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一陣上下不停的搖晃搖醒了塗山林林。
她打了個哈欠,正想伸爪子揉揉雙眼,發現眼前垂垂曳下一張絹了金絲的紅紗,把整張狐貍臉都遮住了。
她還來不及去思考那紅紗是何物,目光就已被那停在紅紗前的爪子引去了過去。
不對,這沒毛又細白的東西,根本就不是狐貍爪呀!
塗山林林腦袋一懵,一把扯下蓋在腦袋上的紅紗,但眼前浮現的還是一片紅。
紅色的轎簾在眼前擺蕩,不時從縫隙處透入外面天光,光亮頗有些刺眼,但還是可見此時正是大白青天,轎子被幾人擡着,行走在街道中。
街道中人聲鼎沸,聽起來頗為熱鬧。
而她也不由得眯了眯細長上挑的雙眼,再左右上下看了看自己,擡擡腳,伸伸手,扭扭腰,轉轉脖子,登時喜上眉梢笑逐顏開——
“我我我我我……五十年了,我狐妖塗山林林終于渡劫成功,修成人形了!”
但這喜上眉梢笑逐顏開的喜悅還沒能多持續一霎,塗山林林就聽到左側的轎帷外傳來一年老雌性,不對,是老婦人氣急敗壞的罵聲:“兔崽子們,你們脖子上那東西還要不要!晃成這鬼樣子,要是把太子妃的身子晃壞了,小心殿下把你們的腦袋一個個砍下來喂狼去!”
一聽到“狼”字,塗山林林渾身不住一陣哆嗦。
要是她身上還有狐貍毛的話,估計都絲絲倒豎起來了。
這輩子,她最怕狼了。
這五十年修煉期間,她可沒少被山裏那群狼追來攆去的,好幾次還差點就喪身狼口。
幸好其中一只與她還算有些熟稔的小狼崽也不知是出于什麽目的,總會提前警示或出手相救,才讓她好幾次得以狼口逃生。
她雖然還是有些害怕狼,但還是念着小狼崽的恩,想着若是有朝一日她羽化登仙了,要讓這它也跟着雞狼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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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用來吃,小狼崽用來玩耍解悶。
——當然,得将它拴起來才成。
轎帷上倒映着老婦人駝背屈腰的影子,而她的聲音緊接着又在塗山林林的耳邊響起,語氣中更多了幾分谄媚和巴結:“太子妃您沒事兒吧?奴婢已經教訓了那幾個奴才了!您可別生氣啊!”
“沒……沒事。”
聲音一出,塗山林林呆滞了一下。
這聲音明顯不是屬于她的,而是一個年輕女子的!
至于“太子妃”……
什麽是太子妃呀?可以吃的嗎?
塗山林林揉了揉臉,并沒有摸到以前被狼群追殺時不小心留在眼角的那道細細的疤,手上一頓。
于是她終于醒悟過來了。
她這哪裏是修成人形了啊,分明就是在一個大概名叫“太子妃”的姑娘身上重生了呀!
況且若是渡劫成功、修成人形,定然還是在狐貍窩裏,不可能莫名其妙地就來到了人群市集之中!
轎子繼續前行,鞭炮聲和鑼鼓聲開始震天徹響,圍觀看熱鬧的人群喧嚣聲更是不絕于耳。
偶爾夾雜了幾聲恭賀聲。
坐在轎中的塗山林林越發着急起來,滿頭大汗地将頭上一串金燦燦的珠子簪花扯了下來,發髻松開,烏黑細密的長發散在肩頭,她頓時感到頭上輕松了許多,笑嗔了一句:“什麽毛病啊這人,頭上戴那麽多東西,也不嫌脖子累得慌!”
她又再覺得身上衣飾實在繁瑣,勒得渾身都冒了一層汗,索性也将衣衫脫下一層。
還是覺得熱,又再脫了一件。
依舊熱,再脫。
她扯了扯交領,發現裏面居然還有好幾層,氣得一掀裙角,一腳踏在坐墊上,拿起先前那塊蓋住臉的紅紗擦了擦額角的汗,嘴裏小聲嘀咕抱怨起來:“我堂堂狐妖塗山林林,怎會重生在一個那麽奇怪的女子身上,大熱天的,還穿那麽多!原主八成是被自個兒給熱死的!”
而趁着這還摸不清狀況又沒人打攪的當頭,塗山林林認真總結梳理了一下自己不小心丢了小命的全過程。
話說狐貍修仙,共有三劫。五十初劫,化為人形,百歲再劫,道深而知千裏外事,善蠱惑,為美人或神巫,千歲三劫,可通天登仙,為天狐。塗山林林自五十年前偶得道法,開悟通靈,這五十年間便一心只想要跳出生死輪回、生老病死,往那天上走一遭,感受一下生活在別處的趣味。
山中無歷日,寒盡不知年。
正當五十年關卡将至,她對天劫尚存些畏懼,偶然間聽聞神草玄陽能助修行,更能助渡過首次天劫,搓搓小手,蠢蠢欲動起來。
可惜那東西偏巧長在狼窩子旁邊,但作為一個有理想有追求不怕困難不怕犧牲的狐妖,她還是憋足了勇氣,獨自去取玄陽草。
就是那麽不巧,她剛拿到玄陽草,群狼已經圍住了她。
也不見那小狼崽。
她護着神草,拼了全力,才傷痕累累地從狼群中脫身。
回到狐貍窩裏,奄奄一息的她将那玄陽草囫囵吞下,凝神屏息,聚經彙脈。
然後感到胸口一陣翻湧沸騰,血脈偾張,緊接着一聲巨響,幾乎把雙耳震聾……
接着眼前便只剩下一片紅了。
看樣子,五十歲的老狐貍塗山林林未過天雷初劫,就在修煉時走火入魔,不小心把自己給炸死了。
實在是太丢人了!
不,是太丢狐了!
塗山林林垂頭喪氣地撩了撩散發,不悅地鼓起了腮幫,卻不知道一股子氣往何處使。
可她本是在生氣,但卻突然隐隐感到胸口開始“撲通撲通”地劇烈跳動起來,窒息感湧在喉頭,說不出的奇妙悸動讓她頓時面紅耳赤起來,連捏緊的手心間都起了一層薄薄的汗,雙腳更是失了力氣,連站都站立不起。
“這……這人有毛病吧?”
她知道這大概是這具身子原主的感情作祟,也就是那名叫“太子妃”的姑娘情緒使然。
但原主這心跳慌亂的感覺也實在太過激昂了,塗山林林從未感受過如此毛骨悚然心驚肉跳,交雜着激動、甜蜜、興奮、歡喜、憧憬、害怕、恐慌的奇妙複雜心情……
感情這原主是因激動而死啊!
這才是真丢人丢死了啊!
塗山林林不知這原主究竟為了何事會如此激動,居然如此一般就一命嗚呼命喪黃泉,比起自己被炸死,實在是光彩不到哪裏去。
也難怪她會重生在這人身上,反正都是丢人的死法,上天大約是能湊一對是一對吧。
想想還真是天恩浩蕩啊!
塗山林林凝神思索了一下,掐起指尖,念了一道訣,發絲揚起如怒,一股氣從掌心擡起,直沖向了那轎簾。
可轎簾不過是輕輕搖了一搖,然後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塗山林林呆如木雞。
重生之前,此法術能以氣化形,甚至可以摧毀樹木房屋堅硬頑石。
如今……如今卻是只能搖搖簾子?
“不會吧?我……我這法力都……弱了?”塗山林林看着轎簾,傻了眼,眨巴眨巴了好幾下,依舊不敢置信。
她不服氣地又再掐了一道訣,眼中化出白瞳,五官扭曲抽動,拉扯出狐貍面容形狀,雙眼細長上挑,嘴鼻拉長,雙耳上豎,恐怖非常。
但只聽刺耳的“刺啦”一聲,五官又彈回了原來的位置。
這次她不僅是呆如木雞,更有些驚慌失措了。
連幻形術都沒了?那連變回原本的樣子都不可能了?
此外她那練得本就不精通的魅惑之術,大概更是一點底兒都不剩了。
塗山林林一抽一泣地垂下頭,恨不得對着蒼天磕上一千個響頭來換回折損的法力。
她本就是個天資平平的笨狐貍,這一重生,讓她幾乎全部的修行都毀于一旦,還想要羽化登仙的話,恐怕再一個五十年都不一定能成。
而她重生的這副女子的身子,看起來也不是那種有根骨的人,借助這個軀體來修行……
想想就感到狐生絕望。
如今她除了僅存的一點點毫無用處的淺薄法力之外,大概也與一個普通女子無異了。
塗山林林感到漫天漫地只剩下“生無可戀”和“萬事皆休”八個大字張牙舞爪地飄蕩着。
而她剛念及生無可戀之感,轎子便停了下來。
老婦人一臉帶笑,急急慌慌地挪着小碎步行至轎前。
旁人揚着戲腔的唱詞一聲,轎簾被她小心地掀開,伴着谄媚的笑聲:“太子妃,您……”
塗山林林擡起眼角,雙手一抹臉,将亂七八糟垂在眼前的頭發向後一甩,就像她曾經無數次甩着她那引以為豪的漂亮的棕紅色長毛尾巴一樣地甩。
老婦人話沒說完,緊接着便是一聲高亢的驚叫,然後整個人直挺挺地後仰倒地,人事不省。
鑼鼓聲驟停,周圍陡然亂做一片。
然後人群中便有人大叫道:“死人了——死人了!”
又有好幾顆腦袋不知死活地湊到轎前,紛紛向內張望。
只見轎內一個發髻散亂、衣冠不整的女子大剌剌地露出半條白花花的大腿,而她大概剛剛大哭過一場,臉上的妝容簡直是五光十色多姿多彩,紅的紅,黛的黛,青的青,各種顏色統統攪和成一團,拖出去立馬可以登臺唱一出戲。
紅綢蓋頭也被她攥在手裏當做手絹,正假惺惺地拭着眼角。
見衆人一副見鬼的神情,塗山林林心頭直犯嘀咕:“難道是這原主長得太醜了?”
怎麽說她生前也是個以魅惑之術為傳統技能的狐貍,怎能長得不好看呢?
就算重生也得重生在一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身上才對啊!
她一邊尋思,一邊繼續揉了揉臉,臉上更是被弄得亂七八糟、一片狼藉。
不明所以的她提着裙角,步下了轎子。
轎子外日光漸西沉,樓宇栉比,飛檐反宇,紅綢燈籠高懸,像是正在舉行什麽喜事一般,跟她曾經偷偷去看過人類婚嫁之事如出一轍。
只是眼前這場面更是不知盛大了多少,隆重了多少。
周圍更有衆人華服在身,而那些人臉上原有的喜氣洋洋還未散去,笑意就紛紛凝固在了嘴角,均是瞪大雙眼,傻愣在原地。
終于,一個胡子花白的男子嘴角抽搐了好幾下,嗫嚅道:“太……太子妃……瘋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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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規矩1v1,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