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秘密

2.

雖然剛剛認識幾個小時，辛洛已經很羨慕陸風了，他就像是在這永久黑暗中的一絲亮光。

充電的那位對陸風的話倒是沒什麽反應，他閉着眼睛，靜靜地坐在那裏。皮膚有點兒黑，眉毛很重，眼睛不大，雖然現在閉着，但是辛洛對他剛進門時滿是血的臉上的那雙眼睛印象非常深刻，那是比狼還兇殘和可怕的眼睛。長得還算英俊，但是他的重點不在長相，在于他給人的一種強烈的壓迫感，似乎在他身邊的所有人和物都會因為他的存在而失去光芒，甚至是……生命。

肖朗的手輕輕地拍了一下辛洛的肩膀，“別胡思亂想了，睡一會兒吧。”

這一路碰到的人不多，觀察人是辛洛的一種小癖好。

又過了半個小時，林轼遠還沒動，能量樁頂部的黃燈還在固執地亮着，沒有任何要被換掉的意思。

其他人也都把目光投向了林轼遠，這個時長，絕對是世上少有了，死之前能見到這種奇怪的生物，也算死而無憾了。

“啧，大哥，林大哥，您這一路都是靠着自己的肉身殺過來的？”陸風砸着舌問道。

這句話一出，已經收回目光的所有人又都把目光放在了林轼遠的臉上，辛洛看了一下肖朗，他也專注地看着林轼遠。辛洛低下頭，自己偷偷微微笑了一下。但是，這一笑還是被肖朗看見了。

“怎麽了，笑什麽？”肖朗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得見的聲音問着辛洛。

他的話音剛落，林轼遠竟然睜開了眼睛，看向了他們這裏。

感受到了林轼遠的目光，肖朗臉上肌肉緊繃，目光重新射向了林轼遠。

而林轼遠似乎只是無意識地睜開了眼，無意識地看了一下這裏，然後又閉上了眼睛。

“怎麽了？”辛洛沒說話，手輕碰了一下肖朗的手臂，用眼神問他。

肖朗搖搖頭，沒再說話，把毯子又往上拉了拉，蓋住辛洛的肩膀，然後輕輕地在她肩頭按了一下，辛洛聽話地躺下來。肖朗也調整一下姿勢，靠在了後面的牆上。

2小時54分，“叮~”的一聲，黃燈終于下班了，綠燈粉墨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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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靠，大哥，你真是我大哥，請收下我的膝蓋。”陸風叫着，聲音并不大。

能量樁上那位終于開始動了，先把兩條盤着的長腿放下來，然後雙臂上舉，舒舒服服地伸了一個懶腰，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位大爺剛剛在一張舒适的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覺，而不是在堅硬的平臺上一動不動地坐了将近三個小時。

伸了懶腰，又活動了一下雙腿，林轼遠拿起身邊的長劍，站了起來。起身後，他沒動，先站在原地，看了一下屋裏的狀況，最後把目光停在了劉程的旁邊，靠近門的地方，還有一個角落。于是他徑直走了過去，坐下，靠在牆上，閉上眼睛。他們都有能量棒，所以其實并不需要睡覺和休息，所謂的休息更多的是為了調整自己的心理。

“林大哥，能說說你是怎麽一個人殺過來的嗎？”不甘心的陸風再次開口。

“不能！”林轼遠閉着眼睛吐出來兩個字。

同樣閉着眼的辛洛又不自覺地笑了一下。

“那，大哥，你以前是做什麽的？”陸風依舊锲而不舍。

“無業。”林轼遠又甩出兩個字。

“啊！不能吧？”陸風不知趣地嘟囔了一句，一秒鐘的工夫，陸風又提起了興致，“哎，大哥，教教我們呗，一共也沒多少活人了，我們都死了，就剩少俠您一個人活着也沒意思不是。”陸風的嘴啊，平躺着的辛洛翻了身，臉沖了牆，她實在不想別人看到她一直在笑。

肖朗扭頭看了一眼辛洛，然後繼續頭靠在牆上閉目。

“早晚不都是一死，都這時候了還有什麽可怕的。”林轼遠終于說了一句話，而不是兩個字。

“話不能這麽說，能活一天就活好一天，萬一我家祖墳冒了輕煙，或者我遭了雷劈，沒準兒這有生之年就看到了狼群的消失，人類再次稱霸世界呢。”陸風這思路，實在不是辛洛能跟得上的。

“想知道我怎麽活到現在的？”林轼遠睜開了雙眼，臉上竟然挂上了一絲笑容，不是微笑，是冷笑。

“想……啊。”陸風一直盯着林轼遠，看到他的冷笑後，灑脫如陸風也覺得後背冷了一下。

“我的秘訣就是，不！怕！死！小爺我倒要看看，是狼先死還是我先死！”最後幾個字是從林轼遠牙縫裏擠出來的。

然後，房間裏一下子就安靜了，只有火坑裏的火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

面對着牆壁，辛洛上揚的嘴角慢慢收回。

第二天一早，天剛亮，大家都起了身，順序簡單地洗漱後，各自收拾着自己的物品。

陸風正在背起背包，手裏拿着一根金屬棍，昨天晚上辛洛沒看清楚，現在看清楚了，那是根希斯卡金石和钛做成的的棍子，可以快速伸縮和折疊。這個東西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

辛洛把眼光投向了林轼遠手上的那把劍，那把渾身烏黑的劍，辛洛不認識，是的，辛洛也有不知道的東西。

正在認真擦着劍的林轼遠突然擡起頭看向了辛洛，辛洛趕緊低下頭，假裝整理背包。

“肖哥，收拾好了嗎？一起走吧。”陸風走到肖朗面前說道。

“我們再呆一會兒，辛洛還沒完全恢複。”肖朗照舊回答着。

“哦。”陸風的聲音裏透着失望，他看了一眼辛洛，辛洛還坐在毯子上，氣色，其實還不錯。

“林大哥，一起呗。”陸風轉頭嘻笑着對林轼遠說道。

“不用。”說完這兩個字的時候，林轼遠已經打開了門，一閃身便沒了蹤影。

清晨，狼出沒的不多，白天狼吃飽後會休息一下，所以，白天，一般是趕路的時間。

趕路，就是從北方逃到南方，當然，也許南方也早已和北方一樣被狼占領了。因為辛洛他們從首都B市一直南下，斷斷續續走了半年，到了長江附近，狼群的數量一點兒都沒減少，而且還有增多的跡象。

南方，還是要去的。因為坊間流傳着一個說法，政府和軍隊都早已經撤到了南方，在那裏他們會重新研究作戰方案。不管真假，先去了南方再說。而且，從目前人流的方向也能感覺到，全是從北邊來的人，還沒見過誰從南方到北方去。所以，南方，不是沒有疫情就是疫情沒有北方這麽嚴重，當然，也可能比北方還糟糕，人全都死了。

辛洛去南方的目的有點兒不同，她感受到了來自南方的某種信號，那種信號召喚着她，雖然她不知道那是什麽，是福是禍，但是，憑着直覺和本能，她覺得她應該去那裏。

其他人都走了，肖朗從背包裏拿出一小包東西，撕開外包裝後遞給辛洛。辛洛接過來放在嘴邊咬了一口，這是辛洛的特制食物，每天一包。吃完後，辛洛背起了她随身帶的小背包。肖朗背着他們所有的裝備。

打開玻璃門，陽光刺中了雙目，讓人眩暈。門口狼的屍體胡亂地擺着，放眼過去，最少一兩百匹，林轼遠，是個神奇的存在。肖朗，特種部隊裏的優秀者，如果沒有能量棒，一個人最多同時對付三十幾匹狼，還是一次性的情況下。林轼遠是一路殺過來的，他的能量棒應該在昨天中午前就已經沒了。

看來他從沒想過省着用自己的能量，就像他說的，他就是想看看他和狼，誰先死。

答案其實并不難得出。

正胡思亂想的的辛洛被肖朗拉了一下，順着肖朗看着的方向，辛洛看見了，三十米外，一群狼正在看着他們，早上覓食中的狼群，正在看着他們眼前的美味。

辛洛站在原地，雙眼聚焦，找到了頭狼，然後與它對視……

十幾秒鐘後，頭狼低下頭，嗚嗚地叫了幾聲，轉身後退，其他狼也跟着轉過身，但是他們并沒有離開，而是在退了十幾米後，重新轉過身來，看着辛洛和肖朗。

辛洛搖晃了一下身體，靠在了一直扶着她的肖朗胳膊上。

這種情況下，辛洛會虛弱，但還能夠行走。他們走得很慢，所以，從B市到長江，走了半年多。

大概走了四五公裏，路上開始出現成片的狼的屍體，看這傷情，可以判斷是林轼遠的傑作。林轼遠每一劍都正中狼的要害，或者一劍一匹，或者一劍十匹。

身後的狼群一直跟着他們，不時有新的狼群加入，但是始終與他們保持着五十米左右的距離。

又走了五公裏，後面的狼群開始蠢蠢欲動，身後的狼嚎此起彼伏。辛洛知道，被驚吓過的那匹頭狼的威信受到了質疑，其他沒見識過的狼要挑戰它了。

辛洛決定在這裏行動，但是，距離不能太遠。辛洛放慢了速度，雖然他們的速度已經很慢很慢了。不到十公裏的路，他們走了四個多小時，現在已經到了中午。

那匹頭狼終于還是被抛棄了，新的頭狼沖在了前頭。它微弓着身體，小心地向前邁着步子，頭向前傾，眼睛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着寒光。

辛洛和肖朗沒有回頭，繼續走着，等着新頭狼的靠近。

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突然，辛洛猛地一個轉身，眼睛對上了新頭狼的雙眼。辛洛的眼睛慢慢睜大，漸漸變得明亮。

頭狼在辛洛剛轉身的時候就停下了腳步，它一定沒想到眼前這個并不高大的人類會突然轉身，而且毫不怯懦地直面着它。它有點兒猶豫，但是本性告訴它，這是個人類，一個可以當做美食的人類。這片土地上可以吃的東西已經不多了，而狼群的數量還在放射性地增加着，食物不夠，他們已經餓了兩天。眼前的兩個人類，其實都不夠他們這一群狼解饞的。

于是，頭狼雖然停下了腳步，但是雙眼卻盯住了辛洛，特別是當它捕捉到辛洛的目光時，它直接迎了上去。它是頭狼，是身經百戰後被認可了的這群狼的領袖，它比剛剛下臺的那匹頭狼要年輕得多，也強壯得多，所以，它蔑視一切人類。

可，是，那雙來自于瘦小人類的雙眼，怎麽，怎麽會這樣？一個刺耳的聲音在頭狼的大腦裏由淺入深，由輕入重，頭狼想避開，但是四肢和頭已經不聽使喚。“嗚——”一聲凄厲的慘叫劃破了長空，伴随着那聲長嘯，頭狼撲通一聲摔倒在了地上，後面的狼群被這聲慘叫吓壞了。狼群停頓了兩秒鐘，然後哄的一下四處逃竄。如此紀律嚴明、團結忠誠、執著的狼的群體，瞬間解散，化為了一個個黑色的小點跑向了遠方。

躺在地上的頭狼，已經沒了呼吸。

肖朗轉身彎腰，輕松而熟練地背起了沒有任何自身力量支撐着的辛洛，此時的辛洛如一片紙般沒有一絲重量。狼會把這個消息傳遞出去，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內，他們應該是安全的。

遠處，一棵高高的大樹頂上，林轼遠坐在一根細細的枝叉上欣賞了整個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