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弟弟
白青亦看着舒靜理離開的身影，在風中獨自淩亂。
顧芷寒向前走了幾步，發現白青亦沒有跟上來，于是問道：“走。”
白青亦驚道：“你跟你阿姨……一直都這樣相處？”
顧芷寒一本正經道：“是繼母。”
白青亦說：“我知道是繼母。”
話音剛落，白青亦卻突然反應過來了。顧芷寒不是在糾正人物關系，而是在糾正稱呼……白青亦瞪大眼睛，說：“你平常就叫她繼母？！”
顧芷寒點頭：“是的。”
白青亦感到一陣絕望，她總算知道舒靜理的眼神那麽滲人了，因為自己叫了“阿姨”，對方發覺了不對！
如果顧芷寒一直都是這麽稱呼對方的，那麽繼母女關系會好才奇了怪吧……
白青亦憋了好半天，說：“你怎麽不提前告訴我……”
她已經不想提意見了。仔細想想，直呼“繼母”竟還挺符合顧芷寒人設。
這種稱呼上的問題最容易被察覺出不對，顧芷寒細致又靠譜，絕不至于忽略這種細節。既然顧芷寒不說，那就有不說的用意。會是為了什麽？莫非是故意造成一種“顧芷寒變了”的假象？
顧芷寒說：“不必。”
大概是兩人接觸不多，又或者是兩人關系實在糟糕到了極點，就算發現不對也沒有什麽需要顧慮的。
說完這句話，顧芷寒便帶着白青亦上了二樓。二樓有若幹房間，顧芷寒将白青亦帶到了一間卧室，說：“最近幾日，你也許需要跟我一起，住在這間房。”
停頓了一下，顧芷寒又問：“有什麽問題麽？”
白青亦連連搖頭，心裏卻很是疑惑：既然是住在顧家主宅，自己早就做好了共處一室的準備。可顧芷寒這麽一絲不茍的人，竟然使用了“也許”這樣的詞彙……在這個房子裏，會發生什麽顧芷寒也無法預料的事情嗎？
話又說回來了，到底為什麽要搬到顧家主宅來啊。既然跟家裏關系那樣差，那麽就算這裏安保再嚴格，也不用來受氣吧。還是說，顧芷寒想借助這個機會……奪權？
在顧芷寒的帶領下，白青亦迅速熟悉了整棟別墅。逛了這麽一個小時，竟然一個人都沒看到，一般來說，豪宅裏不應該有二十四小時待命的管家和警衛隊嗎？
“你家怎麽都沒有人？”白青亦問。
“顧雄知在國外開會，繼母你剛剛見到了，顧井軒在寄宿學校，周末才會回家。”顧芷寒回答，但她好像理解錯了“人”的意思，居然介紹起名義上家人的去向。
白青亦的注意力轉移到顧井軒身上，這應該就是顧雄知唯一的兒子了吧？“寄宿學校？”
“十七歲，高三。”顧芷寒停頓片刻，道：“今天周五，晚上你應該就能見到他了。見到他最好避開。”
白青亦了然點頭。豪門二代之間複雜又冷漠的關系，恐怕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熟悉房子之後，顧芷寒和白青亦雙雙回了卧室。卧室很大，容納兩人綽綽有餘。白青亦收拾好東西之後，便揣着劇本默不作聲地去了陽臺。
不管這件事情到底會如何發展，她都想再研究一下劇本。小聲讀臺詞會影響顧芷寒辦公，所以她只好另尋僻靜之處。
白青亦一旦背起臺詞來就非常投入，雖然她一直在心裏調侃顧芷寒是工作狂，但她自己認真起來，其實也不遑多讓。
《萬世游》是一個古裝背景的電視劇，講述了戰亂時女主角萬式被迫流亡各國，目睹無數百姓流離失所之後，幫助男主角一統天下的故事。在家國天下的霸業裏，萬式擔任的是輔助的角色，但是在《萬世游》裏，未來将要稱帝的男主角卻只是個背景板。故事更多着墨于小人物的命運與喜樂，還有女主角萬式白手起家到富可敵國的事業線。
萬式長相十分清俊，不得已扮作家破人亡的白面書生。故事前半段，萬式一直女扮男裝，言行舉止也不能展露出太多女性的一面。
白青亦壓低聲線，模仿着變聲期少年的聲音，念道：“我叫萬式，千萬的萬，方式的式。”
白青亦皺眉，下意識搖頭。顧芷寒的聲音太冷清，哪怕在變聲技巧想作用下雌雄莫辨了，但也只是變成了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傲貴公子，而不是天真稚嫩的落魄書生。
生理特性放在這裏，就算竭力接近了，也只能到此為止。這個時候，白青亦就有些懷念自己的身體了——以自己的音色條件，僞出小書生并不難。而變聲也是當初試鏡的一部分。
白青亦繼續讀臺詞：“我本一無所有，還怕家財散盡？國富民安，海清河晏，這本是你答應我的。”
這是男主角找萬式“借”錢打仗時，萬式的回答。那時候國家剛剛安定下來，萬式認為應該休養生息。基于不同的立場，男女主之間爆發了激烈的争吵，是一大高潮虐點。
白青亦讀了兩遍，怎麽都不對勁。她一直重複練習，直到口幹舌燥，才想起回屋裏喝口水。
一轉身吓了一跳，顧芷寒就站在身後，手裏拿着劇本，低頭揣摩。
“你什麽時候過來的……”白青亦問，心想該不會是聽到我叽叽咕咕，覺得很嫌棄，所以才過來提醒的吧，“……你要用陽臺嗎，那我換個地方。”
說這話的時候，白青亦下意識看了一眼手表——還沒到休息時間，顧芷寒站在這裏幹什麽？工作狂的強迫症哪裏去了？再說，顧芷寒拿着劇本做什麽？
顧芷寒說：“我本一無所有……”
顧芷寒一字一頓，吐字堅定，有點兒播音員的意思。但是她怎麽可能一無所有？
白青亦很快反應過來：“你在背臺詞？”
顧芷寒看她一眼，沒有理會這個略顯弱智的問題，繼續背完了那句臺詞。背完之後，她還認認真真地盯着白青亦看，問她：“怎麽樣？”
白青亦哭笑不得，顧芷寒是想要自己評價一下？怎麽評價，說你連Siri都不如？
但顧芷寒的眼神很認真，她是真的想讓白青亦指出優缺點。并且以她的性格，并不會介意對方直話直說。
白青亦思考了一秒鐘，最終還是覺得照實說：“還需努力。”
“嗯。”聽到這句話之後，顧芷寒表情未變，竟然就這麽轉身離開了。
白青亦：？？？
顧芷寒到底在搞什麽？
轉眼到了下午六點整，顧芷寒竟然将電腦收起來了，而沒有繼續加班。正在白青亦疑惑的時候，顧芷寒又吩咐道：“待會不管誰在外面說什麽，你都不要開門。”
白青亦迷茫問：“狼外婆要來了？”
顧芷寒說：“顧井軒要回來了。”
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白青亦了然點頭。他竟有這麽大威力，能讓顧芷寒如臨大敵？
話音還沒落，就聽見樓下傳來嘈雜的動靜。白青亦仿佛聽到一個少年的聲音在問：“我姐姐呢？我嫂子呢？她不是今天回來嗎？我還沒見過嫂子呢！”
緊接着魔音穿耳，那個聲音拖長了聲音大喊：“姐——姐——你——在——哪——裏——呀——”
白青亦詫異地望向顧芷寒，說：“挺……活潑的哈。關系不錯？”
一放學就這麽積極地尋找姐姐……怎麽跟想象中的差別這麽大呢？
顧芷寒皺着眉頭，脫口而出：“不要給他開門！”
白青亦還從來沒有見過顧芷寒情緒波動這麽明顯的時候，頓時對這個弟弟好奇起來。
下一瞬間，就聽見顧井軒噔噔噔噔地爬樓梯。又過了十秒鐘，顧井軒停在了門口。
隔着一扇門，顧井軒特別激動，說：“姐姐你回來啦！你都一年沒有回來了，給我開門呗！我都好久沒有見到你啦！”
畫風不對啊……白青亦詫異地望着顧芷寒，發現顧芷寒面不改色。
顧井軒敲門：“小兔子乖乖，把門兒開開，快點開開，我要進來~”
顧芷寒往前走了一步，用身體堵住門。
顧井軒：“我知道你在裏面！你有本事結婚，你有本事開門啊！我是你最最親愛的弟弟，我還沒吃到喜糖呢！”
顧芷寒掃了白青亦一眼，眼神裏大有“你敢開門就死定了”的意味在。白青亦縮了縮脖子。
顧井軒威逼利誘不成，竟然在門外哇哇大哭起來。“姐姐你開門呀！為了早點見到你，我一路跑回來的！現在腳都快斷了！你還不開門讓我進去坐坐！你好狠的心！你快開門啊！你再不開門，我要在地上打滾了！！！”
白青亦有點理解，為什麽顧芷寒三令五申，見到顧井軒最好避開了。這個音量，這個語氣……
就，真的還蠻活潑的。
顧井軒：“啊，我要倒了！”
顧芷寒說：“手段，不要當真。”
白青亦連忙點頭。她看出來了。
結果下一秒鐘，就聽見門外傳來一聲重物墜地的悶沉厚重的聲音。
卧槽，真摔了？！
白青亦看了顧芷寒一眼，當機立斷開了門。
哪怕是騙開門的手段呢，就沖着這紮實的聲音，也應該看一看啊！
這一次顧芷寒沒再阻攔，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轉過身往房間深處走去。
白青亦一開門，就看見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一骨溜從地上爬起來，沖向自己。
“姐……”顧井軒說了一個字就停住了，眼神裏有些微困惑。
顧芷寒拿着粉色的禮盒，慢慢走向顧井軒，說：“禮物。”
顧井軒又眉開眼笑，果斷朝顧芷寒甜甜喊道：“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