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過江

5.

遠處，幾十只狼虎視眈眈地注視着船上的兩個人，沒有一匹狼敢靠近。

肖朗給辛洛找了一塊幹淨點兒的甲板，辛洛坐下，閉上眼睛。十分鐘後，肖朗感覺到了船只動了起來，往岸上挪了挪，船體全部離開了水，接着船的下半部分慢慢鼓起來。

半小時後，辛洛睜開眼睛，肖朗趕緊伸手扶住了她，辛洛攤在了肖朗的懷裏。

背着辛洛，肖朗檢查了一下船的油箱，已經修好了，也加滿了油。駕駛室的儀表盤也已修好，所有電路都能正常使用。

遠處的狼已經沒了蹤影，狼的感覺很敏銳，它們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懼。

中午前，肖朗背着辛洛一路暢通無阻地回到了救助站。這次辛洛會一直昏睡到明天早上。

傍晚，那五個人回來了，渾身是血，疲憊不堪。肖朗為他們開門的時候，五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衛生間最多能同時進三個人，陸風和劉程留下來等着第二波。

“你們什麽時候回來的？”陸風沒問找沒找到船。

“中午。”肖朗回答，“我們找到了一艘船，可以用。”

“什麽！？”陸風和劉程異口同聲地驚問道。

“有一艘還不錯，應該能用。”肖朗知道，那艘船陸風他們一定見過，也檢查過，現在能用了，肖朗不想解釋，也解釋不了。

劉程臉上洋溢出了難以掩飾的興奮，陸風卻沒有想像中的激動，他有點兒懷疑。

陳至、許小光和李晨續聽到這個消息時，也沒有表現出太高興，陳至只簡單地說了一句：“好，明天一早我們去看看。”

“你，不叫醒他嗎？”過了一會兒陸風用下巴輕點了兩下辛洛問肖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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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今天她累了，讓她睡吧。”肖朗看了一眼辛洛。

無所謂別人的眼光，無所謂別人的議論，辛洛是不會管這些的，肖朗也已經對這些無動于衷了。

站在那艘船前，五個人都沒說話，陳至看了油箱，李晨續檢查了駕駛室，陸風分別檢查了其他地方，許小光、劉程和肖朗負責警戒。

當李晨續按下操作臺上的啓動按鈕時，船“轟隆隆”地發動了，李晨續趕緊關了按鈕。

沒人提問，沒人表示懷疑，現在的狀況是他們有船了，他們可以去長江以南了，他們又有了希望。

不到兩公裏的行程，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船底應該沒問題。污染的腐蝕是長時間的，這麽短的時間沒問題。

“奇怪，今天早上怎麽狼群都不敢過來了？”劉程小聲地說了一句。

船尾另一側的許小光也早就發現了這個情況，“我也正覺得奇怪呢？是不是它們在躲江水？”

“不能，昨天在江邊我們也沒少被襲擊。”劉程說。

“哎，你想得太多了，不過來不更好？”許小光回答。

幾個男孩子一起将船推到了江裏，然後陸續登上了船，肖朗給辛洛找了一個舒服點兒地方，讓她坐好。一個半天加一個晚上的休息之後，辛洛的精神好了很多，只是還有點兒虛弱。肖朗看得出陸風好幾次都張了張嘴，想問辛洛的情況，幾次都生生地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李晨續開船，他沒開過船，但他看過怎麽開船的書。其實肖朗會開，但是他要照顧辛洛，便沒說。這艘船是民用船，操作起來不複雜。

伴随着轟隆隆的聲音，船開始啓動了，慢慢駛進了江中。

“等一下！”岸上有人在喊，船上的人都扭過頭，看見一個人正向這邊奔跑着，速度非常快，手裏的長劍在腰間擺動着。

“哦靠，這位大俠還沒死！”陸風跑到駕駛室，告訴李晨續停船。這時船離岸邊已經有了十幾米的距離，陸風從他剛才呆着的地方抽出了一塊木板，伸到了岸上。此時，林轼遠已經到了岸邊，沒用木板，直接高高躍起……這一躍，如空中飛人一般，在空中還調整了一下雙腿，使躍起的距離更長些。

林轼遠穩穩地落在甲板上後，陸風不禁鼓起了掌，“大哥，你真是我大哥！”

肖朗看到辛洛的臉上露出了極少見的驚喜。

除了在駕駛室的李晨續和陳至，其他人都過來跟林轼遠打了招呼。再次遇見真是難得。

林轼遠似乎對再碰上這幾個人并沒覺得很意外，打過招呼後，林轼遠特意到了駕駛室，跟裏面的兩個人也問了好。

回來坐好後，陸風蹭到林轼遠跟前，挨着他坐下來。

“大哥，您今兒這一身還挺幹淨，去救助站洗過了？”陸風帶着笑問道。

“嗯，早上到的，不洗不行了。”林轼遠心情不錯，回答得也還算盡心。

“充電了嗎？你早就沒電了吧？”陸風繼續問。

“充了點兒，沒時間了，怕你們跑了。”林轼遠說這話的時候看了看肖朗和辛洛。

“你這兩天怎麽過來的？我以為你……”陸風對林轼遠是真感興趣，趁着林轼遠心情好，趕緊多聊聊。

“到目前來看，狼和我之間死的只能是狼！小爺我一直勝着！”林轼遠說這話的時候挑了一眉毛。其他人可能聽出了自信和高傲，辛洛卻聽出了另一種味道，是種想死卻死不了的感覺。辛洛的心被什麽東西紮了一下，有點兒疼。

聽了林轼遠的話，陸風停了幾秒鐘，然後他突然轉移了話題，“我今年21歲，大哥，你多大？我看看我叫大哥吃不吃虧。”

林轼遠扭過頭看了一眼陸風，陸風以為林轼遠要生氣，趕緊擺擺手，說：“大哥，沒事，不想說咱就不說。”

“21。”林轼遠扭回過頭，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個數字。

“喲，那就不能亂叫，我八月的，大……你呢？”陸風有點兒沒底氣。

“十一月。”林轼遠想着自己真是太長時間沒跟人聊過天了，現在居然在這兒跟陸風瞎扯這些，弄得跟相親似的。

“得勒，”陸風像是下了一個巨大的決心一樣，“今兒不管誰大誰小，你，林轼遠就是我大哥了。我認你這個大哥。”

“你還沒問我願意不願意收你當小弟呢吧？我發覺你臉挺大啊。”林轼遠身體往後，靠在了船幫上，歪着頭，皺着眉看着陸風。

“嘻嘻，大哥，我認了，您随意。”陸風死皮賴臉地谄笑着說。

辛洛扭轉了一下身體，将臉轉向了江面。

“肖哥，你多大了？”陸風坐正了身體，換了一副正經點兒的表情問肖朗。

“怎麽？那邊認了大哥，想從我這兒找補回來？”肖朗也被他們感染了，居然開起了玩笑。

“哎喲，真不是，我大哥，那是個例外，其他人咱都按年齡，該大哥叫大哥，該小弟就是小弟。”陸風厚着臉皮，一點兒不覺得難為情。

“我，23。”肖朗不逗他了，直接報了自己的年齡，看着這架式，他應該算年紀大的。

“哦，那還是大哥，肖大哥。看來咱這裏劉程最小，他18歲。晨續和小光一樣，22，陳至最大，25歲。所以，哎，除了劉程，你們都是大哥。”陸風雙手合十放頂着下巴拜了拜。

除了最開始的時候船有些晃動之外，現在李晨續已經開得很好了，只是江上的氣味讓人作嘔。劉程已經吐了兩次。

而此時這種少有的安全感讓所有人都感覺到了輕松。林轼遠又在閉目養神，沒見到渾身是血的樣子，辛洛無法判斷林轼遠都經歷了麽。再次見到林轼遠，辛洛不得不承認她是高興的，這樣的一個人都沒有死就證明他們也可以活下來。突然間，一個念頭在辛洛的腦中閃過，她想活着，想看到人類社會重新回來的那一天。這個念頭竟讓辛洛有些心跳，從來沒有過的心跳的感覺，記憶中從來沒有過。辛洛的手指抓緊了船幫。

江上的氣味的确難聞，辛洛不是聞不到，只是她可以選擇忽略，比起她所經歷的，這些氣味簡單直微不足道，根本用不着浪費她的能量。但是，看到年紀最小的劉程吐得難受的樣子，辛洛突然想幫幫他。這一路上，辛洛從沒想過幫助任何人，無論是老人還是孩子，被狼在她眼前撕扯的時候，她都沒有動過一絲要幫助他們的念頭。因為那時候，她自己都不知道下一秒是不是還活着，沒有意義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去做，哪怕只是動一下手指。而此刻，辛洛突然想要活下去的時候，她想幫幫劉程。

能感覺到的心跳還在繼續，手指也還在掐着船幫，意識卻已經去了船的周圍。

感覺到什麽問題的肖朗猛地一轉身，盯住了眼睛看着江面的辛洛。他知道了辛洛在幹着什麽，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辛洛驅散着船圍圍的氣味，肖朗看了一下船附近的水面，也已經漸漸清澈起來。他特別想去阻止，但是不行，這時候的辛洛不能打擾。還好，時間并不長，只有短短的十分鐘。

肖朗的頭上已經冒出了汗，他伸出手，準備扶辛洛。辛洛微微轉身，坐正了身體，靠在了船幫上，手離開船幫經過肖朗時，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辛洛閉上了眼睛，并不是因為疲憊，而是，她需要重新感受一下自己的身體和感知。剛才的動作，似乎對她并沒有太大影響，雖然剛才的時間不長，但是用的能量卻是很大的，她打通了方圓一公裏的江面，直接到了對岸。以前，這樣的動作會讓她變得很虛弱。今天，她本來也只是想清除一下周圍的環境，讓劉程稍微舒服一些，但是因為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變化，她知道了自己可以再承受更多時，于是也便使用了更多。結果是，她真的不疲憊。這種感覺要不要告訴肖朗？辛洛還要再想想，她需要确認之後再告訴他，免得讓本來就小心翼翼的他更加擔心。

看着辛洛還算平靜的表情，以及端正的坐姿，肖朗稍微放下心來，往辛洛身邊靠了靠，挨着她坐好。

這時肖朗才有時間來看一下其他人的反應，而剛一擡起眼眉就對上了林轼遠的雙眼。那雙眼中傳遞出來的信息太強烈，讓肖朗想要躲避。但是躲避絕不是肖朗的性格，于是他迎上了那雙眼睛，而那雙眼睛卻又瞬間移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