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茶樓

此前東宮下毒一事尚未有定論,雖然那個到小廚房幫工的小太監已經吞毒自盡了,但好在肖珝已經揣摩到了肖瑤的身上,張旦便以此為由頭,尋到了與小太監接頭之人的線索,一經查,發現雞肉源頭是京城內的一家肉販子。

想來在皇城內下毒何其困難,恐怕只有在皇城外下了毒,再運送入宮內,然後由宮中那接頭人刻意将有毒的雞分發到東宮,才有機會讓太子妃和皇後吃到。

宮中接頭那人,只怕也是肖瑤安排的。

既然歌謠一事的調查權也落到了肖珝手上,他便帶着彥行、童山和張旦出宮,喬裝成了普通人家公子哥兒的模樣,打算在宮外探探消息。

總之兩事都是針對他的,正好兩案一道處理。

四人一道貌似悠悠哉哉地坐在一處茶樓之上,一邊耳聽着說書人講些神鬼妖魔魑魅魍魉的事,一邊靜靜地盯住了旁桌的兩人。

其中一人正是那肉販老板。

“聞老板最近可真是春風得意啊,真是可喜可賀!”與肉販一道飲茶那人格外用力地拍着馬屁。

“自然,我的雞絕對是京城中頂呱呱的,能貢給天家,那可是光宗耀祖的榮幸,今後也不怕沒生意了!”肉販哈哈大笑,得意萬分,笑出了一臉錢褶子的味道。

馬屁精:“怎麽天家就突然看上你家的雞了?”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有一天,一位大人來了我店上,說是幫他辦一件事……”肉販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叽裏咕嚕地講了一陣。

馬屁精臉上立馬釋然一般地點點頭,再豎起大拇指:“原來如此,聞老板你可是走大運了啊!”

“娘的,啥都沒聽清!”張旦不滿錘了一下桌子,壓低聲音道。

“不急,至少我們知道這是朝中人刻意所為了,”肖珝不徐不疾地飲着茶,“再說,只要找到了這聞老板,我們還怕他跑了嗎?”

而那位上門求事的大人,只怕是白朝轶一黨吧。

彥行點點頭,應和着肖珝的話:“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跑得了太子跑不了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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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嘁!”肖珝不屑。

“所以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張旦問道。

“如此,你聽我安排……”

肖珝對着張旦耳語了一番,張旦連連點頭:“屬下定會辦妥的。”

此時,那說書人的鬼怪志講到了商纣王那裏,繪聲繪色地說起纣王寵溺妲己致西周亡國之事,聽客們咋舌紛紛,甚至開始義憤填膺。

“如此女子在君王身邊,殘害忠良,惑得君王不早朝,直至亡國,實在該殺!”

“就是,想來若是東宮……咳咳,若是那真是狐妖的話,也難怪如今天下不太平了,北疆戰事不平,南方旱魃連年……唉……”

肖珝聽了幾句,嘆道:“将一國之亡的罪名歸結到女人身上,這才真是可悲。男子之過,卻要女子來承受後果和千古謾罵。”

“可那妲己不是狐妖嗎?”童山小聲地嘀咕一聲。

“縱使是狐妖又能如何,”肖珝白了童山一眼,“纣王聲色犬馬,耽于美色,還不是自身過錯。再說,古往今來,亡國之君如此多,難不成都是狐妖所害,還不盡是君王無能!”

“可是若說商國……”童山還是不服氣,“狐妖有魅惑術,恐怕是對纣王施了術才致使如此後果的。”

“狐妖魅惑之術确是驚人,但也只有百歲狐妖才善于蠱惑之道,百歲狐妖哪能常見,又不是蛇蟲鼠蟻,此其一。其二,魅惑之術并非不可破,人若心智強大,足以抵抗,”彥行開口,目光斜斜地望向了肖珝,陰恻恻地笑着,“譬如咱們的東宮太子,雖然市井流傳東宮太子妃是狐妖,但太子殿下卻行得正坐得直,連與太子妃同寝之事都沒做過,可見狐妖的魅惑之術不足為懼,對吧,嗯?”

肖珝翻了個白眼望天,繼續佯裝淡定地飲茶。

童山卻又是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肖珝:“殿下啊,您啥時候告訴太子妃您不是白大人啊,我真的不想再躲着她了……”

肖珝一聽童山說起此事,茶水就适時地嗆住,猛咳了一陣子。

這件事一直是他心頭一根不疼的刺,卻硌得難受,又怕□□的時候那人以為他欺騙她。

要她生氣了該怎麽辦,要是她恨上了他又該怎麽辦。

他發覺原來自己內心怯弱,完全不敢去試探她的态度和想法。

“童山你急啥呢,”彥行目光灼灼,一臉壞笑,“其實昨日我蹲在屋頂欣賞日落時,不小心聽到了太子妃和殿下,不,是和白大人的對話,太子妃她說……”

肖珝哪能想到那一尴尬至極的場景居然被彥行給聽了牆角去,急忙去捂彥行的嘴。

彥行身子敏捷矯健,一躍跳開,不顧旁人的目光,繼續哈哈道:“有人是又驚又喜啊,我卻沒料到這驚喜之下居然是落荒而逃,簡直丢人!太丢人了!”

“胡說八道!”肖珝穿梭人與桌子之間去抓彥行,一溜兒就從二樓竄到了一樓。

彥行懶得跟他繼續跳跳跑跑,突然止住了腳步。

肖珝一把抓了上來,拎住他的領口,不料彥行突然“噓”了一聲。

肖珝識出他眼神中的警惕,斷然松手,順着他的目光望向了茶樓大門處。

只見一個總角女童将一沓紙放在了茶樓入門那裏,笑眯眯地哼着歌謠離開。

那歌謠莫不就是唱的什麽東宮妖氣盛!

一陣風吹來,那一沓紙四下亂飛,落入茶樓,飛入大街,有人拾起,随即跟着那女童哼唱起來。

肖珝一步朝前,拾起其中一張,赫然而見上面竟是那東宮妖氣盛的唱詞!

不得不說,這詞雖是亂來,但調子還真是朗朗上口。

“有組織有預謀,專門搞事的。”彥行眯了眯眼,也拾起一張紙。

“所見略同。”

張旦和童山也急急地從樓上下來。

肖珝将皺巴巴的紙交給張旦,低聲囑咐:“叫人立刻給我查這是哪家賣的紙,什麽人買的!”

張旦應命而退。

正當肖珝低眸思量時,彥行又上前去拾另一張紙,卻聽兩個路人也在笑談此事。

路人甲:“你說太子妃會不會真是狐妖啊?”

路人乙:“不好說,如今國勢衰微,包氏權傾天下,說不定那狐妖就是包正平送去東宮來魅惑太子的呢。”

彥行猛然一震。

路人甲繼續道:“可那太子妃不正是包正平家女兒嗎?”

路人乙神秘兮兮地說道:“可我聽說大婚那日,太子妃就已經舉止異常了。依我揣測,包正平就是找了一個狐妖,化作包家大小姐的模樣,然後故意去魅惑太子……”

彥行握住那唱詞,看見路人聊着天走遠,感覺一直以來的疑惑似乎都開解了。

只不過若如今這太子妃真是狐妖,恐怕只是個意外,并非包正平安排的。包正平寵溺小女包林林,人盡皆知,不可能犧牲包林林,也沒有必要犧牲包林林。

就算包正平真想将包林林推入火坑,讓肖珝乖乖聽他的話,也不可能沿街去傳唱這種歌謠,世人惡妖,生怕再出一個妲己來禍害天下蒼生,若太子為妖所惑,這龍椅必然是坐不上去的。

況且,太子妃稱自己已活了五十多年,而狐妖五十年渡天劫後,大約只能勉強化作人形,還沒有化為美人的本事,可包林林卻是傾國傾城的模樣。

而她一心想離開,根本沒有魅惑肖珝的打算。

要她真去魅惑,以他對肖珝的了解,肖珝還真可能穩如泰山、坐懷不亂,可偏偏是這太子妃跟個傻子似的,對勾引肖珝毫無興趣,正巧與從前的包林林鮮明對比了一番,才讓東宮太子神不知鬼不覺地被她給吸引過去了。

若是如此,那萸然來東宮恐怕也不是偶然。

更何況他化身為白衣後所表現出來的,是十分喜歡這太子妃,只怕也是為了現在這個太子妃才會前來的。

萸然必是知曉其中關竅,知道太子妃為何會換了一個人,甚至,他會是其中重要的一環。

想到此,彥行眼前豁然開朗,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宮虐狗,讓萸然屈打成招。

他一激動,回頭向着肖珝沖過去,沒想肖珝也是一臉激動地朝他沖過來,兩人險些就撞了個滿懷。

彥行連忙止住腳步:“可是想到了什麽!”

“是,”肖珝興奮,滿面紅光,“道長你呢?”

“我大概知道太子妃和白衣的關系了!”彥行激動地磨拳嚯嚯道,“那你呢?”

“我想起昨天我讓她有些不高興,方才見到路邊有賣珠花,是宮內沒有的樣式,你說我送她的話,她會不會喜歡?會不會就不生氣了?”

彥行:“……”

周圍有些寧靜。

寧靜到彥行想在虐狗前,先一拳将肖珝打得面目全非六親不認,這樣狗兒子認不出狗爹爹,狗爹爹認不出狗兒子,十分公平。

但想歸想,他卻是不敢打也不能打,只能用不停抽動的臉頰嘴角來表示抗議。

“另外,”肖珝突然斂住了笑容,“下毒和歌謠之事,應當均是一人所指使。”

“目的是……”

“東宮易主,另擇儲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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