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看過小世子睡得很熟啊,怎麽這會兒子就醒了呢。眼看成珏緊緊揪着自己衣角的可憐模樣,馬車又到了跟前,鐘小栀實在沒法子,只得帶着他一道上了馬車。
只是過了許久,馬車也沒出發。鐘小栀覺得有些詫異,掀開門簾竟發現黑羽代替了車夫,正準備趕馬車出發呢。
“黑羽大哥,你怎麽……”
黑羽聞言回頭,臉上笑得一臉寵溺,“王爺知道你和小世子要去醫館,便讓我與你們一道去,也方便保護小世子。”
鐘小栀點點頭,心想是自己大意了,怎麽能這麽莽撞的就帶小世子出門呢。
他笑着對黑羽道謝便閃身回了車廂。
小世子乖乖巧巧的坐在車廂裏,雙手捏着小兔子布偶,臉上笑得甜甜的。
所以林裴硯看見的便是黑羽和小栀兩個人一道來了醫館。
小栀手裏還抱着個玉雪可愛的小世子。
林裴硯忍不住按了按眉心。
黑羽倒是安靜的坐在隔間裏,面前放了一盞茶,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林裴硯終于找到機會差使莫忻涼乖乖坐診,而自己則端了些瓜果點心,與小栀他們一道坐在隔間裏聊些有的沒的。
成珏原本乖乖的坐在鐘小栀的懷裏,如今見了林裴硯卻開始不老實起來。
他掙紮晃着小短腿,非要走到地上,跌跌撞撞的靠在林裴硯身上。
“硯硯……硯硯!”
成珏仰着可愛的小臉蛋,臉上挂着甜甜的笑,嘴上還叫着林裴硯的名字。
Advertisement
林裴硯瞧他可愛,伸手便将人抱起來放坐在自己腿上,又捏過他手裏的小兔子布偶逗弄了起來。
鐘小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好像是那日主子來為王爺治病的時候,小世子就記住了這個稱呼。”
林裴硯聞言不禁聯想到了那日的尴尬狀況,只是淡淡應了聲好。
“小世子還是這般,說話不大利索嗎?”
林裴硯輕蹙着眉頭,輕聲問道。
鐘小栀也一臉苦惱,“雖說比之前好了些,但還是比不上同年紀的小孩子。”
林裴硯聞言伸手摸了摸成珏的額頭,“慢慢教便是了。”
成珏伸着小短手,軟軟的抱着了林裴硯的腰,一副不願意放手的可愛模樣。
不知不覺天色就黑了下來,小栀因為太開心一時之間忘記了時辰。雖然黑羽有出聲提醒過,但是聊高興了的小栀哪有想到這些。
林裴硯揉了揉他的腦袋,“天快黑了,你們還是早些回去的好。”
鐘小栀一把抱起成珏,臉上還是一副戀戀不舍的模樣:“主子,那我回去啦,我下次再過來。”
黑羽已經出門去牽馬車過來。
林裴硯也将二人送到門口,不承想卻看見了倚靠在門框上的成莫昭。
二人猝不及防四目相對。
林裴硯很快便側過了臉。
成莫昭卻笑得甚是溫柔,從鐘小栀懷裏接過了已經困唧唧的成珏。
“我只是來接珏兒。”
林裴硯只是不輕不重的嗯了一聲。
小栀已先行回了馬車,成莫昭抱着成珏還站在醫館門前,他雖看着懷裏困唧唧的小兒子,嘴裏的話卻是對着林裴硯說的。
“花燈節不如你我帶着成珏一道兒逛逛也好。”
林裴硯微愣,沒想到他居然對這事兒還不死心。待回過神來,成莫昭竟已開始往馬車那兒走去。
林裴硯皺着眉,心下郁結,這人可別想着先斬後奏啊。
林裴硯确實沒什麽心思去什麽花燈節。
因為薛月吟的祭日快到了,而在山底下的那幾年,他都只能祭拜自己為娘親立的牌位。
江南王造反之後,林家和顧家自無一幸免,且因允帝震怒,林家甚至被鏟平墓室……林裴硯一直絕望的以為薛月吟的棺木也不複存在了。
直到寧挽榆給他帶來的好消息。
原來當日寧挽榆悄悄命心腹回江南尋到了鐘姨和青竹二人,又将薛月吟的棺木悄然偷出,連夜找了一處隐蔽安靜山清水秀的地方安置她們,又重新為薛月吟的棺木下葬立碑。
“這不上次忘了與你說麽。”
寧挽榆勾着唇,似笑非笑的望着林裴硯,“這不是,你的生辰快到了,我這才記起來,便趕過來與你說了。”
林裴硯對他充滿感激之情,面上泛着些許溫柔的笑意。
“這麽晚了你還過來,就為了告訴我這事,寧小魚你有心了。”
寧挽榆擡頭望了望天上的清冷月色,笑得如沐春風,“你我至交好友,何必言謝。非要說的話,是我叨擾了才是。”
忽而,他似是想起什麽一般,又轉臉看着林裴硯,緩聲說道:“那我們擇日出發?我得先向陛下告假……”
林裴硯倒是有些驚詫的打斷了他的話:“我們?”
倏然間他覺着自己這麽問似是有些僵硬,便又清了清嗓子問道:“你将鐘姨她們所在之處與我說了便是,不必麻煩你和我一道走一趟的。”
“你的事自然不是麻煩,再說這幾年我都會告假回去祭拜你娘的,今年也沒有理由不去啊。”
林裴硯聞言微怔,半晌才道:“寧小魚,謝謝你。”
寧挽榆倒是笑了起來,一雙星眸在清冷月色裏盛滿笑意:“你我之間何須言謝。倒是這趟回江南,得去好些時日,你倒是得和小莫醫師說道說道。還有小栀,你可要帶他一道去?”
林裴硯思索片刻,搖了搖頭,垂眸嘆道:“小莫那自然要說。小栀的話,若是帶他一道,定會被成莫昭察覺,還是不說為好。至于日子的話——”
“花燈節那日,我們宵禁前出發。”
寧挽榆笑笑道了聲好。
莫忻涼知道了林裴硯即将回江南祭拜生母的事,一臉不舍,嚷嚷着自己也要去。林裴硯狠狠的掐了掐他的娃娃臉才把人治住。
莫忻涼揉着臉頰,故作委屈的說道:“還有傅小霜啊!”
“你想累死小霜?也得問問淩雪寒同不同意。”
莫忻涼撇嘴哼哼唧唧。
林裴硯要回江南的事卻沒和傅霜說,倒不是不信任傅霜,只是小兔子脾氣實在是太軟了,尤其是面對他家将軍。
必然是藏不住秘密的,只能瞞了。
花燈節前三日,成莫昭果然又帶着成珏一道來了醫館,明面上是說成珏想林裴硯了,實際上嘛……
他這次又不着痕跡的提起了花燈節的事。
只是這次,林裴硯反倒沒有一口回絕。
他沉思片刻,倏然勾起唇,若不仔細看,根本無法發現那笑意并未達到眼底。
“好啊,那便亥時西街八角涼亭見。”
成莫昭見他答應下來,心下歡喜,立馬回到:“不見不散。”
☆、無人赴約
38
花燈節那日清晨,林裴硯就已收拾好了包袱放在自個兒屋子裏的衣櫥裏。
他早已打點好了一切,只待晚上時辰到了悄然出城。
今兒個傅霜早早地就到了醫館,仔細瞧他的小模樣,好似還特意換了新衣裳。
他還特地帶了個食盒裝着些将軍府做的早點過來。有莫忻涼最愛吃的灌湯小籠包和甜豆腐腦。
莫忻涼剛剛一口吞了個溫溫的灌湯包子,小貓似的圓眼睛上下打量了一圈,就開始揶揄小兔子了。
“小霜今日怎麽打扮的這麽隆重啊,你和淩将軍都老夫老妻了還玩這個……哎喲!”
他話未說完就挨了林裴硯一記暴栗。
“別老欺負小霜。”林裴硯一邊笑着一邊揉亂了莫忻涼的頭發。
傅霜見狀偷笑,一會兒才軟聲說道:“雪寒說晚上要帶我逛花燈,所以才穿新衣服的,才沒有玩什麽……”
莫忻涼無辜托腮,一臉的焉了吧唧。
“小霜什麽時候去哦。”
“雪寒說戊時來接我。”傅霜答道。
“那不是只有我和小童看店了……”只聽聞咚的一聲,莫忻涼就把腦袋砸桌上了,一副萎靡模樣。
林裴硯不急不緩的喝了一口茶,這才說道:“你大可關了店門出去逛逛啊。”
“一個人有什麽好逛得,煩死了。哼就讓我看店就好了,你們玩的高興就好。”
莫忻涼最後決定化悲憤為食欲,快速消滅了傅霜帶來的灌湯小籠包和豆腐腦。
傅霜見他這副狼吞虎咽的吃相忍俊不禁,半晌才怯怯地看着林裴硯小聲說道:“小硯哥哥,晚上是不是要和寧王去逛花燈節啊。”
林裴硯聞言微愣,轉而又問道:“淩雪寒與你說的?”
傅霜小幅度的點點頭,小聲地為他家将軍解釋着:“就是、就是,寧王邀雪寒喝酒的時候提起的。”
“他們什麽時候關系這麽好了啊?”莫忻涼忍不住問道。
傅霜輕輕地皺了皺眉,軟聲說道:“就是偶爾寧王會邀雪寒一起喝酒,還有魏大哥也會一起的……”
林裴硯瞧他緊張的小模樣,伸手摸了摸傅霜的腦袋,溫聲道:“這有什麽大不了的。”
“小硯哥哥,那等會能一起看花燈嗎?”傅霜抿唇輕笑,又伸手拉了拉林裴硯的衣袖。
林裴硯只是笑着,卻沒有馬上回答,只是輕聲的嗯了一聲。
雖然是敷衍小兔子的,對方卻還是一臉天真的當真了,總覺得很有負罪感啊。
淩雪寒果然在戊時準時過來接傅霜,兩人與林莫二人打了聲招呼後就去逛花燈節了。只是傅霜一直拿眼睛偷瞧林裴硯,仿佛帶着莫名的小期待。
林裴硯雖然還是溫柔的笑着,心裏卻還是有些許無奈。
傅霜走後,林裴硯見時辰差不多了便也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換下了一身女裝打扮,松了雲髻洗了妝容。單用一根羊脂玉簪将長發束起,臉上素淨,一雙又圓又亮的荔枝眼不再被繁瑣的眼線遮掩着。
林裴硯又恢複了男子打扮,皮膚白的近乎透明,那張豔若桃李的臉即使不染脂粉也是過于豔麗了些。所幸那雙圓眼睛平添了幾分溫柔。
到了與寧挽榆約定的時間,林裴硯攜了包袱便悄然出門,借着夜色上了馬車。
他換了暗色的男裝,又在後門悄悄上了車,并未露出任何痕跡。
馬車很寬敞,寧挽榆早已坐在車廂裏,趕車的人是他的貼身小厮。
而小栀那邊他也告知過了,雖然小栀也很想跟他一塊兒回去,但權衡利弊之後,還是決定留下了。
林裴硯坐在車廂裏,垂着眸子似是在思考着什麽一般。
寧挽榆見他這副愁眉苦臉的模樣,故意輕咳起來引起了他的注意。
“還是這副打扮熟悉些,總見你穿女子的衣服,我倒是還不能習慣。”寧挽榆說道。
林裴硯微哂:“确實這樣更自在些,而且方便許多。”
寧挽榆按了按眉心:“如今出了城,我們只要抓緊時間趕路,争取早些回江南。”
林裴硯輕聲嗯了一聲。
他伸手支開了轎窗,微微側着身子探頭打量着外邊。
他故意與成莫昭約了亥時,地點又是與城門口恰好南轅北轍的方向。
他原就不打算答應成莫昭的邀約,如今假意答應也只是偏要對方空等罷了。
成莫昭今日早早的抱着成珏便出了門,雖然離約定的時間還早,但他卻無比重視。
自成珏出生以來,他确實未曾好好陪過這個孩子,他心裏也是歉疚非常。
如今尋了機會,他便抱着成珏随意的逛了起來。無論成珏看上什麽,都讓黑羽掏銀子買了下來。
不過四歲小孩兒不過是愛些糖葫蘆小風車小糖人之類的小玩意兒罷了。
眼看約定的時間快到了,成莫昭便抱着成珏一塊兒去了與林裴硯約定的西街八角涼亭那兒。雖說亥時着實有些晚了,但既然是小硯提出來的,他自然是歡喜的。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着,卻不見有人赴約。
成珏開始還笑笑鬧鬧,後來便開始啼哭不止。成莫昭哄不好他,黑羽也沒法子,只得先由黑羽将成珏帶回王府。而他自己則選擇繼續留下等人。
他就這樣等着,直到花燈節結束,直到那些個商販都收攤回去了,直到原本熱鬧的街市一點點變得冷清起來,他還在等。
成莫昭知道林裴硯定然不會來了,但他還是在等。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在那個大雪紛飛的日子将林裴硯獨自留在亭子裏的狠心決絕,懊悔萬分,可卻再無可改的機會。
成莫昭苦笑,明明知道林裴硯如今對自己怕是只剩下恨了,偏偏還要苦苦糾纏,偏偏不願意放手。
明明知道,這從開始便是注定無人赴約的結局。
偏偏又奢望能有一個意外留給自己。
他終是離了那八角涼亭,只是沒有回寧王府,而是一路往醫館那兒去了。
醫館大門緊閉,借着清冷月色,依稀能看清門前站着的落寞人影。
成莫昭心想,也許林裴硯已早早睡下,他若這個時辰還敲門打擾,怕是會讓林裴硯更厭惡幾分吧。
他阖了阖眼,卻還是沒走,只是倚靠着門邊就這樣過了一宿。
莫忻涼一大清早就起了床,整個人還一副困唧唧的樣子。但是今天林裴硯不在,他還要早起出門買些早點回來呢。
莫忻涼這邊打着哈欠剛剛鎖了大門,轉身回眸就看見了……倚靠在醫館門邊的成莫昭。
他下意識的就驚呼出聲:“寧王你、你怎麽在這啊。”
成莫昭一夜未眠,這才剛稍稍合眼就聽見了莫忻涼的聲音,他刷的一下睜開眼睛,鳳目微挑。
莫忻涼見他睜眼了,沒由來的有些心虛起來。
“昨日本王等了許久,小硯也未來赴約,便想着來醫館看看。”成莫昭伸手點了點眉心,似是在緩解頭疼的樣子:“不過我怕吵醒你們,就沒叨擾了。”
莫忻涼面上露着有些尴尬的笑容,結結巴巴的說道:“所以,寧王你、你就在這兒呆了一夜啊?”
成莫昭自上而下的看着他,微微斂着眉目,輕聲嗯了一聲。
“小硯還在睡麽?大清早的,莫太醫這是準備去哪呢?”
“額……”莫忻涼一時卡殼,半晌才尴尬的笑了笑:“我,我去買早點啊。”
成莫昭去醫館的次數雖然不多,但也能瞧見林裴硯偶爾會在廚房裏鼓搗,醫館的一日三餐一般也是他來做。今天怎麽會是莫太醫本人出去買?除非……
“小硯,可還在醫館?”
成莫昭皺着眉,忽然直視莫忻涼的眼睛。
莫忻涼被他看得毛毛的,嘴上還在圓謊。
“啊……他呀,還在、還在睡覺。”
莫忻涼一副眼神閃躲的模樣,落在成莫昭眼裏,早已有了答案。
成莫昭眸色一深,似是想到什麽一般緊鎖着眉,“小硯娘親的祭日是不是快到了。”
他顯然不會忘記,那個大雪紛飛的夜裏,林裴硯就是攜着清酒短笛去拜祭他娘的。而那一切都被自己破壞了。
莫忻涼糾結的咬了咬唇,心想反正被他發覺了,幹脆破罐破摔得了。
“阿硯是回江南掃墓去了,現在不在醫館。”
“可江南王當日造反,林家墓室早已不複存在,除非當時有人事先盜走小硯娘親的棺木。”成莫昭依舊直視着莫忻涼,只是他的眼神一點點冷了下來:“否則,小硯怎麽可能漫無目的的回江南祭拜。”
莫忻涼無言以為,心想寧王怎麽突然就開竅了能想這麽多小細節了。
他只是想出門買籠小包子吃而已啊,怎麽這般倒黴啊,肚子都快餓扁了好嗎。
“是寧挽榆嗎?”
“啊?”
成莫昭突然發問,莫忻涼只來得及小聲驚呼了一下。
且不說莫忻涼的反應已經給了自己答案。
成莫昭不會不知道寧挽榆兩天前向皇帝請假說要回鄉探親的事。
如今想來,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時候又願意為林裴硯盜走薛月吟棺木的人,怕也只有他了。
林裴硯是和寧挽榆一塊回江南的。
成莫昭情不自禁的握緊了右拳,暗自咬牙,甩袖離了醫館。
他必須趕緊吩咐人下去查到二人的行蹤才是。
☆、小鎮
39
雖然寧挽榆吩咐了貼身仆人快馬加鞭趕往江南小鎮了,但終究是路程遙遠旅途颠簸,還是免不了走走停停。
不過林裴硯如今恢複了男裝,不再穿着那些繁複的女子衣衫,出入之間倒是比原先方便許多。
林裴硯這才在客棧裏吃了些飯菜填肚子。
此處雖非繁華之地,但客棧裏的吃食味道倒也不錯。
寧挽榆又向店小二要了一壺酒,只不過林裴硯向來不愛喝酒,倒是全讓他一個人喝了。
林裴硯見他這副貪杯模樣,忍不住皺眉說道:“寧小魚,你少喝些酒吧。明日還要趕路呢。”
寧挽榆聞言莞爾:“再有一天一夜的路程便可到鐘姨她們那兒了,我不過是喝些酒并不會醉,阿硯你可太低估我的酒量了。”
林裴硯見他這副不聽勸的模樣,搖搖頭嘆道:“好好好,那便随你。只是你若是明日在馬車裏不舒服我可不會管你。”
寧挽榆聽他這麽說反而轉臉望着他,只見一雙星眸裏盛滿笑意:“阿硯這樣的好大夫怎麽會不管病人呢。”
林裴硯只是無奈的賞了他一個白眼就上樓回屋了。
畢竟趕路的時候只能待在馬車裏,也只有投棧的時候方能在柔軟的床褥裏好好休息一番。
林裴硯洗漱過後,腦袋沾着枕頭便睡着了。
只需一日,便可再見到鐘姨和青竹姐了。
只是他如今的模樣……确實需要一番解釋呢。
成莫昭在查到有關林裴硯的蹤跡後便輕裝從簡,只帶着黑羽,二人一道追着林裴硯的腳步去了。
而王府那邊也命管事好生看管了,只是成莫昭知道了林裴硯是與寧挽榆一道回的江南後,終是有些焦躁,這些個小事若不是黑羽提醒,他倒也真差點給忘了。
他們二人雖也快馬加鞭的趕了過去,但終究還是與林裴硯等人差了好幾日的路程。
不過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探子找到的情報終于也飛鴿傳書到了成莫昭手上。如今他已知曉了寧挽榆将原本在江南王府伺候林裴硯的那二位下人的落腳之處。
不出所料,寧挽榆倒是選了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可見他對林裴硯的事有多上心。
成莫昭想到此處不禁眉目深鎖,腦海裏的記憶卻閃回到了那日他刺傷林裴硯的時候。
寧挽榆那副不管不顧跳出來擋劍的模樣,可真是煩人。
而當時的自己,一味傷心難受不管不顧的傷了林裴硯,而往後更是一步步邁入不可挽回的地步。
成莫昭心情不悅,随手将飛鴿傳書交給黑羽收好。
待二人吃飽喝足後才驅使着同樣休息完畢的馬匹繼續前進。
林裴硯由着寧挽榆帶路,終于在這個詩情畫意的江南小鎮落了腳。
馬車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發出細碎的聲響,在這個靜谧的水鄉小鎮顯得有些突兀。
林裴硯支開車窗,眼神逗留在窗外的美麗景色。
“這兒倒是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啊。”林裴硯發自真心的說道,雖說這兒的山也只是丘陵的程度罷了。
寧挽榆聞言笑道:“那是自然,鐘姨和青竹姐的事我又怎會輕慢?”
不過轉瞬間他的神色卻霎時轉淡,“倒是阿硯,平白無故受了那麽多苦。”
林裴硯放下車窗,唇角輕微勾起一抹弧度,他搖了搖頭,“以下犯上造反叛亂,我能在林家人這些死無全屍的下場中撈到一個茍且偷生的結局,已是萬幸了。”
“那是自然,,只是你如今容貌變換的事,我雖已飛鴿傳書告知她們了一些,但你可想好如何和她們說了?”
林裴硯微沉下眸子,半晌才道:“她們若認得出這張臉,自然會懂的。”
寧挽榆微微挑眉:“倒也是,怕是只有我沒有見過阿硯的娘親吧。”
林裴硯笑道:“小栀也沒有見過啊,這你都要争嗎。”
寧挽榆沒有回答,不置可否的模樣。
待馬車悠悠的停在一間臨水的小宅子,黑瓦粉牆綠蘿缭繞,又傍水而生,偏生出幾分水鄉溫柔來。
寧挽榆的貼身小厮已輕叩大門,不一會兒便見一婦人開了門,正是林裴硯許久未見的鐘姨。
林裴硯這邊也已從馬車上邊下來,朝着大門口走了過去。
鐘姨和青竹此刻都站在門口,她們雖早已收到寧挽榆寫的飛鴿傳書,說是世子爺還活着只是容貌姓名全都更改了。
但如今瞧見這與去世的薛夫人一模一樣容貌的男子活生生站在自己身前,确實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半晌無言。
還是青竹提起些許勇氣,輕聲對着林裴硯的方向問了一句,“世子爺?”
林裴硯聞言莞爾,輕輕點頭。
鐘姨和青竹當即落下淚來。
寧挽榆也從馬車上下來了,見三人這副久別重逢的模樣略有所思。
“阿硯,還是先進屋再說吧。”
林裴硯這才反應過來他們竟在門口呆呆站了好一會兒,他忙不疊的點頭,轉身便想去拿馬車裏的行李。
只是寧挽榆的貼身小厮倒是力氣不小,直接搬着三人的行李走進了那宅子裏。
林裴硯略微吃驚,正想追着人走,不想走的急了些,踩上了青苔腳底打滑。
眼看着林裴硯就要摔倒在地,所幸寧挽榆及時攙扶住了他的身子。
林裴硯方才站穩,連忙道:“寧小魚,多謝。”
寧挽榆倒是笑笑,松了手,“阿硯真是不當心。”
這小宅子裏邊也是十分精致,過了大廳便是四面環繞的屋子。無論是屋子裏精致的陳設還是院子裏的悉心栽種的樹木無一不透露着主人的良苦用心。
“原本我和鐘姨二人住着這麽大的院子,單房間就空了好些呢,如今主子和寧少爺一道過來了,倒是帶了好些人氣兒呢。”青竹一邊笑着一邊說道。
寧挽榆聞言搖搖頭,“這宅子哪算大,您二人就安心住着吧。”
鐘姨早已收拾了三間幹淨的屋子出來,又和那小厮一道将行李小心的放在屋子裏整理妥當。而林裴硯和寧挽榆也好整以暇的坐在廳堂的桌子前,與青竹說道這些年發生的事。
“主子福大命大,得有高人相救。雖失了原本的容貌,但如今卻與夫人這般神似,也許是另一種奇遇呢。”
青竹聽完林裴硯說的死裏逃生不禁落下淚來,若不是有神醫相救,如今她和鐘姨如何能再見着世子爺呢。
林裴硯只是淡淡的笑着,“我還是想早些去祭拜娘親,這些年在谷底,我只能拜祭娘的衣冠冢,總是有些遺憾……”
“到也不急,如今天色已晚,再說我們也沒準備好東西啊。”寧挽榆出聲。
“是啊,主子無需急于一時,先好好休息一晚。明兒個早上老奴再與青竹一道去買些用于拜祭的物件。”
鐘姨正打理好了屋子,出來便聽見了林裴硯說想去拜祭薛月吟的事,便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林裴硯有些無奈的看了眼外邊漆黑一片的天色,連月光都被遮的嚴嚴實實的,只得同意鐘姨的提議。
林裴硯最近睡着的速度真是越來越快了,許是舟車勞頓吧。
說來也巧,其實成莫昭和黑羽到鎮子上的時候,恰巧比林裴硯早些。二人是在白日裏到的。
成莫昭便在離鐘姨青竹栖身的小宅子附近投了客棧。
客棧離那宅子的距離恰巧不遠不近,方便觀察又不易察覺。
成莫昭和黑羽都做了适當的僞裝,只不過是稍稍遮掩了自己的容貌。畢竟成莫昭的容顏在這閉塞小鎮裏确實有些引人注目了。
二人從白天等到日落,終于在鎮子門口見着了林裴硯幾人的馬車。透過微微打開的車窗,成莫昭竟瞥見了林裴硯清秀柔美的側臉,若不是黑羽出聲提醒,他怕還怔愣在原地。
“王爺,如今天色已晚,您已兩日未曾合眼,還是快些回客棧休息吧。”
成莫昭聞言微怔,想也不想便拒絕了,“萬一小硯要去祭拜生母,我還是……”
“天色已黑,而且硯公子幾人想必也舟車勞頓,定然不會大晚上的什麽都不準備便去祭拜。”黑羽沉聲道:“您還不如好好休息,養足了精神明日再跟着硯公子。”
成莫昭頗有些痛苦的按了按眉心,點了點頭。
他們二人趕了兩天兩夜的路都未曾合眼,确實是累糊塗了些。
成莫昭最後還是決定跟着林裴硯的馬車,待人确定到了宅子裏再回客棧。
他見着林裴硯換下了女裝穿回男裝倒是又被驚豔了幾分。
素淨的臉上并未塗脂抹粉,也沒有刻意用狹長的眼線遮住那雙眼睛。
成莫昭原本就愛極了林裴硯的這雙眼睛。
結果恰好看見林裴硯腳滑,寧挽榆攙扶他的那一幕。
他鳳目圓睜,緊咬着牙,握緊右拳。
直到小宅子的門又重重的合上,許久也未有人出來,他們二人才回了客棧。
一路無言。
黑羽自知自家王爺見了剛才那情景心情自然不好,他便也不敢輕易出聲。
成莫昭雖氣不打一處來,但又知道以自己如今的立場,并沒有生氣的資本。
想到此處,他只覺着苦澀的感覺彌漫心間。
☆、中毒
40
青竹和鐘姨起了個早,先去了早市,買了些拜祭的物件,還有林裴硯原本愛吃的早點回來。
林裴硯因為這幾日連續趕路的疲倦,結結實實的一覺睡到大天亮了。
這才剛睡醒就被青竹姐拖着去吃早點了。
吃飽了人倒也清醒了幾分,幾人便拾掇了些東西準備去後山拜祭薛月吟。
墳墓那處兒也是寧挽榆選的,倒是個安靜的好地方。
今兒個倒是天朗氣清。
林裴硯等一行人步行去的後山,那兒離宅子倒也不遠。整個小鎮都是靜谧美好的氛圍。
誰都沒注意到身後悄然跟着的兩個陌生人。
“王爺,硯公子不過只是去拜祭生母,我們也要這樣一道跟着麽?”
黑羽緊随着成莫昭的步伐跟在他身後,聲音壓低了問道。
成莫昭垂着眸子,半晌才道:“我也想拜祭一下小硯的娘親。”
他又溫柔着眉目瞧了瞧前方林裴硯的方向,轉臉對黑羽說道:“東西買齊了麽。”
黑羽颔首道:“已經在早市買了。”
成莫昭輕聲嗯了一句便不再說話。二人繼續悄無聲息的跟在林裴硯一行人身後,只是隔得遠遠的,一直走在不易察覺的位置。
林裴硯跪在薛月吟墓前,一臉愁容的燒着紙錢。
如今的他變成這副模樣,雖說與娘親像了五六分,但終究還是有些奇怪吧。
不過娘親在自己五歲時便走了,倒也不知道自己原先的模樣……想到此處林裴硯不禁苦笑起來。
娘親留給自己的短蕭也早在那日碎了一地,還有那塊玉佩……
想到此處,林裴硯不禁擰起了秀氣的眉毛。
寧挽榆瞧他忽然微愠的神色,有些不解的問了句:“怎麽了。”
林裴硯聞言輕輕搖了搖頭,“沒什麽事。”
他又擡眸看了看天色,原來已經快正午了。
明晃晃的太陽高懸着,不刺眼反而十分舒服,曬的人暖洋洋的。
“寧小魚,你先帶鐘姨和青竹姐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和娘親說些話。待太陽下山我便會回去的,我認識路的。”
寧挽榆聞言皺眉道:“可是留你一個人在這,我不放心。”
林裴硯莞爾:“此處民風淳樸,這兒又沒有什麽山賊土匪,你也沒什麽好不放心我的吧。”
鐘姨也适時地插話道:“主子,還是讓寧公子留下來陪您吧。我和青竹回宅子做些吃食帶過來可好。您怎可餓着肚子待在這兒一天呢。”
寧挽榆瞧林裴硯略顯為難的神色,終究還是選了個折中的法子。
“我剛才看見前邊竹林入口裏有處涼亭,我便去那兒等你,只待青竹姐和鐘姨拿了飯菜來,再叫你可好?”
林裴硯颔首表示同意。
待人走後四周都安靜下來,林裴硯才輕嘆一口氣,他伸手輕撫着眼前的墓碑,似是在貪戀最後的眷戀。
“娘,林家人都死了……多好啊,壞人都死了。”
林裴硯說着說着便忍不住落下一滴淚來,他伸手拭去眼角的淚,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來。
“明明說過不再哭的,我還是太沒用了。”
身後忽然傳出一陣酒壺碰撞的聲響,林裴硯觸碰着墓碑的手指微微蜷縮,他趕忙回頭。
“誰?誰在那?”
無人應答。
林裴硯皺着眉頭站了起來,他分明聽到聲音是從那隐蔽的竹林裏傳來的。
他将腰間藏着的精巧匕首悄悄地握在了衣袖裏,一步步緩緩的向聲音傳出來的地方走去。
“我知道有人在,別給我躲躲藏藏了。出來!”
成莫昭原本讓黑羽等在那涼亭裏,而自己一個人帶着東西順着路走了上去,又悄悄躲在了竹林裏藏着。
剛剛聽見寧挽榆說要去亭子裏,他原本擔心黑羽和他正面撞上便提了酒往下走了幾步,後來又覺着憑黑羽的洞察力定能躲過。
成莫昭想到此處便往回走了上去,只是因着心情放松了些,不慎發出了些酒瓶碰撞的聲響。他沒想到林裴硯耳朵那麽尖,這輕微的響聲竟也聽見了。
眼瞅着林裴硯一步步向自己走來,成莫昭阖了阖眼,還是走了出去。
林裴硯這才走了幾步便看見竹林裏施施然走出來個人。
待他看清楚那人的模樣,輕咬着唇只是瞪着眼睛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