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要不然我去問問羅嘉晉吧?我還是覺得這裏面可能有什麽誤會。”淩月邊切牛排邊說。

“別問了,問了他不就知道我們來了?”程紳恹恹地說,“難不成還能說,我掐指一算,今天晏子桉身邊有個神秘女子,她是誰?”

淩月哭笑不得道:“還行,看來心情還可以,還會開玩笑。”

程紳慢吞吞地從盤子裏夾起一塊兒刺身,看了看,又放下了。從早上起他就覺得胃不舒服,他無精打采地對着盤子發起了呆。

淩月也不管他,讓他自己回血好了。

郁悶了一會兒,程紳唔了聲,說:“那個女生電話裏是怎麽說的?那塊地有蹊跷是吧?”

淩月點點頭,放下刀叉,從外套兜裏拿出一支筆,放在桌上:“你要再聽聽嗎?”

程紳:“……”

“你還随身帶錄音筆?!”程紳目瞪口呆。

淩月神秘一笑:“田野調查做多了,職業習慣。”說罷向四周看了看,見沒什麽人,按了播放鍵。

聽了一遍,兩人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考。

淩月率先開口:“這姑娘真的不像是晏子桉女朋友,你聽她和晏子桉爸爸通話的語氣,哪有晚輩這樣和長輩說話的?”

程紳這會兒也沒那麽激動了,兒女情長的那些小心思暫時被抛向了九霄雲外,開始理性思考:“确實不像,可能是他爸的朋友之類的,他的阿姨……或者他媽?不會吧,太年輕了。”

淩月說:“沒準啊,有錢人會保養嘛。如果不是他女朋友,就是誤會一場啊,那你心情好很多了吧?”

程紳先是點頭,又搖了搖頭:“沒聽到嗎?他在利用我。”

“可是這幾個月裏,他利用你什麽了?”淩月叉起一塊肉,不解道,“有什麽好利用你的?他要選國會議員,哪裏用的到你這個n線城市的小市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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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紳仔細地想了想,确實沒利用他什麽,這幾個月他除了搞定了紅川項目,批了高速修路的申請,處理些瑣碎的小事務,就是到處握手到處演講了,這些事對晏子桉能有什麽影響?

“大概是這塊地的事兒吧?他前兩天也催我快點批下來,”程紳一臉不可置信,“可這也太折騰了吧?兜了這麽大一個圈子,又出錢出力幫我競選,還要犧牲色相和我在一起,就為了一塊地?”

“風水寶地吧,你覺得和你在一起也是計劃的一部分?”淩月蹙眉道。

程紳搖搖頭:“我不知道。是我先追的他,可他讓我競選的目的肯定不像他當時說的那麽單純。”

“你要仔細聽,那女生說得是,晏子桉也不知道為什麽要盡快批那塊地,”淩月說,“他應該沒想……算了,你自己想想吧……”

程紳神色郁郁,越想越覺得胃更疼了,連帶着肚子一起疼。他想起上午的時候,廖佳凡明裏暗裏的嘲諷,還真被他說中了!說起來,他還沒看過晏子桉的路演……

“明天陪我看個路演再走吧?”程紳低眉順眼地說。

“行啊,沒問題。”

程紳又說:“耽誤你和羅嘉晉約會,感覺有點不好意思。”

“說什麽呢?”淩月笑着打了一下他的手,“要是羅嘉晉也要跟着一起坑你,我肯定站在你這邊啊。”

程紳趴倒在桌上,小聲控訴道:“嗚嗚嗚,也跟着?也跟着?!就是說你也覺得晏子桉是在坑我了!”

淩月:“……”

次日,路演現場。

天氣陰沉沉的,雲壓得很低,一副風雨欲來的架勢。

晏子桉站在臺上,演講已經開始了。臺下有很多當地的市民圍觀,密密麻麻都是人。程紳看到了許多記者,估計都是政治新聞相關的媒體,他趕緊罩上了衣服的兜帽避嫌,免得被人認出來。

晏子桉的人氣确實可以,抛出的包袱都有人接,市民十分捧場。程紳遠遠地看着,不得不承認晏子桉真的十分有魅力,可是現在,饒是他再散發魅力,額頭上也已經貼上了“大騙子”的封條,無法像以前那樣在程紳心上百無禁忌、為非作歹了。

手機裏還有這人早上發來的消息,問他不回消息是不是生氣了,說馬上就回家,讓他不要生氣。

可程紳看到這些消息只覺得恍惚,他辨不清哪些是真心哪些是假意,索性統統不信了。

不知怎的,穿過人群,遙遙地望着晏子桉,他忽然想起晏子桉問過他,在交往中的底線是什麽,當時他回答的是劈腿,現在想來,這樣的欺騙和隐瞞也同樣讓人難以接受。晏子桉為什麽要這麽問呢?是早就料到了這麽一天嗎?

“……各項議題都十分重要,貧困與失業、教育、賦稅、社會保險,以及女性的選擇權,這些全都十分重要!”晏子桉抑揚頓挫地在演講,聲音十分有煽動力。

“我去過淮定市的許多地方,也認識了不少人。去了學校、去了工廠、去了鄉間……我要感謝這些人,願意給我以信任。謝謝你們!謝謝你們,将面臨的困難、将關心的問題與我分享。”

“設施陳舊的教室、養育孩子和照顧父母的壓力、就業機會的不平等,年輕人想要尋求發展,只好背井離鄉……這些問題就是我奮鬥的動力,我決心,定要讓這些問題得到改善!”

“是啊,在這裏哪裏找得到工作喲!”程紳聽到身邊有人議論。

有人附和道:“光是風景好,怎麽賺的來錢?!”

“兒女都走了,都不在身邊……”一個頭發灰白的大爺說。

程紳心頭百轉千回,繼續聽晏子桉的演講。

“在這裏,我向大家承諾,我将跨越黨派的立場,為諾日瀾州的每一位公民,創造繁榮與進步!在這裏,我們以共和黨、自由黨、工黨、綠黨、社會民主黨的身份投票;未來,我們将以諾日瀾人的身份重新開始!”

“…………讓每個家庭、每個公民過得更好,這是一個國家應盡的義務!成為一名衆議員,我勢必會盡自己全部的努力去實現它!”

“好!”臺下一陣歡呼叫好聲,掌聲雷動。

一個大媽激動地喊:“一定投給你!全家都投給你!”

即使程紳并不喜歡這類假大空的演講,他也不得不承認,晏子桉完成得非常漂亮。

這是晏子桉的戰場,他的事業從這裏才是剛剛開始。

程紳遙遠地看着他意氣風發、氣場全開的樣子,心中五味陳雜。

就在這一瞬,程紳愈加感覺到,他與晏子桉從屬于兩個世界,哪怕就在眼前,卻也隔着天塹。

晏子桉的目光掃了過來,程紳低下了頭,也不知道他認沒認出來自己。

演講結束,晏子桉回答問題。

程紳自始至終沒有聽到廖佳凡嘴裏的“恐同”言論,料想他應該是在誇張了。

記者的提問十分尖銳,但晏子桉的回答也很是巧妙。長袖善舞,能言善道,有野心、有抱負,這些都是十分吸引程紳的品質,可也正是因為這些品質,他們或許,正在向兩個方向越走越遠。

不安全感一直都在,只是被甜蜜的、暖洋洋的熱戀氣氛強行壓下。

愛情使人自願蒙上了自己的雙眼,然而最本質的不平衡從未被化解,只等着猩紅色的一點火星,點燃引線。

程紳決定先搞清楚那塊地的事情,在此之前,還是不要再和晏子來往了。一個人除了愛情,還有的是應盡的責任。

“我們先分開一段時間吧。”回到華仁,在出租車上,程紳将消息發了出去,又把晏子桉拉黑了。

拉黑只是個象征性的舉動,畢竟他們還要低頭不見擡頭見,甚至彼此家裏的鑰匙都互相持有。但拉黑還是很能表達态度的。

淩月很不贊同:“真的就這樣分開?”

“我覺得我需要時間想一想。”程紳憂傷一笑。

淩月說:“那也至少把話說清楚吧?這樣不明不白的,大家都不好受。”

“如果他來問我,我會說的。如果他覺得分開也無所謂的話,那就……就這樣吧。”

話音剛落,程紳覺得五髒六腑都絞着疼。原來書裏寫的是真的,心裏難過時,疼是這麽具象的事情。

程紳額頭上冒出冷汗,表情都扭曲了。

淩月驚慌道:“你怎麽了?”

程紳捂着肚子擺手,臉色慘白,氣若游絲的擠出一個字:“疼……”

“疼?你別吓我啊親!”淩月擰開保溫杯,“喝點熱水?”

程紳搖頭,身體蜷在一起試圖減少疼痛感。

“很疼嗎?”

程紳點了點頭。

淩月朝師傅喊:“麻煩您,去醫院!”

一路上,淩月催命一樣的讓司機師傅開快點,到了之後程紳又彎腰走不動路。

“我背你!”淩月撸了撸袖子。

司機說:“姑娘……我來吧,你們行李還在我後備箱裏呢。”

淩月趕緊道謝。

司機背着程紳進了醫院,淩月去挂急診,又給董咚咚打了電話。

兵荒馬亂了一遭,終于見到了醫生。檢查之後,醫生說:“是急性闌尾炎,化膿了。”又讓他們選,是立即手術還是輸液保守治療。

董咚咚趕了過來,還帶着沈澤。他們謝過了司機,還想多給司機師傅點錢,他也沒收。

董咚咚也得過闌尾炎,他勸程紳說,保守治療後又反複,還不如直接切除。醫生也說有條件的話建議手術治療。

“那幾天能出院?”程紳艱難地問醫生。

“5-7天。”

“這麽久啊……”

沈澤看程紳,只見他疼得發抖,臉色煞白,表情委屈,像是個手足無措的小孩。他說:“怎麽,還擔心請假的事?”

“做手術吧,”年齡最大的沈澤拍板道,“其他的你別管了。”

急診手術不講究術前禁食,檢查、簽字、備皮、灌腸,折騰了一番之後就開始手術了。

“晏子桉呢?怎麽你陪他來的?”在外面等的功夫,董咚咚問淩月。

“他不在華仁,他……”淩月沒把他們去淮定的事說出去,“他不知道程紳病了。”

沈澤說:“那通知他一下吧。”

“還是算了吧,等他回來再說,程紳應該,不想讓他、讓他擔心吧。”淩月想了想,如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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