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美人圖(五)
室外的陽光在照進大堂一半的地方便停滞不前,仿佛成為了沈言溪和阮青蕪之間的分界線一樣,沈言溪從往日的記憶中回過神來,看着站在陽光裏的阮青蕪,只覺得一陣恍惚。
她是那麽美。
當第一次見到阮青蕪的時候,沈言溪就在想,怎麽會有這樣美的張狂,活的又如此恣意的人呢?他是又羨慕又嫉妒,只能在夢裏一遍又一遍的将兩人的初遇不斷重溫。
他并不在乎那幅畫,事實上,他反倒有些羨慕他的畫,只不過是他畫出來的區區俗物而已,怎麽就能得到她的觸碰,怎麽就能得到她的青睐呢?如果是自己的話,哪怕是被扔進水裏,也是美事一樁啊。
看,連陽光都為她傾倒,站在了她那一邊。哪怕只能站在陰影之中,能和她呼吸一樣的空氣,也是極好了。
沈言溪忍不住向前邁出了一步。
“師妹....”他看着阮青蕪的臉,心癢難耐,低聲道,“我們之間,有什麽不能好好說嗎....”他看着随着自己後退也往後退了一步的阮青蕪,眼裏滿是心酸委屈,“在你眼中,師兄真的就無可救藥了嗎?”
“誰知道呢,”阮青蕪不慌不忙的說道,“師兄就算有病,可我也沒藥啊,是好是壞,還不是都看師兄你一念之間?”
“我.....”沈言溪鐵青着臉,咬了咬唇。
“所以我都說了,”阮青蕪看着他的臉色,笑道,“明人不說暗話,早在谷裏的時候,我便清楚師兄是個什麽性子,師兄又何苦在我面前裝呢?我是個直率的人,現在也不在谷裏,谷裏的規矩我們也沒必要一定遵守,你說是不是,不過我醜話可說在前頭,”她微微一笑,“聽聞師兄自從上次見面之後便對我一見鐘情念念不忘,在此先謝過師兄的‘情意’了,不過如果師兄做了什麽虧心事的話,最好是不要讓我知道,我這個人呢,不觸底線便罷,觸了底線呢,鬧起來,大家都不好辦不是?”
沈言溪的臉色又開始變幻了,沉默了一會,他勉強笑道,“師妹,師兄我就是這麽一個小人嗎?我怎麽會做令師妹不開心的事呢?上次的事,我也得到教訓了....”
“且慢。”阮青蕪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上次之事,乃是畫聖所托,我只是忠人之事而已,你們丹青如何,本也與我無關。至于有沒有得到教訓.....師兄若是得到教訓,便不會出現在這裏了吧?”她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因為想到了什麽臉色變得蒼白無比的沈言溪,站了起來,說道,“話已經說明白了,我在這裏也待不了幾天,就不叨擾師兄了,這期間裏,就算師兄真的有什麽,也最好不要讓我知道吶。”她好笑的看了一眼沈言溪,“否則,大義面前,蕪只能忍痛滅親了。到時,還請師兄不要怪罪才是。”
“呵,”沈言溪也笑了,“恕師兄不送了,請。”
阮青蕪走的也很幹脆。
可是被排除在外的兩個人就很疑惑了,怎麽一番相談下來,主人的态度就與之前大相徑庭,甚至直接将他們趕了出去呢?
“陛下,這是怎麽回事?”邱老向被趕出來然而心情看上去還是很好的阮青蕪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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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這樣的,”阮青蕪聳聳肩,“具體原因不方便與你說,他算是我半個同門,之前見過一面,然後據說是就此傾慕于我,在這裏看到我之後向我求愛不僅遭拒,反倒被我警告了一通,就惱羞成怒的把我趕出來了。”
“不知陛下師出何方?”邱老試探的問道。
“啊,我是萬花谷,天工門下。”阮青蕪從不避諱自己的師門,她十分驕傲的說道,“我師門人才濟濟,有天下三大風雅之地之稱,不過我師門距此十分遙遠,且地處隐秘,你應該沒聽說過,即使知道,也無法找到那裏。”
“那真是相當遺憾了。”邱老十分惋惜的說道。
“無妨,”阮青蕪說道,“我知邱老也是崇尚風雅之人,只是世間名士雖多,騙子也不少,邱老若真想結交風雅之人,還需認真考察。”
“陛下是說,沈言溪有問題?”邱老皺眉,“不知道陛下有何證據?”
“我懷疑他與鬼族有關。”阮青蕪聳聳肩,“作為證據嘛.....”她往前一指,“那算不算證據?”
邱老擡眼望去,
“放開我!”熙熙攘攘的人群裏,幾個壯實的家丁揪着一個抱着一副畫卷的書生,對他拳打腳踢,還要他交出手裏的畫,可是無論怎麽毒打,書生就是抱着畫不放手,只是大聲嚷嚷着要他們住手。
常人眼中,這一幕可能只是一個花癡的書生被痛扁罷了,可是在阮青蕪一行人眼中看來,在那抱着畫的書生身上,有一個身上泛着黑氣的宮裝美人正在吸取他的精氣。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阮青蕪聳聳肩,“邱老,也許那正是他的大作?”
邱老陰沉着臉打發走了家丁,從書生懷裏拿出了畫,展開一看。
還真是的。
而且還正是沈言溪引以為豪的牡丹美人圖。
“哎,到哪裏都不長記性。”阮青蕪嘆了口氣,将畫折起來,手中冒出白火,那副牡丹美人圖便在火中燒掉了。
這件事很快傳遍了整個荍縣。
“阮青蕪!”舊事重演,沈言溪憤怒的一拍桌子,“我跟你沒完!”
書生姓金。
被阮青蕪救下之後,由于他被牡丹圖吸取精氣多時。基本上只剩下說話的力氣了。阮青蕪不會醫術,由邱老診治之後,多掙了半日的性命。
“多謝各位仗義相助。”書生眼神渙散,四肢無力,聲音也中氣不足,“金某自知時日無多,諸位如果有什麽想問的,大可盡管提。”
“你遭遇了什麽?”在臨時找的一家客棧裏,阮青蕪直截了當的提問道。
“小生本是金陵人士....”書生急急的喘了口氣,說道,“因仰慕此處風氣而前來,前幾日,受到此處縣令邀請,前去赴宴.....”
事情很簡單,就是初來乍到的書生,無意間撞見了畫,然後被畫妖迷惑,進而日日前去觀摩送精氣,然後終于喪失理智,奪畫而走,然後被青蕪等人遇見所救之事。
“你發生這件事的時候,其他人知情嗎?”阮青蕪問道。
“不知道。”書生想了想,說道。“當時為那東西所惑,對于周遭的一切記得的都不是很清楚。”
“......難辦了。”阮青蕪皺眉,“你好好休息吧。”她嘆了一口氣,手中泛起白光,覆在那書生的眼皮上。見那人睡去,便朝邱老和三日月使了個眼色,走了出去。
兩人見狀,也起身離開。
“陛下以為如何?”一出房間,邱老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仍需調查。”阮青蕪想了一會,說道。“我也只是随便唬他一唬,沒想到還真被我撞上了。”
“.....”兩人無語的看着她。
“喂你們那麽看我做啥。”阮青蕪抱着雙臂說道,“很過分哦。”
“主上,該說你是事故體質呢,”三日月同情的說道,“還是....”
按照這走哪哪出事的情況來看,應該就是事故體質沒跑了。
“你們的重點呢。”阮青蕪無語的說道。“沈言溪快來了。”
“師妹!”沈言溪來了,可是他來的方式有點莫名其妙。衣衫淩亂,神色倉皇,連滾帶爬的跑到了阮青蕪面前。
“師妹救我啊!!!”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朝阮青蕪撲過去,然而這個動作還沒做完便停下了。
一把閃着寒光的刀刃橫在他的胸前。
“有什麽事,就在那裏說吧。”三日月拿着自己的本體,微微一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