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要在旁人面前那樣說話了,怪別扭的。”

姬恒知道楚妤是在說什麽,卻偏偏不正經回答。

他笑了笑,反問,“那你在我面前,捂着臉嘤嘤哭又算得什麽?我瞧着自個這個樣子,難道就好受了嗎?”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楚妤:“……哦。”

☆、處置

将一切都收拾妥當,多少費了些功夫。

楚妤看着宮人将茶盞等物收拾走,立在榻邊問姬恒,“要喝水嗎?”姬恒搖頭,她便坐得下來,準備向姬恒仔細了解他與楊修儀之間發生的事。

姬恒不廢話,從玉竹塞香囊到楊依依求見,一一細細說與楚妤聽。待說罷,姬恒問她道,“假使今日不是我,是你自己遇到了這樣的事,你要怎麽辦?”

楚妤對他沒有任何占有欲,這幾個月的時間裏,姬恒一次次看得越來越明白。不需要迫于皇後的身份去假裝賢惠大度,她是打心底裏不介意他有多少女人。

剛才的那一幕也是一樣,她不在乎他是否想對楊依依做什麽,只在乎他頂着她的身份。如果她想,便可以借着現成的由頭懲治的确犯錯了的楊依依,但她沒有。

因為她的心裏從不曾裝下過他,所以這些不過是無關緊要的東西,所以可以輕松做到不怨不妒、不憎不恨。姬恒如此清楚,卻對她過分清醒的态度介懷不已。

假使楚妤能表現出哪怕一點點在乎,他或許……

垂着眼,姬恒便覺得自己大概有些可笑,他到底是在期待什麽樣的回答。

難道他心裏不明白,算計她的人,若不是有把握她會将這塊玉佩留下,又怎麽會想出這般計策,不惜铤而走險?

但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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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她還是嫁給了他!

他們還有很多時間,他們會一直在一起。

生同衾,死同穴,遠遠不止十幾年。

想到了這裏,姬恒便覺得,自己何必去斤斤計較一個蘇茂呢。無論她心裏還有沒有這個人、無論他們有過什麽樣的感情,究竟都已經變成了過去,不會重來。

何況,而今楚妤同他的關系更是從不曾有過的親密。

姬恒正當想着,聽見楚妤應聲道,“無論陛下信與不信,假使這此的事是臣妾自己碰上了,首先便不會将香囊和玉佩留在身上,再則便不會與楊修儀見面。”

“臣妾既已嫁與陛下,自然一心一意,如何會有二心?即便陛下不相信,我心裏也一直會是這樣想。何況陛下素來待我不薄,我又豈能做出無恥之事?”

在入宮之前,她早已将過去的一切抛開了。她不可能自怨自艾過一輩子,也不可能永遠活在回憶。不管嫁的人她究竟喜歡與否,她都絕不會做對不起這個人的事。

姬恒聽到“既已嫁與陛下”便眼中一亮,再聽到“一心一意”,簡直心花怒放,而楚妤暗指自己根本不會遇到這樣事情的話,他是根本顧不上了。

“往日卻不知你竟有這般覺悟。”姬恒笑道。

他眼中含笑,恍惚還帶着幾分得意。

楚妤不是很看得明白那其中隐含的意思,便只抿唇一笑,又斂笑微沉着臉分析,“玉竹将東西塞進來,便是幫兇。楊修儀專門過來鬧這麽一場,也不會不知情。”

“一旦陛下相信了我與……之間有不可告人之事,蘇家楚家都必遭大難。哪怕陛下不曾信,也說不得就此留下嫌隙,對我無法再有更多的信任。”

姬恒故意問道,“那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楚妤一時對上他的視線,但見姬恒眼裏仿佛滿是期待。

她微愣,終究是順着姬恒的意思道,“不會。陛下如此機敏睿智、英明神武,定然不會被這種小把戲蒙蔽了。”

姬恒勾了勾嘴角,對楚妤的回答不置一詞,“滿意”二字卻躍然臉上。察覺到自己好像太過沾沾自喜,姬恒收斂表情,轉而問,“你打算怎麽處理?”

·

天色漸晚,陪姬恒用罷晚飯,楚妤吩咐李德榮擺駕玉泉宮。

從二品修儀的楊依依,正是住在玉泉宮瑤光殿。

楚妤坐上禦辇,漸漸離開鳳央宮的地界。

天還沒有徹底黑下來,殘留的幾抹餘晖照下來,令她整個人都被籠罩上一層暗淡的黃色,而她一路都在凝神思索。

皇後的位置注定被人觊觎,明槍暗箭,亦總防不勝防,在她答應入宮時,便早已做好了覺悟。她和蘇茂定過親的事可謂衆所周知,誰叫這樣的她竟成了皇後呢?

姬恒登基之後辦過的唯一一次選秀,楚妤記得是在兩年多前,那時已經是皇帝陛下在位第四年了。而今,後宮妃嫔們也跟着他兩載有餘……

偏偏空懸六年的後位最終是落到了她的頭上——她的出身不高,也沒有才名抑或美名在外,妃嫔之中不服氣的、不接受的人定然不少。

只是,為了對付她不惜将整個定國公府拉下水,會不會太過大膽也太過毒辣了一些。楊家和蘇家應無大的糾葛,而一旦做出這樣的事情,楊家同樣不會好過。

既如此,但凡顧慮一些後果,怕也不會随便走到了這一步……所以,他們懷疑楊修儀只是被利用了,而在她的背後實際上許是還有別的慫恿撺掇她犯錯的人在。

這些問題,楚妤也和姬恒大致讨論過。要和他談論蘇茂以及蘇家的事,大差不差說一說也罷了,細致讨論終究尴尬。不過,她相信在大事上姬恒自有分寸。

皇帝陛下或許并不憐惜她、不在意楚家,卻必定在乎定國公府、在乎楊家,而牽扯到朝中大臣,他在對待這件事的時候必定慎重又慎重。

“陛下,玉泉宮已經到了。”

李德榮的一聲提醒,讓陷入沉思的楚妤回過神來。擡頭看了看匾額上的大字,她從禦辇上下來,大步往瑤光殿走過去。還未走到殿門口,楊依依便出來接駕了。

尚不知壞事将至的楊依依,臉上猶有因皇帝到來而難掩的欣喜雀躍,她跪伏在地上、忐忑等待皇帝揭曉此番到瑤光殿的目的。皇帝只一言不發,邁步入得殿內。

楊依依心裏直打突突,她咬唇起身,異常不安跟在楚妤身後。大太監李德榮、江源包括其他的一衆宮人都沒有跟着進去,僅是守在了殿外。

楚妤一直走到裏間,楊依依便不遠不近跟着,直到她在桌邊頓步站定,楊依依才也停下腳步。在桌邊坐得下來,楚妤方手指點一點旁邊的位置,心平氣和道,“坐。”

楊依依謝過恩典,見皇帝的态度溫和,內心的不安稍減。她走過去,在楚妤指過的位置坐好了,便低垂着頭,看起來不勝嬌羞,然而這份嬌怯很快就不見了。

楚妤從袖中掏出香囊,擱到桌面上。

她單刀直入,問楊依依道,“你為何要誣陷皇後?”楊依依揪着手裏的帕子,正想裝糊塗,又聽皇帝說,“但凡朕想查的,便沒有查不出來的,你确定要隐瞞?”

“你或是不清楚,此事牽扯起來,楚家、蘇家包括你們楊家都逃不了。難道你以為能将自己、将楊家摘出去嗎?你可以裝糊塗,但朕也一樣可以。”

楚妤按照姬恒教給她的說辭,試探着楊依依,“楊修儀,朕若是交待李德榮去查這件事,到時候論起罪來,你和楊家,必是第一個跑不了的。你明白嗎?”

楊依依身子重重一顫,似乎是被這些話給吓着了,待過得半晌,她便已顫着肩抽泣了起來。楚妤不覺微擰了眉,姬恒告訴她只這麽說就足夠了……倒是看得真透。

“陛下,您知道嗎?”楊依依啜泣着跪到地上,就跪在楚妤面前,“臣妾入宮至今,您還是第一次來這兒。這兩年多,臣妾便一直在這兒等着您、盼着您。”

“可是臣妾等不到,怎麽都等不到……”楊依依瞬間便哭慘了,“這兩年多,臣妾只能遠遠看陛下一眼,除去請安,便再說不上別的話,臣妾真的受不了了。”

楊依依跪行兩步,離楚妤更近了。她伸手去抱她,将臉靠在楚妤的大腿上,閉着眼無聲流淚,“犯錯又如何?能換來陛下的片刻溫存,對臣妾而言都是值得的。”

“因為臣妾……真的再也受不了了……”

楚妤知道自己應該推開楊依依,可是聽着這樣的話,她依然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沒有擡手。深宮裏的女人,便沒有不可憐的,因為命運完全掌握在別人的手中。

在這宮裏遍地都是逃不開的算計、避不開的陷阱,每一步都踩着萬丈深淵,即使拼出一條路又如何呢?依然是必須要靠着那個男人才立得住,幸又不幸。

可是,這也不是她活該被栽贓被陷害的理由。

有的人想要她的命,她便不能坐以待斃。

哪怕最初多麽不喜歡、多麽不願意,既踏入了這深宮,她還是要努力保護好自己、還是會想讓自己過得好一些的。

楚妤擡手,輕撫了撫楊依依的發頂,溫聲問道,“所以,你便想出這樣的法子來陷害皇後嗎?”這樣的溫柔,反而越是叫楊依依止不住流淚打顫。

“陛下……”

楚妤推開楊依依,站起身,“你不必坦白了,朕讓李德榮去查。”

楊依依聽言,連忙急急跪行幾步,伸手扯住楚妤的衣擺。她仰着滿是淚痕的臉,紅着眼看着面前的年輕皇帝,痛聲喊道,“可是臣妾嫉妒,臣妾嫉妒啊!”

……

永興六年,七月十二日,是夜。

衆人但知皇帝陛下走了一趟玉泉宮,在這之後,楊修儀便被貶為才人,而宮人更是連夜将她的住處從瑤光殿搬到了秋水軒。

消息在第二天的一早傳開了,宮中上下卻無人敢對此事多加置喙,妃嫔們便是在私底下,也只隐晦提兩句。不是不好奇,而是更擔心因為好奇招來了禍端。

這兩年多來,她們尚且是第一次見到皇帝陛下如此苛罰妃嫔。有細心的妃嫔很快注意到了,在楊修儀被降為楊才人的同一時間,皇後娘娘身邊的大宮女也換了。

妃嫔們關注這件事,又不敢放肆談論,越壓制克制,越想探個究竟。只不論怎麽打聽,都打聽不到真正的原因,久而久之便也不得不作罷。

熬過月事的幾天,姬恒着宮人弄了兩只雪白滾圓的兔子在鳳央宮裏養着。他準備閑着無聊的時候便讓人将兩只兔子抱到裏間,自己躺在床榻上看着它們耍玩。

然而這不過是第二日,姬恒命宮人将兔子抱過來,便發現它們總縮着身子也不大活潑,像是生病了。楚妤瞧見,便道,“聽說寧太醫懂這些,可将他請來看看。”

她正準備去寧心殿同太後娘娘請安,因而留下這麽一句,人已往外走了。姬恒想問她怎麽知道寧清擅長這個,見她走了卻也無法,只是示意玉蘿吩咐下去請人過來。

章太後年已五十六歲,平素對宮裏的事情不怎麽過問,和皇帝陛下之間也是關系融洽、母子情深。已經許多日都不曾來請安,楚妤也是不得不替姬恒來了。

因一道懿旨而入宮的楚妤,往常和章太後的關系同樣不錯,和章太後便說不得生疏。哪怕是頂着姬恒的身份相處,她也不至于無所适從。

楚妤到寧心殿的時候,章太後恰巧在沏茶,見她來了,直接招呼她過去坐。母子之間若是太過客氣難免生分了,楚妤大大方方入座,章太後倒主動問起他們來。

“阿妤情況可還好?你這些日子都在鳳央宮守着阿妤,身體都還吃得消?”

楚妤應道,“母後,她挺好的,我身體也無礙,請母後放心。”

章太後卻笑,“我倒是能放心呢?”她将新沏的茶水送到楚妤面前,“母後不想也不會幹涉你自己的事情,可偏聽說你前幾天罰了楊禦史的女兒。”

“當初你退讓了,選了這麽些個妃嫔入宮,你是怎麽同母後說的?如今,你将那麽些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晾在宮裏頭,你得承認也得面對,這是你犯下的錯誤。”

“你犯了錯,便該去想辦法挽救和彌補,不能丢在一旁不管了。這麽淺顯的道理,你也這麽大了,想必不用我來教,我不過從旁提醒得聲。”

“且不去提其他人如何,你以為自己給了阿妤後位,她就不委屈了嗎?”

楚妤聽着前面的話,以為太後娘娘是在暗示皇帝陛下要雨露均沾,然而聽着聽着又覺得不大對勁,直到聽見了最後的這句話,她猛然意識到——

莫不是,其實陛下有心儀的女子?

楚妤心中大驚,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章太後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這兩天白天都沒法碼字,于是更新又非常晚TAT

章太後是友軍【doge

陛下的主題曲是林憶蓮的《詞不達意》,我碼字的時候都單循這首歌。

感興趣可以聽一聽~歌詞真的可以說是肥腸肥腸貼切惹。

好久沒熬夜碼字了,需要親親抱抱舉高高安慰Q^Q

☆、失言

不堪得知姬恒的秘密,楚妤心思沉沉從寧心殿出來。

回鳳央宮的路上,她一直在猶豫是否要将太後娘娘的話悉數轉告姬恒。

假使說出口,等于暴露她已窺知皇帝陛下秘密的事實。

許是并不想教旁人知道呢?她入宮前、入宮後皆不曾聽過半點傳聞,由此可見,除了太後娘娘之外,這件事幾乎無人知曉。

細想了想,楚妤覺得那個人恐怕是不在這宮裏了。倘若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就在身邊,怎麽都不會冷落她,更不會不鹹不淡地對待罷?

楚妤複記起姬恒許久都不翻一次妃嫔的牌子,亦甚少到鳳央宮的事情。她原以為是因皇帝陛下對床笫之歡無什麽興趣,卻不曾想竟有這樣的隐情。

相比于妃嫔而言,哪怕皇帝陛下只一個月三兩次見她,許都稱得上是頻繁了。沒有真心真意,沒有其樂融融,所以太後娘娘認為她一樣委屈嗎?

這樣看來,她能夠得到而今的待遇,應當是有太後娘娘護她的緣故了。楚妤心中輕嘆,原來生殺予奪、萬萬人之上的皇帝陛下,同樣逃不開這些俗事煩擾。

若非今日偶然知曉了這個秘密,楚妤覺得,一度以為皇帝陛下心系天下、無心情愛的她,恐怕很長的時間都依然會抱着這樣的想法。

·

楚妤回到鳳央宮,進得裏間,便見一名身穿深色官服、容貌清隽的年輕男子正蹲在地上專心致志替面前的兩只兔子看病。聽見腳步聲與通報,他随即起身行禮。

從前聽玉蘿偶然說起過,太醫院裏的年輕太醫寧清是宮女們暗地裏最喜歡議論的美男子。據說他出身清貴、氣質淡泊,初看親切,實則有如高山寒雪,無可手掬。

楚妤還是初次見到這位寧太醫真人,的确風度翩翩、風姿潇灑,往日聽過的傳聞似乎并不假。視線在寧清身上略略停留,楚妤同他免禮複讓他忙自己的事。

寧清應得一聲,複蹲下繼續查看兩只兔子的情況。楚妤本不想多湊熱鬧,然而低頭瞧見似三兩下功夫,起初恹恹的兔子瞧着已然精神許多,她也起了好奇之心。

尚且在閨閣中時,楚妤亦曾養過兔子,然而沒養出兩個月便沒了一只,再過得半個月,另外那只也跟着沒了。若不是頂着姬恒的身份,她倒好請教寧清其中緣由。

又過了半晌,兩只兔子重新變得一蹦一蹦,縮着前爪扇着三瓣唇,瞪着紅眼睛四下張望,俨然是沒有哪裏不舒服了。楚妤越看越覺驚奇,便問,“這就好了?”

寧清一時站起身,恭敬道,“回陛下,确是無礙了。應是不小心吃得太多,積食導致不舒服,因而先前瞧着恹恹的。現在消食了,是以又活蹦亂跳。”

楚妤點了點頭,笑說,“果真找你是來看對的。”

寧清也躬身一笑道,“陛下謬贊。”

姬恒隔着繡金線暗花的紗帳看到楚妤沖寧清笑起來、聽他們你來我往,自己卻被晾在一旁,心中好不痛快。他猛咳幾聲,楚妤大步走到榻邊問,“不舒服嗎?”

“陛下,臣妾無事……”姬恒低聲說得一句,繼而從紗帳中伸出手,“兔子已經沒事了嗎?快讓我看看。”

楚妤握住他的手,卻塞回賬內,“不着急,你先喝點水緩緩。”她一邊說着一邊接過玉蘿遞來的杯盞,送到姬恒面前。

正當此時,姬嫆的聲音在外邊響了起來,“皇嫂,我來看你啦!”話音落下,她人也邁步進得裏間,見自己皇兄在,走到裏面才行了個禮。

還未退下的寧清也向姬嫆請安,“見過七公主殿下。”

似乎直到聽見了寧清的聲音,姬嫆方意識到這屋裏還有別的人在。她偏頭睨向寧太醫,莞爾道,“寧太醫原也在此,我竟是沒有注意,實在是失禮了。”

寧清臉上的笑容不變,“七公主殿下金枝玉葉,我等微不足道,殿下注意不到亦實屬正常,微臣自也當不得殿下的一句失禮。”

被他刺了兩句的姬嫆雖然不惱,但忍不住輕哼道,“嘴巴這麽壞,難怪二十三歲了也不曾娶妻成家。”她知道寧清不會生氣,假使他會生氣,她反而高興了。

低頭看見在織花毛毯上趴着的兩只兔子,毛絨絨的、小小的,長長的耳朵還在一動一動,姬嫆的注意力立刻轉移到了它們身上。她蹲下身,小心撫摸它們的背。

軟乎乎的兔毛手感極佳,她欣喜問,“皇嫂,這是你養的兔子嗎?”

姬恒在紗帳裏應她,“閑着無聊,養來解一解悶。”

“誰知才養得第二天就恹恹的不大對勁,只好讓人将寧太醫請過來,仔細看一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寧太醫竟還懂得這些麽?”姬嫆低頭擺弄着兩只兔子,狀似不經意說,“我宮裏頭養的那只鹦鹉近來也有一點不大對勁,寧太醫若是無事,也幫我瞧一瞧?”

“微臣無事,聽憑七公主殿下吩咐。”寧清恭敬回答。

姬嫆聽言,當即丢下手邊的兔子站起身。她兩手背到身後,轉身看着寧清,“你現在有空嗎?要不然我們現在就走,省得耽誤了功夫,沒得叫我的鹦鹉病死了。”

她回頭去看楚妤和姬恒,嘻嘻笑,“皇兄、皇嫂,我先回去瞧瞧我的寶貝,改天再來看你們。特別是皇嫂,一定要好好養傷,保重身體!”

兩只兔子已無礙,楚妤和姬恒皆沒有必要非讓寧清留下,自然松口。姬嫆道過別,直接将他領走,帶着寧清風風火火往自己的錦瑟宮去了。

·

待姬嫆和寧清一走,姬恒便說自己乏了。楚妤順着他的意思屏退左右宮人,連兩只兔子都叫人先抱下去。再憶起寧心殿的種種,她決定将章太後的話轉告姬恒。

接過姬恒遞回來的杯盞擱好,楚妤在床榻旁坐了下來。沉默中,替姬恒攏了攏錦被,她半垂着眼,小聲道,“剛剛在寧心殿,母後和我說了不少話。”

姬恒觀察楚妤的表情,心覺或是說了什麽特別的話。

他卻只問,“母後說什麽了?”

“母後讓陛下注意身子,提了前陣子楊才人的事,也提到陛下冷淡妃嫔……還說要陛下當初面對自己犯下的錯誤,應該想辦法挽救和彌補。”

楚妤沒有去看姬恒的表情,而這最後一句,她停頓了好一會,方能開口道,“母後甚至說,陛下這樣,同樣是在委屈我。”

她的聲音低下去,“我從未覺得陛下委屈了我,陛下不必放在心上。只是臣妾鬥膽,陛下可是其實有心慕之人……所以往日才會……”對宮裏的女人都這樣冷淡。

待到将話說完,楚妤終于飛快瞥了眼姬恒的表情,卻見他寒着臉,眼神冰冷得有些可怖。她忙垂下眼道,“臣妾失言了,請陛下恕罪。”

姬恒久久沒有開口,僅拿一雙銳利的眼眸盯住楚妤。

楚妤被他看得心裏莫名有些發慌,懊惱自己終究是不該去觸碰他的秘密。

然而姬恒沒有任何指責的話,偏生問,“你真的不覺得自己委屈?”

“沒有。”楚妤搖了搖頭,“陛下從不曾委屈我。”

姬恒笑了笑,“然後呢?”

楚妤道,“陛下待臣妾仁至義盡。”

“朕确實有心儀的女子,然而那個人從不知道,朕亦無法開口。要将她搶到身邊來不難,可她心裏裝着別人。只要她心裏裝着別的男人,朕的感情便毫無意義。”

楚妤擡眼,正看到姬恒自嘲一笑。

她小心翼翼問,“她出嫁了嗎?”

姬恒瞥了楚妤一眼,艱難從嗓子眼擠出了一絲聲音,“嗯。”

楚妤深深嘆氣,原是如此。

那個人出嫁了,他放棄了自己的感情,所以他同意了那年的選秀,所以太後娘娘下旨要她嫁到宮裏,他沒有反對。放棄無望的感情過好自己的生活,也沒有不對。

楚妤回想章太後的那一番話,也更加明白了,若談感情,但凡給不了回應便稱得上虧欠,不談感情則全然不同……而叫她們獨守深宮,總不是那麽理所當然的事。

但身在後宮,抱着和皇帝陛下談一談感情的心思,怕從一開始就輸了罷。假使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何必入宮呢?楚妤想起楊依依,覺得這是給自己的警醒。

“覆水難收,陛下切莫太過傷懷。”

楚妤輕聲安撫姬恒,“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陛下還須往前看。倒是陛下與我,還是得早些換回來才好,否則怎麽都太耽誤陛下的事情了。”

見他仍面色不愉,楚妤伸手捏捏姬恒的臉,哄他,“別不開心了。”

姬恒:“……”

作者有話要說: 主題:我喜歡的人不知道我喜歡她還以為我喜歡別人怎麽辦,急急急,在線等。

發帖人:姬·無法表白·純情·恒。

真的不是楚妤遲鈍,是陛下自己的問題啊。

還是好事多磨吧。

終于上推薦啦,給大家大大的湧抱!

新坑小幼苗,求收藏求評論求愛護~

小天使快冒泡【doge臉

☆、配合

姬恒本是心懷忐忑,既希望楚妤能察覺到,又擔心被她察覺到,然而,他沒有想到楚妤會得到這樣的一個結論。一時間無話可說,他只道是困倦了,閉眼假寐。

兀自生悶氣,卻又知道自己沒有理由責怪楚妤,姬恒心底不免生出幾分煩躁。回想方才楚妤看向他的眼神,他竟然感覺到了一絲憐愛,愈是無言以對。

然而無論如何,他都不想要強迫她。

他是皇帝,即便做出強取豪奪之事也無人敢随意置喙。

可并沒有任何意義。

有些事不去做、有些話不說破,只是他一個人失意。即使楚妤知道他的心思又如何?他明知道她對他從來都沒有同樣的感情,而強迫于她不過是讓兩個人痛苦。

身為帝王,卻被情愛牽絆,究竟有些可笑。明知如此,但無法放下,他也只能盡量不去多想,将心思都放在朝政上。可還是會有按捺不住的時候,所以要了她。

但之前的三個多月比起現在,他已然算得上克制。越親密相處,越控制不住獨占她的心思,越想向她索求更多,甚至是有些扭曲的心思——

想她對自己好,想她也一樣喜歡自己,或者哪怕比過去更喜歡他一點點都可以。

不想她和他之外的人說話、微笑,不想她惦記着他之外的人,想她只看着自己。

他是不該這樣被動了。

不說也不做,他們的感情更不會有任何進展。

姬恒隐隐有一種感覺,他和楚妤總有一天會換回來的。那麽在此之前,在那一天到來之前,他會做出最後的抉擇……總歸,楚妤不是說要抛開過去的那些嗎?

那就也和他重新開始罷。

·

從鳳央宮出來,姬嫆把寧清領到了錦瑟宮。

先時宮女上前請她上轎辇,在姬恒、楚妤面前急着要回去的人卻不着急了,只道想四處走走,最後是一路走回去的。

雖然而今已是七月,但碰上天氣晴朗便依舊曬人。

今天恰巧日頭大,晴空萬裏。待姬嫆回到錦瑟宮,她一張粉臉已被曬得紅撲撲的,額頭、鼻尖都沁滿了汗珠。一路皆安靜跟在她身後的寧清,卻依然是清爽模樣。

宮人連忙打來溫水供姬嫆梳洗,她轉頭見寧清的模樣,便一挑眉,“怎我出得這樣多汗,你卻像沒事人一樣?你這個人吶……”越看越是讓人想要染指。

寧清仍是任發生什麽事情、我自巋然不動的神态,他笑了笑,溫聲道,“每個人的體質不同,在這些上面自也就不一樣了,卻不知殿下的鹦鹉在何處?”

姬嫆吩咐宮人将鹦鹉送到正殿,自己則先去側間梳洗,因身上也有些汗濕了,她幹脆換了一身衣裳。待回來找寧清,便瞧見他正極有興致的在教她的鹦鹉說話。

“寧太醫,我的鹦鹉這幾天都不怎麽吃東西,是不是有什麽病症?”姬嫆走到寧清身邊,同他立在一處,視線在鹦鹉身上轉了一圈才落到旁邊的人身上。

稍微瞧得幾眼就知道這只鹦鹉康健得很,寧清卻不拆穿姬嫆的話。他偏頭看向姬嫆,稍微湊近,笑道,“想必是天氣的緣故,殿下無須憂心,待過得兩日就好了。”

寧清身上有一股淺淡的草藥味,不濃烈也不嗆人,更不覺得苦。姬嫆本是讨厭喝藥也讨厭草藥的人,卻不反感他身上的氣味。他湊近來一點,她越聞得到。

猝不及防對上寧清的視線,姬嫆驚措避開,熱度将将退下去些的臉卻又變得紅撲撲的了。姬嫆心中微惱,低頭咬唇,暗暗自責自己居然這樣不鎮定。

眼前穿着白底紅花衫裙的十五歲少女霞明玉映,掩不住羞怯卻忍不住懊惱的樣子落到寧清眼中,他的眼底跟着浮現絲絲笑意。

寧清卻移開了視線,一時看向正在兀自梳理羽毛的鹦鹉,笑道,“殿下的鹦鹉果真聰明,臣方才教得它兩句話,它三兩下便學會了。”

姬嫆穩了穩情緒,她沒有再看寧清,可一咬唇說,“自然是聰明的。無事便好,有勞寧太醫跑這一趟。”眼見宮人奉茶,她正想請寧清坐上一會,卻被截住話頭。

“既無事,臣也該告退了。”

寧清當即告辭,沒有要多停留的意思。聽到這樣一句話的姬嫆不好意思故意不讓他走,唯有收回未出口的話,颔首算作是應下了。

得到允準的寧清立刻便行禮告退,留不住人的姬嫆悶悶盯着籠子裏沉迷于替自己梳理羽毛的鹦鹉半晌,嘀咕道,“他還教你說話了?怎麽不說來聽聽?”

一直沒搭理她的鹦鹉似乎聽明白了這話,且十分配合停下自己的事,張嘴就開始嚷嚷了起來:“七公主殿下,可愛!七公主殿下,可愛!七公主殿下……”

沒有想到它會嚷起來的姬嫆被吓得心顫了顫,她差點沒去捂住它的嘴巴,“閉嘴!不許說了!”然而鹦鹉毫不理會,仍是興致勃勃喊着,“可愛!可愛!”

姬嫆:“……”

今天晚上就拔了你的毛炖一鍋鹦鹉湯!

心裏這般恨恨想着的人,卻早已是臉紅耳熱,羞得再說不出半個字。

·

自窺得姬恒的秘密之後,楚妤再對着他的時候,心情也有些變了。

雖然知道貴為帝王的他并不需要,但楚妤依然對他生出同情。連皇帝陛下都會有求而不得的時候,她的生活有不如意又算得上什麽呢?

可見在有些事情上面,大家都是一樣的。

縱然煩惱的東西不大一樣,卻或許怎麽都避免不了。

在此之後,在照顧姬恒的這件事上,楚妤變得愈發盡心盡力。與其說是照顧姬恒,倒不如是照料自己……假如在這時換回去了,傷未痊愈,要吃苦的人仍是她。

禦醫數次提過,因為受傷太重,徹底痊愈是一個長久的過程,要戒驕戒躁。心中有數的楚妤也極有耐性,從未厭煩過照顧姬恒。只是,上朝之事無法一拖再拖。

和姬恒反複商量過後,楚妤究竟頂着他的身份去了上朝。其實整個過程中,她不需要做得太多、也可以不說太多的話,可面對這樣多大臣,難免擔心會出錯。

臨走前,姬恒教給她幾條臨場應變的法子,楚妤本是将信将疑,後來便發現當真是頂好用的,至少,能讓她輕松糊弄過去……

譬如,板着臉反問大臣的提議,要他說出個所以然。

譬如,點在場的某位大臣來發表發表意見。

譬如,直接撂下一句擱置再議。

所幸沒有需要當場決斷或由她發表定論的大事,楚妤這第一次上朝,沒有弄出什麽無法挽回的局面。然而還在乘着禦辇往鳳央宮去的路上,她就撞見了玉蘿。

玉竹犯下錯誤,姬恒交由她自己來處理。她便着人将玉竹遣送出宮,且直接送回祖籍。這不風光也無謂衣錦還鄉,可以說是蒙羞之事,楚妤以此作為對她的懲罰。

原本有玉竹和玉蘿貼身服侍,玉竹出了事,楚妤想着再新添一個,姬恒卻沒有答應,這人自然沒有添成。因而除去玉蘿,姬恒身邊沒有其他十分得用的人了。

楚妤在這裏撞見玉蘿,立刻想到許是姬恒交待她什麽事,确實是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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