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公寓在工作室旁邊的小區裏, 租的,路近, 方便。
不過是充當一下臨時住所,由此空間不大, 一眼就能望全。
客廳茶幾上攤着幾本花花綠綠的雜志, 沙發上是扭曲褶皺的衣褲, 不遠的餐桌上擺着打開的碗裝方便面,想當然的空氣裏也有濃郁的調料味。
綜上所述, 得出結論就是這個房子挺亂。
武音嘴上還咬着一次性叉子。
羅清培門口站了會說:“不讓我進去?”
他手上拎着一袋水果, 一袋零食, 跟從家出門逛街回來似的。
武音往邊上讓了點, 等人進來後關了門。
“吃點別的吧,我給你做。”羅清培很是熟稔的走向廚房。
廚房極為狹小,他在裏面轉了圈, 基本廚具倒是有的, 就是冰箱空蕩蕩完全沒有可供他發揮手藝的食材。
“你怎麽到這來了?”武音站在門邊問他。
“拿了你一筆巨額財産,特地過來道謝。”羅清培轉過身,倚着櫥櫃看她,“有心了。”
她們的錢本來也都是羅耀新給的,現在羅清培落難,拿出來救急是理所應當。
“沒事,應該的。”武音說, “現在是個什麽情況了?”
“還行。”羅清培并不想在這事上多說,指了指冰箱, “怎麽都不備點吃的?”
“平時不怎麽來,備不備就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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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音走到餐桌旁坐下,繼續吃她那還剩一半的碗面。
羅清培跟着走出來坐到她對面,桌子很小,兩人膝蓋不免磨蹭了下。
武音立馬往後一縮,順帶将面碗也往外移了些。
羅清培說:“面還有嗎?”
武音吸溜一口,含糊不清的說:“你也沒吃?”
“嗯,開完會就直接來這了。”
“你有功夫買吃的,沒功夫實際去吃點?”
羅清培笑了下:“你是不是連碗面都舍不得給?”
武音擡手一指廚房:“最西邊第二個櫃子。”
櫃子分兩層,一箱碗面在最底下放着,羅清培燒上水,撈了一碗出來煮。
過了會,他朝外喊:“有沒有雞蛋?”
武音:“你不是看過我冰箱嗎?”
“……”
也對。
羅清培俯身又撈了一碗上來,接着煮。
等他再出來時,武音已經吃完坐到沙發上,面前是臺電腦,點着鼠标似乎在游覽網頁。
“工作室單子多嗎?”他問了聲。
武音頭也不擡的說:“還好。”
之前拎過來的兩只購物袋靠着茶幾放在地上,其中一只突然傳來鈴聲。
武音順手撈過來看。
“誰的?”羅清培說。
“王薇。”武音将手機遞過去,緊接着繼續手上的工作。
她也沒注意去聽羅清培的通話內容,然而她始終覺得這名字有點眼熟,可一時又想不起具體在哪見過。
武音一邊看着頁面上的服裝結構圖,一邊腦子始終在亂轉,轉七轉八想了一大堆。
半晌過去,敲着鍵盤的手陡然一頓,武音擰起眉,在迷霧中終于開出一條縫來了。
不可能吧!要真是自己想的這樣就太誇張了!
武音遲疑着打開網頁輸入了一個雜志名稱,緊接着在百科那邊看到了創刊人——王薇。
曾經的那些莫名其妙就此有了原由和答案,她就說一線明星都不一定能上封面的大牌雜志怎麽可能無緣無故宣傳自己的作品。
這個世界哪有那麽多的巧合?有的不過是處心積慮籌謀劃策罷了。
武音将鼠标一丢,發出清淺的碰撞聲。
正在通話的羅清培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電話裏的王薇還在說:“媒體那邊的事幫你搞定了,查到的東西已經打包發你郵箱,公司那邊怎麽樣?”
“這邊我自己解決,麻煩了。”
“別這麽客氣,憑着合作夥伴的身份,幫一把再正常不過,後面要還有什麽事你找我。”
羅清培應了聲,便把電話挂了。
将手機放到邊上,他看着臉色不是很好的武音問了聲:“怎麽了?”
武音是糾結的,她不知道該捅不捅破這個問題,不是他中間牽線最好,但如果真有關聯,那麽羅清培的初衷總歸是好的,自己排斥的态度似乎也不太合适。
然而自己勤勤懇懇工作,一直以為只走運憑着自己的能力走到的這個高度,結果到頭來依舊是借着別人的福音,還是借着羅清培的福音,她實在高興不起來。
羅清培彎攏手指敲了敲桌子,又問了聲:“武音,怎麽了?”
武音緩慢的吐了口氣,扭頭看他。
她的眼神矛盾又抗拒。
羅清培愣了下:“出什麽問題了嗎?”
“王薇是誰?”她最終還是問了出來。
“一個朋友。”羅清培一時沒想到其中原由,但他也不會自作多情認為武音是因着陌生女人而吃味,“近期有工作上的合作。”
武音:“做什麽的?”
“雜志主……”羅清培話音突然頓住。
武音笑了下,笑的挺不好看:“你說巧不巧,之前有個雜志突然找上門給我做宣傳,創刊人也叫王薇。”
羅清培攪拌着碗裏還剩大半的方便面,皺着眉一時沉默下來。
武音看着他垂頭喪腦的模樣,想要脫口而出的刻薄話也止住了。
兩相沉默,半晌後還是羅清培先開的口,他仔細斟酌着解釋說:“只是想為你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恰好有這個機會,所以随口提了句,也沒想過會有什麽效果。”
騙鬼呢,上了這樣的一線雜志,效果再差都不至于差到哪去。
至少在時尚圈鑽了個口子,不論是內行審視還是外行裝逼,都或多或少會把眼光扔過來。
“何況就算刻意為之又如何?”好話壞話武音都一個反應,羅清培索性也不端着了,直說,“我想對你好一點,這也錯了?你領不領情是你的事,我想怎麽做是我的事,這并沒有什麽必然關系對不對?”
武音說:“雖然我還沒什麽成就,但也真的不希望自己所付出的努力摻雜着其他人的因素。”
尤其是你的,最後這句總歸沒說出口,畢竟太不識好歹也不好。
羅清培不可置信的說:“所以就要否決我對你的好?”
武音沒說話,起這樣的争執實非她所願,如果可以她還是更希望大家心平氣和點。
羅清培也是這麽想的,他突然笑了下,略有苦澀,又似無法理解的說:“為什麽我們每次談話到最後都會變成這樣?”
這問題也不知道是在問武音,還是在自問。
羅清培将桌上沒吃完的面碗收拾了,随後走出了這套公寓。
門關上,室內又恢複寂靜。
武音開了一個播放器,舒緩的音樂流淌出來。
她看着天花板發呆。
其實知道羅清培說的沒錯,也明白按着現在的情況,兩人能擰巴到天邊去,他們的命運在很早就交織在一起,現在要說徹底分開,彼此幹幹淨淨毫無瓜葛似乎不太可能。
畢竟那人壓根就沒有這份要劃清界限的心思。
重新接受他嗎?
武音仔細思考着這個可能,從出生到現在她真正滿心交付的就這麽一個人,當初的青澀懵懂,心髒小鹿般亂撞的悸動已經完全找不到了,哪怕是回憶都已經是模糊不清。
時間是很好的調劑品,消磨了愛戀,也消減着仇恨。
她見着羅清培現下最多的只有無法言說的疲憊。
武音嘆了口氣,合上電腦回屋睡覺。
又是幾天後,近期新崛起的影視小生田唯突然爆出私生活混亂,大量私密照流出,當事人不着寸縷的出鏡,面部表情妖嬈而情、色,與他肢體交纏的有不下五人,男女均分,大部分都打了馬賽克,只其中一位婦人上了張高清。
娛樂圈頓時又起一陣浪潮,鋪天蓋地的讨伐唾棄聲将人給轟了個遍。
張雅菲說:“真看不出來,當初那麽清純的一張小臉蛋,會落得如今下場。”
武音對此不發表意見,她不認同田唯一的做法,但也不願在人落難時而冷言冷語。
她試着給對方去了一個電話,意料之中的無法接通。
之後也就沒心思再發放在這件事上,因為公司財務問題,開始有大量人員選擇跳槽,人力不足的情況下,武音責無旁貸的加入內部工作。
每天核算報表,跟客戶做解釋,修改合同,晚上出席各類飯局打通關系。
武音陪着羅清培頓時忙的腳不沾地,連帶工作室都關了門。
陸科拿着一份材料轉過身:“羅老師……”
“噓!”羅清培立馬豎起食指制止他出聲。
旁邊被灌了一堆酒的武音已經睡死過去,不是單純因為酒精,與近日連續奔波忙碌的疲憊相結合才導致累倒了。
陸科壓低聲音說:“她酒量真好。”
“嗯,”羅清培表情格外柔軟的說,“平時也不酗酒,但從小酒量就好。”
他将搭在武音身上的外套往上扯了扯。
車子在深夜的馬路上飛馳着,為避免急剎,羅清培囑咐司機稍微開慢些。
陸科低聲跟羅清培彙報着這幾天的工作進度。
“佳華的項目放棄吧,自己這邊爛攤子還沒解決,新接了單子吃不下不說,別最後搞得消化不良。”羅清培說。
陸科抱着文件夾看他:“顧總表示這個項目可以跟我們一起扛,他說你要是同意,他願意出七個點。”
羅清培挑眉,這簡直跟免費扔他白面饅頭一樣了。
“這事明天開會時再讨論。”
陸科點頭,轉回去坐好,突然說:“咦,這車怎麽回事?在跟蹤我們?”
羅清培往倒車鏡一看,是輛白色小跑,之前在市區車流多的時候沒注意,現在越來越僻靜就顯眼起來。
“前面小道拐進去。”羅清培迅速吩咐。
車子往前溜了将近五十米,右轉進了一個岔道,道路寬度瞬間縮小成輛車勉強并排的樣子。
白色小跑果然也跟着沖了進來,羅清培試着去看清對方車牌,然而遠光燈幾乎要亮瞎人眼,徹底糊成一片。
岔道很短,馬上就又要回歸大路。
羅清培皺眉說:“多繞幾圈,甩開它。”
對方可能知道了他的意圖,沒多久突然速度提了上來,車子左右晃悠好似表達着車主人現下的暴躁心态。
“這人瘋了嗎?”陸科驚訝的說,“她好像要逆向行駛了。”
羅清培臉色頓變:“快!趕緊……”
話未完,白色小跑已經飛速蹿上來,二話不說直接往他們車身拱。
那一邊正好是武音所在的位置,羅清培霎時面無血色,一把将瞌睡着的武音扯過來,邊來之不及的撲到她身上。
“羅老師!”陸科驚叫了聲。
一堆刺耳聲響過後,車子無法控制的滑出去猛地撞上了路邊護欄。
武音驚醒過來,身上的重量讓她一時喘不過氣。
前面兩座的人沒什麽問題,陸科着急慌忙的從車上下來,車子後半邊凹進去了一大塊,車玻璃也已經粉碎,相當的慘不忍睹。
陸科拉開車門,武音被羅清培護在懷裏遮掩的密密實實,後者自己身上則見了血,手臂劃開了一道口子,額頭也有擦傷,其他地方如何則不好判斷。
“羅老師,你怎麽樣?”陸科叫了聲,試着伸手将兩人給拖出來。
羅清培睜眼看他:“沒事,你去那輛車把上面的人給看牢了。”
“這邊……”
“快去!”
陸科“噢噢”着跑了開去。
司機看他們沒事,就放心站在外面報警。
變形的車廂裏就剩了兩人。
羅清培動了動身子,感覺問題不大,慢慢直起身,低頭時跟武音眨巴着的雙眼對個正着。
他愣了下,輕聲說:“醒了?”
“這要再不醒,我離死也不遠了。”
羅清培瞬間皺眉:“別胡說。”
車內光線昏暗,兩人密合的貼在一起,羅清培左臉蹭到衣服上的血漬,染了點點鮮紅,他本就生的白,這點紅色便更加顯眼,雙目清澈黑亮,最近日夜奔波下巴又尖了些,臉依舊是好看的,當下配合着車禍場景居然有點淩亂的美感。
武音心想,真是瘋了。
兩人的雙腿卡在一塊,武音試着動了動。
羅清培突然整個人又往她身上一砸,他不好意思的說:“手一時沒撐住。”
“你能不能起來?”
“嗯,我試試。”
武音目光往外掃了圈,發現原本站在不遠處的司機也不見了,只聽到外面有女人的喊叫聲,她說:“另外兩個呢?”
“去盯肇事車主了。”
羅清培往邊上稍微移出去一些,武音迫不及待的擡了下腿,膝蓋好死不死抵在了對方的胯間。
兩人全都一愣,武音反應過來後又立馬将腿伸直,尴尬的轉開頭,羅清培抿了抿嘴,清了下嗓子說:“你沒撞到哪吧?”
武音瞪眼:“你說我撞到哪了?”
羅清培:“我是說你,不是說我,車子撞過來,你有沒有撞到哪。”
“沒有。”
“那就好。”羅清培順手将她臉上的頭發撥到後面,繼續慢慢的撐起身子。
武音維持着癱在車座上的姿勢一動不敢動,心裏卻是有些複雜的,她知道自己能毫發無損的躺在這全是羅清培的功勞,睜眼第一時間感受的便是對方身上獨有的氣息,被他緊緊的護在懷裏,好像外間的一切動蕩都被很好的阻隔掉。
武音五味雜陳,從車上下來,看到他整個胳膊被血浸透了的袖子,更加的不是滋味。
不遠處白色小車的車主還在瘋狂叫罵,是個女人,姿态癫狂,好似喝醉了腦子有點不清爽。
他們走過去,離得近了,武音歪頭又仔細的瞅了瞅她,隐約有點眼熟。
“羅清培,你有種!我告訴你,我不會放過你,你等着,你給我等着!”她面目猙獰的叫罵,“你把我害成這樣,你也不會有好下場,大不了跟你同歸于盡!”
武音恍然想起在哪見過她了,就在近期的娛樂新聞上,一幫馬賽克中的高清選手。
羅清培看向司機:“報警完多久了?”
“十幾分鐘。”司機說,“交警過來這邊估計還得十幾分鐘,羅總你要先去醫院嗎?”
“無妨,這點小傷沒大礙。”
羅清培拽着武音走到路邊上,随後點了支煙,正好站在風口,吐出來的煙霧一股腦的全噴在了武音臉上。
武音往後快速一退,捂着嘴咳了好幾聲。
“抱歉。”羅清培連忙把煙給掐了。
手臂上的血已經凝固,就是看着吓人。
武音搖頭說:“這邊交給他們,還是先去醫院吧,拍個片子看看還有沒有別的問題。”
羅清培看着那邊還在不停掙紮試圖跑走的女人。
“再等等,反正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安靜了會,武音說:“田唯一的新聞是你放出來的。”
羅清培停了會,才點頭,承認的很爽快:“是我托人放出來的。”
武音快速皺眉:“你缺不缺德?幹的什麽人事!”
羅清培猛地扭頭看她,目光灼灼:“他們自己不犯蠢,我也不會出手,一報還一報而已,這是他們該受的。”
武音說:“別人也不會無緣無故針對你。”
“你現在是要幫着外人來教育我?”
武音又看了眼他見血的胳膊,沒吭聲。
“我問你呢,你現在幫着外人來教育我來了?”羅清培稍稍提了些音量說。
武音無奈的嘆了口氣:“我就是覺得你做的有點過了,得饒人處且饒人,留點餘地不好嗎?”
“餘地?我們現在每天焦頭爛額就是他們的手筆,我沒理由無辜受災,卻讓他們暢快。”頓了頓,羅清培大聲說,“你居然到現在還心疼他!”
“嘿,你這哪來的結論?”武音氣樂了,“我是就事論事。”
羅清培撇開頭。
半晌後猶自不服氣的說:“你就是護着他。”
裏面滿滿的委屈溢的滿大街都是。
武音說:“你又在委屈什麽?現在可是你比人牛逼的多!”
“可你就是不把我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