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山莊祝壽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馬車在平坦的路上慢悠悠地走着,在趕馬人的意志驅使下聽話地駛往北面山金莊主的山莊,南紗坐在車內,腦中不停地想着書中記錄鴻門宴的場景,在形勢大好的情況下,力拔山河氣蓋世的霸王居然被将了一軍。

引得後人疑窦叢生,不斷地研究霸王失勢的原因。

又有什麽好研究的呢?事情已經徹底地完結了,人的事情,永遠都是說不明道不清,複雜得有萬千理由。

南紗掀開馬車窗簾,往外看去。

清晨微雨,路上還有雨殘留的痕跡,郊外修整的大道,沉浸在憂郁的濕潤中。

漸漸靠近北面山,路上的車馬漸多。

南紗将下巴靠到窗邊,看向騎馬跟在馬車旁的山明,問:“你可認得刺客堂的人?”

山明微搖頭:“只認識些許。”

南紗放下車簾,嘀咕道:“但願沈将軍能發現他們。”

作為駐守西北将近八載的主将,城中百姓普遍都認識沈昭武,為免旁人生疑,沈昭武只能暗中協助,就連黃副将趙都尉等人,都不能光明正大地參加金莊主的壽宴,只能命人暗中調查。

金莊主的山莊背靠着北面山,據險地而居,進入山莊範圍,道路兩旁農田隐約可見,路也開始曲折起來,經過路旁刻着“北面山莊”字樣的石碑,馬車漸漸放緩步伐,前方能見到有接待賓客的主人。

車簾掀起,山明站在車旁,伸手扶南紗下馬。

來賀壽的賓客多是男子,南紗那身淡青的羅裙顯得甚為紮眼,賓主視線逐漸集中到南紗身上,饒是山明擋在南紗面前,好奇考究的目光依舊如刀子一樣企圖刮破南紗的僞裝。

金莊主站在山莊門前和客人寒暄着,眼角瞥到山明與南紗走近,他停下和客人說話,看向山明,山明雙手遞上請柬,拱手道:“在下其軒,祝莊主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金莊主恭敬拱手:“久仰先生大名,今日有幸相見,果然不愧天下豪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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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明謙虛道:“莊主過獎了。”

莊主身邊的客人饒有興趣地打量南紗山明,問金莊主:“莫非,這位就是羅姑娘?”

江湖中大名鼎鼎愛湊熱鬧的女俠,非羅金枝莫屬。

金莊主連忙搖頭:“那可不是,這位公子是章師爺的遠親其軒大俠,可堪與雲夢宮的冬青先生一戰呢,這位姑娘是其軒公子的表妹。”

聽到雲夢宮,客人立馬嗤之以鼻:“雲夢宮?雲夢宮也只不過是靠着朝廷欺壓江湖罷了,無恥不過雲夢宮!”

山明聽得面不改色,還附和道:“這位兄長所言甚是,雲夢宮狐假虎威,人人得以取而代之。”

一持刀男子盯着山明:“聽聞其軒公子與雲夢宮的青旗先生交好,怎麽會認為雲夢宮也到頭了呢?”

“青旗先生已經離開雲夢宮,為人臣者,自然與江湖不相幹,更何況,我敬佩青旗先生的為人與唾棄雲夢宮,兩者并不沖突。”山明沉聲道。

南紗低頭看着地上,沒想到山明扯起謊來也能如此不動聲色。

金莊主哈哈笑道:“今日能得公子金某賀壽,金某實在三生有幸。”

客人聽出金莊主有打和場的意思,均紛紛附和,此起彼伏的祝壽聲不絕入耳,府中管事前來,和金莊主說開宴吉時将近,金莊主被賓客簇擁着向山莊院內走去,山明南紗相互對視一眼,跟着入內。

紅綢緞裝飾着喜氣洋洋的宴席,擺在院中的松樹盆景很是顯眼,彰顯出金莊主不凡的財力。

席間客人中,女眷只有零星幾個,除金莊主的妻女外,都是些闖江湖的女子,舉手投足間滿是男子的粗莽豪邁氣,完全看不出女性的溫婉氣息,更有些姑娘打扮奇特,脂粉氣重,硬生生催生出某種粗俗感,有了這些對比,南紗獲得的關注更多。

被衆人若有若無的視線洗禮着,山明雖沉默,但這種沉默似乎隐藏着不可控的怒火,南紗嘆氣,她擡手輕輕地拍了拍山明的手。

山明轉頭冷冷地掃向四周,打量的視線方收斂些許。

金莊主端起酒杯向衆人致辭,感謝大家出席壽宴。

客人站着舉杯聽金莊主的客氣開場白。

一位姑娘從偏門悄然入席,山明轉頭望去。

羅金枝對上山明的視線,粲然一笑。

她的眉眼溫潤含蓄,水光盈盈,飽滿的紅唇抿成一線,恰當好處的妝容顯得五官更為精巧,素銀簪,樸素的辮子,一身紅色羅裙,步伐輕盈,美人如畫。

山明皺眉。

羅金枝朝山明走過來,剛走到山明身旁,金莊主的致辭正好結束,引得客人大聲喊好,掌聲不絕。

羅金枝朝山明盈盈一拜,笑啓貝齒:“久仰其軒公子大名,今日得見,實是奴家三生有幸。”

山明敷衍地拱手。

主位上,金莊主請衆人落座,山明坐下,羅金枝坐到山明一旁,殷勤斟酒。

南紗望向羅金枝,見南紗視線黏在羅金枝身上,南紗旁邊的男子連忙向南紗獻殷勤:“這姑娘可是中原美人羅金枝,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人無數,死在她腳下的人也多不勝數,是個狠角色,姑娘還是不要和她有所牽連才是。”

南紗颔首,收回視線。

山明不悅地暼南紗身旁的男子一眼,羅金枝舉杯對山明道:“奴家敬公子,先幹為敬!”

話罷,一飲而盡,覆杯,一滴不漏。

山明眉皺成小丘,在同席賓客好奇的視線下,勉強拿起杯子一飲而盡。

南紗離席,山明作勢要站起來,卻被羅金枝牽着請酒。

偏院人少,南紗站在回廊柱旁,趙都尉一身長工打扮,站在南紗身後。

南紗認真地看着院子裏的假山:“你說,刺客堂的首領錢老大究竟發生了何事?新堂主又是怎樣的姑娘?”

趙都尉忙不疊地點頭:“章師爺也不清楚,但聽聞錢老大身邊有位美人。”

南紗轉身看着趙都尉:“是什麽樣的美人?”

趙都尉搖頭:“這個……是位藏頭藏尾的美人,還未有人有幸得見其真容。”

南紗出神道:“師爺前兩日與我說起,刺客堂內亂起,新繼任的堂主應是位獨立特行的美人,昨日收到常夢來信,說若我見到她,就一定會知道她的身份。”

趙都尉不解:“為何?莫非姑娘與刺客有淵源麽?”

南紗搖頭,另轉話題:“羅金枝是誰?”

趙都尉惘然:“誰?”

南紗輕聲道:“她就住在山莊內,據說是是莊主尊重的客人,容貌昳麗讓人垂涎三尺,性格卻惡劣到讓人避之唯恐不及。自信心強、行動力驚人,還是一位高手。”

趙都尉恍然大悟:“你是指羅姑娘?”

南紗扯扯嘴角:“羅金枝不就是羅姑娘嗎?”

趙都尉微頓,尴尬道:“這裏的幫工一向叫羅姑娘,不知羅金枝為何人。”

南紗轉頭掃趙都尉一眼,問:“你可查過此人?”

趙都尉回想道:“幫工都說,她是最早來到山莊給金莊主賀壽的,一向獨來獨往,除了喜歡到城內芙蓉樓喝茶外,也無其他喜好,是位江湖女俠。”

南紗閉上眼睛,片刻,再次睜開眼睛時,眸內恨意漸炙:“她才是刺客堂的繼任堂主。”

趙都尉吃驚:“姑娘可有何證據?”

南紗回頭看趙都尉一眼,聲音低沉而堅定:“她就是!無需證據!”

趙都尉遲疑。

作為在戀愛場上身經百戰的老手,趙都尉知道男女之情會讓人喪失意志,剛才席上坐在連先生身旁的羅姑娘連番向山明先生示好,可憐的連夫人,應是被醋意沖昏了腦袋。

南紗看着趙都尉那從遲疑轉為恍然大悟的臉,無奈問:“大人正在想什麽?”

趙都尉擺擺手,自以為是地安慰南紗道:“連夫人不必介懷,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正常,更何況連先生這樣的人物,多娶幾房小妾開枝散葉是應該的,先生為人剛正,也不會嫌棄糟糠之妻。”

南紗嘴角微抽,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趙都尉:“希望大人多查羅金枝的仔細,大人不是正對她感興趣嗎?”

趙都尉板着臉:“那是私事!”

南紗慫恿道:“但這樁私事牽連着公事,既然如此,一起解決不正好嗎?”

趙都尉面有難色。

南紗篤定地看着趙都尉:“我從來不會在認人這方面出錯。”

趙都尉頓了頓,被南紗眸中的堅定感染,斂起懷疑調侃的神色,向南紗拱手,轉身離開。

南紗回禮,趙都尉走後,南紗依舊盯着假山發呆。

假山凹凸,上面用石子推着一條樓梯,繞山而行,艱險崎岖,山下是水池,游着一群悠閑的肥魚,魚身顏色鮮豔,閃着耀眼的光輝。

山明離席尋找南紗,在院子裏張望,看到南紗的背影,往回廊走上來,走到南紗身旁:“為何不回席中。”

南紗轉身看着山明,山明臉上已經被酒染上紅色,南紗伸手摸山明的臉:“你醉了麽?”

山明抓住南紗的手,親了親,道:“沒,還很清醒。”

南紗扯扯嘴角,笑道:“好,那我們回去吧。”

山明颔首,一個不慎,整個身子朝南紗倒過來,一把抱着南紗,南紗勉強支撐着不倒下,山明晃了晃腦袋:“有些暈。”

南紗嘆氣:“那我扶着你,你慢些走。”

山明攬着南紗的肩膀,兩人從偏院走出去。

匆匆坐上回城的馬車,南紗回身望向北面山莊,整座山莊籠罩在喜慶裏。

山明頭靠着南紗肩膀,似呢喃:“你可是生氣?”

南紗搖頭:“羅金枝不容小觑。”

山明不語,他閉上眼睛靜靜地睡着。

南紗突然又嘆出一口氣,悠然道:“不是生氣,是吃醋。”

壓在肩上的頭越發沉重,山明猛地睜開眼睛:“你聽到了什麽?”

南紗目視前方:“宮主曾說起關于你的□□,遙遠而飄渺,明明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過往,我有時候卻很在意。”

山明摟着南紗的腰:“你不必在意。”

南紗低頭:“我知道。”

馬車外,天地灰蒙蒙一片,看不真切,像是天地間突然沒了界限,糊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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