧!最近我這口中覺得淡,想吃點海鮮和牛羊肉,你們也看着辦吧!”
清塵大師說完轉身離去,顧宛再次愣住,“和尚還吃肉?!”
21,蠱蟲雖毒人更毒
清塵大師要吃肉,卻累壞了謝易,又是去撈魚又是去買肉,折騰回來之後還要去通知柳逝将顧宛不在的消息瞞下來,着實累得慌。
最後幾個人湊在一個小廚房裏面,幾乎要将廚房給點了才做好一頓飯。
飯桌上,清塵大師看着桌上的飯菜,臉都黑了,“這就是你們忙活這麽久,還差點把我房子燒了弄出來的東西?”
蕭琅漸見勢不好,立馬道,“其中大部分東西都是謝易弄的,他非要動手,還說自己會,我們也不知道弄出來是這個樣子啊!”
謝易站在旁邊默默看了蕭琅漸一樣,面無表情:你是主子你說什麽都對。
清塵大師瞟了蕭琅漸一眼,“當真?”
“當真。”
“那丫頭上哪去了?怎麽不幫忙?”
蕭琅漸忙笑道,“她有些累,我就讓她去歇着了。”
“歇什麽歇!快點叫她來吃飯。”清塵大師皺眉道,“難道還要做長輩的在這裏等她一個人嗎?”
蕭琅漸有些心疼顧宛,為難道,“祖父,我跟你說實話,這些東西其實都是宛宛做的。雖然樣子不是很好看,但味道還是不錯的。我們兩個大男人雖然打了下手,卻大部分都是宛宛忙活的,她累了,你就讓她休息會吧!”
“你方才不是說是謝易做的嗎?”清塵大師白了他一眼,“好事就認,不好的就不認,這也是跟那丫頭學的?!”
蕭琅漸讪笑了下。
清塵大師道,“你去将那丫頭叫來,我給她看看,今天白日裏就覺得她脈象有些奇怪,年紀輕輕的哪有那麽多覺睡。”
蕭琅漸想想也是,忙去裏間将睡得正香的顧宛叫起來,顧宛迷迷瞪瞪的,也覺得自己有些不對勁,“琅哥哥,我覺得我好像總是睡不夠一樣,做什麽都累。”
蕭琅漸忙将她扶到外面,安置在清塵大師身邊,“祖父,你快幫着他看看。現在想想,宛宛從今天早上開始就不對勁,睡了很久卻不解乏,總想睡。”
清塵大師看了顧宛的面色一眼,嗤了一聲,“果然時時刻刻都是睡眼惺忪的。”
顧宛本來就累,根本懶得搭理他,恹恹對蕭琅漸道,“可能是秋天快到了,提前秋乏了。”
清塵大師拈過顧宛的手腕,一邊搭脈一邊問道,“最近可有吃什麽東西?”
顧宛沒想到清塵大師真的願意給自己把脈,怔了一下搖頭道,“我自己就是懂這個的,可以肯定自己沒有吃什麽奇怪的東西,也不是中毒。”
清塵大師把了一會脈,凝眉道,“脈象平和有力,确實沒什麽問題。”
蕭琅漸不由得松了口氣,清塵大師看他一眼好笑道,“年輕人就是見識少,我只是說脈象平和,可是說過她身體沒有大礙?要知道,這有時候脈象平和掩蓋的病症更為兇險。”
蕭琅漸呆了,“那到底有沒有事呢?”
清塵大師看了一臉沒精打采的顧宛道,“今日算你運氣好,我就打通你的血脈幫你看一看。”
顧宛抿了唇道,“謝謝。”
清塵大師輕哼一聲,指着桌上的飯菜道,“将這些丢人的東西都丢出去,我才不想吃,你們愛吃就留着自己吃好了。”
蕭琅漸和謝易對視一眼,忙把飯菜撤了出去。
兩人回來的時候,內室的門被關上了,外面用內力設下了結界,謝易不由得怔愣,“這自己人還需要這樣嗎?”
小圓端了一個碗在一邊邊吃邊道,“師父是怕傷着你們。”
“傷着我們?”
蕭琅漸看謝易一眼道,“你果真跟你祖父差遠了,不僅武功,連理解力也不在一個檔次上。”
小圓深以為然地看看謝易,謝易黑了黑臉:你們是主子,你們說什麽都對。
這一等,就是整整2個小時,等清塵大師出來的時候,兩人擡眼看去,只見清塵大師手中拿着一個拳頭大小的盅,面色凝重。
蕭琅漸越過清塵大師往裏面看去,只見顧宛安靜地躺在榻上,似是睡着了,不由急道,“祖父,宛宛到底怎麽了?暈過去了不成?!”
清塵大師制止住蕭琅漸要往裏面沖的動作,“她只是太累睡過去了,畢竟取蠱蟲不是一件輕松容易的事情。”
蕭琅漸臉色一沉,山雨欲來,“蠱蟲?!”
“一開始我只是猜測,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清塵大師緩緩道,“幸虧這蠱蟲只是子蠱,還沒有長大成熟,而且應該是最近不久才中的,所以還沒有深入骨血和內髒。嗜睡是中蠱者的早期症狀,一般只會持續十天左右,十日之後,蠱蟲就遷入了更深的地方,嗜睡症狀消失,然後一直潛伏下去,直到母蠱将他激活。”
“這是什麽蠱?”蕭琅漸接過清塵大師手中的盅,往裏面看去,只見一條微微蠕動,細如針尖的蟲子,心下微怒,揚手就要将瓷盅砸爛。
清塵大師臉色一變,長袖一掃,接住了瓷盅,“你瘋了?!我方才不是與你說過,這是子蠱,還有母蠱,若是子蠱死,母蠱無論在誰身上,誰都活不成!”
蕭琅漸沉聲道,“那咱們怎麽辦?還要找到母蠱嗎?”
清塵大師看他一眼道,“這蠱是噬心蠱,而噬心蠱最大的特征就是只有将母蠱和子蠱種在有血緣的人身上才會起作用,所以母蠱要麽是還沒有用,要麽就已經種在了這丫頭的至親身上。”
“這人簡直是找死!”
“等一會兒這丫頭醒了,你再好好與她說。取蠱需要強行打通經脈,好搜出裏面蠱蟲藏身之地,個中疼痛有時就連男子都承受不來,她倒是一聲都沒有吭,是個争氣的。”
蕭琅漸點點頭,踏步進去,顧宛還在睡着,一張臉上全是疼痛過後生的一層薄汗,臉色憔悴不已。
蕭琅漸用幹淨的帕子幫顧宛擦拭幹淨,帶着有些好笑的口氣道,“我還道你貪睡,誰知竟是這麽個緣故,你一會兒醒來了是不是要好好罵罵我?我還以為自己護好了你,也護好了你的家人呢!”
顧宛在睡夢中嘤寧了聲,蕭琅漸忙收了聲音,像想起了什麽一樣,出去打了一盆熱水進來,脫去顧宛的鞋襪,看着上面的水泡,狠狠皺了皺眉。
蕭琅漸替顧宛細心輕柔地将水泡挑了,又用熱毛巾捂着,待看到水泡不再紅腫了,上了些外傷藥,才小心地拿白巾纏了。
熟練地做完了這一切,蕭琅漸擡頭才發現顧宛一雙眼睛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不由得笑道,“這次可睡夠了?”
顧宛瞧了瞧外面的天色,“都半夜了呢!”
“嗯,你沒睡多久,可以再睡會兒。”
顧宛搖頭,有些嬌嬌地開口,“大師幫我打通了經脈,其實沒有多麽累的,就是疼了些。”
蕭琅漸看着顧宛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覺得周圍安靜地詭異,清清嗓子開口道,“餓不餓?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顧宛舔了舔唇,帶了一些鼻音道,“我不想吃那些我自己做的東西。”
蕭琅漸哭笑不得地點頭,“我知道了,我去給你弄點能吃的。”
顧宛嬌嬌軟軟地笑,一只沒有包紮的腳一勾,就将薄被勾到了自己身上,只露出一個腦袋在外面看着蕭琅漸。
蕭琅漸眼神顫了顫,忙轉身出去,到了廚房,才發現裏面不大的地方擠了三個人,小圓和謝易都眼巴巴地看着正在掌大勺的清塵大師,不由得一愣,“祖父?!”
清塵大師白他一眼,“若是指望你們,我們今天都要餓肚子了。”
指指桌上一碗下好的面道,“先端去給你的小祖宗吧!”
蕭琅漸朝清塵大師感激地一笑,端了面回到內室,剛推開門,一個小腦袋就迅速地從床裏面轉過來,湊着頭看。
“好香!”
蕭琅漸不好意思一笑,“面條,祖父下的。”
顧宛坐起身,伸直了手,接過碗,一面打算動筷子一面道,“裏面不會有毒吧?”
話雖這麽說,夾起的一筷子面條卻已經塞到了嘴裏,立時被燙地吐舌頭,差點沒将碗丢出去。
蕭琅漸看的有好氣又好笑,忙将碗接過來,“難怪祖父說你是我的小祖宗,可不是小祖宗嘛!稍微不盯着點你就要出事。要不涼一涼再吃?”
顧宛搖頭,笑的梨窩淺淺,“我餓。你喂我?”
蕭琅漸微笑了笑,接過顧宛手中的筷子,夾了一筷子面條,吹涼了,才湊到顧宛嘴邊,就這麽一口口地喂着哄着顧宛吃完了,蕭琅漸的肚子才發出一聲響。
顧宛不由得笑道,“我吃飽了,你也去吃吧!”
蕭琅漸點點頭,“那你先休息,我去吃點東西之後過來陪你說話。”
顧宛笑道,“快去快去吧!怎麽那麽啰嗦!”
蕭琅漸将碗收拾下去,掩門出去,顧宛的笑容才頓住,一雙秀氣精致的眉微微凝起,緩慢而艱辛地躺回去,只覺得自己動哪裏都全身疼,仿佛身體被拆過一遍似的。
呆呆地看着房梁,顧宛不争氣地紅了眼,忍了這麽久,可是還是疼啊!
要是讓她知道是哪個天殺的給她下了這麽奇奇怪怪的東西,她一定要讓他加倍嘗嘗自己的苦!
蕭琅漸端着吃的空空的碗回到廚房裏面,清塵大師看着碗目瞪口呆,“那丫頭全吃完了?受過那麽一場,應該是吃不下東西的啊!”
蕭琅漸面色淡淡,将碗擱在竈臺上,道,“祖父,你這裏有沒有什麽止疼的藥?”
清塵大師撇撇嘴,“那丫頭對你吵着疼了?”
“沒有,她就提了一句,全程都是笑着将面條吃完的。”蕭琅漸面色有些僵硬,“有沒有什麽能減少她的痛苦的?”
清塵大師無奈道,“她這傷不是皮外傷,也不是傷筋動骨,是筋血橫沖直撞導致的,沒有別的法子,只能等她的身體适應了,筋血重新分布,才會好。”
蕭琅漸點頭,坐下來自己吃完了一碗面條,吃到最後都快吐出來了才停下,清塵大師不由得無奈,“真要吃不下去就不吃就好了,幹什麽非要逼自己呢!”
蕭琅漸不語,站起身,将碗筷放入水中洗了,淡淡道,“祖父,今晚你們自己找地方睡吧!”
清塵大師瞪了他一眼道,“我們自己知道該怎麽做,你要幹什麽就幹什麽去,別在這裏給我們臉色瞧。”
蕭琅漸點點頭,清塵大師又道,“那丫頭今天晚上少不了要鬧騰些,會一會熱一會冷,你要是吃不消就來叫我。”
蕭琅漸再次點點頭,然後出去了。
謝易望着蕭琅漸的背影,摸不着頭腦,“為什麽世子發火的時候我覺得不可怕,他這樣淡淡的我覺得後脊生涼呢?”
小圓吃完了自己碗裏的面條,從謝易碗裏夾了一筷子過去,淡淡道,“因為他冷漠的時候是在壓抑更大的怒火。”
謝易見鬼一樣看他一眼,默默将自己的碗往懷裏攬了攬。
……
門“吱嘎”一聲被推開,蕭琅漸走進去,顧宛笑着看他道,“吃飽了?”
“嗯。”蕭琅漸笑道,“你別看祖父像個老頑童,做飯什麽的還是很好吃的,就是脾氣壞了他的形象。”
顧宛“噗嗤”一聲笑開,見蕭琅漸往床邊走,笑容變得有些僵硬,“這麽晚了,你吃飽了不去睡覺,來我這裏做什麽?”
蕭琅漸無奈道,“師父他們三個人擠在外面,你舍得放着這麽大張床讓我去跟他們擠嗎?”
顧宛臉紅了紅,“可是我們男未婚、女未嫁的這樣不太好吧?”
蕭琅漸好笑道,“我只是在你旁邊略躺躺,一會兒天就亮了。而且,我保證,我離你半米遠好不好?”
顧宛擰了擰眉,還是不同意,“現在是夏天,你一個大老爺們在外面睡睡怎麽了?”
蕭琅漸苦了臉,“外面那麽多蚊蟲,我要是出去睡,不是要被咬死了?而且,我身上還有傷。”蕭琅漸拿出了殺手锏,指指自己臉上身上的傷,“蚊蟲就喜歡不費勁地吸我的血呢!”
顧宛又忍不住心軟了,“那你上來吧!”
蕭琅漸脫了鞋襪,爬到了床的裏面,果真老老實實離顧宛半米遠。
“琅哥哥,你把燈熄了吧!我睡不着。”
蕭琅漸默默看了一眼顧宛額頭慢慢滲出的汗珠,笑着點點頭,起身将燈吹熄了,沒有問為什麽明明顧宛自己離燈更近,卻不起身。
黑暗中,顧宛覺得心情放松了些,眉心皺起,忍耐着疼痛不發出聲音。
一陣悉索的聲音響起,顧宛的身體突然被一個緊實的懷抱抱住,不由得一驚,“琅哥哥,你不是說……”
“別動,我就抱抱你。”蕭琅漸感覺顧宛微微顫抖的身體,和身上浸着的汗意,緩緩為顧宛注入些內力,“有沒有感覺好點?”
顧宛身體一僵,“琅哥哥你……”
“不用說話,好好休息,我會一直在旁邊陪着你的。”
顧宛感覺到身體有一股暖流被緩緩注入,怔愣片刻,眼淚突然流了下來,挨近了旁邊的人,“琅哥哥,我疼。”
“哪裏疼?”
“全身都疼。”委屈不已的聲音。
“明天就會好了,你再忍忍。”
“嗯……”
大半個晚上,果然如同清塵大師所說,顧宛睡夢中一會兒吵着熱,一會吵着冷,一會疼的受不住冷汗直流,好容易熬到了淩晨才睡去。
清塵大師早上推開門,看到床上相擁而眠的兩人,沒有忍心将人叫醒,轉身又出去了,不多時提了兩條鮮活跳騰的魚回來。
“師父,我們今天要吃魚嗎?”小圓笑得直拍手,前一天的魚早就被顧宛她們糟蹋了,根本就沒能吃上一口,這時候見到魚比見到什麽都親。
清塵大師将魚往廚房裏的大盆裏一放,“這可不是跟你吃的,這是給那兩個不省心的補身體的,你要是喜歡吃,就下山去找秋師父給你做,他撈的油水可比我多!”
小圓苦了苦臉,“自從他們來了,師父你就不疼我了?”
“他們能讓我抱曾孫,你能嗎?”
小圓目瞪口呆了一會兒,氣呼呼地下山去尋秋師父去了。
待到清塵大師将魚做好端上桌,顧宛和蕭琅漸已經醒了,兩個一邊洗漱一邊望着對方傻笑,看的清塵大師一肚子火。
“一大清早不來幫我忙,睡到這時候才起來,還眉來眼去的做什麽!趕快吃飯!”
顧宛和蕭琅漸坐下,看着桌上的清蒸魚,都吞了吞口水,顧宛笑的讨巧道,“原來以為清塵大師是不通事理的怪老頭,原來跟我爹一樣,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謝謝大師昨天救了我。”
清塵大師不吃她那一套,白了她一眼道,“你別給我說那麽多好聽的,我又不是琅兒!你身上的蠱蟲雖解了,現在卻不知道母蠱實在誰身上,可不能掉以輕心。”
顧宛眉間也帶上凝重之色,“琅哥哥已經同我講了,能不能麻煩大師再幫我一次,幫我看看我家人是不是安好?”
清塵大師白了她一眼道,“你當我是你的免費苦力啊!我為什麽要白白幫你做這些多餘的事情?!”
“那大師要怎麽樣才能幫我?”
清塵大師嘆口氣道,“雖然我很不滿意你,可是無奈我這孫子喜歡,你若能早些為我添個曾孫帶,我還可以考慮考慮。”
22,代替顧清去學堂
菡萏院裏,正午時分,明明是夏日的炎熱暑氣,空氣卻莫名地冷凝。
冷繁聲的眼神冷光乍現、堪稱可怖,“我鬼醫一世名聲,沒有想到竟然會有人在我的眼皮底下行蠱術之事,而我竟然絲毫未覺。”
顧宛臉色也一頓,看着床上毫無所覺的顧清,凝眉道,“你可确定?”
冷繁聲點頭道,“清兒雖然脈象正常,我卻觸不到他深在的心脈。應該是有什麽東西阻隔住了,蠱蟲在此處将自己包圍起來,可以在宿主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吸取宿主的精血,等到它破殼而出之時,就是人筋脈盡斷之時。”
顧宛臉色不由得一白,“你可有法子?”
冷繁聲凝眉道,“宛宛,你實話告訴我,之前發現你體內蠱蟲的到底是何人?”
顧宛眉心一皺,忍不住道,“這跟取出顧清身體裏的蠱蟲有什麽關系?”
冷繁聲搖頭道,“這倒不是,只是取已經潛伏起來的母蠱萬分艱險,稍有不慎,就會有性命之憂。你說那人取出你身體裏蠱蟲的人只用了二個時辰,且你第二天就行動自如,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就連我也只有八成把握。若是能跟他交談一下,說不定會有法子。”
顧宛咬咬唇道,“那人是福音寺的清塵大師。”
冷繁聲一愣,“一位世外高人?”
顧宛點點頭,“昨日我與琅哥哥去廟裏偶然碰到的,是他發現了我身體的不對勁。只是,清塵大師是出家人,我不知道他會不會願意出面。”
顧宛沒有告訴冷繁聲清塵大師還有一層身份是戰王蕭然,一是覺得沒有必要,而是覺得也許對于清塵大師來說這才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冷繁聲凝眉道,“出家人以慈悲為懷,他若是不答應不是枉為出家人了?”
顧宛動了動嘴,沒有告訴他清塵大師身上根本沒有半點身為出家人的自覺。
“這件事我會去安排,還請師父帶上東西到福音寺走一趟,清塵大師輕易不出寺廟的。”
冷繁聲點頭,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顧清道,“我會盡全力的,事不宜遲,早些做準備才好。”
顧宛點點頭,“既如此,還請師父現在就去準備,我會讓謝易送你們上山,爹娘那裏我去應付,我哥哥就拜托你了。”
冷繁聲點點頭,自去準備自己需要的東西回來,顧宛讓人悄無聲息地将顧清送到馬車中,馬車由謝易護送着往福音寺的方向去了。
送走了人,顧宛回到菡萏院,碧雲從裏面滿面擔心地迎出來,“小姐,剛剛夫人那邊使了人來問,說少爺來這邊叫你吃飯,怎麽一直沒回去?還說讓奴婢提醒一下,叫少爺別誤了下午學堂裏面的課。這下可怎麽辦?”
顧宛不由得苦起臉,“偏生哥哥是個乖巧的性子,要不然就說他逃課去了還省事的多!”
碧雲哭笑不得道,“小姐還是快點想辦法吧!我叫了好幾遍讓外面等着的香荷姐姐回去,她一直不肯,非要等着去回話。”
顧宛眼睛閃了閃,“你去将雲輕哥哥請過來一下。速度快!”
碧雲立刻領會了顧宛的意思,忙出去了,迎面碰上笑容滿面還等在那裏的香荷,“就算少爺要在小姐這裏吃飯,這也吃的太久了些。再晚些就該誤了下午的課了,煩請碧雲妹妹幫我再催一催,我也好回去回話。”
碧雲也苦起臉道,“你也是知道小姐的性子的,幾個能勸得住?少爺又是一向什麽都聽小姐的,小姐非說少爺今天穿的戴的不好丢了她的臉,正使了梨皎給他重新梳頭發呢!香荷姐姐還是先回去吧!”
香荷面露難色,碧雲又道,“我家小姐說了,一定讓少爺趕上下午的課,不會讓夫子找到家裏來的。”
香荷這才道,“那我就去回了夫人,就說少爺已經出發了,還請碧雲妹妹提醒小姐快些。”
“我會的,你去罷!”
香荷轉身離去,待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後,碧雲才提步轉身,往雅閣的地方小跑着過去。
不多時,齊雲輕就被碧雲十萬火急地拉到了菡萏院。
進門只見一個男子背對着自己正站在鏡前上下打量,剛要開口,那人卻突然回頭,笑開,“雲輕哥哥你可算來了,快些幫幫我,幫我化成我哥哥的樣子。”
齊雲輕眼中閃過一瞬間的驚豔之色,清咳兩聲,“你沒事又要扮成你哥哥做什麽?”
顧宛眨眨眼睛,“我有我的用處,你快些幫幫我吧!我怎麽看這張臉怎麽女氣。”
齊雲輕好笑道,“你本就是女子,難道要長得豪氣?”
話雖打趣,齊雲輕卻可以看見顧宛眉間的着急之色。
雖然顧宛很多事情都不再同他說,但他知道她必定又有了些什麽打算,也不多問,只将顧宛按在座位上,取了東西在顧宛臉上做文章,一邊動作一邊道,“以前你們年紀還小,長得有九分像,如今卻不是了。”
“如今哪裏變了?”
齊雲輕抽出功夫打量她一眼,“現在他眉眼變得清俊,而你的眉眼……”
“我的眉眼怎樣?”顧宛好奇地看着停住不語的齊雲輕道。
齊雲輕眼睛閃了閃,将千嬌百媚幾個字咽回肚裏,緩緩道,“你的眉眼就要柔和一些。”
顧宛沒心沒肺地笑,“因為我是女孩子嘛!要是太過剛硬了誰會喜歡啊!”
齊雲輕也笑,手中的動作卻不停,很快收拾停當,将顧宛往鏡前一推,顧宛細細瞧去,鏡中恍然一個眉眼溫潤的清俊男子,不由得傻笑了聲,“雲輕哥哥的手真神奇,以後一定會排上大用場!”
齊雲輕哭笑不得,“清兒的性子溫和謙遜,你記住千萬不要眼珠子轉的太過頻繁,神不似若是遇上高手,很容易就被認出來了。”
顧宛白齊雲輕一眼,“我知道你在暗諷我太過鬧騰呢!你放心,我哥的神我最會學,只要記住目光呆滞就好了。”
齊雲輕輕笑搖頭,顧宛卻有些火燒眉毛,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沒有問題,問碧雲道,“馬準備好了嗎?”
碧雲點頭,有些遲疑道,“準倒是準備好了,只是小姐真的要騎馬去嗎?”
顧宛有些頭疼,“現在慢悠悠坐馬車去還來得及嗎?你去叫青平在門口候着,今天你不用跟着。”
碧雲點頭道,“要不奴婢也去吧?”
“你是老跟在我身邊的人,讓娘乍看到你跟着我哥心裏該怎麽想?而且,你若是走了,誰來扮我?”
碧雲無奈地笑,“看來今天奴婢又要提心吊膽了。”
顧宛朝齊雲輕一笑道,“雲輕哥哥,碧雲就交給你了,若是有什麽突發狀況,可以派人來仕人堂找我。”
顧宛說完就出去了,齊雲輕站在原地,看着顧宛走遠,有些哭笑不得,“她今天是要去仕人堂一日游嗎?”
碧雲看了齊雲輕一眼,有些局促地坐在顧宛方才坐過的地方,小聲道,“齊少爺,今日還是麻煩你了。”
“不用。”齊雲輕取過一只眉筆,在碧雲臉上緩緩勾勒出精致的眉廓,一筆一筆認真無比,像畫着他最愛的女子的眉毛。
“齊少爺畫小姐畫的真像。”碧雲看着鏡中人的輪廓漸漸清晰,忍不住道。
齊雲輕的手一頓,繼續動作下去,像是回過神來一般,眼神不複之前的迷茫沉醉,只留下冷淡和專注。
而等在門口的青平,破天荒被大少爺點名要陪讀,唬的一愣一愣的,半分不敢馬虎,好容易盼到“顧清”從裏面出來,忙迎上去,“少爺怎麽想起來騎馬了?”
顧宛兩眼一翻,用自己的聲音回答道,“我不能騎馬嗎?”
青平看着顧宛目瞪口呆,“你……你是小姐?!”
“你別把嘴張這麽大行嗎?”顧宛牽過馬的缰繩,腳踩着镫子,一使勁就輕松地上了馬,看的青平嘴巴張的更大了。
“小姐你……”
“要像剛剛一樣叫我少爺。”顧宛說着從懷中摸出一個瓷瓶,打開喝了一口,再開口時說話竟然活脫脫一個低沉的男子聲音,“別廢話,快到前面帶路!”
青平看着顧宛熟練地動作,不知道幹過多少次這種事情了,無端覺得後背發涼,飛快地跑到前面,也上了一匹馬。
兩匹馬絕塵而去,一開始青平還控制着速度,被顧宛不耐煩地吼過了之後才跑快了些。
馬畢竟要比馬車快些,兩人到仕人堂的時候時候倒不很晚。
青平讓顧宛在門口等着,自己屁颠屁颠地去将馬安置好了,又急急忙忙跑回來。
顧宛清咳兩聲,打算往仕人堂裏面去,青平突然嗫嚅着開口,“小……少爺,你以前有扮成男子過嗎?小的剛進山莊的時候好像見過一個下人,本來聊得不錯,結果他在莊子裏只待了一天然後就不見了……”
“是我。”顧宛大大方方承認道。
青平苦起了臉,急忙道,“下人們說的一些話都是開玩笑的,小姐你聽了可千萬不要放下心上啊!”
顧宛瞥了他一眼,嗤之以鼻道,“膽小鬼!”然後繼續往裏面走去。
青平紅了面皮,有些無精打采地跟上顧宛的腳步。
正待要進門,一個黑影突然蹿到顧宛身前,眼看着就要撞上顧宛,青平往前一站只一腳下去就将人踹到了一邊。
顧宛只見一個圓滾滾的球滾了滾,最後停在一棵大樹旁邊,好容易停下,一個同樣圓滾滾的臉露出來,一臉的懵逼,不可置信地看了顧宛一眼,“顧清!你竟然打我!”
顧宛很無辜地搖搖頭,指指站在自己右前方的青平道,“不是我打的,是他打的,要找找他!”
那小胖子三兩下從地上爬起來,見顧宛已經進了門,蹭蹭幾步追上去,“顧清,你是不是有了金世元就不要我這個好朋友了?”
顧宛看了一眼他渾身泥土,被汗水混在一起,脖子上的橫紋還有一圈泥漿積在那裏,下意識皺了皺眉:她有潔癖,這時候沒有将這個胖子丢出去就算好事了,還好朋友?!
青平在一旁提醒道,“少爺,你是少爺,謙和溫馴的少爺。”
顧宛擠出一絲笑意對那胖子道,“你能離我遠一點嗎?”
小胖子看着顧宛的笑容無端一怔,臉突然紅了,“顧清,你別這麽笑着看我,感覺怪怪的。”
“離我遠一點。”顧宛哼哼一聲,轉身就往裏走。
“少爺不怕別人說你今天奇怪嗎?”
顧宛哼哼道,“說就說,反正到時候的爛攤子是顧清來收拾,我又不用負責。”
仕人堂的裏面顧宛是沒有來過的,進來轉了轉就發覺人越來越少,剛進來的時候還有一兩個人,這時候一個人都沒有了。
“你怎麽帶的路?”
青平默默指了指自己的位置,示意自己一直站在裏顧宛半步遠的後方,如果走錯了也一定不是他的錯啊!
顧宛有些懊惱,轉身往回走,卻見先前那小胖子的臉在柱子那裏一閃而過,臉黑了黑,“你跟着我做什麽?!”
那小胖子這才不好意思地走出來,“我見你一個勁往這邊走,剛好我也想如廁。”
顧宛有些汗顏:幸虧沒繼續走下去,原來前面是茅房!
青平在旁邊忍笑。
顧宛輕咳了聲,臉色緩和了些笑道,“我不想去了,我們一塊去上課吧!”
那小胖子愣了愣,疑惑道,“下午是寧夫子的課,你不是一向不聽課的嗎?”
顧宛愣了一下,“我不聽課我幹嘛?”
小胖子有些奇怪地看了顧宛一眼,顧宛忙道,“我的意思是,就算我真的不上課,你也不能随意說出來,要是讓那多嘴的告訴我爹,我不就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