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就這般過了好幾日,柳晴突的想起來,好似從放榜過後,竹軒就一直沒來過。
清早,小玉沏茶後,站在一旁點燃熏香。柳晴捧着茶,望着外頭透過樹蔭落下的陽光,不解的想着。
老管家進了暮西閣,彙報着說道:“大小姐那仆人有消息了。”
柳晴轉過頭,說着:“老管家你說吧。”
“那仆人名李一,家住在西北巷子裏,無妻無子,家有一老母。平日裏最愛的是去賭坊轉兩圈,從那李一贖回賣身契後,便整日待在賭坊裏,直到昨日李一錢財輸的精光,出了賭坊。”
“昨夜裏,李一從住處偷偷溜出來,來到那王管家的門前,兩人不知說了些什麽,王管家雖然氣憤,還是從衣袖裏拿了一袋錢給了那李一,并且對李一惡狠狠的說道,小子,要是再威脅我,你就等死吧!”
柳晴放下茶杯,細想着,随後說道:“老管家,這恐怕是關于柳府家裏的事物。”
“你明日将李一抓來府裏,一頓恐吓讓他說出實情,一一紀錄下來,随後将李一和王管家一同交給父親處理。”
老管家,擡頭說着:“好的,大小姐。”
待老管家離開暮西閣,身旁的小玉不解的說道:“小姐,這事已經成了一大半,為何最後又交給老爺處理?”
“王管家是父親妾室王琳的親戚,這事跟王琳若是沒關系,倒容易處理,可要是有關系,最後抉擇權還是會在父親手裏。我只是早些将事情攤開,直接交給父親罷了。”
柳晴轉過頭,說着:“小玉,你去查查近些日子竹軒在幹什麽?”
小玉放下扇子,取笑着說道:“以前竹軒來找小姐,小姐都顯得可有可無的态度。可現在小姐是不是覺得心裏有點空落落的了。”
柳晴并沒有回話,伸手握着書,不知該幹些什麽。此時臨近八月中旬,氣候也沒了六月盛夏的炎熱,蟬鳴聲也漸漸微弱了許多。
屋外很快傳來小玉的說話聲,說道:“小姐,竹軒可又來找你了。”
柳晴困惑的看着從外邊走進來的竹軒,手裏握着一把長劍,臉色頗為沉重的走了過來。停在面前,望着四周,不言不語的樣子,奇怪的很。
“你,這是來找我的?”柳晴困惑的問道。
“恩,我有要事詢問你。”竹軒頗為嚴肅的說着。
柳晴挺直着背,放下手裏的書籍,打量着的看着,說道:“好,你問。”
竹軒将長劍按在書桌上,悶聲一響,随後探着身子向前,靠近着。挑着眉頭,似是打量的看着,輕聲的說着:
“晴兒,你是不是變心了!”
這一話語,着實是讓柳晴驚愣着,都不知說什麽才好。靜靜的看着竹軒眼裏掩飾不住的焦慮,心裏莫名的異樣的很,微微移開視線,輕聲說着:
“我可不知你說的是什麽意思?”
竹軒不信的看着,說道:“所以晴兒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柳晴猜不出竹軒是從哪聽來的流言,回着:“你是在外頭聽到什麽流言了?”
“我,親眼所見,晴兒你還不快解釋解釋?”竹軒皺着眉頭,氣憤又急切的說着。
柳晴看竹軒并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問着:
“你且說說,看見我同何人做了何事了?”
竹軒停頓着的說道:“前些日子放榜時,光天化日之下,在那茶樓門前你同那新解元眉來眼去的,難道不是變心了?”
聽竹軒這般直接的說着,柳晴才回想起,原來他說的是自己前些日子同齊俊在茶樓前談話的事。
“晴兒,戲曲都這樣說的,通常讀書人都沒安什麽好心思,那齊俊看樣子也不會是個好人。”竹軒一本正經的說着這個話。
柳晴側着頭,眼含笑意的說道:“你這樣說着,不是把自己也給罵進去了嗎?”
竹軒啞口無言,随後才說着:“我可是正人君子,絕不會騙晴兒。更何況,晴兒難道沒聽過戲曲裏常說,一般這種讀書人都是始亂終棄的小人。”
柳晴不明白,為何竹軒就只因為那日瞧見自己同齊俊的談話就這般确定了齊俊的為人。側着身子,稍稍拉開了些距離,解釋的說道:
“你這是看戲曲看多了,我同那齊俊可沒有你想的那種關系。”
竹軒探究的看着,随後靠在書桌旁,端起一旁的茶水喝着。柳晴看着自己先前那杯溫熱的茶水被竹軒悶聲喝着,也不好說什麽。
反倒是竹軒皺着眉頭,看着茶杯,不滿的說道:
“這茶,好苦啊!”
聽着竹軒這語氣,柳晴猜想着他大概是沒什麽事了。輕聲應着:
“這茶水涼了,喝起來确實有些苦澀,你不習慣也很正常。”
竹軒放下手裏的茶杯,靠着書桌,特意的說着:“哎,晴兒,我現在可是舉人了。”
柳晴看着他這神情,側過頭,忽略竹軒遞來的小眼神,裝作淡定的說着:“是啊,所幸你也成了舉人,現在應該好好準備準備來年開春時的會試才行。”
竹軒愣愣的看着,說道:“晴兒你,你也太善變了吧。”
“哦,難道我說的不對嗎?”柳晴故作不知的說着。
“你又不是不知我能成舉人,已經是不易,要成一名恭士,可真不是這麽容易,畢竟我肚子裏的墨水已經快熬幹了。”竹軒解釋着說道。
柳晴聽着竹軒這古怪的解釋,也不作多說。記起那被放在抽屜裏已有月餘的鏈子,心裏正猶豫,不知該如何送給竹軒才合适。
一旁的竹軒站在一旁,瞥着這四周說道:“晴兒整日待在這陰涼的暮西閣裏都不出去轉轉的嗎?”
“很少,出去也沒什麽好轉的。”柳晴回着。
“反正我沒什麽事,不如我們來下棋玩吧?”竹軒側過頭說着。
柳晴順着這話,說着:“好,若是你贏了,我有東西要送你。”
竹軒聽着,好奇的問着:“送我東西?難道是,定情信物?”
柳晴啞然無語,只得起身,背對着竹軒,說着:
“小玉,準備棋盤。”
“是,小姐。”外間的小玉,應着。
小玉準備好棋盤,準備着茶水,坐在對面的竹軒說着:
“小玉啊,順便也去準備些瓜果來,也好解解饞啊。”
小玉笑着,側過頭,說着:“小姐,他不會就是特意來府上蹭吃蹭喝的吧?”
“小玉,就去每樣都準備些來吧。”柳晴應着。
“好的,小姐。”
不過一會,小玉差人端來了好幾盤的瓜果,甚至還備了些瓜子花生。柳晴品着熱茶,執白棋,悄然落子,竹軒一手剝着花生,一手下棋。
柳晴自認為對于下棋還是頗有些心得,而竹軒雖然對于讀書之類不怎麽喜愛,可也沒有沾染貴家公子身上玩物喪志的壞習慣,最多就是太過懶散了些。
竹軒下棋落子極其的迅速,柳晴幾乎很少能有反應過來的時機。好在竹軒因為落子太快,大意疏忽漏了一處防線,這才柳晴得以找到攻破之處。大抵這局對于柳晴來說算是有驚無險,落子後,竹軒臉色微變,頗為謹慎的看着棋局,就連手裏剝好的花生也忘了吃。
覺察輸贏已定,柳晴才緩了口氣,捧在放在一旁溫涼的茶杯,淺飲着。
不一會,竹軒放棄思索,将手裏的黑棋放下。手撐着腦袋,一手遞着手裏剝好的花生,嬉笑着的說道:
“晴兒,不如,我們三局兩勝吧。”
柳晴放下茶杯,伸手接過竹軒掌心的花生,說道:
“好啊。”
三局兩勝,這剩下的兩局,柳晴談不上放水,确實都是竹軒贏了。當柳晴看着第三局輸贏已然成了定居,便放松了下來,捧着手裏已經涼透了的茶杯,看着對面的竹軒,輕松落子,眯着眼,伸手說道:
“來,晴兒,快把定情信物交出來吧!”
柳晴伸手将握在掌心裏已經溫熱的鏈子,放在竹軒的手上,別扭着,輕聲說着:
“給你。”
竹軒看着手裏的鏈子,似是不信的問着:“這,真是給我的?”
柳晴放下了茶杯,略有不安的問道:“你不,不喜歡?”
竹軒握着鏈子,說着:“喜歡,當然喜歡,不過……”
“要是晴兒能給我親手帶上,那就再好不過了。”
柳晴看着竹軒伸過來的手,安分的擺放在棋盤上。伸手接過竹軒握在手裏的鏈子,低着頭,解着細結,繞着竹軒的手腕,才有重新系好。
竹軒直直的看着,臉趴在棋盤上,嬉笑着說着:
“本公子決定了,這只手以後都不洗了。”
柳晴将鏈子弄好,檢查過後,松開手,說着:
“你愛怎麽做就怎麽做吧。”
竹軒坐直,臉上印着的黑白棋子,突的落下,“嘀嗒”的響着,慌亂的打破了這安靜。
柳晴看着竹軒,伸手撥弄着這鏈子。心裏卻是移走了一塊大石頭,一下的輕松了不少。對面的竹軒,突的冒出了句:
“晴兒,這可是你給我的定情信物,我要回送給你什麽才好?”
柳晴側過頭,說道:“不用,我沒什麽想要的。”
竹軒伸手剝着荔枝,遞了過來,說道:“現如今我總算成了舉人,明年你也到了及笄之年 。晴兒,要不明年我們就訂婚約吧?”
柳晴愣愣的聽着,看竹軒滿是期待的說着這話。不由得停頓着,回着:
“竹軒,你難道就不害怕嗎?”
竹軒困惑的看着,問道:“害怕?害怕什麽?”
柳晴輕聲說着:“一切,所有的一切,我都不想經歷。”
坐在一旁的竹軒,放下手裏的荔枝,手蹭着衣袖,伸了過來,說道:
“晴兒,借你的手給我一下,好嗎?”
柳晴猶豫着的看着,伸手放在竹軒的掌心。竹軒的掌心很暖和,手掌也很大,輕輕的就被竹軒雙手握着手。聽着竹軒有些忐忑的說着:
“晴兒你,別害怕。你說害怕,弄的我都有些害怕了。”
“你想想,你要是跟我訂婚約,你想做什麽,我都會同意。只要你想我都會讓你做,當然要是你家老頭毀約,想把你嫁給誰,我還可以幫你揍他,對吧?”
“所以,你不要害怕。就像小時候一樣,只要有我在你身旁,有危險的絕對不會是你。”
柳晴恍惚着記起小時候,母親曾對自己做的那事,無論自己如何求饒,那平日裏溫和的母親都未曾停下來,直到柳晴陷入冰涼的噩夢裏,像是要窒息而死時。
才隐約的看見,小時候的竹軒匆忙的跑了過來,拼命的拉着自己的手。
恍然回神時,柳晴抽回放在竹軒掌心的手,說着:
“時候不早,你該回去了。”
竹軒趴在棋盤上,嘆息着的張開掌心,說着:
“哎,晴兒,你怎麽總跟一般女子不一樣呢?”
柳晴納悶的看着,說道:“你,是在說什麽?”
竹軒側着頭,喪氣的說着:“羅甫那家夥跟我說,要是對晴兒你說些動聽的情話,會讓你對我心動的。”
“怎麽我就沒有瞧出來,半點成效呢?”
柳晴看着竹軒臉上貼着的黑白棋子,忍不住的,湊近了些,伸手将那印在竹軒一側臉上的幾枚黑白棋子,一一拿了下來。一邊問着:
“心動?竹軒我們認識有多少年了?”
竹軒眨着眼,細細的數着,随即回答着:“大約快有十年了吧。”
“是啊,十年,我們認識了這麽長時間。”柳晴握着掌心溫熱的棋子,放在棋盤上,輕聲的說着。
竹軒不明白的擡起了頭,說着:“難道,這有什麽問題嗎?”
“沒,沒什麽問題,就只是想問一下而已。”柳晴回着話。
十年,恍然不覺都已過了十年,而母親早已經在四年之前就已經離去了。為何,自己還被困在那場噩夢裏,逃脫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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