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焱
私人影院的好處有一點很明顯, 那就是私密性強。雙人包廂的空間,比起電影院的兩個座位, 要大得多。
點的飲料和水果以及其它吃的快速上來以後, 門一關,除非按鈕, 否則店員絕對不會出現。
靠在柔軟的雙人躺椅上,十分惬意, 電影可以自主選擇點播,溫度也正好。
冬稚換了幾個姿勢, 最後微微偏頭向着陳就那邊, 裹着毯子不動了。
“喝水?”陳就比她高, 她的頭歪過來,剛好靠在他肩上。
“不喝。”她盯着屏幕聚精會神, 搖了搖頭。
陳就将毯子往上扯了點, 替她掖得嚴實。
放松的時間, 冬稚懶怠得甚至有些困。靠着陳就的肩,眯瞪着眼, 眼皮張張合合, 要睡不睡。
剛覺得困意上頭,被隔壁的聲音一吓,略微一驚。
“……什麽東西?”
陳就朝那邊看了眼, 低下頭安撫地輕輕拍了下她的腦袋, “沒什……”
話音未落, 隔壁“啊”地一聲, 傳來尖細的嬌嗔。
冬稚一愣,擱在她腦袋上的手也停了。
随着方才那一聲,隔壁開始“吵”個不停。
“隔音……”冬稚滞愣道,“這麽差嗎?”
“可能他們聲音比較大。”陳就接了句,一說完,感覺不對,臉上微赧,暗暗低咳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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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上畫面還在變換,電影如常播放,這邊兩人有點不自在。
隔壁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響,中途停了半分鐘,以為要消停,誰知道越來越過分。
這個年頭,該知道的早都知道的差不多,畢竟也是要成年的年紀。陳就和冬稚,一個強裝鎮定,一個當做沒聽到,竭力作出一本正經的樣子,試圖屏蔽不該聽的東西。
冬稚到底也是個女孩,不可能全然無動于衷,眼神只在屏幕和旁邊水果飲料上來回,尴尬地不敢往陳就那邊去。
而陳就,板着個臉,看似沒有半點異狀,可那發燙的耳根和眼底飄忽不自在的神色,仔細一看,将他出賣得徹底。
電影畫面再轉。
隔壁也進入新階段,細□□聲只有一個音節,漸漸變得高昂而短促。
光是聽已經能想象得到那頻率。
“……”
“……”
陳就臉發燙,手摁上座椅邊的按鈕,将電影音量加大。
一格,兩格,三格……保護聽力的設置,音量有上限,蓋不住對方的表演。
來私人影院是因為私心裏,陳就想和冬稚兩個人待一會,電影院人多,這裏只有兩個人,氣氛也不相同。
但沒想周全,沒想到會碰上這樣的情況。
陳就正不自在,冬稚吸了一口氣,忽地側身,一頭紮進了他懷裏。他一愣,冬稚捉起他的兩只手捂在自己耳朵上。他低頭看,能隐約看到貼着自己懷抱的那張臉,眼睛緊閉,眉頭皺得死緊。
“……算了。”過了許久,他才輕聲寬慰,“忍一忍。”
她往他懷裏蹭,陳就用手臂抱着她的腦袋,攬着她的背,輕輕拍。
他不知道冬稚聽不聽得到,他其實心跳得無比快。如果她擡頭,或許會看到他發熱的臉頰,紅得并不正常。身體裏每一條血管仿佛都是幹涸、燒灼的狀态。
用力抱緊她一點,她身上清淡的沐浴乳味道随着呼吸進入身體,這樣才勉強将那股燥意壓制。
陳就沒有對冬稚說過,也羞于啓齒。
從前不明心意,後來隐約察覺自己的心理,再到後來因為她而徹底挑破。
他開始感覺自己暗藏着、壓抑着的某種卑劣、執拗的情緒在瘋狂生長,在她看不到的時候,他注視着她的視線變得越來越熱切,甚至有時候自己都驚訝。
如果非要形容,就像此刻抱着她,或者像每一次抱着她,他有無數種沖動,又無數次平息下去,他想要将她揉進骨頭裏。
誰都不能碰,誰都不屬于,只有他。
揉進他的血管骨縫,徹徹底底只屬于他。
然後她的一切、她的全部,就連她的呼吸也要統統占有——
他好像開始有一點不受控了。
……
蕭靜然從朋友兒子的婚禮回來,已經是快要開學的時候。去了一趟海島,盡管防曬做得夠足,仍然避免不了被曬黑。
皮膚黑了幾個度,這對她來說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見天開始美白,不是在美容院裏做護理,就是在家裏美容滋養。
暑假這最後幾天,蕭靜然因着待在家裏休息的時間多了,便察覺陳就總是出門。不是下午出去就是晚上出去,晚上一出家門,不到十一點絕不回來。
心疑之下問在家幹活的,都說這個暑假陳就沒少出門。
前兩年,她用棍子打都打不出去的兒子,今年和冬稚那個小賤胚子攪和到一起去之後,天天不着家,有的時候她不催,連家門朝哪開都不記得了。
還能是跟誰混在一塊?!
蕭靜然心裏有疙瘩,等陳就出門後,讓人去後面冬家看,冬稚果真也不在家。
不是一回,連着幾天,回回都這麽“巧”,但凡陳就不在家,冬稚必定也不在家!
想也不用想,他們肯定沒少見面!
問陳就,陳就偏不承認,每回都跟她打馬虎眼,說:“跟同學出去了。”
要麽就是:“出去有事。”
又一天兩人都不在家,蕭靜然心裏的火騰騰往上冒,正好趕上陳文席回家,她端了一盞茶去書房裏抱怨。
“你有空多管管你兒子!”
陳文席喝一口茶,怪道:“又怎麽了?”
“還能怎麽?還不是冬家那個女兒!這一個暑假,我就沒見兒子有一天在家裏安生待着不出門的,每回他出去了,冬家的那個也不在,一回兩回算了,回回都這樣!咱們兒子前腳進家門,冬家院子裏後腳就有動靜!你說哪有這麽巧的事?!”
陳文席聽她這番話,先是一愣,然後皺眉:“你還盯着兩個孩子什麽時候出去什麽時候回來?”
“我能不盯着嗎?”蕭靜然白眼一翻,“我不盯着,兒子什麽時候被那傭人家的女兒拐跑了都不知道!”
“我說了少操心,讓你少操心!”陳文席語氣加重,“你就不能消停點?”
蕭靜然生氣推他一把,“哦!那是我一個人的兒子,不是你兒子?”
“兒子出去玩就出去玩,你管那麽多幹什麽!這麽大的人你非要把他拴在家才好?”陳文席不理解她,責怪道,“還有,你一口一個傭人、傭人,能不能好好說話?”
“我管得多?我不好好說話?我勢利?你是這個意思是吧?行行行,我勢利我勢利……!”蕭靜然眉頭倒豎,“我勢利你就不勢利?壞人都我做了,就你來做好人!”
“你在胡言亂語什麽玩意!”
蕭靜然發脾氣:“我就是不喜歡那個冬稚!我看見她就來氣!”
陳文席眉頭緊皺,睨她,“一個孩子家怎麽惹着你了你要這麽大氣性?我看冬稚那丫頭就挺好,斯文懂事,看着也乖巧!”
“她好?她好什麽好,你就讓她這樣天天拐着兒子出去?”蕭靜然聲音都尖了,“我這麽多年累死累活照顧兒子,為了培養他成才,我費了多少心血,花了多少力氣,我好好一個兒子眼看着就被這麽個破落戶耽誤了!她是什麽臭魚爛蝦也想勾搭我兒子,做她的白日夢!你管不管?你就說你管還是不管——”
“你有完沒完!”陳文席用力一拍桌,“說了多少遍了,孩子的事情別瞎管別瞎管!本來就是一起長大的伴,感情好正常,一起玩也正常!我跟冬豫多少年的交情,我爸在的時候是什麽樣,現在又是什麽樣?我看都是你,要不是你這樣,人孩子會吓得不敢上門?你是我陳文席的老婆,不是菜市場買菜的,小肚雞腸成這樣,一點容人之量都沒,你像什麽話!冬豫好歹跟了我這麽多年,你在這一口一個破落戶罵他的妻女,你照照鏡子,自己看看自己那尖酸刻薄的樣!”
蕭靜然氣得胸口起伏。
“我告訴你,這個家我當家做主,輪不到你在這發瘋!我還就讓冬稚常來家裏玩,你能怎麽樣?!她是冬豫的女兒,從小在我陳家的院子裏跑大的,我爸抱過哄過,你瘋一個我看看!”
“你——”
蕭靜然還要說,被陳文席一聲怒吼打斷:“滾出去!”
深呼吸,蕭靜然面色難看,強忍着沒有繼續發作,咬着牙扭頭走人。
……
高三如期而至,要說冬稚生活裏最大的變化,大概就是這幾年一步不往裏邁的陳家,成了她常去的地方。
這座宅子的女主人仍然不歡迎她,但架不住當家的是陳文席,他說歡迎,那陳家上下便只能歡迎。
冬稚在外話少,但和陳文席卻意外得聊得來。
陳文席回家時間本就不多,每回遇上了,和冬稚短暫閑談,不管幾句還是十幾句,她說話總是分寸正好,每每都讓他覺得熨帖十足。
陳文席有一次誇她,帶着幾分感慨和懷念稱贊,說:“這丫頭,骨子裏那股沉穩勁兒,和她爸真是如出一轍。”
才兩個月,冬稚和陳文席碰面時的場景,就從打個照面問候一聲,變成了在客廳簡短閑聊。最開始,陳文席幾句話對她表現完長輩的“慈愛”後就直接上樓回書房,到後來,不忙時會跟她和陳就坐下多說兩句。
兩個小輩在他面前賣乖讨巧,他看着他們,就像十幾年前陳老爺子看着兩個在院子裏玩耍的小孩,那時候他在屋裏,往外一看,老爺子倚在門邊的背影,慈祥,威嚴。
從那一輩到這一輩。
當家人的權利,也終于從父親手裏到他這裏。
一邊閑話,陳文席接一杯冬稚倒的茶,笑吟吟的,只教眼角細紋皺得層層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