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軍攻啦。
因為有些淵源要交待,所以會寫道_(:з」∠)_
☆、陰謀現
淩雪寒小幅度的點了點頭。
林裴硯見他答應了自己,露出一個感激之至的笑容。
他正欲說話,卻看見剛剛喂自己解藥的婢女神色慌張的跑到淩雪寒身邊。
“将軍,府外來了人。是、是寧王府的人。”茯苓用帕子拭去額角的汗水,輕喘着氣。
淩雪寒冷着眉眼問道:“何事?”
“說是來接人,便是将軍在畫舫上帶走的紫衣女子。”茯苓壓低聲音說着,小心的擡起眸子看了一眼已身着男裝的林裴硯。
淩雪寒還未說話,林裴硯便站了起來,他又對着淩雪寒深鞠一躬。
“我不敢再叨擾将軍。将軍只要将我的話帶給寧侍郎便好,林裴硯不勝感激。”
“我還未問,為何硯世子會住在寧王府。”
淩雪寒擡着好看的桃花眼,不帶一絲感情的看着林裴硯:“原本還想送硯世子回世子府。”
林裴硯垂眸苦笑道:“一言難盡。”
他拜別了淩雪寒便随着茯苓往将軍府外走去。
鐘小栀緊張兮兮的站在将軍府外邊走來走去,眼睛卻一直盯着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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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他忽然眸子一亮。
“世子爺。”鐘小栀顧不得別的,小跑上去拉着林裴硯的衣袖。
林裴硯輕笑着摸了摸鐘小栀的腦袋,擡眸看見了站在馬車前的黑羽。
他收斂起笑意,捏過鐘小栀的手上了馬車。
精致的馬車一溜煙兒進了王府,堪堪停在別亦居前。
林裴硯一臉平靜了下了車,就往院子裏走。他擡眸望去,卻發現自己的屋子裏燈火通明。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捏了捏小栀的手讓他回自己的屋子去。
鐘小栀扁扁嘴,小聲說好,反正他也困了。
林裴硯推開門,就看見成莫昭冷着臉坐在桌前。
成莫昭見他進門,登時起身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
林裴硯只是冷着臉,平靜的直視着他盛滿怒氣的眸。
“你還願意回來啊,我還以為你爽的不知自己姓甚名誰了呢。”
成莫昭口出惡言,稍作聯想便知道他什麽意思。他緊攥着右拳,似是想伸手去掐林裴硯的尖下巴,偏又生生忍了下來。
林裴硯聽了他的話臉色不變,還是那般雲淡風輕的模樣。他側着身子繞開眼前怒氣沖沖的人,往前走了兩步,拿起桌子上的茶壺便倒了一杯冷茶,一口飲盡。
成莫昭見他不理自己,怒意更盛,他也走向前去想去拉扯林裴硯的左手,卻拽到了一截衣袖。
他習慣性的用力,林裴硯的衣領微微傾側,而那處被搓淡的痕跡輕而易舉的露了出來。
成莫昭雙目怒睜,簡直氣到發抖,他惡狠狠的盯着林裴硯,驀得松開手轉而點着林裴硯的鼻子,而他說出的話也更刺耳。
“大周誰人不知淩雪寒就是個斷袖,如今你倒是厲害,才見了兩面就連他的床都爬上了,林裴硯,你可真是下賤——”
林裴硯面上輕笑,卻驀得擡起右手,給了成莫昭一記重重的耳光,啪的一聲打斷了還在滔滔不絕的成莫昭。
成莫昭的臉被他打的側歪過去,整個人愣在了當場。
那張常年盛氣淩人的好看臉龐上邊慢慢浮起了清晰的五指印。
“我就是和他睡了又如何,又與你何幹?”
成莫昭聽見這句話才回過神來,他只來得及說出一個你字便被林裴硯揪着衣領猛地往下一拉。
林裴硯眼中冰冷如雪,唇角微微勾起一個攝人心魄的弧度,嗓音還是那般輕柔美好,語氣卻冰冷至極。
“成莫昭,你不過與我睡了幾次,真把我的身子當是你的了。你莫不是愛上我了吧?”
他的話一字一句,落在了成莫昭的耳邊,霎如驚雷。
“我下賤?會比你這種貪戀仇人身子的人更下賤麽?”
林裴硯收了那些冷笑的弧度,霎時松了手,又揚起廢了的左手,在成莫昭怔愣的臉上輕輕刮過一個耳光。
他左手無力,此時這番動作更像是羞辱。
成莫昭這才回過神來,只是他那些怒氣都好似被林裴硯這番話還澆滅了。
怒意點點褪盡,湧上來的是不知所措和自我否定。
他以什麽立場對林裴硯說出這番話。
林裴硯又憑什麽說自己貪戀他的身子。
他哪有愛上……
成莫昭鳳目微挑,身子不易覺察的往後退了一步。
他的臉上泛着莫名其妙的愠怒神情,“林裴硯,誰會貪戀你的身子!”
他擡腳就将圓桌踹翻,噼裏啪啦的新換的茶壺茶杯就碎了一地。
“誰會喜歡你!瘋子才會喜歡你!”
成莫昭邊罵邊退,咬着牙滿臉怒氣的走了。
只是那背影,好一個落荒而逃啊。
鐘小栀穿着裏衣裏褲揉着眼睛小跑過來就看見世子爺屋裏的圓桌怎麽又被打翻了啊。
他正想去拿掃帚收拾就被林裴硯攔住了。
“明天再收拾吧,這麽晚了,你回去睡覺吧。”
鐘小栀嘟嘟嘴,點了點頭,呆愣愣的走了回去。
林裴硯望着那一地狼藉,臉上露出一抹淺笑,似是自嘲似是解脫。
那日之後,林裴硯和鐘小栀又被禁止踏出別亦居了。
每日的飯菜都由膳房派人送到院門口再由守衛送進屋,吃完了再由守衛送回膳房去。
小魚幹減半了,桃桃委屈的喵喵叫。
甜點沒有了,鐘小栀委屈的哭唧唧。
精致飯菜成了粗茶淡飯,林裴硯倒是無所謂極了。
那日之後,成莫昭再也沒有來過別亦居。
而且也命令黑羽少去別亦居。
鐘小栀又在背地裏偷偷罵了好久寧王大壞蛋。
黑羽見自家主子回來又劈壞了一院子的擺設山石,踹翻了屋子裏的案臺書櫃。
他在前邊踹,黑羽就吩咐下人在後邊收拾。
成莫昭發洩完後心情也沒變好,直接邀了成莫其喝酒。
而且這次主動提議去小倌館。
成莫其捏着酒杯看自家皇兄找了個小倌陪酒,而那個小倌的長相身形,怎麽看都有些像林裴硯。
太子殿下想到此處忽然被酒液嗆住了,他猛烈地咳嗽了起來。但是腦海裏閃過的那個念頭依舊盤踞着,久久無法消退。
皇兄莫不是,莫不是看上了林裴硯?
可是林裴硯不是害死林予淺的罪魁禍首麽……
無語的太子殿下按了按眉心,最終還是把這些事抛諸腦後了。他如今還要籌備自己娶太子妃的事,哪有時間管自家皇兄這些個旖旎心思啊。
成莫昭不過是随便選了個小倌陪酒,待酒過三巡,見這人模樣竟有幾分肖像林裴硯。當即皺起眉将人推開,又踹翻了酒桌,一臉怒氣扔下一錠銀子便走了。
成莫其搖頭嘆氣,真是,這叫個什麽事啊。
成莫其迎娶太子妃那日,成莫昭一大早便帶着黑羽和幾個心腹去了太子府。
鐘小栀感覺自己日日在這破院子裏發黴,都快要長蘑菇了。此刻他百無聊賴的撸着同樣百無聊賴的桃桃。
這些不能出去的日子裏,他都已經和門口的守衛混熟啦。
他知道上次幫自己出去的守衛姓劉,小栀叫他劉大哥。那人長得黑,面容和藹可親,便就是他上次提議假裝被打暈的。
自海棠被處置以後,院門口的守衛便不再輪班,而是一直固定兩人看守。每日的飯菜也都是由劉大哥拿進來的。
林裴硯在屋子裏安靜的看書,指尖點過扉頁,一臉的心不在焉。他擡眸望去,暮色沉沉,輕輕皺眉。
今日的晚膳似是來的晚了些。
鐘小栀餓的肚子咕咕叫,扁着嘴把臉擱在桌子上。
“唔,肯定是因為太子大婚,膳房裏的人也去圍觀了!”
林裴硯聞言好笑的拿書拍拍他的腦袋。
門口忽然來了一個身影,一張憨厚的面容露了出來。
“劉大哥!”小栀甜甜的叫了一聲。
守衛笑了起來,黝黑的臉上露着憨厚的笑容,他将食盒放在桌上,一邊略帶歉意的說道:“今日膳房那邊送來的晚了些,我們這才用銀針試完毒呢。世子爺肯定等急了吧。”
林裴硯輕笑道:“還好。”
守衛放下食盒便笑着走了出去。
鐘小栀眼疾手快的将碗碟拿了出來在桌上放好。
他扁着嘴看着青菜豆腐,一點油水都沒有,也沒有酥餅吃。
林裴硯拿筷子敲了敲他的頭,讓他別鬧了,快吃。
鐘小栀風卷殘雲然後一抹嘴,餓極了就連青菜豆腐也好吃。
林裴硯笑着看他餓急了的模樣,小口小口的吃着。
小栀本收拾了碗筷放在食盒裏就去遞給了守衛大哥的。心裏還想着撸會兒桃桃消食呢,不承想越收拾越累,頭也暈暈的,好奇怪呀。他才提着食盒堪堪走到門口的位置,只來得及軟軟的喊了一聲世子爺我頭暈,身子就不可遏制的倒了下去。
手上的食盒也落到了地上發出了細微的聲響。
林裴硯眼睜睜的看着鐘小栀暈倒在門邊,想去扶起他卻有心無力。因為自己也渾身麻痹動彈不得,腦子也一點點變得混沌。他努力睜着眼保持清醒,只見門邊緩緩走來一個人,那人黝黑的臉上還挂着笑意。
只是這笑容在月色裏卻愈發可怖。
林裴硯死死地盯着一點一點靠近的劉姓守衛,惶恐在心間一點點蔓延起來。
他絕望的阖着眼
終究還是沒辦法救小栀麽……
作者有話要說: 甜蜜雙更(火速發展了嘻嘻
嘻嘻下一章追妻火葬場起飛。
☆、起兵
守衛關上門,用腳尖踢了踢小栀軟軟倒下的身子,他蹲下身來從腰間抽出一柄匕首。
銀光點點。
林裴硯圓睜着荔枝眼,淚水不自控的落下。
“不要……求求你不要傷害小栀……”
他拼死抵抗着迷藥的藥性,掙紮的乞求着。
那姓劉的守衛面上又泛起憨厚的笑容,只是他卻揚起手腕,一刀紮了下去。
刀尖落在小栀瘦弱的身子上,刺目的鮮血在他的後背一點一滴的溢着。
守衛抽回匕首,慢慢的朝軟倒在圓桌旁邊的林裴硯走了過去。
那刀尖還沾着血,沾着小栀的血。
那人在林裴硯身旁蹲了下來,捏起他的右手。
“世子爺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
鋒利的匕首劃過皮膚的感覺喚回了林裴硯逐漸渙散的神智。
“你是……江南王府的人……”
守衛咯咯笑了起來,握着他被劃開的手腕瞧着,似乎是在欣賞自己的傑作一般。
“世子爺,為了王爺的宏圖大業,這點小小犧牲算什麽呢。”
他邊笑邊說,又握着匕首在那潔白如玉的手腕上狠狠劃了一條道子。
林裴硯失血過多,意識又變得渙散,整個人無力癱倒。只有眼睛絕望的死死地看着小栀身體倒下的位置,淚水沾濕睫毛。
“世子爺,你要怪就怪寧王清算人的時候,粗心大意把我給漏了吧。”
守衛将匕首塞在林裴硯的左手手心裏,試圖制造出林裴硯割腕自盡的假象。
“您安心的去吧,郡主也在下邊等你呢。”
守衛笑着提起倒在門邊的食盒,擡腳走出了門。
林裴硯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只看見門一點點被關上,霎時月色星光盡散。
姓劉的守衛回了院外,擡手一拍腦袋又撓了撓頭,露着笑對身邊的人說了句,今天該我把食盒送回膳房了,說完便走了。
他在暗處将紙條系在事先準備好的信鴿上邊,放飛了鴿子。
做完了一切準備,他志在必得的往回走着,卻在遠處瞧見了別亦居人影搖動燈火通明的模樣。他神色一暗,将身子沒于暗處。
成莫其的盛大婚事圓滿完成。
成莫昭累了一整天,此時正坐在席間百無聊賴的飲酒。
他擡眸看天,今日月色星光共盛倒是個極美的夜。
他随手放下酒盞,姿勢慵懶優雅,用眼神示意了屬下,幾人跟着他起身擡腳,片刻就離了席。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提前離席,只是入目之處一片紅,看在眼裏卻是如此刺目。
莫名的心空。
他只是不想待下去了,只是突然的,想去看看林裴硯。
就算是對着一張冷臉,他也想看看。
成莫昭咬了咬牙,加快了腳步。
心道自己真是瘋了。
別亦居院門口只有一個守衛,居然還在打盹。
成莫昭皺着好看的眉直接将人揮醒推到一旁,擡腳便踏入院門。
院子裏黑漆漆的,莫名有一種指甲刮擦的刺耳聲音。
成莫昭擡眸看去,居然看見林裴硯養的那只肥橘貓用爪子一直在抓那扇緊閉的房門。
他大步流星的走了過去伸手推開門。
成莫昭鳳目圓睜,借着月色星光看清屋內的情況後,巨大的恐慌吞沒了他。
他喘着粗氣,瘋似的沖到林裴硯身邊,按住了他還在一直流血的右手手腕。
身後的黑羽發出一聲痛苦的嚎叫,直撲進門抱住了鐘小栀倒在血泊裏的瘦弱身子。
“請太醫!快請太醫!”
雜亂的腳步聲混在着痛苦的哭喊聲,響徹院子。
林裴硯被救起後整整昏迷的三日,太醫們日夜不停的救治着他和鐘小栀。
兩個人均命懸一線,都只是堪堪吊着一口氣。
若不是成莫昭來得巧,怕是兩人都必死無疑。
那匕首握在林裴硯左手上,可成莫昭知道。
林裴硯左手被自己廢了,根本不可能在右手腕上劃出那麽深的傷口。
而且,他怎麽可能會忍心傷害鐘小栀?
還有那個潛逃了的守衛。
一切一切都像被圈起來的陰謀,一點點蔓延等待着時機爆發。
江南王府在林裴硯昏迷的第三日起兵。
林毅南聲稱,不忍愛子淪為寧王禁丨脔,如今愛子更是不堪折辱割腕自盡。
他要求允帝徹查此事,并嚴懲寧王。
允帝震怒。
自己兒子與江南王世子之間怎麽這般糾葛仿佛不是空穴來風。
林毅南這老匹夫的借口在他看來雖然是可笑至極。
只是,林裴硯這邊割腕自盡,林毅南那邊就收到風聲起兵。
這世上哪有這麽巧的事。
成莫昭被召進養心殿的時候,允帝厲聲質問他此事。成莫昭想也不想,脫口而出便道此事與林裴硯定無關系。允帝卻懶得聽他多言,只是将一道聖旨砸在他臉上。
允帝竟要求成莫昭帶兵平反江南王叛亂。
在成莫昭看着聖旨怔愣之際,允帝竟已下令派人去寧王府捉林裴硯入獄。
成莫昭将明黃色的聖旨捏的死緊,滿目驚慌。
允帝卻不允許他辯駁半句。
成莫昭無法,只得趕緊接了旨意瘋似的往回趕。
林裴硯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
一個很長很長,很甜很甜的夢。
他夢見傻乎乎的小栀找到了自己喜歡的人,自己和鐘姨青竹姐姐看着他成婚,得到了幸福。
他夢見淺淺嫁給了傾慕的男子,和諧美滿的過了一生。
他夢見那個落水的夏夜,那雙好看的鳳眼,冰冷的池水,還有溫暖的手。
那個對他說我要娶你的小小少年,長成了容顏絕世的俊美男子。
他穿着一攏紅衣,眼角眉梢都帶着笑意,牽過自己的手。
如約而至。
他夢到他們養了貓,他們養了一個孩子,他們步履蹒跚白頭偕老。
美好的夢境從邊角一點一點變得細碎。
林裴硯感覺自己流着淚,他在心裏大哭大喊,卻只能眼睜睜看着那些美好一點點消失。
一點點變成可怖的現實。
絕望的殘忍的真實的痛苦。
通通淹沒在一片血色之中。
林裴硯驚駭的睜開眼。
入眼之處還是寧王府那張熟悉的大床。
只是手腕處的傷痛提示着他,一切都是真實。
一只冰涼的大手撫上他的額頭。
林裴硯微張着全無血色的唇,側過臉擡眸看去。
映入眼簾的竟是一身太醫打扮的。
寧挽榆?
“寧……”
林裴硯的聲音從喉間點點溢出,太久的昏迷導致他喑啞非常。
寧挽榆伸出食指抵住自己的唇,示意他不要說話。
寧挽榆低下身子,在他床前非常小聲地說:“寧王今日大清早便入了宮,我才求着太醫院的朋友借我一身衣裳混進來。”
林裴硯剛醒,整個人還愣愣的。看着自己被好好包紮的手腕,大夢初醒。
自己居然還沒死?
那,小栀呢?
寧挽榆看懂了他的眼神,只是此時實在沒時間和他詳說自己的計劃。
他擡眸看着林裴硯的手腕,趕緊側開位置讓太醫為林裴硯診治。
李太醫伸手翻看林裴硯的眼皮,又看看他的手腕。
半晌才道:“硯世子已無大礙,只需好好調養。不過失血過多還是應當……”
“太醫,小栀呢……”林裴硯仰躺在床上,忍不住打斷了李太醫,他說一句咳一句,還是斷斷續續的說完了:“就是我的貼身、貼身婢女……”
李太醫捏着胡子側着臉看了一眼身旁的寧挽榆,用眼神示意由他來說的時候。
門口卻傳來了黑羽痛苦至極的聲音。
“栀兒,栀兒剛剛沒了,他沒了……”
黑羽早已沒了往日沉着冷靜的模樣,他垂手站在門側。他的模樣仿佛三天三夜未合眼,憔悴至極,可是那滿目凄苦又絕望到極點的神色全然映在了林裴硯眼裏。
林裴硯聞言一怔,失了力的左手微微顫抖,仿佛絕望到了盡頭。
頰邊一冷,原是淚水早已落下。
寧挽榆見林裴硯萬念俱灰的模樣,正欲開口開說什麽。
門外忽然傳來陣陣腳步聲,還有刀尖別在腰間發出的輕微響聲和鎖鏈的碰撞聲音。
與院子裏的安靜太過格格不入,就連心死絕望的黑羽也擡臉看去。
來人的居然是允帝身邊的心腹,禦林軍首領高擇。只見他和身後的幾名錦衣衛已破院而入,院子裏的人皆來不及反應。
寧挽榆猛地看見跨門而入的高擇,率先反應過來擋在林裴硯床前。
身形高大的禦林軍首領微眯起眼打量起眼前的“太醫”,忽然笑道:“寧侍郎好興致啊,沒事竟然在寧王府扮什麽太醫?您也會治病救人呢?”
屋子裏氣氛緊張異常,李太醫已靠邊站在角度,試圖假裝自己不在。
黑羽在看清來人後便神色微變,直轉身往鐘小栀的屋子裏去。
林裴硯的手腕因為每日用上好的膏藥救治,如今已結痂,倒無大礙。他支起身子,胡亂抹掉了臉上的淚水。睜着一雙清眸冰冷如雪的直視着眼前一身煞氣的禦林軍首領。
高擇笑着拿起鐐铐晃了晃。
“硯世子,請吧。”
寧挽榆還是不死心,死死地站在林裴硯床前,“阿硯如今住在寧王府,寧王他——”
“此時寧王自然知曉。”
高擇似是耐心全無的模樣,又捏了捏手裏的鐐铐由上而下看着林裴硯:“如今江南王反了,世子爺莫不是以為自己能全身而退吧?這命令可是允帝親自下的,還是莫要難為我們才好啊。”
作者有話要說: _(:з」∠)_我趕下一章去遼,希望能寫到大豬蹄子後悔莫及。
小栀這麽可愛,狗作者怎麽會無情無義(。
☆、不複
“好啊。”
林裴硯忽然出聲,他的嗓音已不似剛醒那般沙啞。
寧挽榆側過臉,仿佛不可置信般的睜眼看着他,半跪在床前抓住了他的胳膊。
“阿硯,你不能去,你若是入了天牢……”
寧挽榆狠狠咬着唇,将後半句話吞沒口中。
林裴硯露着一個凄然決絕的笑。
“寧侍郎難道不知殿下對硯世子的态度麽,呵。”
高擇眉眼涼薄,似笑非笑的模樣卻只讓人覺得膽寒。
“不過我想硯世子也應該明白,寧王殿下有多恨你,多想要你償命。”
寧挽榆還欲說話。
高擇卻示意手下上前将他按在了一旁。
林裴硯面無表情的下了床,伸出雙手平靜的戴上了鐐铐。
“走吧。”
“阿硯!”寧挽榆被扭着手臂按在一邊,見狀目眦欲裂。
“高統領。”林裴硯站在矮櫃前,垂着眸子忽然出聲。
“嗯?”高擇好整以暇的回過身看了他一眼道:“硯世子想如何?”
林裴硯輕嘆了一口氣:“可否讓我帶兩樣物件。我手上有鎖鏈,已不可能逃脫。”
高擇微微眯起眼,冷聲問道:“帶什麽?”
林裴硯指了指那排紅木矮櫃上邊的小木盒。
高擇用眼神示意着一個錦衣衛,那人心領神會。取了那木盒便呈到高擇面前打了開來。
高擇斜着眼看了看盒子裏的半截斷蕭還有那塊玉珏,又用手胡亂摸了下,确認沒問題了才一揚下巴,示意錦衣衛将盒子拿給林裴硯。
林裴硯接過那個小盒子,面沉如水。
寧挽榆一直被按着,眼睜睜的看着林裴硯被押送出了門才被放開鉗制。
寧挽榆顧不得酸痛至極的手臂,亦步亦趨的想跟出去,偏又被身後的錦衣衛再次鉗制。
成莫昭一騎絕塵趕回王府的時候就在門外看見了那些将王府圍得水洩不通的錦衣衛。
他狠狠咬牙,手裏還拿着那聖旨,一揚馬鞭也不下馬,騎着馬就往別亦居趕。
他風塵仆仆的下馬往院子裏闖,無人敢攔。
好巧不巧,雙方撞了個正着。
成莫昭死死地盯着雙手被鐐铐緊鎖的林裴硯,又看見後邊追上來一身太醫打扮的寧挽榆。
他面露狐疑,喘着粗氣,霎時間別亦居安靜無聲。
幾個錦衣衛從鐘小栀屋子裏出來,跪在地上禀報。
“統領,已确認林裴硯婢女栀兒身死無誤。”
成莫昭聞言鳳眼圓睜,似是不可置信。他擡眸看見跪在門邊失魂落魄的黑羽心下大駭。
高擇聞言唔了一聲,看了看面前閻王似的寧王殿下,忽而笑道:“寧王殿下這侍衛的模樣可真是深情至極啊,那小人便做個人情,這姑娘屍身我們便不帶走了。”
他說完便要押着林裴硯往前走。
成莫昭伸着手臂攔住他們的去路,他手裏還捏着聖旨。
高擇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寧王殿下,請讓開,不然——”
成莫昭鳳眼怒睜,厲聲道:“不然如何,高擇,你好大的膽子啊,莫不是還想處置本王了?”
高擇立馬聳肩攤手表示自己無辜:“小人豈敢得罪王爺。”
“高統領,可否讓我與寧王殿下說幾句話。”
林裴硯忽然出聲。
成莫昭抿着唇,透過高擇眼睛死死地盯着林裴硯。
高擇玩味的挑眉,讓開身子閉了嘴。
成莫昭湊近他幾步,“林裴硯,我知道你不可能自——”
“成莫昭,你把我娘留給我的玉佩還給我吧。”
林裴硯的聲音還是一如往常的溫柔平靜,一點都沒有因為階下囚的身份變的慌亂。
他說的話宛如一道驚雷,直直劈在成莫昭耳邊。
成莫昭整個人都鎮住了,他怔怔的看着林裴硯,語氣艱澀道:“什麽?”
他的眼睛往下看去,待他看清那木盒裏的半截斷蕭,鮮紅玉穗,還有……
母妃給自己的蝴蝶玉珏。
那一刻,時間仿佛在他身上停止了流轉。
“你踩壞了娘給我的玉簫,這個桃花案子是娘才會用的……”
林裴硯滿目柔情的看着木盒裏的斷蕭,好似眷戀着一切美好。
他唇角彎彎不過一瞬,擡眸看着成莫昭的雙眼滿含冰雪。
“那年夏夜我五歲,失足落水,你救我一命,我不敢忘。”
“你拿玉珏定親說要娶我,十二年後又娶了淺淺。那日起,我不再當真。”
“你污蔑我害死淺淺,折辱我的種種卑劣手段,我也不想再記得。”
“如今你要我的命,那就拿去,一命抵一命。”
林裴硯仰着臉,那張尚算清秀的臉龐因為決絕蕩漾着別樣的美。忽然之間,他擡起手,将手裏的木盒連帶着那些物件,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那木盒砸在青石板上,登時四分五裂。
玉簫混着玉珏,四處狼藉散碎。
成莫昭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盡,絕望和後悔頃刻間将他吞噬,席卷而來的是巨大的驚恐,鋪天蓋地的覆蓋他的心。他的身子不自禁的往下跪去,企圖挽回地面上那些碎玉。
林裴硯清冷的聲音卻在他耳邊響起。
“成莫昭,你我從此,兩不相欠。”
成莫昭仰着臉,只來得及看見林裴硯的一臉冷然和一片衣角。
林裴硯看也不看他,擡腳便跟着錦衣衛走。
高擇打了個哈欠,示意屬下帶人走。
成莫昭握緊聖旨,目眦欲裂的起身想繼續攔人。
高擇輕飄飄的說了一句:“殿下,陛下的旨意就算是您也不可違抗。陛下是命你即刻帶兵平了江南王這亂臣賊子,而不是在此兒女情長啊。”
他話音落,人已遠,錦衣衛也跟着他的腳步離開。
成莫昭喘着氣站在院裏,握着聖旨的右手不可遏制的顫抖着。
寧挽榆沒了鉗制,沖上來便朝着成莫昭的左臉惡狠狠的砸了一拳。
寧挽榆豈會不知,林毅南的借口有多不堪,只是他以為那些不過是借口。可剛才阿硯的話,寧王分明、分明已經對他。
寧挽榆惡狠狠的咬着牙怒視着成莫昭。
黑羽已攔在二人中間勸阻,只是他的神色憔悴至極。
寧挽榆這才平靜了一些,剛剛黑羽的模樣他看在眼裏,思索片刻還是把話說了出來。
“我給小栀喂了假死藥,其實他的傷已經救了過來。”寧挽榆微阖着眼說道:“我原本想将趁你們将他下葬的空隙将人偷龍轉鳳,只是如今出了阿硯這事。”
他忽然伸手捏住了成莫昭的衣領,惡狠狠的說道:“我如今也不再遮掩,成莫昭,我要帶走小栀,他要我保護鐘姨、青竹姐和小栀,這是我對阿硯的承諾。”
成莫昭揮開他的手正欲說話,外面卻忽然來人跪報。
“殿下,陛下要你立即帶兵出城。”
父皇這是,一絲後悔的時間也不願意留給他麽。
成莫昭痛苦的阖着眼,絕望的嘶吼了一聲,他急血攻心,生生嘔出一口血。
他抹平嘴角的血絲,又推開過來扶他的黑羽。
“黑羽,你去求淩雪寒,讓他務必要、務必要保住林裴硯的命。”他喘着粗氣,鳳目裏滿是痛苦的情緒:“他會救林裴硯的,他會的。”
黑羽看着痛苦不堪的王爺連聲應好。
成莫昭這才看向寧挽榆,一字一句說道:“高擇說栀兒已經死了,他的屍身你帶不出去。你若強行要帶走他出寧王府,驚動了父皇的人。林裴硯要你保護的人,你一個都救不了。我會讓黑羽照顧好他,無需你操心。”
寧挽榆捏緊拳,卻還是把他的話聽進去了。
他也無可奈何,只得甩袖離開。
還是再把鐘姨和青竹姐藏的更安全些為好。
成莫昭轉身便要走,臨走前俯身在黑羽耳邊低聲說了一句。
讓他別忘了去找成莫其。
黑羽剛剛聽聞小栀沒死的消息,霎時回神,此時眼神堅定的看着成莫昭,全然應下。
成莫昭随意換了一身戎裝,帶着聖旨和滿心滿眼的懊悔絕望,出了城。
林裴硯先是在水牢裏被關了三日,雙手吊着,整個人置于冷水之中,他了無生氣,仿佛早已心死。
第四日才被人從水牢裏拖出來,生生受了一身鞭刑,半死不活。
原本獄卒要将他再拖入水牢,林裴硯必死無疑。
只是上邊忽然來了一位貴人。
林裴硯只是被下放到了一件幹淨的單人囚室。
淩雪寒帶了一身幹淨的衣服還有面巾和金瘡藥來看林裴硯的時候。
林裴硯毫無生氣的躺在囚室的石床上面,滿身是傷。
淩雪寒見狀也是不忍,他又塞了兩錠銀子給獄卒讓人打了一桶溫熱的水來。
他解開了林裴硯因為受刑變得破破爛爛的衣服扔在一邊。常年冷清的表情毫無變化,像是對待一個認識許久的老朋友一般,小心翼翼的拭去了林裴硯臉上、身上的髒污,給他的傷口上了藥,又幫他穿好了幹淨衣服。
林裴硯散亂的頭發也被他綁好,那張清秀的臉上鞭痕猶在,眼角那一道劃過原本的淚痣。還有手腕上交錯的傷痕,被手肘那顆鮮豔欲滴的紅痣襯的更為醒目。
淩雪寒垂眼道:“是寧王來求我救你的。允帝好似改了主意,沒有那麽急要你的命了,我已打點過,你往後只需待在這間囚室。”
“謝謝你,淩将軍。”林裴硯虛弱而堅定的道謝,傷痕交錯的臉上一派清冷。
作者有話要說: 好累鴨,我禿了。
☆、置之死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江南王這邊起兵造反。
南疆那邊又出了亂子,顯然是二者早已勾結。
所幸林毅南這場精心策劃的陰謀,只落得一個節節敗退無力回天的結局。
成莫昭的性子雖然霸道任性了些,調兵遣将的功夫卻實在了得。
最後一役他将林毅南斬于馬下,一生富貴榮華的江南王,最後也只落了個死無全屍的下場罷了。
他原本留在寧王府的那幾封書信已由信使帶到手裏。
成莫昭也拿到了林裴硯落在祖宅的筆墨,一如林裴硯當日寫下的那張桃花酥食譜一般。
他寫桃字,皆是連筆。
林予淺死前收到那幾封信的字跡看上去确實與林裴硯寫的一般無二,若不是仔細分辨,根本不會發現桃字的細微差別。
林裴硯的确沒有寫過這些信,的确沒有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