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知道過了多久, 裏面的醫生終于出來了：“林煙的家屬呢？”

林清涵回過神踉跄着奔了過去：“我媽媽，我媽媽怎麽樣了？”

醫生看着眼前還穿着校服的兩個小姑娘，皺了皺眉：“你們爸爸呢, 有大人嗎？”

林清涵本就蒼白的臉色越發難看了, 雙手緊握着看着醫生, 帶着鼻音的聲音卻有些冷：“我沒爸爸, 我媽怎麽樣了？”

醫生似乎也愣了，曲墨觞快步上前：“醫生, 病人怎麽樣了, 我已經打電話和家裏說了, 有什麽吩咐要求，和我說就可以。”

見她神色冷靜吐詞清楚，醫生有些嚴肅開了口：“幸好之前你們對她進行了急救，病人心跳呼吸已經回複了, 算是暫時保住了命。但是情況依舊不好, 她大腦缺氧嚴重, 還在昏迷中，我建議轉入icu觀察, 看看後續情況。”

林清涵心繃得緊緊的, 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啞着嗓子道：“求求醫生, 救救我媽媽，救我媽媽。”

曲墨觞眼睛發紅，趕緊和那醫生一起把人拉起來。

“我們會盡力的，小姑娘堅強點, 先冷靜下來。”那個醫生大概猜到她們的情況，眼裏有些不忍，嘆了口氣對着身邊的護士道：“把+4床留在觀察室，聯系呼吸科icu，盡快轉過去。還有家屬，過來簽字。”

林清涵趕緊跟過去，正要簽字，值班大夫問了句：“多大了？”

林清涵抿緊嘴：“十六歲。”

值班醫生有些為難：“沒有大人過來嗎？你太小了，不合規矩。”

曲墨觞叫住了接診醫生将情況和他說了：“她是病人唯一的家屬，也快了16歲，可以讓她簽字嗎？我和她是朋友，我可以讓我爸做擔保，”

醫生沉默了下，拍了拍她的肩膀，轉身過去和值班醫生耳語了幾句，最後讓林清涵簽了字，而曲盛也已經趕到了醫院。

一夜忙亂，終于把手續都補齊了，就等那邊安排床位轉過去。林清涵守在林煙身邊，眼圈通紅。

曲盛繳了費後過來看着她：“你別擔心，我們積極配合治療，你媽媽會好的。”

林清涵看着眉眼間十分相似的父女，已經沒辦法表達自己的感謝。現在的她一無所有，連感謝都是那麽廉價，她身子一動要給曲盛跪下，就被曲墨觞按住了，她半蹲在林清涵面前，擡眸認真看着她：“我們是朋友，林姨對我一樣很好，所以感謝就可以了，其他的都是該幫忙的。不是所有人我都會去管的，之所以是你，是因為我早就衡量過知道嗎？”

林清涵眼睛又變得潮濕了，曲墨觞捏了下她鼻子：“可不能哭了，之前還說你總不愛哭，今天哭太多了。”

曲盛在一旁看着自己女兒，心裏也是說不出的滋味，孩子真的長大了。只是對着小姑娘這麽體貼溫柔，怎麽對做父親的這麽有禮有度，不能親近點。

病人轉入ICU後是不能陪床的，就連探視都非常嚴格，這一晚上驚魂未定，又情緒幾度崩潰，林清涵再也熬不住，睡了過去。

曲盛看着趴在自己女兒腿上睡着的林清涵，低聲道：“天快亮了，我讓黃姨做了早餐送過來，學校那邊我會幫你們請假，這孩子也不容易，你陪着點。”

“謝謝爸爸，你還要忙工作呢，這晚上都沒休息，你先回去休息。請假的事我來就好，這裏我也能處理，有事我再和你打電話。”曲盛工作忙，曲墨觞不想耽擱他太多時間，而且大晚上從公司那邊趕過來也很辛苦。

曲盛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卻是開心的很，矜持地點了點頭：“我雖然忙，但是處理一些事的時間還是有的。”

曲墨觞聽得有些好笑，認真點了點頭：“我知道的。”

走出門的曲盛拿出震動的手機，是蕭雲英打開的：“嗯，手續辦好了，需要轉重症監護室，情況不大好，我準備回去。”

“墨觞怕我辛苦，讓我回去，我才回去的。”曲盛被蕭雲英訓了，劍眉一斂語氣卻是氣悶中又帶着絲得意。

蕭雲英差點笑出來：“看把你能耐的，你女兒才十六歲，還真把孩子當大人了。”

曲盛嘆了口氣：“可是她表現得實在不像個孩子了，是不是我們總太忙，讓她這麽早就……”

電話那頭蕭雲英也沉默了，夫妻兩人在這上不是不愧疚，但是生意做到現在已經不僅僅是追求還有責任了。

曲墨觞和班主任請了三天假，解釋了原因後，班主任很快答應了，曲墨觞知道林清涵現在還不敢離開，也就在醫院陪她。

監護室每到周五下午三點，允許家屬進去探視三十分鐘，林煙出事恰好是周四晚上，第二天林清涵就進去了。

躺在病床上的林煙連上呼吸機心電監護，身上各種管道連着，林清涵看着，眼睛酸痛得不行。她輕輕握着媽媽的手，還不到四十歲的人，手心滿是老繭，手上皮膚也很粗糙，從這手上就能看出她這些年有多苦。

進監護室都打了留置針，正在輸着液，所以林煙的手有些涼。林清涵輕輕給她捂了捂，又打了熱水給她擦洗身子。

曲墨觞在一旁幫着端水，只是默默陪着她。忙完後坐在一邊看着林清涵和林煙說話。

“媽，你一定要好起來。你說，你怎麽這麽不小心，怎麽犯病了沒及時吃藥呢？”她吸了吸鼻子，“我今天陪你一會兒，明天……明天我就要去上課了，你一定不願我落下功課。但是……我會每天來醫院的，即使不能看你，也在外面陪你。”

林清涵其實不是多話的人，也只有和曲墨觞一起時會主動開口，很多時候都是需要回答時才接話。這是曲墨觞第一次看她說這麽多話，絮絮叨叨地在林煙耳邊講着，直到護士提醒時間到了，讓家屬離開才停了下來。

“你說不愛上醫院，我也不喜歡，你早點好起來，我接你回去好不好？”林清涵似乎已經從之前無措絕望中回過神，到最後她仿佛是在和林煙聊家常，語氣平靜溫和。

出了監護室，将身上隔離衣脫下來，有些憔悴的少女看着曲墨觞，開口道：“墨觞，我們回去吧。”

曲墨觞看着她，随後替她撥了下發絲：“回去上課嗎？”

林清涵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我晚自習不上了，過來陪媽媽。你這幾天很累了，你回去休息。”

自從進醫院來，曲墨觞也沒怎麽睡過，黃姨本來也在醫院，但待了一天就讓曲墨觞勸回去了，她自己全程陪着，現在眼睛裏都有血絲了。高一那次大病後，曲墨觞稍不注意就愛頭痛發熱，林清涵怕她累壞了。

“我沒事。”

“你眼睛都紅了。”她心裏心疼曲墨觞，口氣第一次有些強硬，眼神也很堅持。

曲墨觞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臉：“這麽嚴肅幹什麽，我們回去。”

曲墨觞的确是累了，回去洗完澡後幾乎是倒床就睡着了，睡得很沉，甚至在夢裏她又回到了那個讓她心力交瘁的時期。夢裏，她每天應對開始鬧事的員工，不斷上門求人，低聲下氣說好話，受盡白眼，還要和生意場上不懷好意的人的人虛與委蛇。

她覺得很累，甚至也想放棄，但在她最絕望時，一個電話讓她生出了一絲希望，夢裏那個氣場強大面色冷凝的人，遞給她一份合同，把她和千盛從地獄拉了回來。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夢裏紛至沓來的情景讓她本就疲累的大腦難以招架，以至于意識回轉時也是迷迷糊糊的。

半睡半醒中，感覺有個軟涼的東西撫在她眉間，輕輕揉着。接着又有溫熱的毛巾在她臉上脖頸處輕柔擦過，感覺舒服又安心，很快讓她又陷入黑甜的夢境裏，而這次，終于沒有那些煩心東西來打擾她了。

林清涵坐在床邊看着終于睡得香沉的人，微微松了口氣，眸子盯着她微微發紅的臉頰，眼裏的神情掩不住心疼和眷戀。

本來她也是睡了一覺的，但是惦記着要做飯，所以她醒的早。本來想讓曲墨觞睡久點，但是怕太晚吃飯傷胃，就敲了敲卧室的門，可很久都沒人回應。

她有些不放心，就擰開門進去看看。屋內已經一片漆黑，只能大概看到一些輪廓，但是林清涵聽到了曲墨觞有些急促的呼吸和睡得不□□穩時的呓語。眉頭一緊，她忙走過去，輕輕擰開床頭燈，昏暗柔和的燈光亮了起來，落在正睡得有些不舒服的曲墨觞臉上。

她額頭上浮出一片細密的汗漬，臉色不大好看但是臉頰處又微微泛紅，眉頭擰的很緊，有些不舒服的動着腦袋。林清涵心裏一急，趕緊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有些微燙，這是低燒了。

曲墨觞穿了件襯衫睡衣，領口微敞，露出白皙的脖頸和那精致的鎖骨，此刻也是浮着一些細小的汗珠。林清涵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盯着看了半天，就覺得曲墨觞身子看起來好漂亮。

這種念頭很快被曲墨觞一聲呢喃打消，她起身在浴室到了熱水，拿了毛巾過來。曲墨觞眉頭還是皺得很緊，她伸出手輕輕在她眉心揉着，薄薄的汗漬在指尖暈開，落在細嫩的肌膚上，讓她覺得指尖有些燙。

抿了抿嘴，擰好毛巾，小心替她擦幹汗漬。額頭臉頰，然後是白皙柔嫩的脖頸，輕柔得猶如在對待寶貝一樣。林清涵覺得自己大概是被熱氣熏着了，臉有些熱，尤其是她輕輕解開曲墨觞領子上的第二顆紐扣，露出大片肌膚和衣服下面若隐若現的微微隆起的弧度，更是羞澀難當。

紅着臉又瞥了一眼，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心裏有些惆悵，曲墨觞長得比她高，那裏似乎也發育得比自己好多了。搖搖頭撇開亂七八糟的想法，艱難的替曲墨觞擦了身子，她自己也出了一身汗。

大概是擦幹淨汗漬後舒服了很多，曲墨觞眉頭已經舒展開了，神情也安穩起來，安靜得睡着了。

林清涵坐在床邊看着她，曲墨觞她睫毛很長，鼻梁也挺拔，五官生的格外精致，在學校裏，無論是一初還是附中，都是公認的校花級的。

這樣一個無論是外貌成績，還是家世都這麽優秀的人，簡直是上帝的寵兒。林清涵羨慕過她，但是卻一直很開心她可以得到上天的青睐，她覺得這一切都是曲墨觞應得的。學習好都是她努力得來的，即使家境優渥卻一直很低調，待人接物都十分有度，這樣一個美好的人，怎麽幸福都不為過。

她眼裏浮着一層細碎的光芒，随着時間流逝越來越亮，那裏流露出來的是她自己都不自知的異樣情愫，眷戀而着迷。

曲墨觞睡覺時習慣性抿着唇，唇珠漂亮飽滿，粉嫩漂亮，目光落在那裏，林清涵仿佛控制不住誘惑，伸出手指虛虛撫着，片刻後手指微顫輕輕落在那抹柔軟上。

指腹傳來的觸感讓林清涵手都在發顫，她慌慌張張縮回手揉着指尖，有些不明白自己這種行為。而且更可怕的是，盯着曲墨觞看着，她有點想……不，是很想親她。

在她克制不住前她連忙關了燈退出去，這種感覺她已經有過好幾次了，但是從來沒這麽過分過，她不禁茫然想着自己到底是怎麽了。

2010年的她，經歷了媽媽重病，也第一次真正發覺自己動了不該有的念想，從此萬劫不複也甘之如饴。

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深。

作者有話要說：  唔，小林子真正開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