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捉蟲】
“我相信。”
阮思妍沒想到楚淩寒就這麽相信了她， 只這短短的三個字， 便給了她無限的信心。
“眼下還不确定已經有多少人感染上了時疫， 所以，當務之急是要将這幾個已經感染上的病患隔絕開來，以防病毒傳染出去。另外， 接觸到這些病患的人全都要看守起來，以備觀察。”阮思妍定下心神道。
楚淩寒點頭， 二話不說便直接調來護衛， 按照阮思妍的吩咐， 輕而易舉便将這些人隔離開來。
要說楚淩寒之前給她的印象就是脾氣差，性格陰晴不定， 情商更是感人。但此刻，楚淩寒所顯露出的風範，就不得不讓阮思妍佩服了，易地而處， 她可不一定會像楚淩寒這般，只為了那可能導致的結果而選擇相信她，并毫不遲疑的行動，也許她就是為了推卸責任呢？果然成大事者， 必有其過人之處。
顯然這麽想的不止阮思妍一個人， 那婦人還有幾個病人的家屬，一看這陣仗就傻眼了， 不明白情況怎麽就來了一個驚天大逆轉，前一秒他們還是受害者， 眼看就要成功，怎麽現在就要被強行隔離開了？
“你們這是漲勢淩人！這還有沒有王法了，當官的不給我們讨回公道，竟然枉顧我們百姓的死活！”
“我們的命怎麽就這麽苦啊！吃了假藥被害成這樣還不算，現在連個活路都不給我們留啊！”
“我就不信這世界上沒天理了，你們這些黑心的商家、枉顧百姓死活的狗官，遲早被天打雷劈！”
以那婦人為首幾個人病人家屬是撒潑打滾，怒罵連連。這個時候就凸顯出權勢的重要性了，任憑你們如何不服氣，照樣一刻不耽誤的被帶了下去。
阮思妍看着這一幕，沒有任何動容之色。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若不是他們心存歹意，是不會有機會感染上時疫的。因為沒人比她更明白，這清寒草還有一個功效，便是可以抵禦邪毒入侵，防止感染。這也是阮思妍為何如此肯定，那幾個人一定沒有服用她的藥材的原因了。
誰也不會料到，只因為這幾個人的一時貪念，竟會将普通的風寒演變成肆虐的時疫。可笑對此還一無所知。
“你可有治療的法子？”處理完這些，楚淩寒才問起阮思妍。
這種無言的信任，無疑又增加了阮思妍對楚淩寒的觀感，阮思妍遂笑着點頭：“有的，清寒草便是克制時疫的良藥，不過存量不多，而眼下需要的量又太大，我試着再找出其他可用的藥材出來，就是需要點時間。”
楚淩寒被阮思妍這猶如雨過天霁般笑容晃了晃神，若是平時他也許會生出些绮思，但眼下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他立即正了神色，道：“此時事關重大，我須得向上禀告。制藥一事情就先交給你，若有其他需要的，直接找我即可。”
阮思妍點頭。
“那幾個人的事你就不必管了，我會幫你查出背後指使之人。”楚淩寒轉身欲走之際，又交代了一句。
這就更令阮思妍對楚淩寒改觀了，雖說他這話的意思，是想讓她專心研制藥材，可在這危急關頭，還能相信他的清白，更願意幫她洗清罪名，着實讓阮思妍體會了一把抱對大腿、被權勢籠罩的美妙感覺。雖然，這件事只要後期證明她的清寒草對時疫有效，自然就能證明她們程氏藥鋪的清白。
楚淩寒走後，阮思妍便開始了緊張的準備工作。畢竟清寒草有限，一時半會兒還不能在種植更多出來，而這個世界上能夠對付時疫的藥材，卻又不像清寒草那樣效果出衆。
清寒草在第一時間就被全部采集回來，阮思妍交給大家制成藥丸，用作預防和解毒之用。今日店鋪裏人幾乎都接觸過那幾個病人，就算感染了也算是初期，不會造成危害。之後，阮思妍便和柳意衡抓緊時間，研制出應對的藥方。
“小姐，這真的是時疫嗎？”半夏膽白着臉問，她雖然沒經歷過時疫，卻也知道這種傳染病的肆虐。
不待阮思妍回答，柳意衡便點頭道：“确實是時疫的早期症狀。”作為一個醫癡，柳意衡在聽聞阮思妍說是時疫的時候，就已經第一時間不怕死的去查證了一番。
“哎，這都叫什麽事兒啊，好好的一個新店開張，先是有人鬧事，現在更是離譜，竟然趕上了時疫。”半夏哀嘆。
不等阮思妍安撫，半夏轉而又激動着道：“不過，反正咱們有小姐在，還有救命的寶貝，這也正是咱們程氏藥鋪揚名立萬的好時機啊！ ”
這話不假，若真是時疫，程氏藥鋪獨有的請寒草可就成了救命良藥，這不正是名利雙收的機會麽。
阮思妍搖頭笑了笑，她真是有點佩服起半夏的樂觀心态了，都這個時候了還不改財迷本性。她還是祈禱，只希望這次時疫不要來的太過迅猛。
但顯然老天沒有聽到阮思妍的禱告。第二日一早，便傳來消息，說城西、城北都發現好幾例十幾例的病症，甚至緊鄰京城的雲江府也都出現了這樣的病例，并且正迅速蔓延開來。
阮元清昨日便被阮思妍給接了回來，服過清寒草的藥丸後便安生待在家裏。他還惦記着楚霄，讓人将治病的藥丸送了過去，當然，也少不了如果說昨日還有人懷疑阮思妍說的是在危言聳聽，大家都将信将疑罷了，現在事實擺在面前，且是關乎生死的大事，就容不得大家不小心了。于是，一時間人人自危。
盡管阮思妍和楚淩寒的配合，早期的準備工作已經做了不少，但時疫還是以比預期更快的速度蔓延開來。清寒草有限，阮思妍也不是聖母，最先一批煉制出來的藥材先分給了她身邊緊要的人。
阮元清昨日便被阮思妍給接了回來，服過清寒草的藥丸後便安生待在家裏。他還惦記着楚霄，讓人将治病的藥丸送楚國公府送了過去。
義勇伯府大房那邊自然也是少不了的，且因為義勇伯夫人身懷有孕，又傷過身體，隐隐有感染的症狀，因此除了服用藥丸之外，阮思妍還幫忙施以銀針才能驅除邪寒，穩固胎氣。
“阮姐姐，真是太感謝你了。若不是因為你，我母親還不知道熬不熬得過這一關。”趙月琴想想就後怕，這樣兇險的傳染之症，都不用她那祖母動手，怕是她娘就要一屍兩命了。
一想到這趙月琴就更是憤怒：“若不是那老虔婆背地裏使那陰毒的伎倆，說不定就不會有這時疫了。幸好阮姐姐你棋高一着，她這次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如今義安堂還沒研制出對抗的解藥，怕是還想要你手裏的清寒解毒丸呢！可千萬別讓她得逞了去！”
阮思妍點頭：“這是自然。不過禍害遺千年，時疫也不是每個人都會感染到的。”羅氏他們估計也沒這麽脆弱。況且，若真是就這麽讓他們死了，倒還是便宜了他們。
“哼，确實不能就這麽便宜了他們。”趙月琴不忿道，轉而又湊到阮思妍耳邊，悄悄道：“那個叫王朗的琴師已經在伯府住下了，我那嫂嫂果然打着安胎的幌子，每日都要過去，簡直比我去的還勤呢。”
阮思妍笑問：“哦，那沒有人發現吧？”
“沒有沒有，”趙月琴道，笑的促狹：“我還暗中替他們打掩護呢，現在可不是暴露好時候！”
兩人笑作一團，阮思妍又叮囑了一番便離開了。
回來阮府時，遠遠便見門前吵鬧個不休，走進才發現是她那好久沒出現的阮家三叔。
“我是阮思妍她叔叔，你們憑什麽不讓我進去！”
“快讓開，人命關天，耽誤了病情有你們好果子吃，一群沒眼力見的東西。”
上次阮思妍借着處置那花嬷嬷給了阮家老太太一個教訓，之後在楚國公夫人林氏壽辰之上，楚淩寒将阮家那幾個堂姐妹扔出大門之後，這阮家一家子便消停的很久，如今乍然出現在她家門口，想必也是為了清寒丸而來了。
“這不是三叔嗎？”阮思妍道。
阮青山見到阮思妍，也顧不上罵人了，轉頭難得的好語氣道：“好侄女兒，你可回來了，如今你祖母身子本就不好，你那幾個姐妹也都還沒出嫁，你既然有那治病解毒的清寒丸，這都是自家人的，就不用我說了吧？”
“三叔這是想要清寒丸？”
阮青山忙不疊點頭：“正是，都是一家人，幾粒藥丸你不會不給吧？”
“當然不會。”阮思妍道。身後的半夏拉了拉她的袖子，也被阮思妍無聲的制止了。
阮青山一聽有戲，他就知道阮思妍不敢不給，忙伸出手準備去接。
“我話還沒說完呢，三叔，清寒丸本就不多，如今更是已經用完了。新的藥方正在研制中，三叔也只能等上一等了。”阮思妍笑道。
阮青山大怒，若不是只有她這一處有藥丸，他又何須如此低聲下氣，卻沒想到這阮思妍竟然如此不講情面，當即質問：“你居然不給我們？”
“不是不給，是真沒有了，本就不多，自然要緊着那些已經感染了的病患。如今是真沒有了。”阮思妍道：“不過新的藥方應該馬上就要研制出來了，到時候一定第一時間給三叔送過去。”
再等下去，怕是連命都沒有了。阮青山又怒罵道：“我看你就是成心不給我們，小賤人，虧我們阮府将你養這麽大，你竟然如此恩将仇報！看我不教訓你這個不孝的狗東西！”
“三叔可要想清楚了，如今我可是奉命研制這疫病的藥方，若是我有個三長兩短，三叔怕是沒發交代！”阮思妍依舊微笑，臉上哪有一絲俱意。
“你給我等着！”阮青山氣得發抖，卻又無計可施，只能甩袖子走人。
阮青山走後，半夏擔憂道：“小姐，你說他不會報複我們吧？”
“他還沒那個膽子，不過色厲內荏罷了”阮思妍嗤道。
“也是。”半夏又道：“小姐，我剛還以為你真要把清寒丸給他們呢！”阮思妍失笑：“你家小姐我現在可沒那麽聖母，以德報怨，何以報德？這些清寒丸還不夠我們自己用的呢？更輪不上他們。”
“那咱們真的就不用管他們了？萬一他們真的有感染上疫病的呢？總歸也是小姐您的祖母家，若是傳出去了，怕是對咱們也不好。”
阮思妍道：“他們若是真感染上了，我們再去治療不遲。我當然不會見死不救，但總該讓他們吃點苦頭不是？”
“嗯嗯，就是要他們多吃點苦頭才好。”半夏昂着頭道。
也無怪乎阮思妍如今有如此底氣。原本一開始大家對這清寒丸還不屑一顧，那世家貴族就更不相信她這一介和離婦人真能治療時疫了。所以，一開始兩天，都是由太醫院的太醫們負責研制藥方。
不過，這時疫的蔓延速度實在太快，而清寒丸的預防和治療效果實在有目共睹；加之楚淩寒的一力推保，程氏藥鋪終于接下重任，配合太醫院一起加緊研制這時疫的藥方，同時阮思妍也在幫忙到處救診。
經過五天沒日沒夜的研制與實驗，阮思妍他們終于研制出新的對抗時疫的藥方。而這段時間，阮思妍他們盡管也在不停的參與救治當中，盡最大程度的降低時疫造成的危害，但還是有一些人沒能挺過去。
其中，最令人惋惜的莫過于當今太子唯一的嫡子的去世了。
這下可真是朝野動蕩了，原本太子儲君之位就被三王爺一黨虎視眈眈，如今唯一的嫡子，也是唯一的兒子離世，這儲君之位，怕是真的就要不保了。畢竟，自古帝王家最是重視子嗣綿延，而當今聖上又年邁體弱。就算還能保住儲君之位，以後怕是也前路艱難了。
阮思妍知道這事的時候半天都沒回過神。太子嫡子離世了？她知道那個孩子身子一直不好，且将來會早逝，卻沒想到，竟然會因為這次時疫的提前，也跟着提前離世了。這難道，也是因為她重生之後，所帶來的改變嗎？
那楚霄呢？會不會也因為這個，身世會被提前發現呢？
不過，這個還沒等阮思妍來得及想，就被另一個消息給整蒙圈了。
“什麽，我跟你一起去雲江府？”阮思妍看着面前多日不見，臉上難掩疲憊之色的楚淩寒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