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沈跡讓毛子耀打聽林瑤前幾次的年級排名,毛子耀直接搞到了一份名單,囊括了高中每次大考。

晚自習一下,沈跡就堵住孟玺,交給她一份潦草的敵報,“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孟玺接過來沒看一眼,塞進褲兜,沈跡看她如此輕率應敵,心裏有火,她是打心底不想贏了。

“我好心好意幫你,你就這麽對待我的一番心意。”沈跡眉梢上挑,顯然不滿意她把一紙敵報塞褲兜,換成塞書包也能令他在心理上得到重視。

孟玺無措的站在原地,不知道他到底要搞什麽幺蛾子。

後面走過來學生,三五成群,孟玺擡腳急忙走了。

那場景就像他兩是地下黨接頭,見不得人似的。

沈跡看她走遠沒影了,才走向街對面,毛子耀捧個塑料盒吃燒烤,遞給他一串裏脊,“我真沒想到,一個月不到,你倆的緋聞竟然成真了。”

沈跡咬口裏脊肉,扯張紙,“成真?你哪只眼真正看見了。”

毛子耀:“老大,你別狡辯,又送人回家,又替人出頭,這次送敵報,你摸着你的良心發誓,沒丁點感覺?”

沈跡摸了摸胸口,不是一丁點,最近好像填滿了。

毛子耀看他的動作,“嘿嘿,你這是陷得挺深呀。”

沈跡沒說話,默默點了一根煙,想了一句話,“我覺得她,挺好玩的。”

毛子耀一噎,嗆了口辣椒,燒嗓子眼,灌了兩杯水,“我聽你這話,是要跟她拜把子了。”

“拜把子?誰要跟她拜把子,要拜就拜那啥?”沈跡默了一下,那兩字堵在嘴巴裏打了個轉,沒敢說出來。

毛子耀一臉幸災樂禍,激動得跳腳,“老大,你繼續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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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跡拿起一串肉塞他,剜他一眼,“媽的,吃的還堵不上你嘴。”

毛子耀呵呵一笑,“這不是看大嫂有着落了。”

沈跡彎起眼角,唇邊溢出笑,“你他媽想得挺遠。”

周末,孟玺一直呆在家複習,傅聰難得沒出門,在家睡個天昏地暗,孟玺還要伺候這個大爺,給這大爺送飯到床前,端茶送水。

舅媽斷了他的資金鏈,沒錢出去玩,也只有呆在家裏躺屍。

這會兒,傅聰把那臺癱瘓了幾年的音箱打開,選了幾張音樂碟子,找出話筒,拿手拍了幾下,整個屋子都在嗡嗡震動。

孟玺停下筆,幽怨的打開門,見傅聰赤腳站在沙發上蹦跶。

“來放松放松,別把腦子讀壞了。”傅聰跳下沙發,将另一只話筒塞她手裏。

厚厚的一層灰,不知道從哪旮旯翻出來的,孟玺接過去用袖套擦了擦,“哥,你大學不上了?”

傅聰握着話筒,沉默半響,“不上了,過幾天我和幾個哥們去大城市創業。”

“舅媽不會同意的。”孟玺對着話筒說了句,嗡嗡震顫地板。

傅聰也被震了下,掏根煙出來點燃,“我的事,你別管,我有分寸。”

“來,孟玺,喜歡唱哪首歌,哥給你找。”傅聰指着影碟機下面的紙箱子,滿滿的一箱音樂碟。

“我唱歌跑調,你不是不知道。”孟玺将話筒拿遠一點,回音實在太大。

“誰規定了跑調的人不能唱歌,我記得你以前喜歡光良的童話,就以這首作為開場曲。”傅聰找出光盤,前奏緩緩溢出。

傅聰正經的站在電視機前面,學着電視裏的主持人播送節目,“歡迎全國觀衆收看天天歌唱節目,下面有請孟老師為大家帶來一首童話,掌聲鼓勵。”

孟玺笑得肚子疼:我哥是不是神經病!

下午舅媽回了趟家,孟玺安安靜靜的坐在沙發上吃水果潤嗓子,傅聰抱着話筒唱離歌,吼得嘶聲力竭,要把全身細胞都激活。

舅媽一進門,傅聰還沉浸在歌聲裏,孟玺叫了聲舅媽,女人直接從她前面走過去,關掉了電視機。

女人叉着腰,怒氣在那張臉上扭曲着,“傅聰,老娘告訴你,你要是不去上學,今兒就給我滾出去,別回來了。”

女人咆哮的聲音震顫地板。

傅聰緩口氣,丢掉話筒,拿起桌子上的煙盒,“媽,我是你唯一的兒子,你把我趕出去了,以後誰給你盡孝。”

“老娘沒求你給我盡孝,你那群狐朋狗友,說什麽你都信,老娘說的那些道理,你何時當成話認真聽過。”舅媽怒不可遏,抄起背後的掃帚,快步沖上去,傅聰手腳利落,翻過沙發,跑向玄關。

那掃帚直直的射出去,準确無誤打在傅聰的腰部,傅聰哎呦叫喚了一聲。

舅媽撂話,“我不給你錢,我看你怎麽活。”

傅聰嗆嘴,“我今兒就走,我離了你,我就不信我不能活。”

舅媽又順手抄起煙灰缸,裏面滿滿的一堆煙頭,一蓬灰燼紛紛揚揚的掉下來,孟玺雙手去夠煙灰缸,緊緊掐住煙灰缸邊沿,“舅媽,不要。”

煙灰缸重,要是真砸到了,保不準流血。

“你走啊!走了就別回來,你在路上當乞丐,老娘也不認你。”

傅聰拿了一雙鞋,也顧不上穿,開門就跑。

門空蕩蕩的開着,孟玺握着女人布滿老繭的手,像隔了一層粗糙的地毯,她慢慢将煙灰缸取過來,小聲喚了句,“舅媽。”

女人轉過頭,孟玺看見她臉上挂着一行淚水,慢慢的從幽深的瞳孔滲出來,如同一口覆了雜草的枯井,經年累月,到最後只剩一腔回音。

殊不知,曾經也是一口滿井。

傅聰一走,舅媽在沙發上坐了半響,接了個電話,像沒事人似的出去了,臨走前囑咐孟玺別給傅聰開門,讓他自生自滅。

孟玺應了聲哦,中途打了幾次電話,起先還能打得通,被挂斷幾次後,傅聰直接關機。

晚上,孟玺熱好菜,滿室的寂靜。

舅媽和傅聰吵架是常事,隔三差五一頓小吵,孟玺習慣了,但頭一次見舅媽哭了,傅聰又鐵了心不回家,矛盾與争吵又重現了,密密匝匝的交織。

她想起一年前,她爸媽吵架,她媽躍上窗臺要跳樓,她哭得撕心裂肺,抱住她媽的腿死死不松手,狠着往下拽。

經那事以後,晚上家裏一點風吹草動,她都會起床走動。

她心裏怕,躺在床上睡不着覺,那股怕意一直延續了一個月。

指針指向11點,孟玺埋頭做模拟試卷,她每隔半個小時就給傅聰打個電話,希望讓他回來認個錯,心平氣和的同舅媽商量,再不濟等舅舅回來。

桌肚裏的手機震動幾下,她以為是傅聰打過來的,她急忙摸出手機一看,陌生號碼。

大半夜,誰會給她打電話,她以為是騷擾電話,索性挂斷。

等了幾秒,這個號碼持續撥進來,她接通,兩端沉默,她沒講話,對方也沒講話,她就隐約聽見那端鬧哄哄的,好像是在劃拳,五魁首,四季財的字眼闖進耳裏。

她暗想,這人應當是喝醉酒打錯電話了,剛準備挂,對方沉着嗓子,喚了聲,“孟玺。”

隔着網線,倏然有一股電流細細密密的湧入心尖,孟玺握着鋼筆的手,緊了兩分,筆尖在卷子上暈開點點藍墨水。

孟玺移開鋼筆,用紙擦拭墨水,越抹越藍,留了一個疤,嘴上也不留情,“有何貴幹。”

沈跡愣了瞬,對嘴灌口酒,孟玺就聽見咕嚕嚕的聲音,好似魚吐泡,她用指腹擦筆尖,一抹藍色雕刻指腹紋路。

沈跡一時不說話了,她跟他也沒話說,但兩端心有靈犀似的,都沒挂電話,豎着耳朵,聽着對方那端細微的聲音。

沈跡那邊實在嘈雜,熱鬧,孟玺這邊安靜得像沉在深海裏,萬籁俱寂。

沈跡踢一腳趴桌底的傅聰,人已經醉成一攤泥,踢他也不知道痛。

“喂。”沈跡用脖子夾住手機,又開了一瓶啤酒,把桌上的杯子填滿,酒水滿得溢出來,順着桌子流下地面。

孟玺放下筆,靠着椅背,她緊緊的握住手機,握得手心出汗了,吸口氣攆人,“我挂了。”

“這麽不想和我說話是吧,看不起我。”沈跡拿起杯子,一杯接一杯的灌,第二杯手滑了,杯子落在地面,碎得淅瀝啪啦。

孟玺攥緊鋼筆,他那邊的聲音悉數入耳,“你喝醉了。”

沈跡躺在塑料椅裏,望着天空,沒看見星星,“我沒醉。”

喝醉的人都會說自己沒醉,孟玺幾次想掐掉電話,但都忍住了。

“你哥喝醉了,來接人。”

作者有話要說:

沈跡:終于搞到電話號碼了,謝了,大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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