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薛陸到了縣學的時候, 臉色還很不好看, 他一路上都在思考張武說的那些話,以至于到了縣學碰見之前将他送回家的幾個書生的時候還沒回過神來, 那幾人見他這副表情以為他還為前幾天的事耿耿于懷頗為不自在。
幾人面色尴尬的和他打了招呼便各自散開,而薛陸對此到不在意, 畢竟是他打人在先,本就是他連累同窗, 若是同窗因為他挨打,那他可能更覺得對不住他們。
再者,他知道他的同窗們對于他連個童生都不是的人憑着裙帶關系進入縣學很不恥,平日對他就滿是嘲諷,所以這樣的同窗遇見這種事他也不指望他們能夠幫他打架。
晚上回到家,也不知是羞恥心作祟還是什麽, 他沒有将又遇見張武的事情告訴常如歡,只在心裏暗暗發誓, 一定要争氣一定要努力, 他現在切身的感覺到只有當人上人才能不被欺負。
常如歡見他吃飯的時候就心不在焉,回到屋裏便問他發生了什麽事。
薛陸猶猶豫豫,只問道:“娘子,我明年能考上秀才嗎?”
“只要你好好學, 一定能考上。”常如歡鋪開床褥,頭也不回的回答。
薛陸眉頭皺着,想着還得再努力一些才是。他上炕,然後看着常如歡又在收拾新買來的布料, 便道:“離過年還早着呢,我的不用着急做,先做你和岳父的吧。”
常如歡扭頭看他,笑道:“虧你還是做小叔的,臘月薛湘嫁人,咱們做叔叔嬸嬸的可不得回去參加?”
薛陸瞪大眼睛,有些臉紅,期期艾艾道:“我都不知道這事.....”
感情以前哥哥嫂嫂家有什麽事他都不關心呢。
不過常如歡不會糾結這些,随便道:“薛湘和薛竹一向懂事,我想等她成親的時候給買個包銀邊的簪子給她做壓箱底的。”
薛陸對錢財本來就不大在意,随意的點頭:“娘子看着辦就好。”
常如歡也只是和他知會一聲到了第二日便去首飾鋪子裏置辦了包銀邊兒的簪子。她有心多幫襯二房一把,但他們自身也沒有多少銀兩,就這包了銀邊的簪子都花了一兩銀子。
進了臘月,天氣冷的厲害。常如歡和薛陸趁着天暖和的時候收拾了東西一起回薛家莊。回去之前薛陸去書鋪與李掌櫃結算了抄書的賬目,而對于已經完本的話本子《落魄書生的名門妻》李掌櫃的将全書分成四冊,已經開始印刷,過兩日第一冊 便開始售賣。
他還記得李掌櫃當時很是激動,“年輕人,你娘子是有大才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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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其他男人可能會覺得丢臉,畢竟娘子學問高于自己,面上會不好看,擔心他人嘲笑。可薛陸卻與有榮焉,覺得他娘子是真的厲害,是他的驕傲。
他洋洋得意,眉頭一挑,整個人都笑了,“那當然,能娶到娘子是我的福氣。”
李掌櫃長時間和薛陸打交道,也知道常如歡的父親是個舉人,對薛家的事也知道一點,再加上自家東家的模糊又熱絡的态度,他甚至都有些為常如歡惋惜。
但人家夫妻和睦,自家主子又沒做什麽出格的事情,他也不便多說什麽,至今仍然給按照高價格收常如歡抄的書。
再說常如歡兩口子穿戴一新,又帶了禮品雇了輛牛車便往常家莊去了。
離開幾個月,他們還是頭一次回來。路上遇見村民,看着他們一身新衣裳,無不豔羨的看着。
薛陸感慨道:“現在想想,以前他們看我就笑不是因為我會讀書,恰恰是因為我自诩讀書人又不會讀書拖累全家啊。”
“就是去年這個時候,我也還自大的以為自己是文曲星下凡呢。”薛陸自嘲一笑。
常如歡看着薛家莊,還是和她進薛家的時候一個樣,她對薛家莊沒什麽感情,甚至對薛家人也沒什麽感情,若不是因為薛陸她可能都不願意在這窮山僻壤的地方呆着。
但時間久了,她也發現了古代的好處,起碼人淳樸,吃的雖然不好但是原生态。沒有了上輩子的勾心鬥角,好歹能過安穩日子。
到了薛家,才發現整個家除了二房并沒有什麽辦喜事的喜氣。
畢竟是分了家的,薛湘雖然是薛家第三輩頭一個出嫁的姑娘,但是也只能從二房的偏房出嫁。
好歹幾兄弟都是老實人,媳婦也不是大奸大惡的,這會兒都在二房收拾嫁妝的收拾嫁妝,添妝的添妝,還算熱鬧。
常如歡和薛陸先回屋放下東西,又洗了把臉,這才帶着禮品去了堂屋。
錢氏老兩口帶着薛美美還是住在正屋,一見他們進來,錢氏驚訝的站起來,“回來怎麽不提前說一聲,好歹讓娘給你準備好吃的....”
說到最後才想起來已經分家了,別說管家權,就是老兩口養老的田現在都在大房手裏呢。柳氏被錢氏壓了這麽多年,總算喘口氣,所以掌權後錢氏也沒以前自由了...
錢氏想起柳氏來心裏就不高興,瞥見常如歡穿着嶄新的襖子,而薛陸還穿着去年她省吃儉用做的棉襖,心裏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再看常如歡面色紅潤,早不似剛進門時的營養不良面黃肌瘦,心裏更不痛快。
要不是薛陸在這站着,又是個護媳婦的主,她今日非得和這常氏掰扯掰扯女子的三從四德不可。
而薛美美自從上次在常家被薛老漢當着衆人的面呵斥了之後對自己的五嫂更加不待見,甚至恨上了常如歡。
前兩日她還想磨着她娘給自己做一件新棉衣卻被錢氏又罵了一頓,心情本來就不好着,又看到常如歡穿了新衣,滿心的醋意和羨慕都要溢出來了。
“五嫂這身衣服可真好看,我五哥都沒穿新衣裳呢。”薛美美酸溜溜的說着,卻低頭擺弄自己已經洗的發白又硬的衣服。
薛陸見不得別人欺負他娘子,卻愛聽別人誇他媳婦,他像是沒聽懂薛美美話中的酸意是的,笑道:“那是,你五嫂這身衣服花色什麽的還是我選的呢。”
薛美美瞪眼哼了聲,“五哥,你才是一家之主,哪有丈夫穿着舊衣,自己穿新衣的。”
錢氏年紀大了,眼皮也耷拉了,她淡淡的看了常如歡一眼認同的點頭,“是這個理。早些年家裏窮,我們做女人的哪個不是自己勒緊了褲腰帶為的就是家裏的爺們能夠吃飽肚子,好不容易攢塊布料那也是先給爺們做。女人自己的衣裳那是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還能穿三年。”
常如歡撇嘴,對這母女倆很是無語,“那娘的意思就是我自己賺的銀子也不能花呗。”
錢氏贊同的點頭:“讀書人都說女子三從四德,你比我懂,可不就是這個理。而且老五是要科舉考試的,考試花銀子,就是以後進京趕考也花費不少,你這麽浪費,怎麽給老五攢銀子。”
常如歡冷笑一聲:“我自己賺的銀子想怎麽花就怎麽花。”
她都有些後悔給這些人帶禮品了,真是不知好歹。
錢氏大怒:“常氏,你別太嚣張,我還是我兒的娘呢!”
常如歡忙不疊點頭:“嗯嗯,我知道。”
“你!”錢氏氣結,張口就要破口大罵。
好歹薛陸知道他娘的脾氣,趕緊拉錢氏:“娘,您少說兩句,沒有娘子,我哪來現在的日子,又怎麽可能去縣學讀書。”
錢氏一下子閉了嘴,心裏卻恨恨道:若不是我兒現在還指望常海生,她怎麽可能受這氣。
錢氏閉了嘴,常如歡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性子,便也不搭理她了。
可薛美美還羨慕新衣裳呢,過年的時候她還想穿上新衣裳出去在小姐們中間炫耀呢,她委屈的看着薛陸,道:“五哥....我也想穿新衣裳....”
薛陸嚴肅道:“那你得保證以後對你五嫂恭敬點,不能欺負你五嫂。”
薛美美撇嘴,“誰敢欺負她啊...”看着薛陸瞪眼趕緊改口答應,“好了,好了,我答應就是了。五嫂對不起了。”
薛陸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對常如歡道:“娘子快把給大家的節禮拿出來吧。”
常如歡點點頭,取出一件碎花的新衣遞給薛美美,“這是小妹的。”
薛美美滿臉驚喜接過新衣來愛不釋手,也不記恨常如歡了,當即開心道:“謝謝五嫂。”
錢氏看着女兒叛變冷哼了一聲,心道:也不知給她買了什麽。
常如歡心裏暗自發笑,然後将給薛湘買簪子時順道買的耳環拿了出來,“娘,這是給您的。”
錢氏裝作不高興的接過來,摸着道:“這得花多少銀子啊,你們就算抄書賺了點銀子也不能這麽花啊....”嘴上雖然這麽說,但還是愛不釋手,要不是為了維持形象,她真想立即戴上看看。她這把年紀了還是頭一次有銀耳環啊....
這次常如歡只給薛美美和二老單獨買了東西,其他幾房她只準備了一些細棉布,畢竟薛美美沒嫁人,而其他房的人又分了家。他們現在銀子的确不多,甚至是明年若是考舉人的銀子都還不夠,但是好歹是過年,他們不認為應該苦哈哈的了,只能盡自己能力對自己的家人回報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