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淩晨四五點鐘, 外面已經透亮。這時候正是一天中清爽的時候。趙雲亭正熟睡,手機突然作響。
她被驚醒, 睡眼惺忪地坐起來, 對鋪的舍友不耐煩地翻了個身,低咒兩聲,不知道是在呓語還是在嫌棄她。
她趕緊挂斷電話, 從床上起來,穿上鞋,輕手輕腳地去陽臺。
她素着一張臉, 穿着吊帶睡裙,頭發挽成蜈蚣辮垂在肩頭,整個人幹淨又歷練,看起來就讓人覺得爽利。
看到李景鳴的號碼,一時有些猶豫, 不知道要不要回過去。這個時間尚早, 不知道是有什麽事情,又或者不小心觸碰到打了過來,本人并不知情。
她正思忖,電話又過來, “喂?”
“……給我送瓶水來。”他的嗓音有些沙啞不清。
趙雲亭以為自己聽錯了, 皺眉問:“你說什麽?”
“我渴了。”
“……你在哪呢?”
“大馬路上……喝醉了,醒了就在這了,很渴……”
她有些難以置信,“你、你在馬路上睡了一夜?”
“不清楚, 八成是……”他清了清嗓子,“頭暈着呢,兜裏就一塊手機,除了手機身無分文。”
趙雲亭這便明白了,大概是喝醉之後耍酒瘋,後來沒有了意識,然後随便找了個地方就睡了。幸好現在是夏天,外面除了蚊子多一點倒還好,如果是冬天,估計會要了他的命。
不過想到他一個酒瘋子在來往行車不絕的馬路上睡了一夜,還是默默替他捏了把汗。
她趕緊問清楚地方,沒來得及換睡衣,直接在外面穿了一件長款的雪紡防曬衣就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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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車一路尋過去,讓司機師傅一同注意着道路兩旁,最後在半山腰的一塊草坪上找到了他。
李景鳴正雙手交叉,懶洋洋的在地上坐着,見有車過來,眯着眼打量,看見她下車才慢吞吞站起來。
趙雲亭把水瓶遞過去,他來不及說別的,打開蓋子一口氣喝幹淨。
趙雲亭見他這樣,輕聲問:“你到底怎麽回事?昨晚喝醉酒連個送你回去的人都沒有?真在這露天席地的地方睡了一夜?”
李景鳴扯了扯衣服給她看,“不然呢,你看我這背上的衣服都被露水打濕了。”
他嘆了口氣,“怪不得我昨晚喝醉了做夢跟人賽跑呢。”
趙雲亭蹙眉看着他,心想,這人就沒一處靠譜的地方。
李景鳴恢複了精神頭,站起來轉了兩圈,指着東邊隐約可見的樓房說:“我得回去換身衣服,沾了一身草。”
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啧啧了兩聲,無奈說:“鑰匙落家裏了,進不去,時間還早,物業公司也沒上班,這樣吧,你領我找個地方吃飯,我一會兒取出來車正好帶你醫院換藥,然後再送你回學校。”
趙雲亭這時候仍有些不信他,上上下下一番打量,“你是不是故意想折騰我?根本沒有醉酒這回事?”
李景鳴臉上挂上笑容,走近她兩步,低聲說:“你聞聞?”
趙雲亭随即就聞到一股濃烈的酒氣,混合着雜亂的香煙味,讓人作嘔。她忙撇開頭,遮住鼻子。
他見她一臉嫌棄也沒再捉弄,随手叫了輛車子,兩人便上車。
到了一處中式快餐店就下了車,李景鳴點了幾樣吃的,見她不動筷子,幫她夾菜,催促說:“吃啊,杵什麽呢?”
趙雲亭心想,這麽一大早就被叫過來,基本的洗漱都來不及,現在還迷糊着,又怎麽吃得下東西。
不過,他卻毫無影響,因為昨天喝了一肚子酒水,真正的飯菜沒嘗兩口,喝醉以後又吐了幾次,肚子早就空蕩蕩的,一覺醒來更是饑腸辘辘。
他吃過飯,身上也有力氣了,這才想起來重要的事情,忙拿手機給于得天打電話,說了兩句他也算明白了,于得天送他回去以後,估計他自己醉醺醺的又跑了出來,然後酒意更濃,随便一癱就席地而睡了。
吃罷飯,李景鳴取了車,往醫院去。
下車的時候他先一步幫她開車門,她正好擡頭,兩人距離拉近,他盯着她微啓的嘴唇看了兩秒。
鬼迷心竅一般,舉止粗魯的把人推回副駕駛座,按着兩條胳膊覆了上去。
先是蜻蜓點水一樣親了親,然後使上很大的力氣。
趙雲亭從愣怔中回過神兒,拼命掙紮,捶打他。
李景鳴得了甜頭,但是也沒完全占便宜,臉上挨了一巴掌,她手上沒客氣,使勁掄下去的。
他回過來神兒,摸了摸臉,臉上陰晴不定,語氣卻含着笑:“對,有人占便宜就得這樣打,不能手軟。”
趙雲亭面色緋紅,三分是羞的,七分是氣的。她眼裏漸漸水潤,淚珠子眼看要挂不住,眼看要滾落下來。
她低着頭拭去眼淚,捂着嘴從車上擠下來。
李景鳴這時候才發現,方才手上沒數,把她的後頸都捏紅了。
他有些後悔,抿着嘴跟上她,磕磕絆絆地解釋:“你當我酒還沒醒透,成不成?那什麽,這個真不是故意的。”
趙雲亭側了側眼角,并不理他。
“別不說話。”
“……”
說着去拉了她一把,被她甩開,手機沒拿穩,緊接着摔到水泥地上,屏幕碎成渣渣。
手機倒是其次,不過她甩的那一下卻挺疼,李景鳴也不是好脾氣的,眉毛一豎,不陰不陽地說了一句:“呵——看把你慣的。”
趙雲亭聽了更生氣,回過身冷笑:“你前幾年借着師兄妹的關系跟我攀親近,借此機會想追我的時候我有句話就想對你說了,只是覺得說出來不好,所以一直忍着。”
李景鳴隐約覺得不是什麽好話,但還是好奇之下問了:“什麽話?”
“兔子尚且不吃窩邊草呢,在這一方面,李總怎麽連個畜牲都不如?”
李景鳴臉色一變,瞬間鐵青陰沉下來,指着她說:“你說你有什麽了不起的,看這兩年把你清高的,你等着,我早晚治你,非把你治的服服帖帖。”
趙雲亭冷笑一聲,“我等着。”
說罷直接甩下他往醫院大廳裏走。她起初又急又氣,悶頭往裏走,等到排完隊挂完號,人平靜了才發覺手火辣辣地痛。
十成十是剛才扭打掙紮的時候觸碰到了傷口。等到護士給她拆了紗布換藥的時候才發現,那幾下不要緊,皮肉又磨破了,血肉模糊,看起來格外寒碜人。
別說她心頭一驚,就連見慣了血腥場面的小護士都忍不住念叨她,讓她以後多注意,最近一段時間盡量不要再使力,雖然不是在臉上,但是女孩子手上留了疤也是個缺陷。
自這天之後,李景鳴再沒以任何形式刷過存在感,整個人就像銷聲匿跡一般,徹底幹淨。
趙雲亭照樣忙碌實驗室的事情,一天到晚,腳不沾地。
申請的專利終于過了,學校給了一部分獎勵。她能拿到這筆錢,田老師給了不少助力,所以她第二天就叫着師兄妹們作陪,請田老師吃了頓飯,錢比淮也叫上了,在酒席間倒是提了李景鳴兩句,說學院這邊改了意見,以後跟他怕是要走的近一些了。
又說李景鳴還算厚道,派過去的實習生對他公司雖然沒中什麽大用,但是只要一天過去蹲兩晌的點兒,就給開二百元的工錢。
日子行雲流水一樣過去。
七月底最後一天,忌動土,宜嫁娶,是吳旭東選的結婚日子。
前一天下午,按照慣例吳旭東是要跟着同學朋友徹夜喝酒鬧騰的。
趙雲亭也接到電話,讓一起過去。她一開始借口說:“我就不過去了,你們男人玩才盡興,我去了多不合适。”
孫瑞勸了半天,最後又拉出來鄭晴,她無奈下才說:“鄭晴要是過去的話,我考慮考慮吧。”
挂完電話後,她有些無所适從。
有些事避着比較好,但是躲避的太顯眼又似乎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
大師哥向來行事低調,感情方面的私事大家也知之甚少。在公布婚訊之前,不只是趙雲亭,很多師哥們也都以為他是單身。
等閑的人,就算是再忙的不可開交,有戀人的也會千方百計的擠時間約會。吳旭東卻不然,他完全是全身心的投入。這也難怪大家有所誤解。
趙雲亭一開始以為是兩情相悅,只是模糊着,就差一方主動捅破窗戶紙。她的性子,自然不會是主動的那方。就這樣等着,等來等去等到大夢初醒。
最近半年,吳旭東臨畢業了,買了房子搬出去住,她才曉得,原來還有林芳這樣一個人。
聽說她在之前的一個公司待遇極好,但是吳旭東走了,她說辭就辭了。公司拿升職來挽留都留不下。
有的人為了自己活,有的人為了家人活,還有的人,為了愛情活。林芳則是最後者。
這一點,趙雲亭打心眼裏佩服她……這樣甘願犧牲的一方,不被另一方溫柔以待的話,估計連她都要忍不住去譴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