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上卷終章(二)

冬稚察覺到陳就似乎不太開心, 從寒假到高三最後一學期開學後兩個月,他的情緒一直不太正常。

陳就不承認, 冬稚問他, 他只說沒有休息好。

可哪裏來那麽多休息不好的時候?以前也沒見他這樣。

當冬稚又一次問起,陳就照例說沒有, 想了想,忽地道:“對了……趙梨潔會跟我們一起出國。”

冬稚愣了下, 良久出聲:“哦……”斂下眼繼續看書,沒有太大反應。

陳就想說什麽, 動了動唇, 沒出聲。

從圖書館回去的路上, 兩人走巷子裏過。

冬稚正說着她們班上的安排,陳就忽然停下。

“怎麽……”

她剛擡頭, 驀地被陳就推到牆邊, 他壓着她突然親下來, 她的背抵着牆,隐約有些涼。

半晌他松開, 冬稚愣愣看着他, “陳就……”

他不說,垂下眼,用指腹擦幹淨她的嘴唇。然後牽起她, 朝外走。

……

陳就和冬稚要考雅思, 到時還有會考, 而陳文席的意思是希望他們還是要參加完高考, 所以他們和別的學生一樣緊張準備着,壓力甚至更大。

學業方面都是陳就在帶着冬稚,所有課餘時間,他們幾乎都泡在了圖書館裏。

周四下午,上學前,蕭靜然叫住經過客廳的陳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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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在圖書館複習對吧?梨潔跟你是同學,她也要去留學,你複習的時候帶上她。”

蕭靜然和陳文席吵過架以後,消停了好一陣,很久沒過問陳就的事。

她盯着陳就看,準備好他反駁要說什麽,不想,陳就沉默了一會兒,卻說:“知道了。”

蕭靜然一愣,沒等她說話,陳就提步走開。

……

下午放學路上,陳就告訴冬稚:“下一次我們複習,趙梨潔會一起來。”

冬稚愣了一愣,臉色緩緩沉下,最終還是接受:“……好。”

并肩走着,陳就沉默許久,忽地停下來。

“怎麽了……”

“你為什麽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問。

冬稚被他問的愣住。

“你為什麽不生氣,不難過,毫無波動。”

“我……”

“我知道,你又要說那些道理,沒什麽好生氣,她不值得我和你去浪費情緒……對不對?”陳就盯着她,“可是我不想聽這些,冬稚,我不想聽你冷靜又理智地去一條條分析利弊和現實。”

“那你想聽什麽?”

“我想聽什麽你不知道嗎?”

冬稚皺了下眉,“陳就你……”

陳就笑了一下,笑意未及眼底,“你知道我要出國,可以冷靜地跟我說你不會等我,我難受的要命,你可以頭也不回地去外地參加比賽。我想了很多次,告訴自己,那是因為你從小長大的環境和經歷,所以你不得不現實地面對這些問題,這是你自我保護的方式,你這樣是有原因的,我也應該體諒……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溫岑走的時候你在想什麽?你為他哭的時候在想什麽?可不可以告訴我?”

冬稚怔然看着他。

對視幾秒,她找回思緒,“我們三個是朋友,溫岑突然說要走……”

“對,揮別一段友誼很難,所以他離開的時候,你沒有想着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做不了朋友,幹脆輕拿輕放。你沒有去想這些現實的問題,純粹只是難過地流淚。而在我要離開的時候,你在權衡利弊,保護自己,然後冷靜地告訴我你不會等我。”

他截斷話頭,質問,“揮別和他的友誼多難啊,比結束我們之間的感情要難得多對吧。你為他哭,對我呢?輕而易舉說放下就放下。這就是區別對不對?”

陳就從來沒有這樣冷冰冰地和她說話,空氣僵滞得像是不會流動,明明冬天早就已經過去,可卻教人足底指尖遍體生寒。

“趙梨潔要和我們一起,你好像也不是很在乎?你到底在乎什麽?我想問問你,你究竟是不願意和我分開所以想和我一起出國,還是只是想出國?”陳就沒有表情的臉上,眉頭一挑,“冬稚,我在你心裏,究竟算什麽?”

……

沒有争執的時候,好長一段時間都風平浪靜,一但開始有矛盾,便像山一樣,接連起伏。

冬稚和陳就這一次鬧別扭,仍舊是單方情緒嚴重,只是和上次不同的是,上回主動權在冬稚身上,這回主動權在陳就身上。

冬勤嫂好不容易說服自己接受陳家資助冬稚出國讀書的事,兩個孩子每天都在看書做準備,一段時日以來她都習慣了。

最近陳就卻不來找冬稚,冬稚好幾次自己悶在家裏看書。

冬勤嫂覺得奇怪:“你怎麽沒去圖書館?馬上就要去考了,還不抓緊點?”

“我在家看也是一樣的。”冬稚說,“重點陳就全部畫出來了。”

“這幾天怎麽沒看見他。”

“他有點事,不方便兩個人一起。我自己在家看。”

冬勤嫂不疑有他,沒往深處想。

不止在家被問,出了門,苗菁也問:“陳就怎麽沒來找你啊?你們不是一起準備考試嗎?”

“他有點事。”冬稚仍舊是那副說辭。

苗菁再問幾句,問不出什麽,便也不說了。

冬稚和陳就不是沒有聯系,但是在這樣僵持的氛圍裏,一切都古怪了起來。聊天軟件上,翻翻記錄,他們已經好久沒有好好地聊天,陳就除了給她發複習資料,一個字都不說。即使她說了,他也不回。

有的時候冬稚去找他,他要麽給她資料書,要麽就說忙,讓她先走。

但回了陳家,陳就又好似一切如常,至少陳文席對她的态度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點都沒有察覺自己兒子和她正在鬧別扭。

高考完拿畢業證那天,冬稚提前給陳就發了消息,說晚上一起吃飯。他沒回,沒說好也沒說不好。等冬稚去找他,發現根本不見人影。

在校門外打了好多電話給他,最後一通才接。

“你在哪?”

他言簡意赅:“家裏。”

冬稚默了默,說:“我過來找你。”

他也不吭聲,就挂斷了電話。

苗菁本來想拉冬稚去慶祝,被冬稚婉拒。一心只想和陳就好好聊聊,冬稚挂了電話立刻往回趕。路上經過街角的面包店,店員将剛烘焙好的黑麥面包放到櫥窗裏最左邊的位置,她步子稍停。

那種德式面包,陳就很喜歡吃。

她頓了頓,下一秒提步進店,買了兩個裝在紙袋裏拎着。

陳文席和蕭靜然都不在家,一個外出應酬,一個和朋友出去喝茶。

嬸子正在清理院子,給冬稚開門讓她進來,家裏幹活的人,除了早上做衛生,其他時間一向是不上二樓的,只在一層活動。

嬸子說陳就在樓上沒下來,冬稚換了鞋上去,上樓的腳步聲在安靜的大房子裏,格外明顯。

“叩叩——”

敲門後沒人應,冬稚叫了一聲:“陳就?”

沒有回答,她試探着擰把手一推,門開了。

略有些明顯的酒味鑽進鼻腔,冬稚關上門,站在門邊看着窗臺上的背影。

陳就坐在那,旁邊是幾個易拉罐。

“你喝酒了?”

他緩緩回頭,透着丁點乏意,手裏握着的易拉罐遞到嘴邊,喝了一口,沒說話。

冬稚皺了下眉,反手把門反鎖上,提步過去。

“喝了多少?”他身邊的易拉罐有四五個,估計開了一整打,冬稚伸手攙他的胳膊,“下來。”

用力扯了好幾下他才動。

陳就腳步不穩稍微踉跄了一小下,冬稚扶住他,視線對上一秒,他生硬地移開。

“你躲了我這麽久,還要躲嗎?”冬稚拽着他的衣服不撒手。

他不說話。

“……陳就。”

他忽的轉過臉來,低睨她,“考試前我一直都和趙梨潔一起複習。”

冬稚一愣。

“我們約好了明天一起去看電影,後天去逛街,大後天去鄰市參觀展覽。”

拽着他衣服的手微微用力,她臉色僵硬着,假裝沒聽到,“你先坐下……我扶你……”

陳就甩開她,“你聽到了嗎?我說我和趙梨潔天天都待在一起,明天開始每天都有約,她打算和我讀一個學校,我們三個一起去英國,你離我有兩個小時的車程,但是她和我在一個學校裏,每天我們都會見面。”

冬稚深吸一口氣,再呵出來,氣息都是滾燙的,灼熱地經過呼吸道,喉嚨裏火燒火燎。

她艱難地咽喉,退後一小步,轉身就走。

陳就拽住她的手腕,把她往回拉。

冬稚沒掙開,他捏得她手腕泛白,質問:“你喜歡我嗎?”

“……你說呢?”她擡頭,盡管竭力壓下,眼裏還是留下了一層水光,眼角有些微紅意。

“我說,我怎麽說?”

“你剛才不是挺能說嗎?說啊,繼續說啊,你和趙梨潔下個禮拜打算幹什麽?看完電影逛完街參觀完展覽以後呢?還有什麽安排你都說啊——”

眼淚“唰”地一下流下來,冬稚抓起一旁的紙袋砸在他身上,掙不開也在掙,哭着擡腿踹他。

陳就任她踢打就是不松手,他紅着眼,死死将她禁锢在懷裏。

到後來,懷裏的人不打他,不再動,只是哭,他臉貼着她的脖頸,用力抱緊她,一遍又一遍地說:“沒有……我沒有和她見面,沒有要跟她看電影逛街……我騙你的……全都沒有……”

兩個人都哽咽,滿屋子只餘冬稚的哭聲。

拽他衣服的手摸索攀上他的脖子,冬稚哭得聲音含糊不清:“陳就……”

“我在——”

“沒有不喜歡你……”她嗓音開始沙啞,“我喜歡……”

“嗯,嗯……”陳就一疊聲應着,拍着她的背順氣,一點一點親掉她臉上的眼淚,親着親着從臉頰到唇角。

他将她抵在牆上親,哭聲和其他不重要的聲音,全都消失。

他或許是酒意上頭,又或許是再壓藏不住心底瘋長的那些念頭。

察覺到他危險得與尋常不同,冬稚從熱意中找回一丁點理智,“陳就——”

叫停卻已經來不及,他什麽都不管,什麽都不顧,只是不停念着她的名字,在她身上留下屬于自己的痕跡。

“冬稚、冬稚……”

“冬稚……”

炎熱炙烤的夏日,一切都燒灼起來了。

……

涼意從打開的窗戶透進來,棉被卷纏之下,是毫無保留的兩個人。

緩過勁來,陳就細致地幫冬稚清理,她臉色紅得不正常,像是被窗外暑氣反複浸染過。僵着身子等他處理完,冬稚撿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好。

“我該回去了。”

冬稚嗓音沙啞,陳就嗯了一聲,把床上被子蓋嚴實,餘下的痕跡,包括紅色那一塊,等送她回去再馬上收拾。

他擰開鎖,伸手扶她,一邊開門一邊道,“小心……”

話音未落,察覺扶着的人一僵。

陳就擡起眼,剎那也僵住。

兩個人俱都面色灰白。

“我今天要是沒有提早回來,怕是就看不到這出好戲了吧。”蕭靜然站在門外,緩緩沖他們一笑,目光掃過冬稚,嘲諷之意不加掩蓋,“真行啊,滾到床上去了?”

……

偌大的客廳裏,鴉雀無聲。

閑雜人等都被支開,只有陳就一家和冬稚一家。陳家三口全都到齊——陳文席是被一通電話催回來的。

冬勤嫂先是不可置信,登時眼裏就蓄起了淚,羞愧、怒其不争、驚訝……數不清的情緒交織在臉上。她拽着冬稚邊打邊罵,邊罵邊哭:“你怎麽這麽不要臉!我打死你……”

“行了,別在這唱大戲了,你當這裏是什麽地方?”蕭靜然冷眼斥責。

陳文席坐在沙發正中,臉色沉重,他看着白着臉不吭聲的冬稚,眼裏寫滿失望,“我以為你是個好孩子,沒想到……你太讓人失望了!”

“爸……”

“你閉嘴!”陳文席沖陳就呵斥,“你也脫不了幹系,你以為你就有臉了?!”

“你認是不認?”蕭靜然沖着冬稚質問,“不認的話,現在我們就去醫院,我讓醫生給你檢查!”

陳就臉一白,“不行——”

“現在沒有你說話的份!”蕭靜然斥道,“我跟你爸在這,你最好少說兩句,你看看你像什麽話!是我們沒有好好管教你,讓你現在就動歪心思,被這不知廉恥的丫頭片子拐帶成這樣!”

蕭靜然轉身看向陳文席:“你說怎麽辦?你還要送她和兒子一起出國,你放心得了嗎?這次不管你怎麽說,我死都不會同意,誰願意出這個錢誰出,我絕不能讓她繼續禍害我兒子!”

像是怕還不夠似得,她添油加醋,“我早就說過多少遍了,你偏不聽我的。這下知道了吧,她就是沒安好心,就是藏着壞心思,你看誰家姑娘像她一樣,這個年紀就知道鑽別人被窩?這次說什麽我都不會再松口!”

“不管她的事,是我!”陳就青着臉站出來,“是我……是我強迫她,她不肯,我威脅她,恐吓她,她才……”

“你給我閉嘴,閉嘴!”蕭靜然沖上來狠狠打他的胳膊,“我怎麽就養了你這麽個不争氣的,這個狐貍精到底哪裏好把你迷成這樣?你再說我就打死你!你給我閉嘴……”

“夠了!”陳文席怒斥一聲,深深吸了兩口氣,看着這滿場荒唐,視線最後停在冬稚身上,“我先前決定要資助你留學,是想着你懂事又聽話,念在和你爸的感情上,幫你一把。沒想到……現在這個局面,說什麽我也不能讓你繼續和陳就待在一塊……”他頓了頓,說,“資助你留學的事情,就當沒有過。”

蕭靜然聞言臉色一輕,終于松了口氣。

冬勤嫂自覺臉面丢盡,在一旁哭着說不出話。

陳就不接受這個決定:“爸!一碼歸一碼,這件事不是她的錯!”

“不是她的錯難道她就沒有錯嗎?!”

“她錯在哪?我說了是我強迫她……”陳就沖到陳文席面前,“我們已經畢業了,早都成年,我實話跟你說,我跟冬稚互相喜歡,我喜歡她她也喜歡我,你要是覺得現在不合适可以罵我打我,可是遲早我們……”

“那我就更不能讓她跟你待在一起!”陳文席厲聲打斷他,擡起眼,那雙深沉又渾濁的眸子看得陳就一愣。

陳就愣過回神,“為什麽不能?我……”

“你閉嘴!”陳文席罵道,“我說了不許就不許!我讓你出國是要你好好讀書,将來接過這個家的擔子,好好地撐起來!你少給我想其它的!”

“我讀書和這件事有什麽沖突?我照樣能夠讀得好,我又不是……”

陳文席忍無可忍,抓起茶杯砸在他身上,暴跳如雷:“你是我精心培養的兒子,我們家就你一個,以後這個家是要交給你的!你懂不懂!”

蕭靜然吓了一跳,又不敢護着。

陳就被砸得一愣,衣服都濕了一塊。杯盞落在他腳邊,地毯綿厚,完好無損。

“嗤——”

一直沒開口的冬稚忽然笑了。

其他四人看向她,詫異。她只盯着陳文席,嘲諷道:“你幹脆直接說白一點告訴他不就好了,為什麽不行?因為我配不上,我們家配不上你們家。你陳文席接受不了一個傭人的女兒跟你兒子在一起,為什麽不幹脆點說出來?”

被她這語氣吓到,冬勤嫂忙扯她,“冬稚!”

冬稚甩開冬勤嫂的手,無畏地看着陳文席,“說來說去,你和你老婆其實都是一樣的,一樣的看不起我們,只是她擺在臺面上,而你要那個好名聲,一邊假裝仁慈大義,骨子裏有什麽差別?”

“你這個小賤人!”蕭靜然眉頭一豎,罵道,“誰給你的膽子在這……”

“你閉嘴——”冬稚突然沖她怒吼,蕭靜然吓到,愣住。

陳就也怔怔的,“冬稚……”

她只紅着眼,瞪着陳文席。

陳文席眉頭緊皺,氣得臉色微變,“好,好,我原先還覺得你是個好的,想不到竟然也……”

“你有什麽資格說我?你以為你是什麽人?”冬稚笑了,“你還在裝啊?你是不是以為我跟他們一樣都不知道你那點爛事兒?”

陳文席面色一變,“你……”

冬勤嫂吓得撲過來,哭着拽她,摁着她的腦袋要她認錯,“你在說什麽胡話,快給先生道歉!你這個死丫頭……”

“媽!你清醒點——”冬稚沖她吼,“你對他們感恩戴德什麽?是他們欠我們的,不是我們!”

冬勤嫂一愣。

蕭靜然回過神來罵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麽,出去,現在就給我滾……”

冬稚扭頭,對沙發上的人冷笑:“陳文席,你還有良心嗎?你們陳家口口聲聲對我們家有恩,到底誰欠誰比較多,你真的不清楚嗎?是,我爸是被你們家養大的沒有錯,可是他哪點做的不好?他從沒貪圖過你們陳家一分錢,從來沒有起過不該有的心思,無時無刻把你和你爸放在第一位,可你呢?一邊嫉妒他,一邊忌憚他……”

冬豫少時聰慧,無論是學業還是各方面,都比陳文席這個陳家小少爺強。陳文席對他的不滿他不是不清楚,所以他時時刻刻謹記,擺正自己的位置。

陳文席跟人打架他沖在最前面,陳文席挨罰全扔給他抄,他毫無怨言,有的時候陳老爺子買了好東西分給他們,他也只等陳文席吃夠了選夠了,剩下的才去碰。

就為着陳文席心裏那點疙瘩,那點不舒服,冬豫和他一起長起來的那些年,過得比下人還像下人。

“那年高考,你作弊,當時你爸怎麽為你努力的,我是不清楚,但你忘了嗎?”冬稚幫他回憶,“最後你們讓我爸替你頂了罪,他被取消資格,這輩子就那麽定了性,你卻風風光光上了大學。是不是要我幫你想你才想的起來?!”

“你胡說什麽!”陳文席臉色變了,“你知道什麽……”

“我怎麽不知道,我爸有寫日記的習慣你忘了嗎?我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就翻到他的日記本看到這些,第二天他把所有日記全都燒了,為了你們陳家,一個字都不許我提!是啊,沒有證據了,你當然不用承認,但是這是不是真的,你肯定比我清楚。”

冬稚嘲諷他,眼都紅了,“我爸是個十足的傻子,為了你們家,一輩子都搭進去了。你讀完大學回來管你家的生意,我爸呢,徹徹底底成了你的跟班,你的下人!”

“……一派胡言!”陳文席坐不住,站起來要走。

冬稚眼淚掉下來,沖他吼:“陳文席,我爸這樣對你,你是怎麽對他的!他為什麽會死?為什麽,你記不記得?我告訴你,我都記得——”

蕭靜然、陳就和冬勤嫂,三個人已然傻了。

冬稚哭紅了眼:“你出去應酬,司機不在,非要我爸去接你!下着那麽大的雨,我拉住他,我跟他說,爸,雨太大了再等一會兒,等半個小時一個小時,等等再去……可是你偏不讓,一個電話又一個電話催他罵他!我爸出門前跟我說什麽?他出門前還跟我說,你是為了工作在應酬,司機不在,讓我不可以生你這個陳叔叔的氣!他雨天車禍撞死在去接你的路上,你是不是很痛快——”

所有人,陳家上下,包括冬勤嫂,都以為那天冬豫是開了陳家的車要出去辦別的事。但冬稚知道是為了去接陳文席,陳文席電話打來的時候,她就在旁邊。

後來接到冬豫死訊,所有人都驚了,冬勤嫂哭得差點昏死過去。而陳文席回來後,也流了幾滴淚,卻只字不提叫冬豫去接自己的事。

“你……你說的……”冬勤嫂喘不過來氣,眼淚怔怔往下掉,拽着冬稚問,“你說的都是真的?你告訴媽媽,你告訴媽媽,這不是真的……這是不是真的……?”

冬稚顧不上她,淚流滿面看着眼前的陳家三人。

“我們用得着你們可憐嗎?誰要你們來可憐!我爸受了你們陳家的恩,可他從來沒有對不起你們,他本來可以有更好的前程,更好的人生,全都被你們毀了!”

她最恨陳文席:“我爸因為你,沒了前程,連命都搭進去了,你又是怎麽做的?你們陳家根本就是滿門僞善!面上假仁假義,其實不過是傷人利己的小人!”

陳就臉色白得像牆壁,被這些突如其來的舊事,驚得一個字都說不出。

在冬勤嫂的哭聲中,冬稚淚眼含恨如釘一般紮在陳文席身上——

“陳文席,我等着看你不得好死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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