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李景鳴腳步匆匆進門, 老太太不動聲色地摘下老花鏡,往他手上打量了打量, 問:“不是拿着暖水瓶打水去了?水瓶呢?水沒見着, 水瓶也沒了?”

李景鳴反應過來,大概是在剛才遇見趙雲亭的地方,一時忘記了, 他抹了抹嘴,尴尬一笑:“我看那種類型的水瓶容易燙傷人,不如換新吧。”

老太太狐疑地打量他, “怎麽就容易燙傷人了?我一直用,用得好好的,專門從家裏讓你阿姨帶過來的。”

李景鳴沒搭這一茬,又見兩箱荔枝還擱在那沒動,說:“這荔枝您真不吃?”

“不吃, 吃了再有個好歹。”

“那我帶回去?”

“帶呗, ”老太太擡頭,“這就要走啊?”

“公司忙。”他找借口。

“去吧去吧,本來也沒指望着你。”

“別介啊,”李景鳴只好又坐下, “再陪陪您, 一會兒真得走。”

他一時半會脫不開身,聽她又絮叨了半個小時。上了年紀的人沒別得,就是愛叨叨。再加上腦子有時候犯糊塗,經常是這邊說過去了就忘了, 然後說了一會兒又把話題繞回來,同樣的話又講一遍。

李景鳴提着兩箱子荔枝,找了半天才找到趙雲亭。

她手上紮着針坐在那,精神頭很不足。他方才過來的時候,見樓下有推着小三輪車,頂着火辣辣的太陽賣水的老頭,順便買了兩瓶。

到這沒見孫瑞的蹤影,左右看看,好奇問:“剛才那位呢?”

說着擱下手裏的東西,擰開礦泉水瓶上頭的蓋子,遞過去。

“錢老師有飯局,剛才打電話讓師哥陪他一起去。”

Advertisement

提起來錢比淮,李景鳴就笑了,說:“老錢這個人,不實在,出去吃個飯還要找個學生陪着,一是給他擋酒,二是幫他吹牛。”

趙雲亭側頭看他,“不都是這樣?還能自己誇自己多厲害?”

“你也經常幫他辦這事?”

“我不行,”她實話實說,“雖然從研一開始就常被帶出去,但是場面話說的不夠漂亮……現在呢,老師等閑不讓我跟着,不像孫瑞師哥,說起來頭頭是道……”

她看看他,“師哥厲害着呢,跟你一樣,巧舌如簧,謊話說起來臉都不會紅。”

李景鳴開懷大笑,挑着眉毛說:“誰說我不會臉紅?聽誰胡說?”

“你還會臉紅?”

“別人是從外往裏紅,當然顯眼,我不同,我是從裏往外紅,你自然看不見。”

趙雲亭抿嘴笑起來。

他尋了個板凳,緊挨着她坐下,“想吃點什麽?”

“沒胃口,”挨得近了不自在,她撇開眼不看他,“最近天熱的厲害,一直都吃不下東西。”

李景鳴說:“那巧了,不如吃幾個荔枝?剛摘下來就從廣東空運過來的,嘗嘗鮮?不過也不能多吃,這玩意兒吃多了不怎麽好。”

趙雲亭來不及拒絕,他三下五下的拆了包裝,裏頭的荔枝果然新鮮,周邊還放了一層冰塊,隔熱層做的比較用心,冰塊竟然沒怎麽融化。

她一手紮着針,另一手包紮着,根本沒辦法吃,李景鳴不聽她說話,起身去衛生間洗手,洗完手竟然親自給她剝起皮來。

趙雲亭受用不起,剝好皮的荔枝肉遞到嘴邊說什麽也不吃,最後執拗不過他,只好用紮針的那只手接過來。

他甩了甩手上的汁液,皺眉說:“你覺得我是個什麽樣的人?”

趙雲亭小心翼翼看他,一時想着待會兒他再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怎麽去拒絕。

他卻說:“我這人其實挺不錯,當然說這話也不是吹牛,不是推銷自己。我就經常在想啊,什麽時候遇見個女人,有福氣能讓我疼一疼。”

她忍不住問: “你還能缺了女人?”

“這不是缺不缺的事,”他認真說。

趙雲亭正想着怎麽勸勸他,他先一步擡手比了個手勢示意她不要講,聽他講。

“你既然這麽問了,那我就說句實話,女人,我還真不缺。”

“……”

李景鳴說完又哈哈笑起來,“瞧你,這是什麽表情?”

趙雲亭微笑說:“你是不是挺愛跟別人較勁兒的?”

“你這話什麽意思?”

趙雲亭但笑不語。

他點點頭,“哦,明白了,”然後沖她似笑非笑,“我今兒留這陪你,真沒打算怎麽着,到這會兒怎麽突然覺得有點狗咬呂洞賓的意思?我是不是想多了?”

趙雲亭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後嘆了口氣,什麽也不說了。

李景鳴這時候故意問她:“你怎麽不說話了?剛才還好好的。”

趙雲亭說:“說多了錯得也就多了,我怕再讓李總多想。”

“我多想沒什麽,你別多想就成。”

“我能多想什麽?”

“那得問你了,我怎麽能清楚?”

李景鳴說完見她不說話了,然後眯着眼笑了笑,“我問你,紅蝦米跑的快還是黑蝦米跑得快?”

“什麽?”趙雲亭滿臉疑惑。

“出個題考考你。”他心裏想,這多喝了幾年墨水的人總比別人多帶幾分清高傲氣,不打磨打磨、搓搓銳氣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

趙雲亭還真認真想了想,沒有頭緒,也不明白他哪來的興致突然要考他,雖然不知道哪個跑得快,但是猜着也就是腦筋急轉彎那種級別。

他見她皺眉思索,好笑地問了句:“想出來沒有?”

她抿了抿嘴,“沒。”

他笑笑,“當然是黑蝦米跑得快。”

“為什麽?”

“為什麽?因為吧,煮熟的蝦米才是紅的,擱哪在哪,怎麽跑?”

趙雲亭雖然不善于言談,但是笑點卻很低,聽完就笑出了聲。

李景鳴得了逞,心情也不錯。

時間過去大半,袋裏沒了藥水,李景鳴叫護士過來啓針。

從大廳出來才意識到夜幕降臨,道路旁的路燈都亮了起來。

李景鳴開車門讓她上去,然後緩緩發動車子。正想再跟她聊兩句,她的手機突然響起。

孫瑞打過來的,詢問她如何了,實在照顧不來自己他就再叫個人過去接她。

趙雲亭拒了,三言兩語交代清楚,然後挂了電話。

李景鳴看看她,“你這個師哥對你也不錯。”

趙雲亭聽着不對勁,只拿眼看他。

果見他如是說:“是不是還單着?有什麽特別的想法?”

趙雲亭平常還挺尊重這幾個師哥師姐,乍一聽有些不舒服,張口便說:“有想法又有什麽不正常?你對我不也很有想法?”

李景鳴眼神一亮,“呦,你總算明白了,是啊,我對你是有想法……你不是一直不明白?裝的?露餡了?”

趙雲亭講不過他,又沉默下來。

李景鳴來了興致,邊開車邊說:“我給你講個故事。話說兩個男的做火車,座位緊挨着,一男的學歷不高,常年在外頭做生意,另一男的是個博士,又清高又傲氣。這個做生意的,舉止言談粗俗,而這個博士畢業的呢,跟他完全相反。倆人坐車坐了一路,也就熟悉起來了,博士在這邊天文地理高談闊論,生意人自然不懂,博士更瞧不起他。生意人看出來,心裏也不大樂意,他就說,自己雖然文化水平不怎麽樣,但也不是一無是處,賺錢上有兩下子。博士一聽更不樂意,心裏想,我好歹也是高材生,你守着我吹什麽吹?你這意思是說我只會讀書不會賺錢?我還能輸給你?他于是就跟生意人打賭……”

李景鳴說到這裏看了看趙雲亭,見她在聽,清咳了兩聲,繼續說:“怎麽個賭法呢?博士就說了,這樣吧,你給我出一個題,我答不上來裏給你五百,我出一個題,你答不上來給我五塊。”

“生意人一聽,不吃虧啊,立馬就點頭答應了。這時候兩人身邊坐着的人也都圍觀湊熱鬧,博士說,給你出個難題也是為難你,這樣吧,我就問問你,一隊強盜一隊狗,二隊拼作一隊走,數頭一共三百六,數腿一共八百九,問有多少強盜多少狗?生意人自然不會,想也沒想,直接從兜裏掏出來五塊錢給他,給過錢問他,‘是不是輪到我問了?’

博士說:‘那你來呗’

他便問:‘什麽東西上山四條腿,下山三條腿?’

博士聽完以後,苦思冥想,怎麽也想不出來,最後無奈給了他五百塊。生意人喜滋滋地接過錢,然後美美的睡覺了。這個博士呢,給了錢以後,只覺得自己丢人又丢錢,賠了夫人又折兵,他就一直想,想得腦袋都快炸了,可是越想越沒頭緒,越沒頭緒就越好奇,等到後半夜實在忍不住,就把這生意人叫醒了,問他:‘我倒是問問你,到底是什麽東西上山四條腿,下山三條腿?’

生意人嘆了口氣,從兜裏又掏出五塊,一把甩給他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