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長胖

在黃宏的運作下，風聲很快放了出來：因白青亦單方面毀約，《萬世游》劇組開機在即，為了節約全劇組的成本和時間，羅素素勇敢地站出來救場，擔任了女一號。為了這份道義，羅素素犧牲了私人年假時間，可謂感天動地。

大量營銷號出動，将此事拔高到“職業道德”和“耍大牌”的層面。在通稿言辭暗示和粉絲控評的作用下，大部分路人的态度是：

1.白青亦是誰啊……

2.小透明也敢耍大牌？

而劇組內部群裏吵成一團。

【編劇-沐沐】：誰說要換女一號了！誰放的消息！

【宣傳-蘋果】：劇組方面沒有出過通稿，應該是藝人那邊出的。

【選角導演-阿梨】：正在跟羅素素的經紀人談判，他說可以适當降低片酬。這麽看來，那些通稿是為了占據輿論，增加籌碼。羅素素這麽“仗義”，我們不選她，就是好心當做驢肝肺了。

【編劇-沐沐】：要不是白青亦的公司一定要打包，羅素素連女四都不可能有，她氣質不行。現在她還想當女主？也不照照鏡子，玻尿酸都快溢出來了！

【選角導演-阿梨】：可白青亦在緊要關頭辭演，也是事實。一時之間，還真不好找人救場……不如就羅素素吧。

【編劇-沐沐】：那也不能選羅素素啊！她一看就是反派！

【導演-葡萄】：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批判羅素素，而是找人頂替白青亦。

【編劇-沐沐】：我還是喜歡白青亦。

【導演-葡萄】：她不演了，我有什麽辦法，言而無信的東西，她要再說想演，我也不一定要。

【編劇-沐沐】：……我覺得她肯定有苦衷。她不是這樣的人。

【制片人-柚子】：都別吵了，合同已經簽了，白青亦也的确是最适合的人選，我們努力争取。實在争取不到，女主的事情我來想辦法，我也會告訴業內的朋友，不會讓別的劇組也被耍。

制片人這話一出，算是給這起事件定性了。

假若白青亦能繼續出演，這事兒就此翻篇，當做沒發生過。假若白青亦執意毀約，那麽制片人将會聯合業內朋友一起抵制，至少在制片人的人脈範圍內，白青亦不會再接到任何一個角色。

而從頭到尾，都沒有一個人認為羅素素能夠擔當女一。

編劇沐沐此刻心急如焚，她還想在工作群裏争論，卻也知道制片人已經做出了最大讓步。如果白青亦真的在這個節骨眼上爽約，那必然得罪了制片人，被聯合封殺因為沒什麽好反駁的。

可沐沐是白青亦七年老粉，從選秀時追到現在，知道她不是這樣的人。但她人微言輕，哪怕是原作者兼編劇，也沒有太大的話語權。

她很想知道，白青亦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麽……

白青亦閑着無聊，會上微博，看看關于自己的消息。

為了防止露餡，她跟顧芷寒的微信都掌握在對方手中，因此大部分人脈都不再屬于自己。

只有微博不與肉體綁定，還記錄着她作為白青亦存在的痕跡。

自從黃宏發布了那些通稿以後，來微博罵她的人越來越多。大部分是原著粉絲，小部分是羅素素的戰鬥粉，凡是與羅素素有矛盾的明星，他們都要撕一遍。

白青亦看着私信箱裏的辱罵，感到十分無奈。

放全劇組鴿子是事實，要不是這種情況，她都想罵死自己。

除了辱罵以外，還有來自原作者沐光的微博私信。

【沐光】：青青，在嗎？在嗎？在嗎？

【沐光】：為什麽微信拉黑我了？

【沐光】：為什麽微博不理我？

這麽多的為什麽，白青亦也搞不懂，只能裝不在。

【沐光】：我發一條，你已讀一條。我知道你在線。

【沐光】：這種智商，就不要裝死了好嗎？

白青亦：……我有這麽蠢嗎？

白青亦不得已冒頭，回：真的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怎麽就變成了這樣。[苦笑]

沐光是白青亦的七年老粉，在售出作品并且成為編劇之後，她才與白青亦加了微博和微信。沐光的網絡人格活潑又直率，有什麽說什麽，否則也不可能跟導演和制片人坦白，《萬世游》是以白青亦為原型的。

【沐光】：我希望你給我個解釋。不光是因為我是你的合作者，更重要的是，我是你的粉絲。

自從交換聯系方式以後，沐光很少用這種嚴肅地語氣說話，白青亦不太适應。可對方說得對，她不光辜負了合作者的信任，更辜負了粉絲的期待。

【沐光】：其實你看不上我的故事，早就不想演了，對不對。

【白青亦】：當然不是，我很喜歡你的角色，也特別想演！只是我這邊……有點兒意外，也許以後再也不能活動了。

【沐光】：？？？你真的被封殺了？被誰？為什麽？

【白青亦】：情況很複雜，如果運氣好，也許明天就能重新活。如果運氣不好，就是一輩子的事情了。

這句話發出去以後，白青亦突然有些唏噓，一輩子嗎……

【沐光】：不管什麽情況，事情還沒完全定死，你就不要放棄希望好麽。我努力跟劇組協調，你也跟你得罪的那一位多多周旋。我們一起努力，一定要變得幸運起來呀！

沐光幾句話驚醒了白青亦，她突然覺得，自己最近太悲觀了。

因為暫時交換身體，就要完全放棄這部戲嗎？做了這麽多年演員，連一部代表作都沒有，也實在太不像話了。之前明明想将它當做一個完美謝幕的……

只是意外而已，誰也不能保證永遠換不回來。顧芷寒第一時間拿出後備方案，做好了任何時候換回來的方法。而自己坐以待斃，什麽準備都不做……萬一明天就換回來了呢？

想到這裏，白青亦稍稍振作了些，回複沐光：好，我會努力的！

顧芷寒這人有個毛病，就是對自己苛刻，對他人……沒有那麽那麽那麽苛刻。

所以當她跟白青亦交換身體之後，目前為止最大的煩惱是，她發現自己——也就是白青亦的身體——長胖了。

對于藝人來說，身體是一切的本錢。她不能害白青亦皮膚變松弛，也不能害白青亦得胃病。所以，她必須按時吃飯和睡覺，還得敷面膜、擦身體乳。

但她不知道為什麽，才短短半個月，白青亦竟然胖了。

顧芷寒看着胳膊和小腿上的贅肉，思考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問題。

顧芷寒撥通了鐘穎的電話，鐘穎第一時間接了，她開門見山地問：“給我一個簡單直接的減肥方案。”

那頭鐘穎差點兒從沙發上摔下去，說：“你什麽時候也在意這些了？！”

顧芷寒皺着眉頭說：“只是盡到代理者的義務罷了。”

有必要這麽驚訝麽。

鐘穎說：“噗！原來顧芷寒你喜歡白骨精美人！真是意想不到！”

顧芷寒語氣冷下來，說：“給你三秒鐘，我要方案。三——二——”

鐘穎非常熟悉顧芷寒的語氣，知道這是馬上要生氣了——惱羞成怒的那種。她連忙在倒計時結束之前搶先道：“你為什麽不去問白青亦呢？”

顧芷寒沒說話。

鐘穎繼續道：“藝人的體态管理，跟普通人不太一樣吧。要讓我拿方案，我只能勸你多轉呼啦圈了……”

鐘穎小腹有贅肉，顧芷寒也清楚。但她低下頭，看着白青亦纖細的腰，沉默了。

她怕把白青亦的腰弄斷了。

顧芷寒說：“看來我錯誤地估計了你的能力。”

“不不不不，”鐘穎否定，“又不是我讓白青亦長肉的，作為此刻最熟悉這具身體的人，你才是最不靠譜的那個吧。”

鐘穎極少用這種語氣對顧芷寒說話，顧芷寒頓了頓，剛剛想要争辯，便聽見鐘穎又說：“白小姐就在隔壁，你卻舍近求遠地給我打電話。到底是你變蠢了，還是因為……害羞？”

鐘穎話音剛落，顧芷寒就挂斷了電話。鐘穎被挂電話，一點兒也不見慌張，愣了一下，将手機丢到一旁，安安穩穩地敷面膜去了。

顧芷寒有些惱怒，自己竟然沒想到去找白青亦，的确有點兒蠢。

一定是那個蠢女人的身體拖慢了我的腦子。

顧芷寒敲響了白青亦的房門。

“來了。”白青亦應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房門打開，白青亦穿着睡衣，将劉海撩了起來，還戴了一副眼鏡，問：“顧總，有什麽事？”

顧芷寒說：“別叫顧總。”

“啊……下次一定注意……”白青亦面帶愧色，解釋道：“不會在外面這樣叫，剛剛只是在家裏，不小心松懈了……”

聽到“家裏”兩個字，顧芷寒臉上的冰冷神色才緩解了些，說：“你長胖了。”

白青亦低頭瞄了瞄肚子，說：“沒呀……我三餐挺克制的。”

“胖了，當然是指肉體。”顧芷寒舉起胳膊，揪了揪小臂，捏起來一層薄薄的服帖的皮肉，重複道：“你。長胖了。”

白青亦呆愣愣的，說：“哦沒事……等換回來再說吧。”

不然能怎麽辦，逼着顧芷寒替自己減肥嗎？白青亦內心苦澀，體質原因，她減肥挺艱難的。

對方這樣反應，顧芷寒覺得是白青亦敢怒不敢言。

是因為自己的總裁身份？還是因為那份合約将兩人定義為雇傭關系？

顧芷寒莫名不自在，道：“你打瘦腿針嗎？”

白青亦：……？？？

顧芷寒：“或者瘦臉針，瘦胳膊針，之類的。我……公司報銷。”

白青亦連忙否定道：“不不不……我控制飲食，也健身，但不怎麽打針。天然的好。”

其實是沒錢。

以白青亦的收入，負擔不起長期的打針費用。顧芷寒習慣用錢搞定所有，這沒什麽，她是總裁。可一旦交換回來，白青亦就原形畢露。

她得為未來考慮，尤其在打算到期解約的情況下。

顧芷寒完全不知道這些，只當這是什麽門道。她猶豫了一會兒，說：“那……你每天吃多少？每天怎麽健身？”

“就……跑步啊。”白青亦鼻梁上的眼鏡掉下來了，她伸手扶了扶。

“明早叫我起床跑步。”顧芷寒很快想出解決方案，拍板道。

白青亦還沒來得及反對，顧芷寒又順着眼鏡，注意到了床上攤着的文件。顧芷寒看了看白青亦手上的熒光筆，說：“文件不要放在床上。你的書房還要幾天才能裝修完成。如果需要辦公，可以暫時借用我的書房。”

白青亦連忙說：“不用不用，我太吵了……”

在白青亦拼命拒絕的時候，顧芷寒已經繞過白青亦，走到了床邊。

顧芷寒彎腰拿起文件，發現那是《萬世游》的劇本，白青亦的臺詞被熒光筆劃出來了，但只進行到一半。

顧芷寒頓時心情複雜。

白青亦遲疑道：“呃……我背臺詞很吵，所以我還是在房間裏背吧……我不會再把劇本放在床上了，我去陽臺。”

白青亦在說“在哪裏辦公”的事情，顧芷寒的注意力卻在別的地方。

顧芷寒說：“你還想演這個戲？”

白青亦想了想，說：“如果開拍前能換回來的話。實在沒辦法，也只能退位讓賢了嘛，哈哈哈。”

白青亦笑得勉強，樂觀得刻意。顧芷寒的心被重重地一揪，脫口而出道：“別人搶不走你的角色。”

白青亦的笑容消失了，她低頭看着劇本上滿滿的，應該屬于自己的臺詞，搖了搖頭，苦澀又堅定地說：“別人搶不走，除非我放棄她。”

顧芷寒突然想：或許現在，自己才是白青亦追夢路上最大的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