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3)
紳似乎是有傾訴的欲望,小心地問:“你告白被拒了?”
程紳點頭:“對呀……而且我還色誘來着,完敗,他說現在不想談戀愛。”
“不想談戀愛……那也不想約啊?”
程紳想了想,說:“不想吧,他好像連吻都沒接過。”
“你确定嗎?”董咚咚明顯不信,“騙你的吧,他都快三十了。”
“他沒有必要騙我啊……”程紳無精打采道,“騙人都有目的吧,騙財騙色騙感情,這些給他他也不要,他騙我做什麽?”
有點道理,董咚咚點頭。他剛要勸勸程紳,就聽見程紳說:
“算了吧……我還是喜歡他,可能是我還不夠優秀吧……而且我也沒追過他。”
董咚咚無語:“不要這麽聖母吧……男人遍地都是……”
“我可不要當0.00001!“程紳強行逗趣。
董咚咚被逗笑了,裝模作樣地翹起了蘭花指:“诶呀讨厭啦!”又恢複正常:“你喜歡就好,不要讓自己太受傷了。”
“畢竟哭出淚溝,就不好看了。”他正色道。第十八章
聖誕節剛過,華仁市到處都沉浸在節日的餘韻裏,翹首以盼元旦的來臨。
市政廳也在程紳的建議下,很是活潑地在門口的圍欄上挂了彩燈。
當市長已經有十來天了,程紳終于體會到這件事和想象中不太一樣,這種差距體現在各個方面。比如他并沒有那麽大的權力,比如他要做非常多的、大大小小的演講,再比如原來芝麻大點的事情都是要拿去市議會讨論的。
與拿美亞一些極度發達的城市不同,華仁市采用的是議會市長制,所謂弱市長制,市長所擁有的權力很有限,并沒有淩駕于議會之上的立法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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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十幾天,程紳覺得自己特別像是個吉祥物,擺在議會上當壁花,如果頭發梳順了,就是乖巧福娃,如果頭發用發膠抓了抓,就是霹靂福娃。
也因為如此,有一些事情和他想象中一樣,比如大比數的反對票讓他的提案很難被通過。
“這根本不不實際!”程紳剛剛發言完畢,進入讨論環節,一位議員憤怒地拍桌而起,指着程紳質問道,“把預算浪費在買樹苗種樹上,錢多燒的嗎?這是批給萬利集團的項目,你從政府撥款給他們?!”
“呃……我剛剛說了,”程紳懷疑,根本沒人聽進去他剛剛的話,“紅川擁有華仁保護最好和最具活力的森林系統之一,它的自然特征非常重要。而建設高爾夫球場破壞和摧毀了這一完備的系統,土壤沙化的後果不堪設想,為了回護這一系統,我們必須……”
另一議員嗤道:“程博士,這裏不是學校,沒人需要聽你講課。”
程紳一邊暗自吐槽這個人真的很沒禮貌,一邊微笑又誠懇地繼續道:“項目已經批給萬利集團,回收也不實際,我們可以要求他們,在關鍵的位置上,回建部分樹木……”
“他們要建的是高爾夫球場和度假中心,又不是要建熱帶雨林。”又有人加入圍攻程紳的隊伍。
程紳冷汗直冒,勉強保持鎮定。事實上,這些問題他都考慮過了,計劃從理論上來講是很好接受的。萬利集團一個項目因為涉嫌貪腐被暫停,讓他們答應一些條件作為拿回項目的交換條件,這沒問題。但問題是,議會裏并沒有人願意好好聽他說話。
他向臺下看去,不小心與晏子桉目光相對,急忙又低下了頭。
莫名有了底氣,他抽出兩頁資料,舉起來,用手指點了點:“紅川項目現在的問題是,環境風險因素報告存在造假的問題,”他放下資料,頗為挑釁地說,“這是我的專業,造假的關鍵點就在于樹木變草地對于土壤的影響。”
“地形原因,一些坡面的樹必須建回去,那一部分的土壤最為脆弱,具體我也不想多說,免得變成冗長的課堂,”程紳看着剛剛那個議員,無奈一笑,“所以我的提議是,與萬利集團協商,加種五百棵樹木,環境署需有專人進行額外審查。謝謝。還有什麽問題嗎?”
“這不實際!”
程紳:“……”
不實際你倒是說點什麽具體的原因啊啊啊啊啊!程紳要崩潰了,恨不得沖他咆哮!就會說這一句話,不實際不實際,你倒是提點實際的啊啊啊啊啊!
簡直了!程紳想要變身噴火娃,把這些光會打岔啥也說不出來的人給燒了,煩的要死,太鬧心了,他都懷疑他們拿工資的主要任務是不是就是給別人找不痛快。
你說不好,這可以,程紳自認為也不是玻璃心,這麽多年被導師都diss習慣了,但你得說點有用的吧?現在這麽搞,不是浪費納稅人的錢嗎?開會還得給你們一人一瓶礦泉水,還得開燈,電費不是錢嗎?!
程紳恨不得抓起話筒當迫擊炮把他們都掃倒,冷靜!冷靜!要冷靜!
“這不完善。”
“這不周全。”
“這樣不行”
……
最後,程紳已經連憤怒的力氣都沒有了,會議終于結束,還是什麽都沒讨論出來。
“呵呵。”程紳攤在老板椅裏,左右轉來轉去,只想冷笑。
“市長,喝杯水吧。”程紳的秘書周苑端了杯茶。
這個周苑也是個年紀很輕的小姑娘,她的晉升之路十分神奇。她原本是先前市長秘書的助理,但那個秘書和市長一起被調查,新任市長也還沒選出來,她就莫名其妙地被任命了。
程紳驟然間進了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本身已經很茫然,但每當他抓瞎的時候,一擡眼,總能對上周苑那雙更加茫然的眼睛,真教人哭笑不得。
程紳有許多不懂的、想問的,也沒人可以求教。唯一的人選就是晏子桉,可真的不合适,被拒絕并沒有給程紳留下多麽沉重的心理陰影,畢竟龜殼夠厚,防禦技能滿點。但他并不想讓晏子桉覺得尴尬,仿佛被癡漢纏住那樣不自在。
“您……有什麽……可以安排給我的工作嗎?”周苑揣揣道。
“啊……你先……嗯…先看看……”程紳欲哭無淚,心道不應該我問你下一步要做些什麽嗎?
“先去吃午飯吧……”程紳放棄掙紮,擺手道。
周苑出去關上了門,程紳松了口氣,無力癱倒在桌上。他盯着桌上成山的文件夾,心都要碎了。好吧,加班吧,勤能補拙嘛,新年假也不放了。
但有些事情不是勤奮能解決的,下午,程紳約了環境署署長見面,在那裏也吃癟之後,他信念的城堡都要坍塌了。
“這!不!實!際!”幾個字像是大山一樣把程紳壓在下面,龜殼再厚他也要受不住了。
五點,公務員們準時下班,程紳趴在辦公桌上,枕着手臂,側頭看向窗外。下雪了啊,今年雪好大,一片一片鵝毛一樣,軟綿綿的。
真漂亮啊……程紳暈暈乎乎地想。
那天也是在下雪,他從淩月手裏拿過那張光碟,以為終于可以找到一個自己喜歡也喜歡自己的人。然而是他自作多情了。
程紳走到窗邊,打開窗戶,伸手出去接了幾片雪花,手縮回來,雪就化了。他憂傷地嘆了口氣,或許愛情就是這樣,遠遠地看着晏子桉,就好了,妄想得到,就會像這雪花一樣,倏然消失了。
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吧,掌握不好距離。
程紳站在窗戶邊,吹了會兒風,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他從來掌握不好距離,父母再婚,剛開始他還會去探望,每次都不自在。後來才明白,他們都有了新家庭,成年了,就要孤孤單單地面對這個世界。大學到博士畢業,一直是這樣。
孤孤單單,一個人。
頭好疼,嗓子也疼,不會是發燒了吧……他把臉埋在手掌間,頹廢地蹭了蹭臉。打起精神來,還有那麽多東西要看!
晏子桉也是新任的副市長,卻總是一副游刃有餘的樣子,大家也都喜歡他,程紳看到了,議員總是湊到他跟前說話。他就是萬人迷啊……唉……
為什麽大家都反對我呢?他想不明白。眼皮越來越沉,程紳努力地拿手指撐住,走回到桌邊。
算了,先睡一會兒吧,就睡十分鐘,起來再看。剛有這個想法,程紳就趴在桌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凜冬的風吹來,帶着陣陣寒意。
迷迷糊糊之間,他似乎聽到有人敲門,估計是做夢吧……門開了?程紳想要擡頭去看,不知怎麽回事,四肢酸酸漲漲,渾身沒力氣,眼也睜不開。
“程紳?”有人輕聲叫他。
程紳拼盡全力,也只是發出“唔……”的一聲呻吟。
“怎麽了?不回家睡?”那人越走越近。
“嗯……”程紳全當是做夢,枕着胳膊繼續睡。
一只冰涼的手覆上了程紳的額頭,程紳不自在縮了縮脖子,嫌棄地咂咂嘴,把頭轉到一邊。
“怎麽發燒了……”那人說,“先去沙發上睡好不好?”
程紳沒反應。
那人又把手伸過來,摸了摸程紳的脖子,擔心道:“太燙了,去醫院吧。”
“手涼……”程紳小聲哼哼,努力撩起眼皮,睜開一條縫,“晏子桉?還在做夢啊……”說罷又閉眼睡了過去。
晏子桉哭笑不得,一把抱起程紳。程紳的臉透着病态的蒼白,嘴唇幹裂,頭發也蹭得亂七八糟,很是可憐。程紳燒得神智不清,他蹭了蹭夢中的大胸肌,甜甜得笑了起來。這夢真是很美。
晏子桉把他放躺在沙發上,脫下外套給他蓋上,回自己辦公室開藥箱,拿了溫度計,給他一量,38度。
還行,不用去醫院。一陣涼風吹來,晏子桉無奈地去關了窗戶。小家夥真不讓人省心。
他看得出程紳的窘迫,但這一陣怕尴尬,也怕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被動搖,有心躲他。可程紳是因為他才被架到這個位置上,怎麽能不管?沒想到剛要管,就看到他這幅可憐兮兮的模樣。
晏子桉在沙發上坐下,讓程紳枕着他的腿。他看着程紳,放輕聲音問:“喝點水嗎?”
“唔……”程紳翻了個身,抱住了晏子桉的腰。
晏子桉渾身僵直,一聲不敢吭了。
他擡手,想要摸摸程紳的頭,但無論如何,手落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