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不輕松罷。
“阿妤,你還好嗎?前幾天,娘聽說你受傷、傷得很重,真的擔心得不得了,娘真怕……”謝氏不知眼前的女兒已非自己的女兒,一味關心,“還好現在沒事了。”
謝氏一嘆氣,“都是娘對不起你,才叫你遭了這樣的劫難。若你沒有進宮,安安穩穩嫁入尋常人家,定不會受這麽重的傷,是娘不好。”
話還沒說得兩句,謝氏便已自責了起來。
且她說着說着又忍不住啜泣,小聲哭道,“當初要不是娘那樣逼着你,要不是娘逼着你,阿妤……你還是記恨娘吧,是娘害了你啊!”
楚安遠因為謝氏的話,緊擰着眉,瞥一眼姬恒面寒如水,立即道,“娘,你在說些什麽呢?!姐姐如今貴為皇後娘娘,那可是咱們家的大榮幸!”
這究竟是在宮裏面,謝氏的話實在太過冒犯,他真怕不小心被別人,尤其是皇帝陛下給聽了去!更何況,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呢?
他的姐姐,已經進了這個人吃人的地方,再也出不去了!
楚安遠擡手摁一摁謝氏肩膀,示意她不要多言。謝氏低下頭,捏着帕子擦淚,淚水偏止不住的流,她越是口不能言。
擡頭看向在床上躺着的人,楚安遠低聲道,“姐,你在宮裏還好嗎?而今因你護駕有功,陛下與府裏不少的賞賜,我也很用功在讀書,你不必太惦念。”
少年緊握拳頭,堅定道,“姐,你放心,來年科考我一定會考取功名,也一定會保護好娘親。你如今在宮裏,自己一個人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千萬不要……”
楚安遠的一席話令姬恒心頭跳了跳,那似乎在傳達着別的他不甚清楚的東西。他輕抿了唇,掩去情緒,展眼一笑,“你倒是長大了,還知道來寬慰我。”
“我在宮裏很好,陛下待我也不錯,你們盡管放心。”
楚安遠便笑,“我可是馬上要十八歲的人了,又不是什麽小孩子,自然不會不懂事。姐,你也太小看我了!”
他沒有說,因為楚妤的入宮,他已然看清楚了自己肩上的擔子。過去有楚妤一直護着,他或許不夠明事理,而今卻絕對不會這樣了。
他會擔起自己的責任,保護好自己該保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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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恒面上仍是笑,閑話家常般說,“哦——十八歲,是不小了,沒得兩年也可以成家娶妻了。”他轉而去喊将将止了哭的謝氏,“娘,你可要好好幫他挑挑!”
謝氏終是因這話破涕為笑,一疊聲應道,“好、好,娘到時候肯定好好幫遠兒挑一挑。遠兒長得俊,書又念得很好,得仔細挑一個頂好姑娘才行。”
楚安遠沒想自己會被調侃這些,到底還是害臊的年紀,耳根子一下子就紅了。見自己姐姐和娘親齊齊打趣他,便一挑了眉,“我而今只想念書,不想成家。”
這樣一句頗為豪氣的話,引得謝氏與姬恒複笑起來。
裏間是一片母女情深,外面楚妤和楚元鶴卻是無什麽話可說。先是楚妤本與自己父親關系就不太好,再即是她如今秉着多說多錯的原則,不願多開口。
楚元鶴在家裏不管是怎麽樣放肆,到得皇帝面前還是知道得安分的。他倒是想說點什麽,可瞧着皇帝陛下肅着一張臉,興致缺缺,又不好多嘴。
到得最後,兩個人也只是喝得兩盞茶罷了。
因他們是午膳時分來的,趕上了這個點,必定要在宮裏留飯。是以當江源上來詢問時,楚妤便順勢吩咐下去在鳳央宮擺飯之事。
楚妤原本想着,自己父親母親、弟弟這會都在這裏,應該叫玉竹或玉蘿給姬恒喂飯才對。待宮人擺好午膳,她進裏間請謝氏、楚安遠去膳廳用膳,卻聽見姬恒喊她。
“陛下,”這一刻,姬恒的聲音分外嬌怯,“臣妾餓了。”楚妤看向他,姬恒的聲音低下去,越顯得不好意思,“還是像早膳那樣,同我喂飯喂藥可好?”
楚妤:“……”
楚安遠&謝氏&楚元鶴:“……”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今天中午家裏來了很多客人,傻花去了幫媽媽做飯,所以現在才碼完更新!QAQ
明天還是十二點更新。
一枚心機狗&妖豔賤貨皇帝沒毛病!
感覺陛下可以承包我全部笑點233333333
☆、玉佩
過去十九年,楚妤從未體驗過的天雷滾滾,在這一刻,通過姬恒,有了切身的感受。她被吓得直接僵在原地,整個人恨不能馬上石化、風幹,化為灰燼随風而去。
姬恒卻似渾無所覺,仰着一張臉眼巴巴的望着她,像在滿心期待她的回應。
掃了眼同樣僵硬住的謝氏與楚安遠,楚妤認命與姬恒對望着,并且配合他突然的表演,微微一笑,柔聲道,“好,你且等一等,我讓玉蘿送飯食過來。”
姬恒嬌嬌的點了點頭,十分乖巧的樣子。
楚妤看不下去,收回視線轉而看向了垂首不語的楚元鶴三人,仍是請他們到膳廳去用午膳。這般的場景落到他們眼中,無疑是一副帝後情深的畫面。
謝氏縱然覺得自己女兒往常不是這般的性子,卻高興皇帝陛下寵愛她,只也想着許該同女兒提個醒,切勿恃寵而驕。讓皇帝陛下親自喂飯喂藥,這如何使得?
楚安遠頻頻看向床榻上的人,明明還是那張臉,還是那個人,他怎麽就是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呢?想到楚妤勉強自己入宮,想到她入宮前和自己說過的話……
他的姐姐,竟然為難自己至此!假使他能争氣一些,假使他能早些懂事,姐姐或完全不必做這麽大的犧牲……少年痛心疾首,暗自咬牙,決心回去定要更加努力!
楚元鶴的心思則與謝氏、楚安遠都不同,女兒有幸做了皇後娘娘,那可是光耀門楣的大好事!如今有救駕之功,正是皇帝陛下看重她的時候,自該好好固寵!
往前他一直擔心女兒的性子讨不了陛下喜歡,而今見楚妤終于開竅,楚元鶴心裏頓時喜滋滋的。有如此明事理的女兒,他往後還須得愁沒有好日子過嗎?
殿內衆人心思各異,楚妤客氣将楚元鶴三人請到膳廳。命玉竹領着宮人服侍他們用膳,她自己略坐了坐便回到正殿去見姬恒了。
玉蘿已将飯食、湯藥等一應領人送至榻邊,屏退宮人之後,楚妤徑自在繡墩子上坐了下來,卻沒有動作。姬恒見她皺着眉、沉着一張臉,反是笑笑。
“也不過是想叫平江侯他們知道,你在宮裏其實過得挺好的,有什麽不對的地方麽?”姬恒挑着嘴角,“何況我須得裝成那個樣子,也很不容易。”
從結果上看,她的确沒有什麽虧損,反而應該說是占得好處了。只是這畢竟是假的,做這樣的戲,似乎也并沒有多少的意義,那便無須去費這樣的功夫。
楚妤沉默半晌,順着姬恒的話說,“正是因為陛下不易,才覺得陛下不必如此為難自己。您心裏也清楚,往常是從不曾有過這樣的……”
她盡量把話說得委婉,豈知姬恒不買賬,竟閑閑道,“那就以後都這樣吧,方才試了試,我倒以為這樣也不賴。”楚妤沉默,他挑一挑眉,“誰讓你救了我呢?”
姬恒如此承她的情,楚妤卻無端端認為自己受不住了。她輕輕嘆氣,說,“陛下的安危自然是第一要緊的,臣妾那時也不過做了必須做的事。”
極不樂意聽到這樣的話,且莫名煩躁,姬恒便笑,“你這個人,當真是無趣。我不過随口說兩句,倒生怕我會欺負了你一樣的。”
楚妤窘然,不知該如何接話。
然而再繼續說下去又要沒意思了,姬恒也不再同她理論,轉而道,“你娘親方才同你說,要你自己照顧好自己。你弟弟說,讓你放心,他會努力用功讀書。”
不待楚妤應話,姬恒便擡手指一指小幾上的吃食,懶怠的半閉了眼睛。
楚妤會意,也不再說,只上前與他喂飯。
姬恒心裏卻暗暗琢磨起來——
早前聽聞女子若來了月事,情緒也會跟着受一些影響,原是真的?
·
用罷午膳,楚元鶴、謝氏以及楚安遠沒有久留,不多時便出宮去了。楚妤交待江源送一送他們,她自己則被姬恒拎去“服侍”午間小憩。
楚妤睡得小半個時辰便醒了,醒來時姬恒仍閉眼在睡,她側身盯着自己的面容,心中不免五味雜陳。皇帝道她無趣,卻也沒有說錯,時時戰戰兢兢有何意趣?
只是她也不知道怎麽辦,雖說現在他們互相用着對方的身體,看起來是比往日更親密了,但若是不小心得罪于他,待到哪一日兩人換回去,焉知不會秋後算賬……
有一句話不是那樣說的麽?
伴君如伴虎。
小心些到底不會害了自己,她不想因為自己的不慎重惹了皇帝厭惡,最終落個悲慘的下場。恩寵或是求不來的東西,相安無事應當不那麽難罷。
楚妤出神的想着,聽得外間李德榮的聲音,看一眼姬恒,她當即從小塌上起來了,仔細不吵着他。待楚妤走至外面,李德榮躬身行禮道,“陛下,郁大人求見。”
郁大人?
整個朝堂上下只有一位郁大人,是上一屆新科狀元,名喚郁淩峰。楚妤再不知朝堂之事,也不會不知道他。更不消說,入宮之前,他們二人也是識得的。
然則,郁淩峰求見皇帝,必有要事。
姬恒和楚妤提過,七夕夜裏的那一場暗殺,這樁案子,他先時交給了郁淩峰去處理。現在,或許是來禀報結果、說明具體情況的。
這是一件要事,楚妤不敢擅自做主。
向李德榮略略颔首,她“嗯”得了聲又吩咐,“先讓他在禦書房等一等。”自己返回了裏間,先去找姬恒。
因長久以來習慣睡覺也精神緊繃、從不敢松懈,而這習慣暫難更改,是以楚妤稍微喊得姬恒兩聲,他就睜開了眼。眼中的迷茫一閃而逝,他看起來便很清明了。
楚妤将情況與他說明了,姬恒一點頭說,“定然是要說之前那樁案子,你且去見他便是了。若有其他的事情,無須給什麽明确的答複,只道再細細商量即可。”
和姬恒略商量過了,楚妤便離開鳳央宮、乘着禦辇去往禦書房。
而被吵醒以後,姬恒也無心思再睡。可也做不了別的什麽,他唯有躺在床上,等楚妤回來和他好好說一說情況。
過得片刻的時間,玉竹獨自進來了裏邊。
姬恒原以為是楚妤交待過她什麽事情,卻并不是。再看她小心鬼祟的模樣,姬恒難免心裏打了一個警醒。
“娘娘……”玉竹福了福後,兀自走到床榻旁,且從衣兜裏摸出個香囊,悄悄遞到了姬恒面前,她垂着眼壓低聲音,“您千萬保重自己。”
不明所以的姬恒沒有說話,擡手接過東西,攥在手心。
玉竹見狀,又福一福身,沒再多說什麽,人也直接退回去外面。
這樣偷偷摸摸的塞東西過來……姬恒的心裏難得打了個突突。
拿着香囊皺着眉看得了一會,姬恒略捏了捏,發現裏面似乎是裝着什麽物件。他複打開香囊,先是取出個平安符,後又取出塊玉佩。
姬恒舉起那塊桃花樣式的玉佩,細細看得一圈,只見那玉佩正面刻着個“妤”字,背面刻着個“茂”字。此外,在玉佩上面還有排小小的字,寫着——最難是相思。
楚妤?蘇茂?
意識到這個,姬恒瞬間黑了臉。
作者有話要說: 陛下表示感覺頭上一抹綠【笑哭臉
姬恒:【當然是選擇原諒她啊.jpg】
楚妤:……我什麽都不知道!!!
五一勞動節,要不今天加更?
想要加更嗎?加更了會表揚我嗎?【doge臉
☆、莫辨
曾經和楚妤訂過親的定國公府的三少爺,姓蘇單名一個茂字。
姬恒對這些很清楚,因而在看到玉佩上的這個“茂”字時,輕易聯系起了這個人,想到了楚妤和蘇茂之間的事情。
平江侯府和定國公府有些親戚關系,彼此便有往來,楚妤和蘇茂也是打小就認識的,可謂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這麽多年,總是有感情在的,問題卻不在這裏。
既然蘇家退了和楚家的親事,甚至楚妤已經入宮為後,蘇茂憑什麽使手段送這麽些個玩意進宮?誰給他的勇氣做這種事?是完全不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裏了?
姬恒卻沒有想楚妤和蘇茂二人或早已私通的可能,他自認對楚妤的這點了解還是有的。假使她真的做了這樣的事,必定日日痛苦也不會在他面前那樣坦然。
他們互相交換身份,如若存在這樣的秘密,根本沒辦法守住。秘密一旦被發現所帶來的後果,不論是楚家還是蘇家,都決計承受不起!
難道是因為楚妤此番受了重傷、命懸一線之事,蘇茂擔心她擔心到什麽都不管不顧了?呵!若他沒有記錯,待下個月初,蘇茂就要娶妻成家了罷?
姬恒心思稍定,再瞧一眼手裏的玉佩,不由得壓了壓嘴角。忍下把這礙眼的東西直接丢到恭桶裏的沖動,他先是将玉佩收回香囊,繼而将香囊藏到了懷中。
楚妤身邊這個叫玉竹的丫鬟既有二心,往日也不能夠再留了,還有……姬恒兀自想着。須臾,不知是想到了什麽,他嘴角一挑,心情卻似變得愉悅起來。
·
楚妤乘着禦辇到得禦書房,對鳳央宮發生的事情自一無所知。
她到的時候,郁淩峰已在書房裏面等候許久。
見到楚妤,本被宮人請着坐下喝茶的郁淩峰即刻站起身。他兩步迎了上去,待到楚妤走到書案後面,方一撩衣擺,垂首單膝跪地,同她行禮請安。
上一次見到郁淩峰已是半年多以前的事了,而今見面,竟是這般情形,楚妤往前怎麽都想象不到。她與郁淩峰雖認識,但算不得如何熟悉,便不過爾爾。
楚妤神色如常同他免禮,自己在書案坐下之後,又請郁淩峰也坐。過多的閑話卻也免了,兩個人很快談起正事。如姬恒所言,郁大人果真是來禀明刺殺一事的。
依郁淩峰所言,七夕的那場刺殺乃是先前朝廷端了的邪教殘黨所謀劃,背後并無其他的主使。通過拷打揪出來的那個內應,得到的也是這個結果,沒有出入。
朝廷三月初端掉的邪教,楚妤聽說過。倒是傳得挺玄乎的,據說創教之人乃是得了天命,無所不能,而但凡入此教之人則皆可一世順遂、無病無災、幸福安樂。
它們名為上善,說是創教者某一天忽得異感,玉皇大帝入夢訓誡,痛罵一通,并且要求他醒來即刻着手創辦此教,連帶着賜了這個名字與無數金銀珠寶。
及至後來,又有一日,玉皇大帝再次托夢于此創教者,道只要他揭竿而起,他日便可穩坐萬萬人之上的位置。堅信此事的創教者,就這樣帶着一幫百姓造反了。
未出半個月,動亂得到了平息,而這個創教之人亦自刎人前,餘下的教衆被抓的被抓、逃跑的逃跑,一下子就分崩離析了。豈料竟還有這樣的後招。
現今查明了是怎麽回事,背後無人指使,自是好的。聽罷郁淩峰的話後,楚妤定了定心神,一颔首道,“朕知道了,你也辛苦了。”
“既為人臣子,自有職責在身,千萬不敢當‘辛苦’二字。”郁淩峰淡笑說得一句,複不着痕跡說,“陛下這幾日不曾上朝,不知皇後娘娘如今情況可好?”
楚妤道,“禦醫道好好休養便可,想來是無什麽大礙。”她口氣淡淡,目光平靜看向郁淩峰,後者一笑道,“帝後康健,方是大宛之福,陛下也萬萬顧忌身體。”
這樣的話落到楚妤耳中,叫她記起自己想遲些再頂着這身子去上朝的念頭。郁淩峰委婉的話仿佛是在與她提醒,要記得自己身上的擔子、要記得自己的責任。
身在什麽樣的位置,就得肩負起什麽樣的責任。
哪怕她不是真正的皇帝陛下,卻也不得不認。
楚妤心中嘆息,認真點了點頭算作是對郁淩峰這一番話的回應。
·
姬恒尚未等到楚妤回鳳央宮,先等到了楊修儀來探望皇後。玉竹進來禀報,同他說出“楊修儀”三個字時,姬恒頓了頓才反應過來這個人是楊禦史之女楊依依。
有玉竹偷偷摸摸送那個香囊進來的舉動在前,本無興趣見妃嫔的姬恒,終是讓玉竹将楊依依給請進來了。躺在床榻上的他一面等着楊依依,一面揣測起她的意圖。
年方十八的楊依依可謂人如其名,是個氣質溫婉的美人,她穿得身湖藍色的衫裙,稍事打扮便顯楚楚動人的姿态。她入得殿內,款步行至榻邊,微笑柔聲行禮。
姬恒上下打量了楊依依一番,沒有發現特別之處,随即淡聲免了她的禮,又吩咐玉竹賜座奉茶。謝過皇後的恩典,她坐了下來溫聲道,“皇後娘娘今日感覺如何?”
“挺好的。”姬恒笑道,“多謝楊修儀的關心。”
楊依依也笑,“娘娘受了這樣重的傷,姐妹們無一不是挂心得寝食難安,知道娘娘好,大家才能夠覺得安心。尤其是良妃娘娘,日夜誦經念佛,為皇後娘娘祈福。”
姬恒笑容不變道,“良妃這般有心,倒是我的福氣。”
玉竹領着宮女上來奉茶,楊依依端了茶水,卻先往姬恒面前送了送,“皇後娘娘不一起吃一盞茶嗎?”她說着笑容一滞,無辜且小心問,“娘娘可是不方便?”
姬恒十分配合的表情一僵,那邊楊依依連連謝罪,複越湊近床榻,近乎是要将茶盞送到他唇邊,“是臣妾的不對,不若還是臣妾來喂娘娘罷?”
正當楊依依與姬恒說着這樣的話,她手中茶盞便一個不穩,從她掌心滑落。茶水連同茶葉盡數倒在了姬恒胸前,以致于衣裳、錦被頃刻間都濕了一片。
楊依依驚呼了一聲,連忙将打翻的茶盞拿開,又捏着帕子幫姬恒擦身上的水漬,仿佛試圖挽救。皺着眉的姬恒正準備拂開楊依依的手,便發現她在自己胸前試探。
姬恒腦海裏閃過個想法,是以就此打住了自己的動作,只嘴上道,“不必了,讓玉竹來幫忙即可。”奉過茶,玉竹已經領着宮女退得出去,這會兒屋裏并無別人。
“請皇後娘娘恕罪,臣妾不是有意的……”楊依依掀開錦被,仍手忙腳亂幫他擦胸前的水漬,暗地裏手指卻已探入他衣間。夏衫薄,東西藏不深,總是容易找到。
楚妤與郁淩峰談論完正事,從禦書房回來之後,一腳踏入裏間看到的就是楊依依俯身在姬恒胸前、一雙手也不知道究竟在做什麽的畫面。她腳下頓住,沒有往前。
姬恒聽到腳步聲,轉頭瞧見是楚妤,再看清她臉上的複雜神情。一時之間,竟真的有種自己借她的身體做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的錯覺。
忙于在姬恒胸前摸索的楊依依,直到費勁掏出那個香囊,且“失手”甩出去時,終于轉過頭“發現”了楚妤的存在。她連忙跪下行禮,啜泣着向楚妤告起了罪。
這一刻間,楚妤的注意力完全被那個飛出來、落在踏床上的香囊吸引了。看得半晌後,不知想到了什麽的她神色更為複雜看向姬恒。
與她對視卻百口莫辯的姬恒:“……”
作者有話要說: 寫上善教那段,莫名一直想起“大楚興,陳勝王”2333333
姬恒:是誰給你的勇氣?梁靜茹嗎?
蘇茂:……
姬恒:【冷漠.jpg】【笑不出來.jpg】
楚妤:呵呵。
這章是,一個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陛下。
#自己作的死,跪着也要背鍋#
加更了,等表揚【乖巧
☆、委屈
與姬恒對望一瞬,楚妤移開了視線。她慢慢掃過小幾上的茶盞、姬恒有些淩亂的衣裳、被掀開的錦被,聯系進來時自己看到的情形,推測起她回來前發生的事。
這之後,楚妤究竟看向屋裏的另外一個人。
楊依依跪伏在地上小聲啜泣,嬌小的身體微微發顫,模樣頗為可憐。
原本頓住腳步的楚妤拔腳走向前,走得兩步,仍免了楊修儀的禮。楊依依是皇帝陛下的妃嫔,委屈了她,焉知陛下心疼不心疼?不明情況的楚妤做出了保守選擇。
只是,看到楚妤這般輕輕放過楊依依,姬恒便覺得心裏有氣,十分不痛快。未等楚妤走近,他便學着楚妤之前有過的樣子,擡手掩面,捂着臉也細聲哭了起來。
姬恒一面嘤嘤的哭,一面口齒清楚、委委屈屈道,“陛下、陛下,臣妾被熱茶給燙着了,胸口好疼……嘤嘤嘤……陛下快過來給臣妾揉揉……”
他嬌嬌羞羞把後半句話說出口,忽而感覺到下、體一陣洶湧,肚子驟然大痛,不由倒吸口氣。這月事之苦,真不是什麽好受的!
從指縫裏瞥見楚妤臉色一變未變,姬恒繼續苦着臉,撒嬌一般道,“臣妾的肚子也疼,傷口也疼得厲害……陛下不在這兒,臣妾全身上下便沒有一處是舒服的。”
楊依依不敢擡頭,卻瞪大了眼睛驚悚地盯着大理石地面看。剛才那番話,真是從皇後娘娘嘴巴裏面說出來的?!這樣的事太過不可置信,她甚至忘了自己在哭。
一言不發的楚妤邁步至床榻旁,沉默伸手整理好姬恒身上有些亂糟糟的衣裙。心覺不妙,姬恒将手掌稍微移開些許去看楚妤,兩個人的目光便又撞在一起。
楚妤微微一笑,姬恒的眼皮卻跳了跳。
他竟然覺得楚妤是生氣了?
姬恒感到新奇——
咦?像乖兔子一樣的人原來也會生氣?
楚妤動作溫和移開姬恒的手,讓他重新把臉露了出來。姬恒沒有反抗,楚妤複擡手拂開他額前的碎發。她臉上笑容越深,然而眼神是冷的,聲音卻又滿含寵溺。
“怎麽這樣不小心?着涼了可怎麽是好?”楚妤摸摸姬恒的臉頰,“我這便讓人宣禦醫過來,再幫你換身幹淨的衫裙順便仔細瞧瞧,千萬別燙傷了哪裏才好。”
低着頭的楊依依無法看清楚妤或姬恒的表情,但聽得清楚他們的話,尤其是楚妤的話。便因為這次的事情,皇帝陛下已寵愛皇後娘娘至此了嗎?
她輕擡眼眸,視線落在那個香囊上面,咬了咬唇。待陛下看到那香囊裏面的東西……楊依依心道,誰忍受得了這樣的事情呢?許正因是陛下,才更不能忍受。
姬恒默默往錦被裏縮了縮,楚妤站直身子,掃過立在一旁不敢吱聲的楊修儀,終蹙眉道,“你回去罷。”她需要和姬恒确認發生了什麽,也無法聽信旁人之言。
相比于剛剛和姬恒說話時的語氣,這句話明顯冷淡,楊依依詫異的卻是皇帝竟什麽都不問。對香囊視而不見、對裏間發生的事也不聞不問……
楊依依琢磨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只是皇帝陛下發了話,也完全沒有追究她失手打翻茶盞的過錯,楊依依狀似識情識趣,應得聲,便行禮告退了。
起身的時候,楊依依忍不住看向床榻上的人,想看一看皇後的模樣。偏偏被身形高大的人給遮擋得嚴嚴實實,她無從窺視,就此退到殿外,離開了鳳央宮。
楊依依退得出去,楚妤彎腰拾起踏床上落着的東西。姬恒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緊張些什麽,不自主咽了咽口水,剛想要說點什麽,先被楚妤截住話頭。
楚妤捏了捏手裏的香囊,沒有打開來看。
她擡眼看着姬恒,輕聲卻認真道,“陛下變成如今這般,确實委屈,只是臣妾不得不提醒陛下一句,這究竟是我的身子,您做出這樣的事情,壞的亦是我的名聲。”
“我或許做不得您的主也沒有資格,可仍希望陛下稍微珍重些。畢竟,無論如何,我也不會借着而今這般身份的便利去同別的男人親近。”
姬恒一臉“……”看着楚妤。
在她眼裏,他就是這麽饑不擇食、一刻都離不開女人的人嗎?
真要是那樣!
他做什麽不先把她的便宜霸占個盡?!
明明是有人想陷害她,她怎麽就半點危機感都沒有?
姬恒也覺得生氣,可還是笑了,“我倒不知我是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還要被你這般說教。”他擡手指一指楚妤手裏的香囊,“怎麽着?瞧着這東西眼熟了?”
“瞧着它想起故人來了?”姬恒哂笑,“你這話說得着實不錯,而今你這身份甚是便利,便是想會一會舊情郎也容易得很。哪怕不能做別的,至少解了相思之苦。”
一番話沒經過腦子已說出口,醒神之後的姬恒自己也覺得自己莫名其妙,他何時變成這般蠻不講理的人了?明明之前還想着,他相信她……卻偏偏渾說這些!
楚妤蹙眉聽罷姬恒無理取鬧的話,無緣無故被這樣說,哪裏能樂意?她之前态度不算客氣,卻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只楚妤尚且鎮定,沒有同姬恒就此起口舌之争。
已是這般不理智,什麽瞎話都說出口了,楚妤未想和姬恒有理有據的理論。她擰眉想得了片刻,低聲不确定問,“莫不是楊修儀讓陛下受了什麽委屈?”
其實楚妤覺得不大可能,到底她往日也沒有随随便便叫人欺負,何況是皇帝陛下呢?更不提,楊修儀能夠進得這裏間,必定是陛下允她進來才能進來的。
“委屈”二字令姬恒一怔,他再想想自己方才的樣子,可不是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麽?想到這裏,姬恒臉上一熱,再想到楚妤說是楊修儀鬧的,又不覺着惱。
他何必要因為楊依依而覺得委屈,楊依依又憑什麽讓他委屈?要委屈不也該是因為被她誤會、被她說那樣的話嗎?!她什麽時候才能對他有一點正确認知?!
心底的憤怒一晃而過,反教姬恒冷靜些許。
“你先看看這香囊裏面有什麽。”他和緩了語氣,主動說,“方才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知道你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更不該随便指責于你。”
道歉般的話令楚妤微訝,她過去從不知皇帝陛下原是如此坦蕩的性子,許是真的了解得太少罷。她低頭打開了香囊,複将裏面的東西取出來。
“陛下乃是無心之言,臣妾自不會放在心上。只要自己心中磊落,縱然被誤會,也……”楚妤話還沒有說完,便因為看清楚手中的玉佩而一時緊閉了嘴巴。
這是她及笄那年,蘇茂送給她的玉佩,在蘇家退親之後,她分明吩咐身邊的丫鬟把這玉佩仔細處理了的。不覺攥緊的手複松開,楚妤抿唇看向了姬恒。
姬恒将楚妤的神情動作收入眼底,藏在錦被裏的手卻緊握成拳。
待楚妤朝他投來視線,姬恒嘴角揚了揚,挑眉徐徐道,“幸得你我是這般情況,否則此番遭人算計,以你的反應是沒有好果子吃了。”
是罷,假使他們沒有這樣……楚妤想一想若是姬恒進來看到那樣的畫面、瞧見這樣的東西,那于她而言當真得是場大災難,恐怕往後皆要在這宮裏無法立足。
楚妤輕舒一口氣,沖姬恒笑笑,“陛下教訓得是,若非如此,怕怎麽都說不清楚了,可見‘福禍相依’這話并不假。”
姬恒斜眼看她,“你老實告訴我,方才看到我與楊修儀時,可是認為我趁着楊修儀與我端茶的功夫,趁機想要占她便宜,卻不小心打翻她手中茶盞,以致于……”
原本是猜測楚妤是這樣想的,之前才會露出那樣的眼神,略一言語試探,再見她臉上浮現幾抹窘迫尴尬,姬恒又變得不淡定了。
顧忌着外面有宮人在伺候,他壓着聲音,咬牙切齒道,“你當真是這樣想的?你這個人……在你眼裏,我就是這麽不着調、這麽不正經不成?”
楚妤見姬恒惱了,又是自己誤會他,難免不好意思,忙說,“自然不是,陛下乃是正人君子、溫良恭儉,決計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姬恒冷笑一聲,楚妤羞窘垂首。
見她如此,得隴望蜀的姬恒尋機不着痕跡問道,“這玉佩是什麽來歷?你既然識得,如何會落到外人的手中,還能拿着它這樣擺你一道?”
楚妤沉默了片刻,到底攤開來和姬恒解釋,“及笄那年收到的禮物,後來不想留着便吩咐身邊的丫鬟仔細處理了……臣妾也沒有想到,竟會落到了旁人手中。”
這樣的解釋讓姬恒心裏舒坦了些,既然主動叫丫鬟處置了,無疑是不再念着舊情的意思……他臉上不顯,又說,“是你不在時玉竹偷偷摸摸塞過來的。”
楚妤聽了這個,卻未見臉上有驚訝之色。
姬恒瞧着,想她或心中有數,便不急着說得太多。
終于記起姬恒身上的衣服還是濕的,楚妤道,“這事不大簡單,或可再慢慢細說,陛下先換身幹淨的衣裳方是正經。”
姬恒一點頭,同意她的話。
吩咐玉蘿讓宮人抱了床幹淨的錦被過來,再幫姬恒擦過身子、換過一身水藍色裙衫,楚妤終究同他說,“陛下往後還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