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狼肉

3.

這群狼的頭狼在長嘯一聲死去之後，接下來的幾個小時之內，在他們周圍方圓一百米之內應該不會有狼再敢靠近了。

果然，直到傍晚的時候，一群狼才開始出現在了他們周圍，而且正在慢慢試着接近他們。

這個時候，辛洛不可能再使用她的超能力了，她的超能力只夠保護他們兩人多半天的時間。

于是，奔跑，快速地奔跑，不停變換着路線地奔跑，是此時兩個人唯一的選擇。肖朗背着辛洛拼命地跑着。

今晚，到不了救助站了，要盡快找個避身之所才是最緊要的。而此時，周圍一片荒蕪，連個山洞都沒有。

奔跑的路上，不時會遇到狼群。肖朗當然不是吃素的，背着辛洛狂奔的路上留下了不間斷的狼的屍體，當然一路上看見更多的屍體還是林轼遠留下。肖朗不戀戰，他殺死狼的目的只是為了震懾和逃脫。為了讓其他的狼因為片刻的猶豫而不敢靠近，給他們留出奔跑的空隙。

辛洛，在他的背上昏睡着。肖朗一直沒弄明白辛洛是睡着了，還是昏迷了。總之，一般中午前使了大招之後，她便一直是這個樣子，直到他們找到了夜間的落腳點，肖朗把她叫醒。途中肖朗是不會叫醒她的，他寧願她這麽不省人事地睡着。

天馬上就要黑了，黑夜，是狼群活躍的時間。在天黑之前一定要找到落腳點。即便是肖朗，23歲，身高188厘米，體重90公斤，6年的特種部隊生活，1年最高級別警戒生涯，半年的跑路經歷，有着足夠的能量棒，到了這個時候，他的體力還是消耗很大。能量棒更多的是保證身體所需的各種能量，對體能會有所幫助，但是不會如虎添翼，只能算是錦上添花。

TMD，都研究出了能量棒這種東西，為什麽不能再多下點兒工夫，把能量棒做成超級巨無霸無敵能量源，有了這個幾千幾萬只狼都不在話下。

肖朗覺得他可能是受了辛洛的影響，話不多，但是腦子超級愛運動，淨想些沒用的。

前方，好像有亮光，雖然天還沒全黑，那個亮光也很微弱，可能還很遠，但是肖朗還是在一片慌亂中看見了，他的視力一直不錯。奔跑目标——亮光！

跑得近了些，肖朗終于看出來了，那是一間樹林中的小屋，亮光是小屋中燃着的一堆火。身後不遠處狼的叫聲越來越近。

“呯呯呯。”肖朗擡手用力地拍着木門，木門很結實，門上窗戶用木片釘着，亮光從那些木片的縫隙中透出來。

“開門。”肖朗叫着。

門開了一條縫，肖朗背着辛洛沖了進來，踉跄了幾步，肖朗腳下一用力，硬生生地收住了腳步。今天不能再摔進來了，不止難看，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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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門在身後噗噗兩聲關閉了，應該是上了栓。

進門後，肖朗以他特有的觀察力迅速觀察了這個屋子。這個屋子很小，大概也就10平米左右，房間正中間一個盆中跳躍着火焰，上面架着一木架，一大塊不知道是什麽肉的東西架在木架上，滋滋地冒着油，久違的味道，很香。一張破床擺在靠牆處，一張暫時還能看得出是木桌子的東西倒在肖朗的腳邊。這要是真摔進來，估計得和這個翹起的桌角來個熱烈的親吻。當然，以他的本能，就算是親吻也得是他來，他不能讓桌子親了辛洛。

肖朗轉過身，準備謝謝給他開門的人。這屋子裏就他一個人，是的，這種地方，除了能生火之外，幾乎沒有任何用處。

正要說“謝謝！”的肖朗，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瞪着眼看着眼前的人，因為那個人是林轼遠。

此時的林轼遠正雙手抱在胸前，饒有興趣地看着他們兩人。很明顯他一直在等着肖朗轉過身來看到他。

“你，怎麽在這兒？”還是肖朗先開了口。林轼遠顯然已經清洗過了，身上和臉上都還比較幹淨，只是這裏沒有水，不知道他是怎麽清洗的。

“先把他放下吧。”林轼遠說着重新坐回了火堆邊，用手繼續掰着桌子腿。

肖朗把辛洛放在靠牆的地上，讓她坐好。卸下自己胸前的背包，拉開拉鏈，取出了放在最上面的毯子，鋪在地上，把背包放在了頂端，然後輕輕地把辛洛抱到了毯子上，讓她躺好。

林轼遠靜靜地看着肖朗做着的一切。

“昨天沒介紹，我叫肖朗，這是我表弟，辛洛。”肖朗坐在辛洛腳下，看着火堆，“你怎麽沒去救助站，你的能量棒沒了吧？”

“我又不靠那個，我有這個就行了。”林轼遠用手裏的一把匕首戳了戳那塊肉，“快熟了！要不要一塊嘗嘗？”

“不了，謝謝。”用腳指頭都能想得出那是什麽肉，狼肉可以吃，大家都恨不得吃了所有的狼，但是，有了能量棒後不需要吃東西，對食物也已經沒有了興趣。

肖朗看了一下辛洛，這裏應該暫時是安全的。他欠起上身，伸出手輕輕搖了搖辛洛的肩膀，“辛洛，辛洛，醒醒。”

辛洛慢慢睜開眼睛，看到了肖朗平靜的臉，心安了。辛洛微微一側身，坐了起來，看見了林轼遠。

“你好，我們又見面了。”林轼遠擡眼看了一眼辛洛後眼睛又回到了那塊肉上。

辛洛皺了一下眉頭，這個人已經沒了能量，又沒找到救助站，明天對他來說一定是艱難的一天，很可能是狼和他之間出結果的一天。但是，他為什麽會在這兒？他不是應該比他們要快很多嗎？以他昨天晚上進門和出門的速度來看，他行進的速度要比他們快十倍都不止。但是，他為什麽沒去救助站而在這裏呢？等他們嗎？為什麽要等他們？

肖朗輕輕拍了一下辛洛的手臂，看着辛洛皺着的眉頭就知道辛洛正在研究着林轼遠，而且還暫時沒頭緒。

“你吃嗎？”林轼遠匕首尖上叉了一塊肉伸向了辛洛。

“不用，謝謝。”肖朗回答。

林轼遠舉着肉看了辛洛幾秒鐘，嘴角微微上翹，收回了匕首，一口咬掉了上面的肉。肉在嘴裏咀嚼着，臉上露出了誇張的享受的表情。

辛洛咽了一下口水。她不需要能量棒，所以她需要食物。他們帶了足夠多的壓縮食物，那個沒什麽味道，有的只是營養。路上也碰到了一些食物，比如某個超市中角落裏散落的還沒過期的小食品；也有陌生人耐不住寂寞，偏要用手邊看到的東西做一頓美食，大家都象征性地嘗嘗，找找以前生活的樣子。一般情況下肖朗是不讓辛洛吃那些東西的，辛洛不能有任何意外，不能受傷，不能生病，雖然肖朗不知道辛洛受傷和生病會怎麽樣，但是，他接到的命令就是這樣，不能讓辛洛受傷，不能讓辛洛生病。這是他那個做研究所所長的爸爸在放他們出來前跟他說的最後一句話。之後那個研究所就被無數狼占領了。

林轼遠津津有味地吃着那塊肉，吃了上面烤好的，便繼續烤下一層。狼腿肉，特別是剛剛成年的狼腿肉，肉質緊致且松軟，和着不知道哪弄來的各種調味料，香味不受控制地飄向了辛洛，伴随着林轼遠嘴部輕巧的轉動，這種視覺與味覺的雙重沖擊，讓辛洛不自覺地又咽了一下口水。

躺下吧，肉而已，吃了可能會不舒服，不吃則對自己的身體沒有什麽影響。辛洛雙腿往前蹭了蹭，準備躺倒。

這一切，肖朗都看在了眼裏。辛洛很少提要求，13年來，她都是按着別人的計劃生活着，給什麽就拿着什麽，不管那是一本書，一份食物，還是一粒藥片，或者是一根吸走她血液的管子。

今天，肖朗第一次看見了辛洛渴望的眼神，不特殊使用時的辛洛的雙眼從來都是波瀾不驚的，哪怕知道狼來了，知道他們要逃亡，知道研究所會毀滅，知道最疼愛他的肖所長要死了，辛洛的雙眼都沒有閃亮或暗淡過一秒。雖然肖朗知道，辛洛不是沒有感知，也不是沒有感情，她只是會控制自己，十多年來，她不自主地近乎強迫般地訓練着控制自己。昨天晚上，辛洛第一次笑了，今天又第一次表示出了對食物的渴望。肖朗不知道他是該高興，還是該擔心。

“你想吃嗎？想吃的話，可以嘗嘗。”肖朗輕聲地對辛洛說道。

辛洛猛地擡看盯着肖朗，似乎在确認剛才的話不是她在做夢，而是真實的肖朗對她說的。

“想吃就吃一點兒，就一點兒。”肖朗露出了鼓勵的微笑。

這一路他們受了太多苦難，走了半年都沒見到過一絲希望，肖朗曾經懷疑過是否還會有希望。狼和他們，不知道誰會先死。曾經辛洛的生活并不幸福，雖然她接受着世界上最無微不至的關懷，但是她不幸福，如果讓肖朗過那樣的日子，他估計一個月都堅持不了。爸爸說的話沒有意義，活着才有意義，享受活着的每一天才有意義。

肖朗從身上掏出一把匕首，在火上燒了燒，下刀之前看了一眼林轼遠。

“請自便。”林轼遠右手掌向上伸向了烤狼腿。

匕首上的肉冒着熱氣，帶着香氣補面而來。已經坐好了姿勢的辛洛還是猶豫了一下，已經算不清多久沒吃過真正的食物了。研究所裏的食物營養豐富，口味，其實也還好。但是跟真正的美食比起來，那些只能算是物品，而不是食物。每年春節去肖朗家才能吃上一頓美味的食物。而那時，辛洛并沒有覺得那一桌年夜飯有什麽特別的。她不需要任何特別的東西，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東西可以打動她。

最近，辛洛也感覺到了自己的變化，可能離開研究所時間長了，6歲之前的那些對這個世界的感知正在慢慢地回歸。這種感覺讓辛洛很驚喜，她喜歡這種感覺，雖然內心深處還隐隐藏着一絲不安。辛洛當然也不怕死，她之前的生活和死了沒有什麽區別，她不是人，她只是個研究品。雖然十幾年的研究，肖所長由肖科長變成了肖所長，但是研究并沒有什麽實質性的進展，所以，辛洛一直覺得自己的生命并沒有什麽意義，并不像肖所長所期待的那樣。

狼腿肉在齒間被慢慢研碎，口感和想像中一樣，外皮煎香焦脆，入口即化，下面的肉質有嚼勁卻又嫩滑，肉烤得火候正好，調味料用得也洽到好處。辛洛第一次真正體會到美味會讓人嘴角上翹的感覺，她也終于相信了吃到美味真的會讓人心情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