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24
自打教訓錢公子這件事發生過後, 白素總覺得,韓攻在話語裏有意無意都要點撥自己兩下,那意思是要她能避免沖突盡量避免沖突,尤其不要使用暴力,以免自身受到傷害。
白素心想,他拿為官的那套來束縛我, 在我這可不算數。然而為了不讓韓攻為難, 她也絕口不再提自己從前在江湖上的那些故事。
于是在府裏, 便是個規規矩矩的小丫鬟。
五月仲夏, 端午節府那日,當地的一位有名望的老者嚴公要來韓園作客,老太君要親自款待, 全府上下的丫鬟們都在忙這件事,各房各院的郎君細君們都收到了老太君身邊丫鬟婉清婉紅統一制作的香包。
老太君喜歡整齊劃一, 丫鬟們衣裳都要穿一樣的, 香包也要佩戴一樣, 外人來了看見, 都會驚嘆于韓園事無巨細的規矩。然而唯一可惜的是,這所有整齊劃一的布置裏頭,最不整齊的就是她那不愛規矩的孫子韓攻, 這成了她的一樁擔憂,她最怕席上韓攻亂說話得罪人,于是特地問謝氏,晚上韓攻回不回來吃飯。
韓攻搬去書院住有幾天了, 白天都在書院擔任講席,有時候也不回來,看着像是忙,卻更像是在躲避謝冰卿;謝氏也正煩惱,她以為婆婆這話的意思是希望韓攻回家吃飯,于是命阿武去書院催一趟。
不湊巧的,話由白素去傳,剛跑到祠堂院裏,就看見爬梯子在門上挂艾草的阿武摔下來,唉喲一聲慘叫。
這一摔腳扭了,白素叫他去藥房讨點跌打藥酒,自個打把傘替阿武去書院。
這會兒正是日中,講席廳裏幾位先生都在休息,韓攻坐在靠窗的一張酸枝木老書桌上,用筆杆子末端頂着頭,溫越在旁勸說他:
“你看看,這是謝惟送來的的邸抄。”
所謂邸抄,就是定期把朝廷中頒發的谕旨文書和宮廷大事等相關的消息,謄抄在竹簡上或絹帛上,然後由驿站信使騎着快馬,分發到各郡長官,可以說是時事朝政的第一手消息彙總。
韓攻打開邸抄掃了一眼,臉色變了,白素剛好挎着裝香包的小籃子跑進屋,見他臉色不善,先站一邊觀望情形。
“燒了。”韓攻将邸抄交到白素手裏。
“太尉病重辭官,這事聖旨沒下,但已成定局;太尉一走,必然朝野動搖,”溫越話語裏透着興奮,“當年皇上要株連治你的罪,多虧冷太尉在金殿上力保你,他必定賞識你才會這麽做,按照慣例,這樣的朝廷大員臨走前都會舉薦一批臣工,我猜他舉薦的人裏面一定有你。”
韓攻道:“不知太尉他病況如何。”溫越道:“聖意難測,也許說病也不是真的病了,倒是想得穿了,據說太尉不惑之年尚不曾婚娶,想來對世情看得極是淡漠。哎呀,別人的事猜他何用,你倒是為自己考慮考慮。若太尉真的在走前保舉了你,那你只身赴京,身邊沒個女人照應如何得體?婚事也該考慮了。”
這話倒讓韓攻奇了,他知道溫越向來不喜謝冰卿的,如今卻又幫着她說好話。
溫越道:“這有何奇怪?娶一女子并非只娶其人,而是娶她一家人;你那表妹雖然跋扈,但謝兄為人總歸還是不錯;而且,你表妹為了救你,閨房女子連賊人都敢殺,可見對你還是情深義重。如果是我老溫,應該也就從了。”
這張邸報大概弄得韓攻心事重重,白素看他中午躺在茅舍的榻上午睡時,翻來覆去極不安穩。
天熱了,有一只小蟲從窗裏飛來,嗡嗡叫着盤旋,白素怕吵到韓攻,拿扇子驅趕,不料小蟲卻賴着不走,直往床邊飛去,白素迅疾抓起桌山牙簽筒,飛出一根,将小蟲釘死在牆上。
那小蟲被釘在靠床的牆裏,白素蹑手蹑腳爬上榻去摘,忽然微微風響,韓攻已坐了起來。
他跟她面對面地坐着,因為體型差距,高了好幾個頭,白素仰着脖子看他,只見他神志清醒,目光煩躁,原來一直都沒睡着。
“我……打蟲子。”她指着牆上的蟲子屍體。
韓攻沒管那些,答非所問:“我問你個問題,倘若你心中有一件非辦成不可的大事,但為此卻要付出不少的代價,比如嫁一個你不喜歡的人,你會肯麽。”
他問得突然,白素思考了一陣,猜想他在說謝冰卿的事。
“什麽是非要辦成不可的大事呢?”她猜想他正在焦灼抉擇關頭,于是答得很謹慎。
“比如,”他打量她,“對你而言最重要的是練武功對吧,那比如你要處死叛徒,坐上掌門。”
白素斬釘截鐵:“那我當然肯。”
韓攻微微蹙眉,什麽?完全不猶豫。
“成大事的人,這樣一點犧牲算得了什麽,天底下本無兩全其美之事,總要有所取舍。你問過我最想要的是什麽,我其實早就想明白了,人窮一生之力辦好一件事便很不錯了。我自幼練武,從來心無旁骛,就想争做武林中一流高手,你知不知道在過去,我每天只睡兩個時辰,全身都是傷,但實在是我最高興的時光,因為做自個喜歡的事情,渾然不覺疲倦。
你要問我為此肯不肯嫁個不喜歡的人,我告訴你,只能讓我做上掌門,別說嫁給不喜歡的人,就是嫁給蕭讓我也肯。”
她一番話說完,韓攻果然樣子有些怔了,啞然失笑:“你倒野心挺大。”
白素拔下那根釘蟲子的牙簽,在窗外丢了出去,仲夏時分,屋外的幾棵垂柳上蟬聲聒噪,芸芸衆生中只有門前的一株光禿禿的老梅顯得安靜。
“你不是問過我最想要什麽嗎,那你呢,我看你好像既想要滿足你母親的心願,又想要保留自己的清高……其實世上哪有什麽清高不清高,都是人分的,你覺得你清高,可你們韓家還不是一樣的占田。”
他咬着後糟牙申明:“不是我要占的。”
“在外人眼中你們姓韓的那就是榮辱一體。”
這話使得韓攻愣了愣,他愠怒的臉色漸漸平和,最後竟然無奈地點了點頭。
眼前的小姑娘可以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和欲望,對她而言最重要的是追求武學上的巅峰和江湖地位,為此可以不擇手段不計犧牲。那麽自己呢?他真正追求的又是什麽。
他反複拷問自己,夜晚,他站在窗前,披衣徹夜地遙望,北方的天穹上,紫微垣群星璀璨,一顆極大極亮的星星交錯其中。
翌日清早。
在離許昌不遠的洛陽京城,鐘樓敲響,文武百官經過金水橋,魚貫進入皇宮大殿。
早朝時分,欽天監的星官跳出班次禀告:“起禀皇上,昨夜太白犯紫微,此乃不祥之兆……”言至一半,瑟瑟發抖。
皇帝聲色俱厲:“往下說!”
“是,皇上,這太白犯紫微,預示兩種可能,一是可能會有外患邊境擾攘;二是……宮中将有佞臣起事。”言至微末,星官跪伏在地,額頭緊貼金磚,半點不敢喘氣。
這還得了?龍顏變色,勃然大怒。
不祥之兆,這是皇帝的大忌。他年輕時也是個意氣飛揚的君王,不信道不信佛,一心整頓河山吏治,可是這些年也不知中了什麽邪症,子嗣相繼夭折,使他不得不敬天惜命,迷信起丹藥長生之術來。他祭天祭祖設壇驅邪都試遍了,他最心愛的太子還是去了。
這些年皇帝急于再生一兩個男兒,卻始終不能如願,他擔心身體衰老,吃遍了養生補養的丹藥卻每況愈下,脾氣愈發暴躁,短短三個月已經杖斃宮女百人,處斬太醫十五人,再這麽殺下去,太醫院快沒人了。
佞臣?誰會是他的心腹大患呢。他一眼掃去。
朝堂上,冷峻的太尉,衰弱的相國,謙遜的禦史大夫……和身後的百官。所有人都在這裏齊了。
每個人都面若鐵板,臉上誠惶誠恐卻又寫滿冷漠,似忠似奸,忠奸難辨。
皇帝好一陣心煩。
不過,唯一令他欣慰和惋惜的是,太尉馬上要告老還鄉了,這種功高震主又權傾朝野的黨首,留着令帝王坐卧難安,去了又少一幹臣,實在難辦。皇帝考慮再三,象征性地挽留過,但太尉自稱病入膏肓已至極限,他就不好強求,賜了食邑和侯位,準允了太尉的請求。
但說到底,人家是幹臣,走了一個雖然排除了潛在的危險,但實際留下的一大攤子事務,總得有人接手;啓用年輕官員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他們羽翼未豐又沐浴皇恩,略施手腕便可令他們死心塌地握在掌中,壞的是,年輕人往往辦事欠缺穩妥,資歷不夠又難服衆,很難說他們接手之後的朝綱可以穩定不亂。
皇帝思忖片刻,先撇開那些惶惑人心的不祥之兆不談,要大臣們就太尉告老還鄉一事,舉薦一些可以提拔升任的官員。
聖意難測,皇帝明顯心情不好,文武百官都想先看看情況,再小心說話,于是半晌竟無人出列。
朝堂上沉默了一小會兒,皇帝的思緒卻已經飛揚了大半個邊疆,從南到北的官員都在腦子裏過了一遍,不知道拿誰來填太尉那麽個大個空缺。當前的想法是先不立刻尋找繼任人選,而是把太尉職能拆成幾分,提拔一些可靠心腹來共同接掌。
這時候,有一人跳出班次,進言道:“父皇,兒臣有一賢舉薦。”
出列的女子面若滿月,儀态雍容富貴,眉心繪一朵濃墨重彩的牡丹花,正是當今皇帝最為寵愛的公主安陽。
因為皇脈衰微,後宮只得三個公主,皇帝遺憾之餘,便獨寵這幾個女兒,其中以安陽尤甚。安陽自小聰敏好學,文才武功不輸男子,在審度時事上亦有獨到看法,皇帝便特別準允她入朝議政,并特批準允她以皇子的規制開府建衙,如此已有數年。更有傳言盛行一時,說皇帝要立安陽為皇太女,那又是另一番沒根據的話風了。
此刻安陽出列,皇帝便顯出感興趣的樣子:“哦,皇兒有何建議。”
“兒臣舉薦颍川韓攻,此人謀事缜密,又精通律法,正合适入尚書臺任職。”
這名字扔在朝堂如聞驚雷,衆官皆是耳根一炸,皇帝皺起眉頭,剛想要問問安陽說的這位韓攻是不是曾經在廷尉府裏任職過的那一位,官員班次中立即有人站出來反對:
“微臣以為不可,韓攻此人剛愎自用,恃才傲物,而且又是戴罪赦免之身,當年皇上免去他的罪責乃是皇上的仁慈,不代表他沒罪,他拒修《聖朝大典》就是藐視皇權,應該永不錄用才是!”
安陽公主回頭一看,只見那人乃一侍郎,是禦史大夫薛人玉一黨的。再看看薛人玉,他面貌謙謙,衣冠楚楚地站在文臣班次裏,垂眉低眼地甚是恭敬,仿佛這事兒同他沒關系。
新晉禦史大夫薛人玉和韓氏兄弟是同窗,當年韓氏兄弟落難,他可沒少落井下石;而且薛人玉也曾追求過安陽公主,但那只不過是因公主頗得聖眷罷了,如今他官拜禦史大夫,自然無須在公主面前伏低做小,安陽心裏有數,十分地厭惡此人。
這會,又有人出列奏道:“韓攻擔任禦史大夫之時,嚴刑峻法,對臣僚下屬多有苛責,在朝中開罪了不少人,再次複用即使他肯來,怕也步履維艱。”這次說得比較平和,也比較在理。
安陽立即反駁:“笑話,他秉公執法都是為父皇辦差,敢不盡心盡力?難道要學一些阿谀奉承之輩欺上媚下才對,你們這些為人臣子的,不想着如何辦好差事,竟結黨結派的拉關系,難道是想要從中讨取什麽好處。長此以往下去,父皇身邊還有能信任的人沒有。”
她說得也是官話,在官場上混,沒有人不會結黨植營,否則就真是步履維艱;可是偏生這些看似公允無私的官話,皇帝愛聽,便容顏舒展,沖安陽點了點頭。這個嘉許的眼神在那官員眼中看來無疑是對自己的厲責,一個個誠惶誠恐,不敢擡眼。
便又有禦史中丞黃庭出列,直面安陽诘問道:“久聞昔日韓廷尉兄弟在朝時,同公主私交甚密,難道其中就沒有絲毫的偏倚?”
黃庭這番話可以說是極為惡毒的。誰都知道當年安陽公主挑選驸馬最開始看中的是韓攻兄長韓遲,同他走得很近;可惜韓遲這人迂腐,鬧了個被斬的結局,這事兒像個魔咒,後來安陽後來随便找了幾任驸馬,都以和離告終。黃庭這麽說,正是在旁敲側擊攻讦安陽的私德,并加以論證——安陽公主并不配舉薦人才。
禦史中丞乃是禦史大夫的副手,黃庭這一站出來,禦史大夫薛人玉的用意也很明顯了。安陽心中極為惱怒,卻仍耐着性子,朝父皇一拜道:“兒臣是欣賞韓攻的人才,舉賢不避親,說出來又何妨,在父皇面前,兒臣沒有任何可隐瞞的!”
“好了!”皇帝煩躁打斷,“朕這幾日原本就食不甘味寝不安席,你們想要鬧騰什麽?想舉薦什麽人,都自己寫折子裏遞上來,太尉,你随朕來禦書房,朕還有話說,退朝。”
這件事便不了了之,皇帝也沒表态。
散朝的時候,安陽心事重重地下了丹犀,薛人玉在他的一黨官員簇擁之下剛好經過,那一行人步履飛快,經過的時候,在安陽身邊停了一停——
薛人玉看過來,他眉眼周正,也是個難得的美男子,沖着安陽微微一笑道:“我聽說,如今在許昌,韓攻已經在議親了,以公主如今的地位,何苦汲汲營營,為他人作嫁呢?”
他聲音甚是輕飄,似有若無傳來,深有諷意。
安陽公主聞言一怔,冷笑道:“薛大人,您真是多慮了,這和本宮為國舉賢有什麽關系?我大晉雖然坐擁千裏江山臣民衆衆,但官員之中也有良莠不齊;撥亂反正,去僞存真,本來就應該秉公直言的,本宮是為父皇分憂,薛大人休要小人之心。”
薛人玉也不氣惱,擡起頭,望着一串從琉璃宮牆頂上射來的日光,微微眯起眼,輕輕嘆道:“啊,去僞存真,我是僞,他是真,對麽?”安陽笑而不語。
薛人玉道:“本官有一句忠言,公主召他來,并非助他,而是害他;皇上喜不喜歡一個人,眼睛裏就看得出來。”說罷引着衆官去了。
那話擱在安陽心裏挺悚然,薛人玉是個人精,雖然他不會對自己推心置腹,但有些見解還是精辟的;韓攻這人太刺頭,父皇不喜歡倒是真的,但又不得不用,這樣的人就算日後位極人臣又如何呢?看太尉的晚景就知曉了。
她憂心忡忡出了三道宮門,整個人如堕雲裏霧裏,宮人們同她行禮也看不見,直到走出西華門的時候,迎面跑來一個拿風車的小孩:“吹起來咯!”
那孩子猛沖過來,安陽渾然不覺,撞在她腰腹上,“哎喲”一聲踉跄。
前後左右都來攙扶,随侍大罵:“瞎了你的狗眼!”一腳正要踢去,被安陽所阻。
後面跑來個急匆匆的宮女,看見是安陽公主,吓得慌忙跪伏在地,頭貼金磚道:“奴婢該死,這是養在太醫院的小徒,沖撞了宮主鳳駕,真是罪該萬死!”說着自己給自己掌了兩個嘴巴,又拼命叩頭,眼睛卻使眼色讓小孩靠過來,意思想保他。
安陽看那怯生生的小女孩,原來是內宮豢養起來以後專門給後宮看病的女醫,也才六七歲年紀。
安陽看着那張小臉一直發怔,喃喃道:“他也差不多大了罷……”
“公主。”侍女攙住了她,安陽及時醒過神。“沒什麽,你領她回去吧。”
“多謝公主開恩,還不快謝恩。”那宮女按着小女孩的腦袋,在地上給安陽磕了三個頭。
……
謝冰卿這幾日心情極好,不說她自己,就連旁人也能感覺到最近她在韓園地位的變化。
前日端午宴,來了位外客嚴公,姨母謝氏要韓攻和她起來跟嚴公敬酒,這意思也很明顯,謝冰卿仍為了矜持,仍是半推半就的态度,意外的是韓攻,他竟然聽話地從了,換作以前他一定會擺臉色。
靈芝和連翹都認定,這是要謝冰卿坐穩了入主韓府的一個預兆,紛紛恭喜自家姑子。謝冰卿素來自傲,過去的一段時間,她幾乎用賴的住在韓園,丢了不少臉面,雖然自己硬挺着不說什麽,但心中還是不忿的。
如今,風水輪流轉,她也聽說了姨母肺病的事情,心料韓攻可能是被姨母說服,急于要成婚滿足姨母的心願了。她心中又是慶幸這肺病來得及時,又勾起過去在韓攻處受的種種冷遇,委屈不已。
謝冰卿這人平時眼高于頂,本不是好說話的人,她進入韓園以來,看不起未來的兩個妯娌翟氏和褚氏,所以除了自己兩個貼身丫頭,基本只同表弟韓樓說過幾句話,其他找不出一個能聊天的朋友來。她更覺這家人對她實在不夠尊重,心中早就積攢了許多不滿。
這股不滿意,終于在一次聚會上頭爆發出來。
七月初書院裏有個詩畫品鑒會,來了城裏面諸多名流,謝冰卿故意三番五次在姨母面前提起想去看,于是謝氏便要求韓攻去的時候一定要帶上她。
結果兩人一去,謝冰卿跟着他寸步不離,韓攻想甩脫都難,韓攻又是衆人裏頭的焦點,大家自然而然聊起了韓攻的婚事。
韓攻仍是老口徑,只說沒成親打算,意思讓謝冰卿別想了。
衆人都起哄,說韓攻不老實,以後成親了要被新婦教訓。謝冰卿面生冷傲,心中隐隐得意——姨母都快要病死了,難道你還要眼睜睜看着她死不瞑目?她不相信韓攻會在這件事情上違抗謝氏,尤其是,每次她一搬出韓遲的遺子小公子,韓攻就急成的那個樣子,顯然他是個重情的人。
一些本□□媛姑子們也來了,圍着謝冰卿羨慕,問她想要一個怎樣的郎君。
謝冰卿知道這件事整個韓家必然都會求着她了,尤其姨母謝氏,于是不知哪裏來的一股硬氣,夾雜着長久以來受到的委屈,昂首傲然道:
“我要個能給我摘星星的男人,如若不能,那婚事也便罷了!”
這話一出口,大家都呆了。
謝冰卿嘴角隐隐含着微笑,看向人群中面無表情的韓攻。星星自然摘不下來,這事簡直是一個刁難。
但是只要這話傳揚出去,世人都會知曉,不是她謝冰卿追着韓攻,而是他韓攻拼命求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