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身份有疑

這奇怪的天,詭谲多變,上午陽光清淺天氣甚好,下午卻烏雲齊聚,老天沉着一張臭臉俯視人間,片刻,那張臭臉又烏雲盡散,陽光明媚,抓不住的女兒心,也抓不住的老天心。

炎炎烈日,得意洋洋地向人間揮灑萬丈光輝。

演兵場內,士兵們頭頂着太陽巋然不動。

排兵布陣,動作如排山倒海。

看起來震撼無比。

然而,大家都在努力地壓抑着因緊張而泛濫的反胃感。

站在高臺處的沈昭武黑着一張臭臉,死死地盯着演兵場上的士兵,他的視線帶着寒冬凜然的寒意掃過士兵的臉,如刀子般的眼神刮得士兵們疼痛萬分。

正是冰火兩重天,無比煎熬。

士兵們心下直嘀咕,這沈将軍不知從何處受了何刺激,嚴苛得如黑閻王。

步伐、指令、陣型……每一個細節都抓得很緊,就像是軍隊即将迎來生命中最後一役的前夕演練,緊張情緒的感染演兵場上的每一位士兵。

越是緊張,氣氛就越壓抑。

站在一旁的黃副将都不敢直視沈昭武那張嚴峻的臉,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

壓抑得久了,士兵們便學會麻木應對,他們視線放空,避免接觸沈昭武淩厲的眼神,一些不小心對上沈昭武視線的士兵,瞬間體會了萬箭穿心,只靠硬撐着才不至于倒地而亡。

今日的演練比平時演練時間更長。

高強度的集體演練過後,沈昭武終于放過這群可憐的士兵,他擺手道:“就到這裏吧。”

黃副将馬上下令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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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将士均暗自松出一口氣,只盼着沈将軍趕緊離開演兵場。

不料沈昭武并未如大家所願,他黑着一張臉策馬參與騎射的練習。

棗紅色的馬匹在跑場內飛奔,塵土從地上飛散而出,在空中肆意張揚着,沈昭武那身烏黑的戰袍撕裂聒噪的空氣,一支箭帶着雷霆萬鈞之勢,勢不可擋地正中靶心,因施加在箭上的力氣過大,箭頭深深地埋入靶內,尾部還在微微顫抖着。

圍觀的士兵肅然起敬。

緊張到反胃的情緒逐漸被渲染成興奮到顫抖。

晴空萬裏的夏日。

只有一輪刺眼的太陽當空。

侵蝕士兵們全身的,也只有那突然被激起的好勝心。

沈昭武将手中的弓遞給跟在身旁的黃副将。

不聲不響地,沈昭武突然策馬離開飛奔逃離練兵場。

這失控的情緒……

讓自己也感到心驚,一樁命案、一個姜流丹……沈昭武心下暗嘆氣。

棗紅色的馬在寬闊的主街上飛奔着。

因命案而變得沮喪的寧城,街上百姓們的交談也不如往日熱烈。

沈昭武黑着一張臉似怒氣沖沖地趕到太守府。

太守府的門房臉色不佳,一副被挫敗感,看起來像是剛被家裏的母老虎臭罵一頓。

沈昭武将馬栓到石馬栓上,大踏步進門。

門房艱難地扯出極其難看的笑臉,向沈将軍彎腰行禮。

沈昭武擺手,問:“太守可在府中?”

門房忙不疊地點頭,沈昭武徑自往門內走去,他繞過主堂,從偏門進入後衙堂,繞過衙堂後房,從角門走進小院子,過回廊向蘇明潤的書房走去。

幾棵翠綠的樹下,樹葉随風蕩漾,幾片綠色的葉子被風撕扯着從枝頭掉落。

蘇明潤站在書房前的樹下作畫。

那閑适的狀态放佛彰顯着歲月靜好。

完全讓人看不出他今日正遇上一樁棘手的命案。

沈昭武皺眉,走近蘇明潤。

站在蘇明潤身後的小路先一步見到沈昭武,他眼前一亮,眸子亮晶晶,崇敬地看着沈昭武,見沈昭武皺眉看着自家少爺,小路的表情微尴尬。

實在恨不得蘇明潤此時正在書房案桌後奮筆疾書。

看起來不那麽玩物喪志。

可惜現實總是殘酷的,小路郁悶,暗自置氣也不提醒蘇明潤,由着沈昭武走到蘇明潤身後,看着蘇明潤中規中矩地畫着一朵花,沈昭武眉毛一挑,冷不防地大聲喝道:“放着客棧命案不查,畫勞什子畫?!”

蘇明潤被這一聲大喝吓得身體猛顫,手一松,畫筆徑自掉落地板。

墨染得地板一片青黑。

他驚慌回頭,見是沈昭武,驚慌頓時變成了惱怒,他眼睛直冒火花地瞪着沈昭武:“你搞什麽鬼?滾!”

沈昭武扯着嘴角冷笑:“太守倒是有情趣,莫非是阿春客棧命案有進展?”

蘇明潤頓了頓,他彎腰撿起地上的畫筆,吹了吹,試圖吹走畫筆尖上的灰塵,無奈灰塵似在畫筆上生根了,壓根就吹不走,蘇明潤皺眉,随手将筆丢給身後的小路,他暼沈昭武一眼,沉聲道:“你前幾日提起的溫禾,可找到他?”

沈昭武搖頭:“軍務繁忙,他不撞上來我如何找?”

蘇明潤嘆氣:“抓不到逃犯就沒有線索。”

沈昭武斜睨蘇明潤:“在布告牆上張貼犯人的畫像,總有人認識嫌犯麽……”

蘇明潤擡手,将面前的畫紙收起來:“畫像上午已經張貼出去了,目前還沒人前來提供線索。”

沈昭武走到一旁的石凳子前,坐下,他道:“早上我就看到,現場血腥四濺,淩亂得像是在發瘋,腳印更毫無章法,犯人看起來不像是練家子的。”

蘇明潤将畫紙也遞給小路:“一開始百姓都說他是往南城門而去,但趙玉回禀,嫌犯逃往城西。”

沈昭武莫名地拖長語氣:“哦……”

蘇明潤疑惑地看着沈昭武,皺眉:“你如何想?”

沈昭武定定地看着蘇明潤:“這一盆盆的髒水都往子車族身上潑,倒讓人看不出誰是倒水人,誰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蘇明潤眼帶興趣地看着沈昭武:“如何?”

沈昭武板着臉瞪着蘇明潤:“我早就說過,降民到西北定無喜事!”

蘇明潤某種的興趣頓時消散,他不悅地瞥向沈昭武:“就算不是降民,這兩年,寧城也不會□□寧,沈将軍,你知道為何。”

沈昭武頓了頓,他看着蘇明潤的眼神帶着考究。

蘇明潤自覺失言,他尴尬地擡手揉着太陽穴,看起來很是頭疼:“西北安穩,有勞昭武了,不管治軍還是治民,都不易。”

沈昭武收回視線,看向一旁收拾畫具的小路,輕聲道:“你的意思的,西北到起風浪的時候了?”

蘇明潤呵呵地笑着,意圖含混過關。

沈昭武也不打算繼續追問,他擡頭,看着樹上濃重的綠葉,沉重地呼出一口氣。

蘇明潤尴尬地看着沈昭武:“無論如何,西北都不會亂,你放心。”

沈昭武收回視線,暼蘇明潤一眼,不語。

小路帶着畫具返回書房,他出來時,小橋已經奉上茶退下。

小路想了想,也不上前,從小橋手中搶過托盤,和小橋一道往後廚走去。

綠樹下。

沈昭武端着茶杯吹着熱氣,香茗熱氣從杯沿擠出來,沈昭武低頭喝一口茶,輕聲道:“我已經差人到石河城,查姜流丹的身份。”

蘇明潤驚訝地看着沈昭武。

沈昭武平靜道:“還沒有消息傳回來。”

蘇明潤猶豫片刻,問:“你私以為,她是誰?”

沈昭武放下茶杯,随意道:“現在她是姜流丹。”

蘇明潤笑了笑,不語。

沈昭武看向蘇明潤:“既然西北風浪已起,你這個太守就應當擔起責任。”

蘇明潤不悅地暼向沈昭武:“莫非我現在看起來就不像個盡責的太守麽?”

沈昭武沉默。

這靜默比承認讓蘇明潤更加不悅,他指着書房,沉聲道:“這房中案牍堆積,日日都要處理政務,若我不盡責,這案牍都堆到門口了。”

沈昭武面無表情地看蘇明潤一眼,他站起來,道:“我走了,巡城。”

蘇明潤不滿地跟着沈昭武往外走:“你說,我如何不盡責了?”

沈昭武不語。

蘇明潤一路念叨地跟着沈昭武:“我日日問師爺寧城情況,批複周邊縣城呈遞上來的公文,深思着協調子車族和當地百姓的關系,想着順時出新的治理之策,你說我不盡責,我不服!”

沈昭武懶得回應。

蘇明潤不滿,亦步亦趨地跟着沈昭武跟到府門前,嘴裏還不停地念叨着,沈昭武惱了,他站在門前黑着臉瞥向蘇明潤,面容冷若冰霜:“你煩不煩?”

蘇明潤被沈昭武語氣中的冰碴子凍到了。

僵立當地。

沈昭武擺着一張臭臉往外走,他走到自己馬前,解下馬繩,灑脫地上馬走了,連一個眼神都欠奉。

留下蘇明潤杵在太守門前。

落寞無辜如斯。

這一幕不知落入了多少路人眼中。

沈将軍和蘇太守的關系,一如既往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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