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僅此而已

“主子,外頭回了話進來。”随珠撩開簾子,又掀起後頭照着的一層月隐紗,緩步入了慈寧內室中,站定後,掖着手禮一把,柔聲回話。

太皇太後眼都沒擡,就着衛玉容的手吃着藥,許久後才嗯了一嗓子:“說吧。”

“大選定在三月二十三,皇後娘娘都料理妥當了,壽康宮也沒有放話下來,只說太後這兩日身上也不怎麽好,沒什麽胃口,病歪歪的,沒心氣兒理會這些事情。”

衛玉容拿着銀勺的手一頓,轉頭看向随珠:“太後病了?”

随珠更把頭低下去:“奴才們是這樣回的話,而且壽康宮說了,眼下慈寧和壽康兩處都身體抱恙,這回的選秀,叫皇後斟酌着來就是,等選秀事宜料理完,叫皇後娘娘進壽康宮侍疾呢。”

太皇太後幾不可見的擰眉。

高氏不待見皇後,她一向是知道的。

壽康宮抱病,該去侍疾的,應該是小高氏才對。

她眯了眼,沒言聲。

衛玉容見她不說話,自然更不敢随便開口,一味的喂着黑乎乎的藥汁,送到太皇太後的唇邊去。

一碗藥汁見了底,随珠見太皇太後眉心一擰,便立時挪動腳步,往小圓桌上取了一碟子蜜餞,捧到床邊去。

太皇太後吃了兩三個,就擺了擺手:“吃多了散藥性,收下去吧。”

随珠欸一聲,又往一旁案上放下去,複回到床前來:“主子有什麽要交代的嗎?”

“旁的都沒什麽,你叫人告訴皇帝一聲。壽康宮既然病了,他每日閑下來時,也該過去問個安。等到大選過去了,叫他親自送皇後,去侍疾。”

随珠一愣,可沒多說什麽,颔首應了個是,便又踱步退到了外室去。

等她身影隐沒在竹簾後,衛玉容才咬咬牙,問道:“老祖宗,您叫萬歲送皇後過去,是怕太後刁難皇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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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後合了合眼,舌尖苦澀未褪盡,她品了許久:“依你看來,高氏會善罷甘休嗎?”

衛玉容心頭一凜,旋即搖頭:“如果太後會咽下這口氣,您也不會叫我搬到慈寧宮來了。”

“那還問嗎?”太皇太後睜眼斜了她一回,“大選一過,新人入宮,我聽着高氏的意思,怕是警告皇後,不叫她挑太多的人進來。你知道的,皇帝心思不在這上頭,自然全由皇後一個人操辦裁奪,而今小高氏還沒站穩腳,高氏絕不會眼看着一波波的新人進宮來分。寵…”

這倒是正經道理……

想着三月二十三的大選,連她都覺得心裏并不如何受用。

那些人選進宮來,終歸不可能擺在一旁看着。

這是元邑登基後的第一次大選,即便人挑的少一些,可一定是個個出身高,家世清白的。

衛玉容垂下眼皮,一時無言。

太皇太後長嘆道:“你不該争這個短長,我不多勸你,自己且寬心吧。”

她驀然擡起頭來:“老祖宗,我沒有……”

太皇太後擺着手:“你的心思我又不是不知道,橫豎是在慈寧宮,做這個樣子原沒什麽,只是三個月一過,出了這道門,外頭那些人面前,端莊持重,你得端起來。”

“您的教誨,我銘記于心,永志不忘。”

太皇太後眼中閃過一絲欣慰,須臾又開了口:“容兒,高氏知道這回事出有因,她這口氣,是一定要撒在皇後身上的。”

衛玉容有些不解,這個話,即便老祖宗不說,她心裏也是清楚的,還需要再三的說與她聽嗎?

她眨巴兩下眼:“老祖宗似乎有別的意思,想說與我聽嗎?”

太皇太後揚唇笑了:“你應該知道,皇後的中宮之位,是坐不穩的。”

衛玉容身形一晃,驚詫布滿整張臉。

“怎麽?很驚訝嗎?”太皇太後嗤了一聲,挪了挪身子,靠的更舒服些,“你早就知道,屋裏沒有外人,我說的話,你要記住了。”

衛玉容咬着牙,努力的找回自己的聲音來:“您說,我一定記着。”

“将來,無論皇後是因為什麽被拉下來,跟你,都絕沒有任何關系。你既進了宮,總要學會狠下心來。這個世上,你不欠誰,也不虧誰,皇帝心裏有你,那是你們兩個前世修來的緣分,更是你幾輩子化來的福,跟皇後,無關——容兒,董氏做了五年太子妃,一年天下母,她不懂得明哲保身,就是她自己的過。我的話,聽明白了?”太皇太後難得正色,以往的和顏悅色不見了蹤影,只留下一派肅容,凝視着衛玉容。

衛玉容說不出心中是個什麽感受。

她怎麽會不明白呢?

老祖宗今日教導,無非是怕她來日替皇後求情。

她開了口,元邑會為難,而且要真是求到母親面前去,少不得還要搬出宗親來。

且不說有皇後在,她的今後如何籌謀,只說她拼盡全力替皇後求情,就一定會把高太後的怒火引到自己身上來。

可是她應該點頭嗎?

外頭人常說,福玳郡主菩薩心性,是個再和氣沒有的人。

但是她自己知道,她沒有那麽大的善心,也給不了那麽多人所謂的相助。

只是對于皇後……

“老祖宗,我……”她抿緊唇角,搓着衣角,“您說的道理,我都明白,我只是覺得,她本是萬歲發妻,即便無情無愛,也該相敬如賓,且她是元後,天下沒有人該不敬着她,您這樣說,我……”

“心軟了?覺得她委屈了?”太皇太後唇邊溢出冷笑來,“我且來問你,若換做是你,會頂着高氏鋒芒而上嗎?她的太子妃是如何來的,她心裏未必沒數。經年過去,是她自己沉不住氣了,怪不得任何人。”

真的不怪任何人嗎?

當日老祖宗曾說過。

如果沒有她,老祖宗能騰出手來,偶爾回護皇後一二。

可是如今有了她身處禁庭之中,老祖宗的羽翼下,就再沒有皇後容身之處了。

衛玉容心口驀然一疼:“我不會跟萬歲求情,也不會拿禁庭事煩擾母親。可我仍舊覺得……”

“你什麽都不該覺得。她生她死,她榮她辱,與你從來就沒有關系。”太皇太後昂起下巴來,“你的一身榮辱,只和皇帝,和慈寧宮,和公主府,還有衛國公府,息息相關,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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