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坐地自劃
風無法減輕陽光的熱切感，華麗的金沙撒在屋頂上，将室內的熱度不斷拉高，高大的樹上翠綠的葉子毫無生氣，一陣輕風吹過，樹葉懶洋洋地象征性擺動幾下，就徹底地停下來。
太守府，書房。
蘇明潤坐在書桌後，漫不經心地翻看桌面的案卷。
小路站在書桌前，彙報着宣行最近的行蹤：“少爺，宣行先生現已經入住将軍府。”
蘇明潤握在手中的筆頓了頓，他輕聲道：“也是，将軍府是寧城的少有安寧之地。”
小路小心翼翼地審視蘇明潤的神情，沒發現什麽異常，便放下心來，想起今日在寧城街上的見聞，很是生氣地念叨着：“現在城裏到處都是流言，一班閑人四處說少爺不會秉公辦案，說少爺支持子車族搬到西北，定會偏向降民，風言風語都要掩蓋寧城了！”
蘇明潤懶洋洋地擡頭掃小路一眼。
小路繼續氣憤填膺：“少爺，小橋出門時，還見到寧城百姓和子車族人打架呢，說是為了買一袋米，店家不賣，就兩相撕打起來了，圍觀者還大聲叫好！”
蘇明潤聽得心火驟起，捏着案卷的左手微收縮。
小路皺眉，怨憤道：“也不知這些人為何突然間起了興致，閑得四處打聽這樁命案，流言愈演愈烈，這些人是都不用養家糊口了麽？。”
蘇明潤松開手，他慢慢地端起茶杯，也不知想到了什麽，他重重地砸下杯子。
師爺在蘇明潤下手旁書桌前幫忙處理公務，蘇明潤砸下茶杯“啪！”的重響就像是砸在心頭上。
章師爺放下筆，擡頭。
想起章師爺這幾日因身體不适，出現在府中的機會越發少，難得師爺強撐精神辦公，自己還大發雷霆，蘇明潤愧疚起來，他看向師爺，問：“不知師爺對流言所起有何看法？”
師爺悵然道：“怕是積怨已久。”
蘇明潤收回視線，落在被自己重重拍下的那杯茶上，可憐的茶水已經濺出了三分之二，剩餘的部分正在杯中瑟瑟發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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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師爺繼續道：“聖上決意将歸降的子車族遷到西北，此舉，着實是急進了，寧城百姓排斥心重。”
蘇明潤好奇追問：“為何？”
師爺長長地嘆出一口氣，語氣悲憫道：“六王爺初到西北時，寧城還歸于六王爺的管轄範圍內，後來六王爺反，牽連寧城，威武大将軍元将軍領兵前來鎮壓，奪回寧城後以奸細罪名處死五百多名西北郡縣當地百姓，這五百名百姓中将近兩百人是寧城人，是以百姓排斥心重。”
蘇明潤若有所思，猜測：“百姓擔心會被子車族牽連，因此排斥降民？”
師爺不語。
蘇明潤轉頭看師爺一眼，只見章師爺已經低頭繼續處理面前的文書。
蘇明潤端起桌面那杯剩茶。
他拇指食指捏住茶杯，随意地晃了晃，茶水再次慌張起來。
很快，蘇明潤停下手，站起來，低頭理了理衣服就往外走。
小路連忙跟上。
蘇明潤背着手，他臉色嚴峻，端着點心從回廊經過的小橋見到蘇明潤緊繃着的臉，驚訝得往旁邊一退，待蘇明潤走過去後，才皺眉擡頭。
也不知太守為何又心情不好。
小路回頭，向小橋作了個鬼臉。
小橋面無表情，沒得到回應的小路頓感無趣，他小心翼翼地瞟身旁的蘇明潤一眼。
蘇明潤腳步帶風，走得越發快了。
寧城這塊風水寶地，自子車族搬來後一直靜待機會，前幾個月的平靜，只是為了讓沖突更加集中地爆發，與官府作對也做得如此出色，不知牽頭的是何人，竟有如此出色的操縱力……能激發兩者沖突，并引起騷亂，絕非等閑之輩。
蘇明潤冷笑。
他嘴角的這抹笑意驚得門房都不敢擡頭。
跟在心情不佳的蘇明潤身邊，小路漸漸地也板起了臉。
情緒是會傳染的。
太守府外。
街上看似平靜，青石板被太陽烤得滾燙，那股熱氣穿透過鞋底徑直捂住雙腳，蘇明潤面無表情地走着，三三兩兩百姓見到蘇明潤都紛紛自動回避。
壓低聲音聚在一起聊天的百姓看起來十分可疑。
蘇明潤似是沒看到這些談論的人，他目不斜視，一路繞過主街轉入住宅區，走到将軍府門前，将軍府的門房并未見到蘇明潤的馬車，等到蘇蘇明潤從幾個路人身後轉出，走上門前臺階時，門房的通傳已經慢了。
門房堆着笑意，客客氣氣地請蘇明潤稍候，他轉身，小跑進府內通傳，蘇明潤站在門前，似不經意地掃一眼街上，很快就收回視線，安靜地等待着。
将軍府偏院，主客正準備用飯，門房匆忙來報，說是蘇太守上門拜訪。
宣行微皺眉。
沈昭武面無表情：“讓他過來吧，大概是午飯還未吃就急着趕過來了。”
宣行笑了笑，道：“沈将軍看起來和師兄交情甚好。”
沈昭武淡然地掃宣行一眼：“若無交情，你早就不是本将軍的客人。”
宣行噎住。
姜流丹驚訝地看着沈昭武，片刻，她似不經意地柔聲道：“寧城傳言，沈将軍和蘇太守矛盾頗多。”
沈昭武面無表情地淡然道：“寧城關于你是女魔頭的傳言也頗多。”
姜流丹也噎住。
心情不佳的沈昭武，誰撞上去誰死啊。
但好像，知道了些不一樣的真相……
剛繞過影壁的蘇明潤聽到陳管家提起沈昭武正在用飯，他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就興沖沖地沖向偏院，一腳跨進門檻，頓時就被裏面冷冽的氣氛凍得一激靈。
蘇明潤尴尬地放緩腳步，邁入房中：“別來無恙啊。”
全程黑臉的沈昭武冷冷地暼蘇明潤一眼：“你今日巴巴地趕來就是為了吃午飯吧？”
蘇明潤撓撓頭發，尴尬道：“當然不是，我是為寧城命案而來，還有，關于本官的流言從何而起，将軍似乎還不曾告訴我答案呢。”
沈昭武頓了頓，道：“城西。”
蘇明潤眯起眼睛：“城西？這城西，真是個好地方。”
沈昭武疑惑地看向蘇明潤：“你查到了什麽？”
蘇明潤聳聳肩，他面朝宣行，笑得眼睛彎起，算計之意從快要眯成一條縫的眼中流露而出：“不知師弟調查到什麽？”
宣行溫和地微笑，道：“城中大力通緝的罪犯，正躲在城西。”
蘇明潤坐到宣行旁邊，輕聲道：“那就是時候收網了。”
沈昭武不語。
主人不說話，客人也不好繼續多言。
将軍府的飯桌禮儀很是到位，用餐時全程無語，主人還照顧着客人的用餐速度放慢下筷的節奏。
但心中藏事的客人均感到尴尬，只有沈昭武全程坦然。
看得客人自愧不如。
沈昭武的家教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