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親吻

塗山林林轉轉悠悠地又偷偷摸摸地往東宮牆角處去。

不時吸着鼻子,擦擦眼角。

她已經好些日子沒來試探突破這結界了,因昨日自己認真坦白卻吓得對方落荒而逃一事,這種想要離開的感覺如同死灰複燃,無比強烈,徹夜都未能入眠。

此前她曾試過無數的方法離開東宮,不論是爬牆還是挖洞,也都是被這結界給擋了下來,因而她也明白,這問題的關鍵就在于要打破結界才可逃脫。

結界非是實體,只得靠法力才可化去。

若是過去,也不過是揮揮掌風、眨眼之間的事,但對于如今法力所剩無幾的她來說,能将法力恢複至過去的幾成,就有離開的希望。

她曾經試過默念一訣,一掌揮去,将這幽藍幽藍的結界打得像在安靜的湖水中投入了石子,如漣漪般散開,雖然未能破了結界,但說明此法奏效,只不過尚需更強的力量罷了。

于是她靜靜坐在牆角,慢慢回憶着過去在山中修行時的樣子,将頭頂上的結界想象成一棵樹、一塊大石,而自己還是那個有着五十年修行的得道狐貍,神識凝在一處,掌心卷起一道風,風力逐漸強盛,周圍落木枯葉也因此而沙沙響起,似被一股力量卷起而開始繞着她飛舞,将她籠罩在其間。

待到連那結界都受此力影響而有些顫抖之時,她擡起掌心,一力似新春裏燃放的煙花爆竹般,猛地沖朝那結界上,把結界打得花枝亂顫,藍光波紋般混亂地散開。

塗山林林站起身來,擡頭仰望那結界,但卻未能如願以償地見到結界上破出口子。

她有些失落。

可是,似乎體內那法力正在盈滿。

只是還不夠滿。

她剛準備再坐下練習,宮牆外又傳來兩個侍衛熟悉的聲音。

侍衛甲:“喂喂喂!你剛才看到了嗎?好像有東西飛上天了啊!”

侍衛乙:“沒有啊,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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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衛甲:“像是有人放煙花,還是升到一半兒就沒□□熄滅的那種啞炮。”

塗山林林:“……”

侍衛們自是看不到結界,但把她方才卷起掌風比作啞炮,也真是太不給面子了!

塗山林林氣得想要對罵兩句,只突然聽見有人在耳邊溫柔一句:“你坐下,重來。”

她吓得忙回頭,一襲黑衣映入眼簾。

“萸然公子?”

萸然微笑默默點頭:“是,你別怕,我剛才都看見了,你的方法有所不對……”

塗山林林鬼使神差地按萸然的要求坐了下來,萸然從她身後似抱非抱的環住她:“你看,手勢……應當如此,對,閉着眼,你別有雜念……好,現在念咒……去聽結界的聲音……是,它有聲音……”

天地萬物間仿佛沒了聲音,只剩下她的喘息和心跳聲。

漸漸,喘息和心跳聲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似如淙淙流水般輕快淌過的聲音。

是……結界的聲音?

周圍卷起的風将整片小樹林刮得沙沙作響,殘在枝頭的落葉窸窸窣窣掉落。

侍衛甲:“起風了?”

侍衛乙:“奇了怪了,怎就牆內這一小片兒地兒在起風?”

“要不要去禀報張大人?”

“可大人不是說,東宮內的事兒少管?”

“也是,免得有撞上太子與太子妃在一道……呃,不可描述……啧啧啧,那場景我雖沒親見,但聽聞可是相當地,相當地,不可描述!”

“喂,我什麽時候和那太子在一處了!”塗山林林聽着兩人不負責任地胡說一通,忍不住開口嘀咕了一句。

“林林,別分神。”萸然道,聲音有些不穩。

就像是……不開心?

而兩個侍衛還在你一言我一語的閑聊時,時機成熟,萸然的聲音又适時地傳入塗山林林耳中:“好,差不多了,擡掌,截住那股水流!”

塗山林林應聲翻手,一股強大的掌風如同脫缰之馬、脫弓之箭,異常迅猛地殺入天際,結界上閃了一道刺眼亮光,幽藍的波紋碎裂了一般,瞬間就破出一道偌大的口子,像一輪殘缺不全的月亮挂在朱牆牆頭。

“啊!成功了?”塗山林林站起來,激動得竟是語無倫次,“我……我可以……可以穿過去了!”

萸然淺笑:“快去。”

塗山林林面對朱牆,後退一段距離,憋足了一股力,然後一步沖朝那朱牆,用力一步跳起。

腳下似微微有風撐住了她的身子。

看樣子,法力還增強了不少啊。

但這停留在空中的一剎那,她腦中突然劃過一個人的面容。

腳下就像是被什麽東西滞住,瞬間把速度拉扯了下來,她雙手滑了一下,居然沒能夠到牆頭,整個人稀裏嘩啦地就掉了下來。

“我……”塗山林林摔得屁股生疼,哼了半天。

都怪……都怪那人!

牆外的兩個侍衛還在聊天。

侍衛甲:“風停了呢。”

侍衛乙聽起來有些緊張:“我怎麽好像聽到牆內有人的聲音?”

侍衛甲也緊張起來:“難道有賊人?”

侍衛乙:“賊人……哦?難道又是太子妃?”

“多嘴多舌。”塗山林林呸了聲,爬起身來,搓搓雙手,又望着那挂在牆頭的結界口子。

但那口子似是突然閃了一閃,竟是慢慢悠悠地開始收攏。

“不,不行,不能這樣啊!”塗山林林急了。

又急忙退後幾步開始助跑上跳,但人慌了起來,更是混亂得連牆頭的影兒都沒有摸到,接連摔了好幾下,整個人都懵了起來。

“喂,林林,你別急……”

萸然見她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跳來蹦去摔得五花八門的樣子,終于也不再袖手旁觀,走到她身旁,頓下身,在她驚訝至極的目光中,抱住她雙腿,然後起身,将她整個人都托了起來。

“萸然……萸然公子?”塗山林林急得想跺腳,可惜腳被他抱住,沒機會跺。

萸然就像是抱住了一根巨大的立柱,一步步走到牆邊,再一手托住她一只腳,雙手舉起,讓她稍微一用力就能夠得着那牆頭,甚至能夠感到結界上傳來的淺淺溫熱。

“萸然公子?”塗山林林羞愧地低頭去看他。

“快走……”萸然有些喘不過氣,畢竟是舉着一個只吃飯不幹活的玩意兒,而他如今傷也未能痊愈,有些疲累,再過一瞬恐怕就要被打回原形了,只能對她道,“機會難得,快走……”

“好,”塗山林林咬住牙關,雙手夠在了那朱牆上,費盡吃奶的力往上邁腿,一只腳勾住了牆頭,死命攀住。

但正是這千鈞一發至極,沒料到小樹林間突然傳來一聲怒吼:“你們倆在做什麽!”

塗山林林心肝兒了亂顫了一下,才想叫萸然,不料那還踩在萸然手心的那只腳下卻瞬時空了。

“啊?人呢?”

她沒了支點,整個人就往下墜,只剩下雙手挂在牆頭上,整個人可憐巴巴地懸在半空。

“你在做什麽!”怒吼聲漸近,腳步聲漸近。

塗山林林腦中不停盤算着此時應當是繼續往上爬呢,還是跳下地來認輸,雙手被磚牆磨得生疼,急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當然,她也沒機會再多想了。

在她用力擡起眼皮去看那結界口子的時候,那口子适時地就閃爍了一下,然後整個兒便合攏起來,連個縫兒都不剩,也把她心頭的期望也縫了起來。

雙手失去了再往上爬的動力,人就只會往下掉。

在她以為肯定又要摔得屁股上疼半天的時候,卻沒想卻落入了一個懷抱之中。

她吓得渾身都起了疙瘩,回頭想解釋:“白……白大人……我……”

她那時鼓足勇氣說她喜歡他,他不是吓得落荒而逃嗎?

她以為他讨厭她。

如果讨厭的話,為什麽現在要抱住她?

她被他牢牢地抱在懷裏,看不見他的面容和表情,只知道他的确是生氣了,雙手抱得有些緊,勒得疼。

她本是想掙脫,但卻似乎忽然間失去了掙脫的力氣,只覺這懷抱緊實溫暖,像是擔心她消失一樣,于是她整個身子不自覺地留戀于其間,雙手也不由自主地去環住了他的腰,耳邊聽着他的心跳聲。

還有他咬牙切齒的一句:“剛才那男子是誰?”

“啊?”塗山林林一哆嗦,連忙松開他,後退幾步,撞到牆上。

肖珝走近兩步,眼中還有怒火未消,重複一句:“剛才那男子是誰?我看到他把你托上牆!”

塗山林林沒能明白肖珝生氣的點兒在哪裏,但她知道萸然既然知曉她的真實身份,也能看到結界,那便絕非普通人,說不好與她重生之前也有些沾親帶故的關系,何況他也算得上是三番兩次的幫自己,出賣朋友這種事情,塗山林林自覺做不出來。

于是壞心思轉啊轉啊轉,想到如今自己的身份,一拍掌,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剛才那是太子呢,是太子殿下……”

肖珝眼角抽了一下。

繼續聽塗山林林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太子殿下說夜半三更有些無聊,于是找我一起爬牆玩。我們猜拳定輸贏嘛,是我贏了,所以由他拖我上牆。其實吧,這游戲也挺無聊的,我正準備回去睡覺呢,嘿嘿,也不知這太子殿下去哪裏了,大概是困了回去了吧。”

肖珝不知道該從哪個地方開始接她的話。

塗山林林只覺得肖珝臉色似乎還沒緩和,亦感到暴風驟雨來之前整個天地的寧靜,還有肖珝眼睛裏隐藏着的“完全不相信”五個字。

于是她背靠着牆,腳下卻開始小心翼翼往旁邊挪腳步。

識出她的目的,本來就氣得渾身酸溜溜的肖珝更是氣上加氣,再加點糖的話估計能夠翻炒出糖醋味兒來,一擡手,将想要逃跑的這人困在他雙手之間,兩人距離也不過半尺,連彼此的喘息能都聽得一清二楚。

塗山林林過去在山裏逃避狼群時,早已練出了一套不動聲色的逃逸大法。

于是她繼續人畜無害地笑眯眯望着肖珝,慢慢地蹲下身子,準備從他臂下鑽過去。

肖珝見狀,一把拎住她的胳膊,将她整個人提了起來。

塗山林林反應不及,後腦勺與牆進行了一場毫無間隙的親密接觸,疼得她直咧牙,才想破口大罵時,嘴卻被堵上了。

——被肖珝的嘴給堵上了。

什麽都聽不見了,什麽都看不見了。

也或許,是只聽得見他急促的喘息,只看得見他阖上的雙眼,而她卻不能動,不敢動,只能承受着這突如其來的親吻和臉上一掠而起的緋紅羞澀。

耳邊好死不死地還傳來牆外那兩個侍衛聊天的聲音。

侍衛甲:“怎麽沒響動了?剛才我明明聽見是有人聲的嘛。”

侍衛乙:“哈哈哈,是不是殿下發現了太子妃半夜到處亂跑,把她給抓回去了?你說回去之後殿下會不會罰她?”

“半夜三更的,罰什麽罰啊,”侍衛甲打了個哈欠,“這時候不就該睡覺嗎?”

侍衛乙賊兮兮地笑起來:“沒錯,是睡覺,自然是睡覺了……”

侍衛甲聽出侍衛乙的話中音,跟着賊笑起來:“哈哈哈哈哈,是的是的,的确是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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