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神人

1.

救助站的玻璃門打開時，辛洛在肖朗的背上和肖朗一起直接摔了進來。

在她再次昏迷之前，看見幾個人跑向他們……

“辛洛，辛洛……”不知道過了多久，辛洛聽見肖朗叫她。身上已經有了知覺，有點兒熱。

辛洛努力地睜開雙眼，看見了肖朗的臉。她微閉了一下雙眼，告訴肖朗她很好。

“來，起來坐一會兒。”肖朗輕聲說道。辛洛點點頭，但并沒有直接坐起來，而是清醒了一下頭腦。身下是塊毯子，頭下面，是肖朗的背包，有點兒硬。一切都還是老樣子。

“醒了？帶她去充電吧？”頭頂上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傳來。

“她消耗少，不需要充電。”肖朗眼睛看着辛洛回答着。

“哦，現在這種環境，他這樣的……不錯。”男人的聲音從頭頂飄走。

辛洛擡起右手，放在肖朗的左臂上，肖朗立刻把左手伸到辛洛的後背，手上一用力，辛洛坐了起來。

所有救助站的大小和擺設都差不多，大概100平米左右，有生火的設備，有能夠供人清洗的衛生間，還有“充電樁”，也就是每個人身上能量棒的補充裝置。

此時房間中央的火坑裏生着一大堆火，火苗憤怒地噴湧着，使得這冬末的夜晚顯得有些灼熱。

房間的各個角落都坐着人，除了辛洛和肖朗，房間內還有五個人，都是20歲左右的年輕男人。這和他們一路走來的情況差不多。能量消耗越大，死的，越快。而女人、老人和孩子因為本來就體弱，生存的機會更小。其他能躲起來的都暫時躲着，雖然不知道能躲到什麽時候。外面能看見的大多是身體好的年輕人。

狼，統治了這片土地。兩年前，從最北方H市開始，狼群迅速占領了一個又一個城市、鄉村。

近五十年來，地球由于各種問題，戰争、氣候、食物和能源的短缺等等，使各個國家政府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軍事力量大大下滑，只有少數科學研究還在艱難維持。遇到狼群迅速發展的情況，各國政府已經束手無策，最終導致狼群數量激增，造成了如今不可收拾的局面。消息根本無法傳播，大規模的狼群是怎麽産生的，普通老百姓不知道。大家看到的是，只有身體靈活和強壯的年輕男人才能活得更久些。所以，辛洛一直女扮男裝。

“我叫陸風。”在他們的右前方，一個人說着。辛洛聽出來，這個就是剛才跟肖朗說話的那個人。陸風的頭發有點兒長，額前的頭發已經快遮住了雙眼。這種艱苦的條件下皮膚居然很白。

Advertisement

“肖朗。”肖朗沖大家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這是我弟弟，表弟，辛洛。”

“陳至。”坐着都能看出來身材高大的，光頭，眼睛露着兇光的人報了自己的名字。

“許小光。”短小精幹，這種人是最容易生存下來的。

“李晨續。”戴着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但是手上玩得如同和手指長在一起的一把匕首，展示了他不同于外表的一面。

“劉程。”劉程說話的聲音很低，頭也低着，沒有看人。

互相介紹，是這一年多所有活下來的人之間不成文的規定。不知道被狼吃了和明天傍晚哪個會先到，所以活着便留下姓名，也許哪一天，哪個人會遇到你的家人，你的朋友，或者認識你的人，他可以告訴他們，你在某個時間段是活着的，或者，你已經死了。

火光中，每張看得見的年輕的臉上都寫着面無表情。

“你就這麽帶着他跑過來？”陸風似乎比其他人要積極一些，這種狀态下還能有這樣的心态，讓辛洛對他有了一些好感。

“嗯，她，不重。”這些話，每隔十天半個月就要說一次，肖朗說得已經流暢自如，信以為真了。

“那你很厲害啊！”同樣的，對于肖朗的這種說法，并不能讓陸風太信服，其他人的目光也都看向他們這裏，臉上出現了懷疑的表情，但是那些表情并沒有保留很久，很快，便又被無表情代替了。

是的，他們相信或者不相信都無所謂，反正大家都是偶然相遇，今後可能再不會遇見。

“我去充電。”肖朗看着辛洛，輕聲說。

辛洛點點頭，肖朗站起來，走向那個一人多高的能量樁，站在有着一個白色圓圈的平臺上面，能量樁上的黃燈亮起。

不知道最初的設計者是怎麽想的，補充能量前和過程中，并沒有任何外露的剩餘能量的顯示，所有人的能量剩餘多少只有自己知道，而且能量并不能借取和掠奪，能量只有輸入和消耗，沒有輸出方式。

辛洛想過這個問題，設計者可能想讓所有沒有希望的人能夠自己找個方式默默死去，不需要別人知道，不想要打擾別人。嗯，辛洛就是這麽想的，她死的時候希望身邊沒有任何人。

其他人有的在睡覺，在的在閉目養神，有的在想心事，沒人注意到肖朗這種和吃飯一樣的普通行為。

能量樁是最近一百年來，世界上最重要的研發項目之一，目的是為了讓人類能夠擺脫食物和體能的限制。兩年前狼群占領北方城市的時候，能量樁的研究還沒進入最後階段，便匆忙地大批量生産和使用起來，所有人都在手臂皮下放置了能量棒。全國像加油站一樣，在短短的半年時間裏建立了無數的能量樁。能量樁用的是太陽能，白天吸收太陽光，晚上供需要的人充電使用。嗯，大家還是習慣用充電來表達這種高科技的東西。

最初的能量樁遠遠不夠二十億人使用，但是幾個月後，死亡了一半人口後，充電樁夠用了，而現在，充電樁足夠用了。

十分鐘後，“叮。”充電樁上的黃燈變成了綠燈。

“喲，這麽快？你消耗量不大啊？”陸風扭過頭，看着正從充電樁上下來的肖朗。其他人也都擡起頭，看向肖朗。

“我們主要靠跑和隐藏。”肖朗在群衆的目光注視下坦然地說着瞎話走向了辛洛。

“……，辛洛，你也去吧，能充一點兒也行啊。”陸風猶豫了兩秒鐘後，對辛洛說。

“她不需要，我背着她，她沒有消耗。”肖朗坐在辛洛旁邊，把辛洛身上的毯子往她身上拉了拉。

肖朗這種對話的态度，換成別人肯定就知趣或者生氣地閉嘴了，而陸風卻像是很久沒有說話了，好不容易見到了能開口的人類，嘴并沒有停下來。

“辛洛，你多大？看起來很小啊。”陸風身體往前探了探，仔細看着辛洛問道。

“19歲。我弟弟怕生，不愛說話。”肖朗看都沒看陸風，低着頭，語氣犀利地答着。

“哦，看着也就十五六歲，能堅持到現在，不容易啊。”陸風重新把上身向後靠了靠。辛洛想着這個人終于要閉嘴了。肖朗不愛說話，他們倆有時候一天都說不了幾句話。但是見到了別人，肖朗還是有問必答的。當然開始的時候肖朗不這樣，有人問他話，除了必須回答的，其他的他全部選擇忽略。後來時間長了，見過太多的生死後，辛洛說還是多留下一些記憶吧，無論是別人的，還是自己的，或者是我們留給別人的。現在，肖朗會用一些簡單的話回答別人，雖然有時候還是會顯出不耐煩。就比如現在。

“哎，肖哥，能不能給小弟我傳授一些躲避狼群的經驗啊？”辛洛剛想閉上眼睛休息一下，陸風的話就又傳了過來。辛洛立刻睜開眼看向肖朗，肖朗的臉色已經不好看了。

辛洛伸出手輕輕碰了一下肖朗的手臂，示意他別沖動。

“呯呯呯！”幾聲撞擊聲從玻璃門外響起。十幾只狼的身體沖向玻璃門，在玻璃門上留下了一塊塊黑色的血跡。

肖朗已經抻出放在辛洛身體旁邊的短刀站了起來。其他人也陸續站起來，看向門口。

“哦靠，狼這是瘋了嗎？要沖進來？”陸風手裏拿着一個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晃了幾下。

“不對，不是狼要撞進來，是狼被扔了過來。”陳至低沉着聲音說。

“外面來人了，救我們的人，政府找到解決辦法了？部隊來了！”陸風一連串地喊了出來。

外面的狼仍然不斷地撞擊着玻璃門，門前已經堆了一米多高狼的屍體。

其他人顯然也被陸風的話燃了起來，辛洛看見劉程的肩膀居然有些顫抖。

肖朗回過頭，看了一眼已經直起身，但仍然坐在地上的辛洛，辛洛看着門口的眼睛沒有任何驚喜。肖朗把刀垂了下來，換了一個放松的姿勢。

漸漸地，門口狼的沖擊停止了，堆在門上的狼的屍體被胡亂地往下扒着。

陳至先沖了過去，許小光、李晨續、陸風、最後是劉程都沖向了門口。肖朗看了一眼辛洛，辛洛點了點頭，肖朗也跑了過去。

幾個人把玻璃門打開了一道一人寬的縫隙，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踩着最下面狼的屍體躍了進來。

其他人列在那條縫隙的兩側，等着迎接後面的大部隊。

“關門！”先進來的那個人猛地一轉身，大喝一聲。

“什麽？！關門！”陸風先轉過身來，對着那個人，“外面的人怎麽辦？”

“外面沒有人，就我一個，關門！！”那個人頭上、身上往下滴着不知道是他的還是狼的血，再次怒吼着。

關門前，許小光還是把頭微微往外探了探，然後給對面的陳至使了一下眼色，兩人把門關上，鎖好。這種門是特質的，門上有按鈕，門裏門外都有。

“不好意思，有什麽話一會兒再問，我先去洗洗。”血人簡單地說了句話後，徑直走向了衛生間，看來他對救助站也非常熟悉，是啊，所有活着的人都對救助站非常熟悉。

此時，辛洛才看清這個人手裏拿着一把劍，是的，一把很少有人用的劍，那把劍已經被血染得辨不清材質。

衣服是速幹、透氣、結實和保暖的，他們的衣服都是從救助站取的，政府在疫情最初時候緊急制作的衣服。

十幾分鐘後，衛生間的門打開，那個血人，不，已經清理幹淨了的一個瘦高的男人出現在門口，頭發滴着水，身上的衣服還有些潮濕，從他的狀況來看，他并沒有受傷，或者，傷得非常輕。

“林轼遠。”這個應該是他的名字，然後他直接走向了充電樁，坐在了那個圓圈上，把通體黑色的長劍放在了身邊。

充電時間因人而異，消耗多的充的時間長。一個成年男人在不過分與狼群糾纏的情況下，一天會消耗掉40%-50%，充電大概需要半小時。剩的能量越少，充的時間越長，所以并不是在沒有能量的情況下，充滿需要一個小時，而是可能需要更長的時間。但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見過低電量下的充電者，因為那些人還沒等到充電就已經死了。

一個小時後，林轼遠還坐在那裏。

“哦靠，大哥，你這是還剩多少啊？你是我見過充時間最長的。”顯然，陸風又來了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