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喬綠在飛機起飛之前把自己給蕭卓寄過去的火鍋底料拍了照片發過去了,蕭卓那邊倒沒有那麽快回複她,喬綠拿了本書看了兩頁才想起來宋岚煙還坐在她身邊。

這個程度的沉默說明他應該在生悶氣,可是在喬綠的記憶中宋岚煙也沒有生過幾次悶氣,或者是很少表現出生氣的樣子,喬綠用書遮着臉只露出兩只眼睛朝着宋岚煙的臉上掃過去。

只見宋岚煙已經把《巴黎燒了嗎?》那本書看了大半,喬綠幹咳了兩聲妄圖搭讪,但旁邊的人卻沒有半點反應。

“怎麽啦?”喬綠扯着宋岚煙的衣袖晃了晃。

“中午的飯菜非常不合胃口,不舒服”,宋岚煙說着,眼睛并沒有從書上移開,順勢還掀了一頁,他看書很快,不僅能做到一目十行,還能做到過目不忘,以前喬綠總覺得這樣的神人只有武俠小說裏才會存在,但是後來喬綠知道了原來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這樣的人存在的,血肉之軀,用來碾壓她這種人間凡品的。

“我給你揉揉,”喬綠手微微抖的伸過去給宋岚煙輕輕揉着,宋岚煙眉頭随着她手上的動作慢慢變成擰緊的繩子,喬綠心生詫異,看來自己的手還真有點靈丹妙藥的作用,這不是在把他不顯于面的情緒釋放出來了嗎,郁結于心真的不利于身體健康。

“胃在這邊,我還沒能做到反人體構造”,宋岚煙指了指自己的胃部,像是責怪的語氣,卻還是在這話裏聽出起伏的情緒來,喬綠頭腦發蒙的換了只手給他揉着,卻又覺得自己好笑,怎麽他總能夠很輕易的讓她暈頭轉向,雖然說她對他一見傾心,也願意為他色令智昏,可總是這樣實時直播傻子模樣總是不太好的吧。

喬綠一邊給宋岚煙揉着,一邊瞅着自己手裏的書,看到翻頁處總有一個手給她翻了,擡眼看看人那人卻不看她,喬綠迷迷糊糊的又要睡着了,但是又擔心身旁的人就是心存郁結,拍了拍自己的臉強撐着精神。

宋岚煙無可奈何的開口:“先睡會吧”。

“不,你不說我就不睡覺”,喬綠想要僞造出精神抖擻的樣子,可是昨天晚上她們四個人聊到半夜,早上又是淩晨五點鐘起床陪着小煙花化妝,一副假雞血的樣子連自己都騙不過,不過經此一番,她總算摸出來以後關系不好到天崩地裂堅決不去給誰當伴娘。

“你該不會是在在意莊洛那個家夥吧”,喬綠這次的精神倒是真的來了,她攀着宋岚煙的胳膊問,瞅着那張沒有太多情緒的臉,卻還是在那沒有情緒的情緒裏抓住了他微挑了眉毛,以及抿了一下唇的馬腳。

“我們是清白的”,喬綠脫口而出,說完了才覺得自己這般辯解大有些被捉奸在床時的無力掙紮,“也就你去學校找我時的才會付費請他幫我,除此之外沒有一毛錢的聯系,”喬綠把大學那會的事情在腦袋裏稍稍過了一遍戰戰兢兢的問:“你不知道我們學校有個小山包對不對?”

“那個小山包在2食堂北門,種了月季和桃樹,上面有一個小涼亭,那天下雨”,宋岚煙像紀錄片一樣幫着喬綠回憶。

那天喬綠去山上是準備和莊洛說清楚的,她不該一己之私借着莊洛的幾分喜歡讓他幫她在宋岚煙面前做戲,雖然是有償勞動,可是想想還是覺得荒唐了些,但是沒有想到莊洛卻樂在其中,一天一束花從未間斷過。

喬綠問莊洛為什麽做賠本的生意,莊洛卻一臉無所謂的說:“你這人忒俗了點,怎麽什麽都算的這麽清楚,我這是追你呢,你以為我會輕易答應哪個女生假裝她男朋友,你也太小看我了吧,哎呦,這雨下的真不小”。

“大神算我求你,你可別喜歡我,我誰都不喜歡,在我這浪費時間我都替你心疼”,喬綠轉身欲走。

“別介,我時間多的沒地方消磨,好歹我也幫了你一把,你看你也別讓我太沒意思”,莊洛懷裏的一捧花被雨水沾濕了愈發嬌豔。

“當我連他都可以放棄的時候,也就意味着愛情這回事在我這裏就到頭了,知道什麽叫到頭嗎?”喬綠從莊洛捧着的玫瑰花裏揪出一朵,把花瓣猛的從花莖上摘了下來,“就是這樣”,花瓣被往上抛去,飛至制高點,又一片一片的落下來,揮揮灑灑如雪落地。

“看你還是沒有放棄那人,這是多失望才能在愛的時候就放手呢,”莊洛把那花摘了一朵攢在喬綠鬓邊,“沒關系啊,我就喜歡你們這些深情的人,愛和不愛都那麽蕩氣回腸,我等浪蕩子弟最喜歡這類戲碼了”,莊洛太多時候都可以對任何事情唾手可得,特別是在“愛情”這會事情上,所以喬綠這個釘子讓他第一次有了點紮了皮肉的感覺。

“ 你讓我給你做的作業已經給你做完了,你要我代寫的情書也寫好了,現在我們互不相欠,不過還是要謝謝你幫我,如果我知道會對你有困擾的話,之前會不打擾你的,這裏我喜歡你的行事風格,砸錢是最便捷的方式,不帶糾葛,還希望至此以後你我各自陽關道和獨木橋”,喬綠把自己鬓邊的花拿了下來,揉進手心裏,花刺紮入肉中,也并不覺得疼。

“那容我好人做到底吧”,莊洛捧花的手很快便捧着喬綠的臉了,他的唇觸碰着她的唇,這讓站在亭子外面的宋岚煙終于相信她和他不是假的,她和他才是假的。

莊洛不出意料的用自己廢了他爹媽洪荒之力才生出的那張俊臉受了喬綠一個大嘴巴子,但是莊洛桃花眼挑着幾分春色,嘴角微扯便把喬綠指尖的那點力氣消耗去了。而那個杵在亭外的人也已經走了,山上的路滑濕,那人抛了傘還是在滑膩的路上跌了一跤,沒來由的,莊洛覺得痛快。

也許這是第一次,莊洛知道一個人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樣子的,也是他自身開始正視真情實愛這回事。

喬綠的哭是悄無聲息的可是莊洛卻覺得自己的心被鑿出了洞來,第一次莊洛意識到他出格了點,可是以往都是別的姑娘對他念念不忘如跗骨之蛆,趨之若鹜,而現在他也明白了這個道理。

“算了,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人,以後不準再犯”,宋岚煙把毯子給喬綠蓋好,“睡會吧”。

喬綠把額頭在宋岚煙胳膊上蹭了蹭,嗚嗚囔囔的不知道在說什麽,很快便睡了過去,就連在夢裏她還是可以複習到當時的絕望,放棄很簡單,但是放棄之後的心理煎熬卻是長長久久的,久的讓你覺得從此以後便是人間煉獄。

回去之後兩個人都是在瘋狂加班,有空出來喘口氣的時候已經是将盡三周之後了,喬綠想了想好想他們從上次的見面之後就再沒來得及見面,喬綠趁着休息到宋岚煙家裏準備給他收拾一下房間,去了之後才發現自己這個想法有多多餘。

他那房間樣板房一樣,窗明幾淨,花花草草長得都很好,魚缸裏的魚也長大了些,就連她留在他衣櫃裏的衣服都被熨燙的平平整整,喬綠百無聊賴的躺在陽臺的躺椅上看天發呆,午後的光線很柔和,風也清淺,喬綠突然就想起來要給他織一件毛衣來。

鎖了門,在商店買了羊毛線和織毛衣的簽子,坐在宋岚煙家的地板上織着,電視裏播着《爆笑蟲子》喬綠一邊織毛衣,一邊對着電視傻笑,看到一個放瓷器的檀木架子上放着宋岚煙的吉他,喬綠忍不住手癢抱下來彈了一會。瞬間就有一種自己就是Joe Satriani的盲目錯覺。

下周是公司周年慶,喬綠想問問宋岚煙會不會休假,如果可以的話她想帶他去看看她曾經生活過六年的南方小城,左等右等也沒有等到宋岚煙下班,喬綠穿了鞋子在宋岚煙所在小區的公園裏晃蕩了一會,含饴弄孫者有,跳拉丁舞者有,坐在河邊椅子上擁抱親吻者有,撥弄樂器者有。

喬綠在一位穿着板板整整小西裝,十歲左右的小男孩跟前停了下來,小男孩的頭發梳着背頭,油光锃亮,一雙大眼迷離的看着前方的虛無,一只腳疊在另一只腳上,被壓在下面的腳還是不是打着拍子。

“這位女士你是被我迷住了嗎?別迷戀,我們沒結果”,小男孩的指頭靈活的撥弄着琴弦,另一只手也是在不同品格之間來回游移。

“不好意思,你鞋帶開了,怕你摔個屁股墩,準備在你彈完之後再提醒你的,但是你不給我做個安安靜靜的美姐姐的機會”,喬綠蹲下來準備給小男孩系鞋帶。

“阿姨你誰啊,”小男孩把腳往後一撤,讓喬綠伸出的手落了個空。

“小娃,你這個意識可不利益和諧社會主義的建設,沒背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嗎,24方針要牢記,友善知道吧,你要對姐姐友善”,喬綠諄諄善誘。

“阿姨,你出門你家大人知道嗎,月黑風高,別被人擄走關鬼屋去賺錢”,小男孩又換了一首曲子這次的曲子喬綠聽過,是《Home on the range》。

“免貴姓喬,名綠,本性爆戾,喜食小兒”,喬綠蹲着是擡眼仰視小男孩的。

“快讓你家大人把你拉回去吧,穿着一身白裙子在這裏吓人,另外你呼吸了我的空氣,影響我彈奏的心情,走走走”,小男孩不耐煩的揮着手。

喬綠輕聲輕語的說:“如果我耳朵沒問題,你的三弦走調了,要用變調夾調一調哦,”喬綠站起身拍了拍手把自己兜裏忘記放回去的變調夾遞給小男孩。

在黑暗裏小男孩的臉是紅了又紅,但是氣場并沒有掉下來,他停了手中的琴說:“追求标準的都是古板人類,我等新新人類和你們這些步入中年的老人怎麽着也是要帶着區別的,更深露重,我要回去休息了,可不想在像你這把年紀的時候,出現在人面前讓人有種免費進鬼屋的感覺”。

“我沒去過鬼屋,鬼屋好玩嗎?”喬綠覺得這個孩子有意思還想和他尬聊一會。

“小朋友你要不要看看叔叔手機裏的照片,今天剛剛幫一個小弟弟切了一根多餘的手指,這會那根手指還在藥罐子了泡着呢”,宋岚煙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

喬綠心想這個還是她認識的宋岚煙嗎,怎麽這麽的沒有風度了,和小孩子計較什麽,但是為什麽自己會有點開心呢。

“哥哥,你別告訴我你認識這位傻阿姨,看你眼睛挺大的原來視力并不好”,小男孩依舊撐着自己的氣場,只有摳着琴弦的手指頭出賣了他的冷靜。

“我眼睛5.1”,對了,我手機裏也有眼球的照片,你要看看嗎,差不多是今天摳出來的,要不趁着新鮮看看”,宋岚煙把喬綠扯到自己身邊,小男孩卻再也坐不住,蹭的一下站了起來。

“你們倆肯真是沆瀣一氣,以大欺小,以少勝多,小人行徑”,小男孩把手背在後面估計想要把自己在暑假私塾裏學來得那點四字成語都用上,可惜太緊張怎麽也調度不出來更多的詞彙。

“這個你都知道,我們是這樣的”,宋岚煙搭話。

小男孩自找沒趣的送給了兩個人大白眼,走出一段又回過頭對喬綠說:“其實你也沒有那麽差,只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臉上慢慢浮上一副勝利者的微笑。

“忘了說了,我這可以吃人肉補回來的,特別是梳着油頭的小童子,你別跑”,喬綠作勢要去抓小男孩。

“你怎麽不吃你旁邊的大童子,欺負小孩很有成就感吧,感覺你真是給你們老年人蒙羞”,小男孩笑着跑開了,剛剛還飄在臉上的那點憂郁感也一掃而光,他期待着回到家媽媽已經回來了,屋子裏不是他一個人。

喬綠尴尬的看了看身邊的人,一時語塞,而身邊的人卻面不改色問:“吃飯了嗎?買了你上次想吃沒有排上隊的芝心披薩”。

喬綠抱着披薩狂搖頭說:“做了飯,等你一起吃的”。

兩人飯吃了一半,宋岚煙接了電話又走了,喬綠收拾好餐桌,坐了公交回到自己的住處,窩在自己的沙發上和蕭卓聊天。蕭卓回複消息并不快,這讓喬綠可以一邊織毛衣一邊給蕭卓回消息。

蕭卓巡演到英國了,差不多也快開學了,喬綠織毛衣織的手指頭疼,問蕭卓要不要睡覺,蕭卓那邊過一會發了句好便再沒有消息。

又是連續上了五天的班,喬綠機器人一樣在鍵盤上敲打出知識點,在敲鍵盤的間隙又把苦澀的中藥灌進嘴裏,她時常在吃藥的時候對宋岚煙的醫生身份又無限的意見,如果是其他職業的人就算她偷偷把藥倒進下水道了也不會被發現吧。

“二喬,明天就開始休假了,你準備怎麽過這一周的長假,對了,大喜說晚上一起吃飯,你來做飯”,德香剛下了課和喬綠擠在一張椅子上,喬綠終于從耷頭耷腦的狀态裏振奮起來,急不可耐的答應晚上願意去給大喜效勞。

沒有點煙火氣的大喜家終于開竈了,當然和大喜帶過來的另一個男主人公有關,喬綠已經預想到,但是當她看着大喜和那人的親昵姿态時,這種預想才有了真實感。

德香帶了幾瓶紅酒在露臺上已經開始細細品嘗,大喜幫着喬綠打下手,另一個男主人公在為大家準備甜點。大喜一直是不願意隐藏自己最本真情感的人,所以此刻喬綠毫不費力的便可以看到大喜的喜悅和驕傲,喬綠有時候會想:看來珍惜每一刻的不可複制才是最重要的。

好運氣不會因為你的張揚而消失,壞運氣也不會因為你的低調而藏匿,那麽何不潇灑痛快呢。

四個吃了飯之後在露臺上說話,三個人都是微醺狀态,只有喬綠不怎麽喝酒,無比清醒,沒一會大喜和自己的主角進屋子了,德香高跟鞋半脫的靠在欄杆邊回頭看喬綠,鮮豔而不突兀的嘴唇在杯沿邊忽遠忽近,細白的手指如白蓮,大概就是很适合握高腳杯吧。

“二喬,有些人真的很像香水的尾調,沒有中調那麽濃烈出挑,卻總是如餘音繞梁,經久不絕,明明你已經厭倦了這個味道,可是卻怎麽也擺脫不了這個味道的無形枷鎖,我這人從不念舊,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對他下不了重手”,德香的寶石藍色的鞋子掉了下來,哐當一聲敲擊着地面。

喬綠自然知道德香說的是那位“遇雨”,作為局外人喬綠便持着局外人的本分,她不多言,只是聽着德香給她說着自己想說的話,然後将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

喬綠記得她聽人說過:“每一個在地鐵口苦苦等待的人,心裏都藏着一座遲到者的墳”,其實能夠等待到的都是可以原諒的,而有些人在來見你以前就已經住進了你和他共享時光裏的墳墓中了,德香之于那位“遇雨”便是墓中幽靈了。

還好德香不會被自己的煩惱纏住太久,又喝了一杯酒便央着喬綠把她送回去,喬綠駕照拿了幾年了,但是開車的次數寥寥無幾,她小心翼翼的如扛着老佛爺的禦攆一般把德香以及德香的車送了回去,回到自己家已經是淩晨了,才發現手機上有蕭卓的來電。

喬綠回過去沒有人接,這個時間點也不好給小媽媽打電話,只好打了蕭卓巡演助手的電話,幸虧她當時不顧蕭卓的反對和他的助手互留了電話。

蕭卓的助手很快接了電話,但是因為這幾天是休息時間,助手也不清楚蕭卓現在怎麽樣,喬綠拜托助手去看一下蕭卓,之後再麻煩他回個電話給她。助手答應之後,喬綠又是感謝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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