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19.3.15
迫近年底,基本上考研的事情都忙活得差不多了。我是個很有計劃的人,今日事今日畢,假期之後自然生活也更輕松了起來。
我和他都習慣了随意的生活方式,我們互相理解,也相互給予對方私人空間。
逛完展子後,一塊回家,他在路上喋喋不休得能把今天所見所聞的感想說出一本著作了。
我竟也聽得津津有味。果然談戀愛會讓人變無聊,而和棒槌談戀愛更會讓人變棒槌。
我是一個理科生,習慣了想事情一定要較量好單位标準。
但在感情中卻不能太過斤斤計較,斤斤計較太過便會患得患失。
早上醒來,一轉頭便看見他撐着頭看我,笑盈盈道:“寶,今天東門有場展,你和我一塊去吧。”
他一邊剃着胡子,順帶随手抹我一臉泡沫。
我嗯一聲,又把泡沫擦回他新襯衫上。
逛展時我倒是不大樂意和他一塊走,他一開工就忘我,說實話,我有點小吃醋……好吧,的确是媽的,很不爽。
回家路上他眉飛色舞和我談照片,把機子摁得嘎嘎響。
到家後他放下單反,一邊脫外套一邊問,“寶,我衣服是不是在哪蹭了一下,怎麽白了一大片?”
我看了一眼,就是我蹭的刮胡水。
我不想說,陳子誠便當是蹭上的牙膏,沒心沒肺地把衣服往髒衣簍裏一扔,赤/裸着上身就朝我撲了過來。大貓一樣地不停用頭發拱我,我樂得哄他。
高中時候陳子誠不是個脾氣好的人,“刺頭”的名頭大的舉校聞名。不過他現在沒什麽脾氣了,不像以前那樣脾氣大得像頭熊,又臭又硬。
我記得有回問過陳子誠是什麽時候看上我的,他說是高中時候他拿着一個卡片相機到處拍,我就拿着一個單詞本一邊背一邊從他鏡頭裏走過去,那時候他就覺得他和我有緣分。
Advertisement
我對這件事沒有丁點印象。我對他的印象都是從大學時候開始的。
那時候是學校強制要求要加一個體育社團和娛樂社團,我加了個跆拳道社團,轉個身就看到了旁邊的攝影社團,當時我正好拿到了一個親戚送的一臺單反,研究得頗有興致,而陳子誠就黑着臉坐在那,我以為他是招新的,就問他要報名表,他臉色漆黑地擡起頭,盯了我一會,但什麽也沒說,直接起身走了。
他走後招新的幾個學長學姐當時臉色也都不太好,直吐槽:“沒見過這麽拽的新人。”
他們這話讓我聽着不大舒服,我沒有再報名,也走了。
從這件事也看得出我是個容忍度不是很高的人,用陳子誠的話來說,我就是有一些莫名其妙的“G”點,能一不小心就“高/潮”了。
後來和他熟起來是在馬原和英語這幾堂大課上,因為陳子誠總能找準時機坐在我旁邊。
有回我去的晚了些,教室裏已經滿了,往裏一望就看見陳子誠站起來朝我揮手。
他是個地道的體型健碩的東北漢子,了解他之前我以為他的畫風應該是狂拽酷炫的,後來才知道他私下裏自稱自己小萌萌……真是,一言難盡。
星期六,陳子誠赴約外出拍片了。我屯在家裏補美劇,看破産姐妹和大爆炸總能讓我笑得前俯後仰。
陳子誠回來的時候倒是臉色不太好,我趴在沙發上拿着IPAD,臉上笑得全是眼淚,咧着嘴問他是怎麽了,他頓了頓,說回來時候車差點刮到花壇上,不過沒事了。
他這樣說我也就信了。我認為情人之間信任感是很重要的,和他在一起不說百分之百,至少百分之□□十我是相信他所有解釋的。
我又回過頭來繼續看劇。他單膝跪地,小心翼翼地在我的後脖頸上吻了一下。我覺得今天他有點怪,陳子誠只抱了我一下,然後說他去做飯。
我也餓了,冰箱裏的魚凍了好幾天了,我說我想吃魚頭,他說好。
色香味俱全,現在寫到這我都有點饞了。
但那是我最後一次吃他做的魚頭了。
聖誕節前夕我收到了申請學校的批複,我過了。我已經記不太清那天怎麽過得了,只記得那天實在高興得不行,喝了個酩酊大醉,事後陳子誠幫我回憶,和我說我一晚上都在嚎啕大哭說太不容易了。
這事想起來還真有點丢臉嘿。
春節前我和他商量好一塊過年。我學業忙,家裏那邊也不太管我,怕打擾到我學習。而陳子誠是和家裏關系不太好,他不回去也沒人管他。
但那天我陪陳·幼稚鬼·子誠看動漫,他說他今年過年得回去一趟,他這話說的很費勁,我聽了老半天才聽請。
我問他為什麽,我記得我當時語氣是很平靜的,我也确實沒有覺得他說要回家這件事有什麽不對,更沒有覺得什麽不爽,僅僅是想了解一下為什麽。
但陳子誠和被揪了毛的貓似的一下竄了起來,他不安地在房間裏走來走去,然後焦躁地說:“你就不能為我想想嗎?”
我“靠”了一聲,不知道他在幹嘛。陳子誠喘了好大一口氣,然後才走過來說,媽病了,他怎麽也得回去一趟。
我有點吃驚,問,阿姨病了,是什麽病?
陳子誠臉色變得古怪起來,他說,我沒和你說過這件事?
我當時也蒙了,就反問他,你說過嗎?
他猛地轉身去了洗手間。
我也蠢,沒想到問他,那你是和誰說過這件事?
——
年前陳子誠回老家了,我也買了票和家裏人說了一聲要回去過年。
和兩個人比起來,那個年過得還真是熱鬧。
滿屋子竄的小孩和屋外頭噼裏啪啦沒停過的鞭炮聲,熱鬧得不行。
我在鐘聲響起的時候飛快打了個電話給陳子誠,但好半天才接,電話那頭是他爸的聲音,他爸說,陳子誠和朋友出去買東西了。
我忙道,那叔叔新年快樂。
叔叔愣了一下,然後也客氣地回了一句,那你也新年快樂啊。
我當時沒想起來,陳子誠以前給我的電話備注是“賊拉稀罕”。不過當時改了也說不定,可能我想太多了。
過完年回來後我便跑學校和市政廳準備出國的一切事務,那段時間陳子誠也很忙,我和他做過的次數屈指可數,每回他都要抱着我溫存很久然後才去洗澡。
他很尊重我,從不內/射,但那段時間每回做了他都要問能不能弄在裏面,我因為要出國了,心裏也有些心疼和愧疚,沒有拒絕過。
但那東西弄在身體裏确實不舒服,淌出來的時候簡直和失/禁了一樣,我得呲牙咧嘴好一會才能弄出來。
而陳子誠那個棒槌還能心滿意足地高興很久。
寫到這裏我的思緒就斷了,我想了很久才找到讓後面的事抽絲剝繭的線頭。
是有回我去陳子誠工作室找他,他工作室裏那些小姑娘小夥子看到我也沒再熱烈揶揄地喊“老板娘好”“老板娘來視察”了,氛圍詭異的安靜,他們小聲說,陳哥出去了。
我只是突然興起來找他,沒想到撲了個空,心裏有點遺憾,沒有多想就走了。
那天是我難得有時間,買了兩張電影票,就在隔壁電影院,還有二十分鐘就開場了。
我不喜歡別人打擾我做事,也不喜歡打擾別人工作。便把電影票退了一張,一個人去看了一場電影。
是一部科幻電影,前半部分挺好看的,後半部分反而有點枯燥起來,我在電影院裏睡了一覺,最後是被片尾曲震醒了。
回到家裏,陳子誠應該是回來一趟後又出去了,他的手機就扔在了沙發上。
那個時候什麽移動支付都還沒現在這麽普及,還是只要帶個錢包就能出門的時候。
我看到陳子誠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一個有點熟悉的昵稱發了幾張圖片過來,我劃開手機想解鎖,手機震了一下,提示我密碼錯誤。
我以為手誤,又試了幾次,都不對。
最後我放棄了。手機鎖屏的消息預覽上還在刷了一串的[圖片],接着才是最後一句,“愛你”。
我是一個很理性的人,又或許是早有所感,所以我把手機放回了原處,然後找了個箱子把自己桌上的書啊,筆記本啊,什麽的都整齊地塞了進去。
現在回想起來自己都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一般人遇到這種事反應應該是憤怒的,質疑的,但我那時一點都沒想到要問他什麽。
也可能是因為我是個很要面子的人,給自己留面子,也給他留面子。
所以我什麽也不想問了。沒意思。
陳子誠是出去買了盒飯回來,他開門看到我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時候還很高興,又解釋說今天忘買菜了,只好去買份盒飯。
為什麽是一份盒飯。陳子誠說他在外面吃過了。
我沒追問他是和誰一起吃的。
情人的信任感是很莫名其妙的,你相信他的時候他說天是棉花糖做的你都覺得是對的,可一旦埋下了懷疑的種子,那你聽他說什麽都覺得是疑慮重重的了,所以多問不如不問。
我一邊吃,一邊平靜地問他,之後是怎麽打算的?
他臉僵了下,又飛快道:“還沒想好。”
我接着說,既然阿姨身體不好,你畢業後有打算回去工作嗎?
他沉默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說,是有這個打算。
我笑了笑,說,那挺好的。
我又接着和他說我出國的事情都辦下來了,過幾天就是春季入學的時間了。
他頓了很久,才艱澀地問我什麽時候走。
我想他對我還是有幾分感情的,沒忍住摸了一下他的臉說“今天就走”。
說出這句話我心裏竟莫名有一種奇異的快意。
陳子誠震驚地問,你今天要去哪?
我笑笑說,回宿舍和以前的室友道個別。
他問那還回來嗎?
我說,東西還在這裏,要回來拿的。
他語氣放得很慢,很緩。但我還是聽出了他聲音裏的顫音。我抱了他一下,他回抱着我,不一會我的肩膀就濕透了。
真是個幼稚鬼。
但他不是個棒槌了,我才是。我心說好聚好散。
其實我是想到了國外再和他說“分手”的事的,那樣誰也不糾纏誰,大家幹脆利落,一別兩寬。
如果不是收到那條短信。
那是個未知號碼,短信裏寫了一個時間和地點,是一個展覽會館,我以為是陳子誠發給我的,便回複說,做什麽?
那邊飛快回了我一句:哥,你去了就知道了。
這個不是陳子誠的口吻。後來偶爾想起這件事,我才猜想大約可能是陳子誠工作室裏的小姑娘發給我的短信。
我确實去了。
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最後想斷了最後一點感情。
我不是喜歡報複的人,也不是感情很激烈的人,做不出什麽過激的事。
跟着指示穿過一大片紅黃藍綠毛走到二樓展廳,不用多找,我一眼便看到人群裏那個大高個。他一個人鶴立雞群,手還搭在一個雙馬尾的女孩子肩膀上,和人說話笑得樂不可支的樣子,不用看他正臉我也知道他是誰。
我原本以為我已經達到了平靜至死的境界,可兀地,心還是狠狠地被一攥,疼得幾乎要擠爆了。
我聽到跟着陳子誠身後的一個工作室小姑娘高喊了一句“老板娘”,我落荒而逃。
那一幕至今回想起來仍久讓我感到無比的尴尬和羞恥。在後幾年的人生裏,那都是我最後悔做過的一件事。
好聚好散終于還是成了不得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