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張夏目和寧遠方到的時候,喬綠已經被小煙花按在試衣間換伴娘服,張夏目提溜着小煙花一下子揣進懷裏:“小丫頭片子啊,你說說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咋還就成為咱們宿舍裏第一個去給人陪葬的人呢”。

“多謝夏目姐姐把我和小西比作楊過、小龍女夫婦”,莊洛一身西裝風度翩翩的一手在胸前,一手避于身後的給張夏目和寧遠方行了個禮。

“可得了,受不起,你丫出去學廚藝還學到蜀地來了,你怎麽不去新東方呢”,張夏目捏着小煙花的臉對着莊洛問。

“夏目姐姐,我媳婦兒的臉是肉了些,但是你要是給捏出來個酒窩那可不成”,莊洛挑着桃花眼,笑語晏晏,眼神卻在寧遠方面上拂過,難得收了輕浮的又微微一彎身。

寧遠方依舊是人美話少的站在那裏冷眼旁觀這一切,利索的短發泛着瑩潤的光澤,臉是黑了些,卻顯得愈發精神爍爍,站了一會覺得累,便扯了椅子坐定。

“遠方,遠方,快來把我從老大懷裏摳出來,老大這幾年沒見怎麽還學會讓人埋胸了,”小煙花頗為享受的象征性的喊了兩嗓子,卻把張夏目抱得更緊。

“湊不要臉”,張夏目把小煙花一下子推到了莊洛懷裏,“你兩可真是天生一對,誰要是敢拆散你們簡直是喪盡天良和這個世界為敵,蛇鼠一窩沒跑了”。

“遠方,我要親親抱抱,”小煙花穆西從莊洛懷裏掙紮出來,朝着寧遠方沖過來,寧遠方長手一撐便把自己和小煙花隔開了一臂的距離,只覺手中柔軟了些,看來,小煙花這幾年營養沒有落下,只好往上移了移撐在小煙花的鎖骨處。

“流氓,臭流氓!”小煙花故作嬌羞的蛇妖一樣扭了扭身子,眼神做作的如怡紅樓裏的姑娘,寧遠方另一只手掩面,恨不能對全世界宣布,我不認識這個人,不,我不認識這裏所有的人。

“啊啊啊啊”,喬綠一陣旋風一樣的朝着寧遠方奔了過來,還沒等到寧遠方反映過來,喬綠已經樹袋熊一樣的纏住了寧遠方,“我的遠方大佬啊,我想你想的把撒哈拉都想出來了”。

“老大,咱們宿舍的都有病沒錯吧,”寧遠方無奈的從兩個暴徒的人肉攻擊下伸出頭問。

張夏目見這個仗勢挺熱鬧便也毫不猶豫的抱了上去,這次換做莊洛目瞪狗呆的站在一旁了,我媳婦兒怎麽沒有這麽主動的對我投懷送抱呢,也想走過去湊熱鬧的莊洛被寧遠方的挖心眼神釘在了原地,委屈的莊洛伸着手指頭摳額頭,邁出的半步被迫扯了回來,站成軍姿。

婚禮是在戶外舉行的,依山面水的婚禮現場布置的非常“小煙花”,熱鬧的緊。

開的燦爛的向日葵從入口一直延伸到婚禮臺上,拱形門倒是布滿黃色玫瑰,內裏含着無數支星星煙花,自上往下垂着璀璨非常的水晶吊飾,來賓的椅子上雖然套着香槟色的布藝,但還是給鑲了一圈蜀繡,繁花似錦,人間萬象,扶手側挂着伴手禮,女賓客的是一個碎鑽手鏈和一只最新款紀梵希口紅,男賓客的則是一條價格雖算不上不菲,但好歹拿得出手的領帶和一只鋼筆,這騷包的設計一定是出自莊洛之手。

小煙花父親已經過世,所以是找了伯伯代替父親的位置,伯伯已經将近60歲了,花白的頭發沒能在得體的西服的陪襯下顯得更輕松些,但是伯伯眼角的笑意卻讓人忽略了所有皺紋後面夾雜的艱辛。

“西西,你爸爸說你要代替他好好活着的,你可不能忘了,要把一輩子當做兩輩子活的,”伯伯本身就不是善言談的人,所以醞釀了許久才說出這句囑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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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伯,爸爸看着呢,我哪敢不好好活着”,穆西對着伯伯笑着,蹲下來給伯伯卷了卷掃着鞋面的西裝褲腿,又用手在伯伯鞋面上撫了撫灰塵。

“伯伯,你說人真的有下輩子嗎?”

“人活着可管不了下輩子的事,站起來,咱們該出去了”,伯伯伸出手,小煙花小小的手被伯伯握在手裏。

向日葵的清香在小煙花的鼻端彌漫,透過頭上的白紗她看得到站在那頭的人,雖然被無數小圓格子切割再切割她還是能夠精準的看到那個人的眼睛在看着她,他看着她的過往,看着她的不堪,看着她的傷疤,也看着她的可愛與光芒。是他親手擦拭着她所有的污垢和塵埃。

多麽幸運呀,她穆西有幸與莊洛相遇。

可是那人桃花眼輕挑,癡癡地笑着,指尖印在唇上飛出一個飛吻來,那模樣,一如他看到她破敗之後蜷曲在角落裏時候的那個輕浮勁,小煙花隔着頭紗翻了個白眼,跟在身後的三個伴娘各自想象着兩人的故事,感動的比當事人真實多了。

終于兩個人手牽在了一起,不善言談的伯伯拒絕了發言和祝福,只是輕拍了兩個年輕人的手走了下去,小煙花強忍着的淚水卻還是掉了下來,莊洛附在小煙花的耳邊說了什麽,只見小煙花停止了哭,眼睛往臺下看去,臺上的伴娘也往下看去。

喬綠帶着輕微近視的眼睛在茫茫賓客裏一眼就瞅到了宋岚煙,她招了招手,宋岚煙只是生疏的點頭,似乎不認識她一般,喬綠吃癟的收回去自己尴尬的手。

小煙花終于還是看到了坐在前排的學長,那個花費了她四年時光去追逐的人就那麽坐在她面前,莊洛把小煙花的頭紗掀開了,小煙花走到了學長面前,所有的賓客都在為這個新娘的舉動開動腦洞,他們見慣了婚禮上的誓言和音樂渲染出的片刻真情,這樣戲劇性的婚禮勾動着每個人愛看熱鬧的神經。

“張清月學長你好,我是喜歡了你四年或許還稍稍超出時長一點的小煙花,我的名字叫穆西,你或許還模糊的記得,也許早已經忘了,但是我都不介意,我介意的是我從來沒有好好的對你說過我對你的這份喜歡,我為你學過織圍巾,學過做壽司,學過畫畫,學過書法,一如我對你的喜歡,這些個愛好也都成為了我的一廂情願,沒有一個能夠精致的拿出手,可是我從來沒有後悔過”,小煙花像一個小女孩一樣倔強的站在喜歡的人面前,羞怯卻又勇敢。

“以前覺得喜歡就要完完整整的在一起,可是我不知道這世界上不是都可以天随人願的,所以我想對那時候的你說張清月學長我喜歡你,我也想對現在的你說,張清明學長謝謝你,”小煙花朝着這個她愛慕了很久,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完全從她心裏離去的人鞠了一躬,輕聲問:張清明學長你喜歡過我嗎?”

張清月長身玉立,朝着小煙花露出清風朗月一般的笑容說:“謝謝你的喜歡,我沒有喜歡過你,恭喜你找到現在的喜歡”。

小煙花不知道自己現在的笑是終于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痛快,還是對于過去緬懷的一點點痛楚,可是她卻突然覺得雲霧消散、日出皓朗,她走上前抱了抱那個她仰慕的人,也和自己那時的時光訣別,那人也回抱她,為她把頭紗蓋下來。

“單戀最大的好處大概就是在這段感情裏我是王者,當我想結束的時候不需要經過誰的允許,我們要徹徹底底的分手了,再見啦,張清月學長”。

“也許你我終将行蹤不明,但我會記得曾有一個人真真正正的喜歡過我,我的小學妹,再見了”,張清月看着他的小學妹走向她的幸福,也看着自己一點點和過去剝離,一如此刻的青山綠水,滿目的茂盛生機,滿耳的潺潺細語,不再和誰執着過去。

小煙花站在臺上看着學長離開的背影,突然就在那背影裏看到了一個圓滿,她扯扯喬綠的裙擺就把喬綠扯到了身旁,然後自己撤到一旁對莊洛說:“洛寶寶快和你白月光來個光明正大的告別吧,不然婚禮之後你可就陷入魔爪了,在沒有出挑的機會”。

喬綠求救的看着臺下的宋岚煙,宋岚煙卻是視若無睹的看着她,喬綠突然覺得這個場景有些喜劇了,臺下的賓客大都是莊洛的朋友,有生意上的夥伴,也有年少時的好友,對于莊洛這個“驚喜連連”的婚禮并不覺得意外。

“既然我們小西讓我講兩句,那我就說兩句”,莊洛看着喬綠,把桃花眼眨了又眨問:“你覺得我長得好看嗎?”

“對于我作為女性的角色來說您老人家算的上美姿儀,但對于我自己來說你也就是庸常之輩”,喬綠認真的說。

“喂喂喂,過分了,我今天可是冒着跪穿地心的危險在詢問你的,你能不能給點面子?”莊洛接着眨眼。

“你要臉的話就別問了”,喬綠噎人的說。

“臉是什麽,不好意思,沒聽過,”莊洛來勁了,“你說說你當時喜歡的宋同學比我好在哪裏?”莊洛頗為挑釁的看了看宋岚煙。

“我怎麽覺得你現在像一個三流偶像劇的編劇呢,”喬綠無奈的盯着自己的鞋尖看了看,還是正視了這個問題,卻沒敢擡眼去看一眼坐在臺下一直在看着她的人。那人額角有一層細密的薄汗,看似雲淡風輕的臉上在豔陽天裏布下雲雨。

“他沒有比你好在哪裏,人和人怎麽能去比較呢,又不是千篇一律的工藝品,在外人看來他不過也就是和萬千人一樣呼吸着的人類,但是在我眼裏他是誰也無法取代存在,他對我笑笑我就覺得雨天出太陽,他對我生氣我就害怕到忘記呼吸,我一直是個想象力匮乏的人,打個不精準的比喻,他就是我做人時候的氧氣,是我做僵屍時的鮮血,是我作為妖怪時的陽氣,是我作為小怪獸時候的奧特曼”。

“算了,我已經沒有什麽要問的了,媳婦兒你過來,咱們交換戒指,讓這些負心的人看我們幸福到牙齒都掉光,成為無齒的老頭老太太”,莊洛沒有風度的推了喬綠一把,把所有的怨氣都撒了出來。喬綠踉跄着站好,附贈了莊洛一句你姥姥個腿。

看盡了熱鬧的賓客在兩人宣讀誓詞的時候沒少鼓掌,一個個練過鐵砂掌似的把那青山都震的在晃蕩,拱門上的星星煙花噼裏啪啦的綻放着,一如臺上那對二缺的夫婦。

宴席上莊洛和小煙花敬酒敬到了宋岚煙和喬綠跟前,宋岚煙一向不落下風的先開了口:“阿綠不懂事,送給莊先生的新婚賀禮是她買來的一位小畫家的畫作,那位小畫家日常荒唐了些,送人作為賀禮不符合規矩了點,昨天晚上和她商量着換了一副,這位畫家只在業內被追捧,可能知名度不及上位,不過卻是潔身自愛的一位畫家,一生只鐘愛一人,祝二位和和美美,執手終老”,宋岚煙拿出那副軸卷。

莊洛臉上依舊挂着笑,心裏早特麽有千百只草泥馬奔湧而過,軸卷展開,一只亭亭玉立的白荷花立于碧河之中,田田荷葉掩映着初夏的晚霞,附有詩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妖”字的筆墨比其他的字都酣暢些,落款處的印章上寫着篆體的宋岚煙三個字。

“宋先生有心了,作為娘家人還是想對宋先生說,我們阿綠以後有勞宋先生多照拂”,莊洛眼睛跳了又跳,他這已經收了心了,怎麽還被這位明裏暗裏的擠兌。

“恩,還是真人好看,我們二喬真有豔福,宋天使你以後受累了”,小煙花舉着杯子和宋岚煙以及喬綠都撞了撞,末了還是扯着自己老頭給人也都撞了撞。

莊洛和小煙花去給旁人敬酒了,喬綠才敢開口問:“你怎麽來了,還有你什麽時候是繪畫界追捧的畫家了?”

“我來就是湊熱鬧的,你太小看你喜歡着的人了,我平時都是用“黛喬”這個名字在畫界橫行的,”宋岚煙還沉浸在看莊洛吃癟的好心情中,末了才發現自己好像說錯了什麽。

幸好喬綠的關注點依舊偏到了南極,她興奮的問:“哇,原來黛喬是你呀,我們阿卓很喜歡黛喬的畫,他說雖然黛喬畫中國傳統山水畫比他略好些,但是油畫方面卻不及他一二,我雖然不懂看畫,但是覺得阿卓說的挺對的”,喬綠有些興奮的說,依舊不明白為什麽身邊的人怎麽臉上又黑了些。

黛喬—待喬,他等她。

張夏目和宋岚煙很是聊得來,他們從歐洲文藝複興聊到喜歡畫翻白眼的中國古代畫家朱耷,又從吳冠中聊到解剖室,喬綠嘗遍一桌美食,寧遠方冷眼旁觀着喬綠嘗遍一桌美食。

在離開之前喬綠找到了小煙花,在小煙花翻箱倒櫃之後找到了那只小手機,充了點之後居然打開了,裏面的照片不多,喬綠翻了幾下就找到了阿熒的照片,她傳到自己手機上,寶貝似的把自己的手機裝進口袋裏。

寧遠方為了不影響給孩子上課已經走了,老大張夏目也已經飛向自己要出差的城市了,他們的這場相聚很快就被四面八方占據了,在機場,喬綠有些傷感的抱着小煙花叮囑:“不準玩失蹤了,以後群裏多唠嗑”。

這個擁抱和幾年前B市西站的擁抱疊合,終于隔絕了寂寞和凄楚,喬綠又對站在一側的莊洛說:“別欺負我們小煙花,否則我翻山越嶺也要過來錘死你”。

“這都分別了,也不給我句好話,”莊洛斜着嘴笑了笑。

“好好地”,喬綠在莊洛背上輕輕拍了拍。

宋岚煙牽着喬綠走了,莊洛熱熱鬧鬧的生命中那最安靜的一塊角落也跟着走了,以後山河為橋也找不回了,而他也不準備找了,他抱着小煙花問:“我和宋岚煙誰帥點?”

小煙花扭着腦袋說:“人吧,貴有自知之明,為什麽非把砂鍋捏碎了看裏面用了那個地方的泥巴”。

“不行,你不愛我了”,莊洛委屈的撇嘴。

“但是我眼瞎啊,我就喜歡洛寶寶這個樣子的,就算給我拿全世界最好的人換,我都不帶正眼看一眼的”,小煙花信誓旦旦的對莊洛說。

莊洛心滿意足的說:“很好很好,看來我們是這個世界上認知最一致的夫妻”。

“哇塞,你看那個小哥哥好好看啊,眼睛藍藍的,像灌滿了海水一樣”,喬綠動情的拍着莊洛讓他去看,莊洛一臉生無可戀的看着自家媳婦在那裏犯花癡,過了好一會才想起來拎着媳婦的小丸子頭會去吃火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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